低低沉沉的嗓音，卻是冷血命令的口吻，他當(dāng)他是誰？姜婠婠心里又是“呵呵”一聲。

    不理這個蛇精病，當(dāng)做沒聽到，抬步就往回走。

    沒想到車子竟然跟著緩緩后退，不疾不徐跟上了她，蘇先生和姜婠婠一路保持在同一水平線上。

    姜婠婠不高興極了，她剛才面對裴時的時候還覺得自己今晚戰(zhàn)斗力已經(jīng)告罄，但現(xiàn)在看到蘇先生，她覺得自己渾身充滿了力量，只想和這個人大戰(zhàn)幾個回合，戰(zhàn)個你死我活。

    不過很可惜，蘇先生沒有這個打算。

    蘇先生不輕不重地說：“上山有門禁，出租車上不來。”

    短短幾個字成功讓姜婠婠敗落了。姜婠婠試著回憶上山來的情形，好像……真的有，而且這里離門禁還挺遠(yuǎn)。這烏漆麻黑的山路，幽深幽深的一個人也沒有，難道要她大半夜的走下去嗎？

    簡直喪心病狂！

    姜婠婠上了蘇先生的車。不過考慮到她和蘇先生結(jié)下的不共戴天之仇，姜婠婠上車前先跑到賓利的車頭，靠在車身旁擺了個pose，咔擦咔擦自拍了兩張。兩張，車牌號一張比一張清楚。

    所以她上車面對的是蘇先生緊緊攏到一起的眉頭真是毫無懸念。

    姜婠婠正襟危坐，高冷地說：“放心，等我平安下車就刪除?！?/br>
    “……”

    蘇先生抬手揉了揉太陽xue，他覺得頭疼。

    ☆、第6章

    說是下山，下山后還是沒人沒車，這里離市中心太遠(yuǎn)。

    姜婠婠有點尷尬，下山路上她一直一副高貴冷艷的樣子，正襟危坐，就等著蘇先生一個舉動她立刻“呵呵”一聲。結(jié)果人家蘇先生根本當(dāng)她不存在，上車后就徑自閉目養(yǎng)神。

    有氣沒處發(fā)泄，姜婠婠整個人都?xì)夤墓牡?。結(jié)果下山來就是這個光景，氣鼓鼓的姜婠婠瞬間又蔫兒了。

    她要一個人下車嗎？

    蘇先生沒有睜開眼睛，卻仿佛看到了姜婠婠的尷尬，他說話好像一直都是簡明扼要，“告訴我地址?！?/br>
    姜婠婠抿了抿唇，遲疑了幾秒。好吧，沒必要和自己過不去。但是已經(jīng)承了人家兩個人情，姜婠婠說話的語氣也不好意思再像之前那么冷艷高貴了，“送我到市中心就好?！?/br>
    去市中心隨便找家酒店住吧。

    蘇先生睜開眼睛來，他側(cè)頭靜靜看向姜婠婠，眉頭再一次微擰，顯然不認(rèn)同姜婠婠所為，“女孩子這么晚了還不回家，不好?！?/br>
    剛剛才將態(tài)度軟下來幾分的姜婠婠終于有機(jī)會“呵呵”一聲了，“你以為是誰害我半夜不能回家的？”

    蘇先生沉默了。

    姜婠婠自然將頭撇開，望著車窗。其實窗外有什么好看的？還沒仇人的臉好看。

    “對不起?！?/br>
    身后傳來平靜而沉穩(wěn)的三個字，姜婠婠雙肩一陣僵硬，驚住了。

    她緩緩轉(zhuǎn)過頭去，車子里幽暗，姜婠婠不太看得清蘇先生臉上的表情，但她竟然看得到他眼神里的認(rèn)真。

    “你……”姜婠婠出聲才發(fā)現(xiàn)嗓音已經(jīng)被驚得有些啞了，她連忙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你剛剛是在發(fā)瘋嗎？”

    今晚他們兩個半斤八兩，誰也不用對誰說對不起的好么？

    蘇先生注視著姜婠婠，“讓你有家不能回，我表示抱歉?！?/br>
    姜婠婠啞口無言，其實心里有點汗顏。這個時候她要怎么接話呢？大方地回一句沒關(guān)系，還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也向蘇先生說一聲對不起？從此兩人化干戈為玉帛，相逢一笑泯恩仇？

    不過蘇先生還真是貼心，接下來的話徹底免去了姜婠婠做這道選擇題的苦惱。

    蘇先生說：“但是你確實做錯了事，我并不認(rèn)為指出你的錯誤有任何問題?！?/br>
    姜婠婠微微張開了嘴巴，直直瞪著蘇先生。話都給他說完了，她還能說什么？

