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請自重 第17節(jié)
眉間輕聳,含情般的桃花眼此刻微微斂起,眸中星星點點的透著些許濕潤,略帶些委屈的聲音隨之響起。 “小師父怕是不知,那枯葉雖是好,但是那枯葉中的蟲蟻亦是繁多,小女又有傷在身,那些蟲蟻若是察覺到一絲血腥氣,爬進小女的傷口又該如何是好?!?/br> 說著說著,語氣中竟然帶出了一絲哽咽。 念空被這哭聲擾的腦子一瞬間變得空白,不過……這語氣貌似好像聽起來有些熟悉,卻是忘了在哪聽過了。 不過