    “……呵呵?！?/br>
    蘇先生皺了皺眉頭，平靜道出一個事實，“你的行為已經(jīng)構(gòu)成犯罪?！?/br>
    犯罪……

    從心術(shù)不正，到缺管少教，這會兒竟然到了犯罪！

    姜婠婠氣得用力在座位上換了個姿勢，好讓自己面對蘇先生的態(tài)度更加大義凜然，“如果不是你冷血揭穿我，我今晚回去就會把項鏈換回來，神不知鬼不覺，只是讓林麗雅出了一個晚上的丑罷了！”

    姜婠婠氣得胸口急劇起伏，一定是因為太生氣了，她覺得自己的舌頭都不靈活了，竟然說不出更加用力的話語來。這讓她更氣了，氣得她在座椅上就用力蹦彈了兩下，聊勝于無地吼道：“都怪你多管閑事！魂淡啊你！”

    姜婠婠做人十五年，就從來沒有今晚這么失態(tài)過。車子剛剛停在ht酒店門口，姜婠婠用力推開了車門跳下車去，關(guān)門的時候還是克制了力度，但她最后湊到窗邊對著蘇先生說：“謝謝你送我，就不和你說再見了，我們這輩子都別再見最好！”

    說完，姜婠婠趾高氣昂地進(jìn)了酒店，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踩得噠噠噠的格外響亮。

    可惜，姜婠婠從來就是個打臉專業(yè)戶，她做美人魚的時候到死都還在打臉，結(jié)果生生將自己折騰成了人類，這會兒再打臉也沒什么稀奇了。

    誰讓命運就是特別偏愛調(diào)戲姜婠婠呢？

    姜婠婠刷押金的時候沒刷動，她刷的是趙小億給她的金卡，根本沒理由會刷不出錢來。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張卡也被凍結(jié)了。

    姜婠婠雙手抱住腦袋，天，就讓她游回海里去吧！

    她打趙小億的電話，趙小億電話關(guān)機(jī)，她轉(zhuǎn)而打姜濉的電話，還是關(guān)機(jī)。有些事并不多復(fù)雜，稍微一想就可以想通來，林麗雅怎么可能輕易讓她好過呢？

    恐怕這時就是別墅的座機(jī)也被拆了電話線。

    姜婠婠在爬上她百萬米分絲的微博號求助還是向朋友圈求助之間猶豫了一秒，而后就毫不猶豫奔出了酒店。

    萬幸，蘇先生的車還沒有開走。

    死豬不怕開水燙了。

    姜婠婠不知道為什么蘇先生還不走，她剛奔出酒店大門就看到黑色的賓利還停在原處，后座的車窗降下，她連敲窗戶都不用，走過去就直接對上了蘇先生洞悉一切的眼睛。

    姜婠婠想，自己此刻的臉應(yīng)該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不，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沒臉了。

    沒臉的姜婠婠還是勉強(qiáng)笑了笑，“那個……你可以借我點錢嗎？”

    短短幾分鐘前才對蘇先生放話“我們這輩子都別再見”的姜婠婠眨眼就可以對蘇先生說“你可以借我點錢嗎？”……姜婠婠覺得自己以后也不用總想游回海里了，她哪里還有臉面對同類？嗚嗚。

    ……

    今晚的波瀾壯闊總算結(jié)束了，姜婠婠踢掉腳上的高跟鞋，扯下羽絨服外套，走到窗前。從高層酒店俯視下去，正好看到賓利緩緩駛離。

    “謝謝你，蘇先生?！?/br>
    姜婠婠朝著離去的賓利輕輕低喃一聲。

    就像蘇先生可以真誠對她說對不起一樣，此刻姜婠婠竟也有了這樣的心境，雖然今晚她的一切落魄都全拜他所賜，但還是……

    謝謝你，蘇先生。

    ……

    “蘇先生，現(xiàn)在去哪里？”

    離開酒店后，司機(jī)一直將車速控制在40碼左右，在這深夜的時間里，大街上的車子哪個不是趕著下一個去處？不論是回家還是娛樂場所，這個時間都有些迫不及待。只有這臺賓利仿佛散步一般，漫無目的，它慢得太突兀，太游離，很容易讓人理解為它是迷路了，根本找不到方向。

    蘇先生支肘撐著額頭，許久沒有回答。

    他的確不知該去哪里。

    哪里是他沒有去過的？哪里又是他沒有找過的？他想得很認(rèn)真，可惜想不出來。眼前卻不由自主浮現(xiàn)出姜婠婠落淚的畫面。

    蘇先生并不算是一個溫柔的男人，對女人的眼淚天生沒有抵抗力，相反，他冷血又無情?；钐?，太孤單，一顆心都冷硬了。

    只是姜婠婠流淚的方式實在太特別，姜婠婠的眼淚也太特別，很少有人類會那樣流淚吧？眼淚像珍珠一樣滾落而下。

    傳說，珍珠是鮫人流下的淚。嗯，不是傳說，鮫人流下的淚是什么，他最清楚不過。

    “去海邊?！?/br>
    蘇先生的話讓司機(jī)有些吃驚，不過太常吃驚，驚訝也就驚訝不到哪里去了。

    本城并不近海，開車到臨近的城市再到海邊至少要四個小時。漫漫長夜，如此打發(fā)，相比而言，久久停在酒店前也就沒什么奇怪，無處可去的人在哪里不是打發(fā)呢？

    ☆、第7章

    姜婠婠是餓醒的，睜開眼睛的一剎那，她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心里的預(yù)感非常不妙。

    伸手將床頭的鬧鐘拿起來一看，唇角就僵硬了……就知道是這樣，鬧鐘沒電了，停在7點59分。

    而姜婠婠昨晚定的鬧鐘是8點。

    命運可真是愛調(diào)戲她姜婠婠啊，這樣的事在姜婠婠的“人”生里，真的不是第一次發(fā)生了。

    姜婠婠打開手機(jī)，現(xiàn)在是下午一點半，本來打算一大早回去道歉顯出幾分誠意來，爭取輕松糊弄過去的。

    手機(jī)開機(jī)后就滴滴滴個不停，不停進(jìn)短信。

    本城移動來電服務(wù)提醒，姜濉從今早8點半到5分鐘前一共打了23個電話過來，趙小億也打了3個。不過趙小億比較了解她，知道她睡覺有關(guān)機(jī)的習(xí)慣，不睡醒是不可能開機(jī)的，轉(zhuǎn)而發(fā)了條短信過來解釋，“昨晚你爹給我爹發(fā)短信，讓我爹把我給你的卡連夜停掉。我剛剛才造這事，對不起啊，你還好吧？”

    姜婠婠思考了一下，她現(xiàn)在的情況算是好，還是不好呢？

    至少沒有流落街頭，豪華套房是蘇先生付的錢，她一會兒拎包走人就是了。

    姜婠婠還沒來得及給趙小億回短信，姜濉的電話又進(jìn)來了，顯然是心中有愧，語氣沒有昨晚那么可怕了，還隱隱有些擔(dān)憂，“婠婠，你怎么樣了？你阿姨昨晚背著我拿我的手機(jī)給趙鴻運發(fā)短信，我不知道這事，你現(xiàn)在在哪兒？我來接你?！?/br>
    姜婠婠撇了撇嘴，他是該著急的。她好歹是個小姑娘好么？大晚上的不讓她回家，又把她唯一的卡也凍結(jié)了，還要不要給她留活路了？

    因為她是一條厚臉皮的美人魚，她現(xiàn)在才能好好的住在頂級酒店里，要是換了個有自尊心的，還不知道昨晚發(fā)生了什么意外呢。

    不過姜婠婠語氣里一點抱怨都沒有，態(tài)度還特別誠懇，“我沒事，爸爸。對不起爸爸，我睡過頭了，馬上就回家?！?/br>
    姜濉的聲音卡在脖子里，根本說不出話來。

    好在林麗雅昨晚往死里坑了姜婠婠一把，反倒是幫了她。

    或許于蘇先生而言，姜婠婠昨晚的行為簡直不可原諒，是心術(shù)不正，是缺管少教。但是于姜濉而言，姜婠婠昨晚僅僅是戲弄了林麗雅一場，畢竟她沒有對林麗雅造成任何實質(zhì)上的傷害。而林麗雅所為的性質(zhì)則完全不同，她已經(jīng)挑戰(zhàn)了姜濉的底線。

    姜濉雖然有些偏心，但典型的大男子主義讓他對妻女保護(hù)欲格外強(qiáng)烈，姜婠婠念大學(xué)的時候只有十六歲，那兩年，姜濉防著她“早戀”防得簡直是心力交瘁，開學(xué)放假，姜濉無不親自接送。

    所以，為著半夜逼得姜婠婠無路可走這事，姜濉已經(jīng)和林麗雅吵了一上午。要知道，姜濉對林麗雅的縱容原本可是無底線的。

    姜婠婠回去就把真的項鏈交給了姜濉，由姜濉領(lǐng)著去見林麗雅，林麗雅下巴抬得高高的，只留了個側(cè)臉給姜婠婠父女。

    姜濉聲音有些平淡，“好了，孩子還小，只是貪玩，你不要和她一般見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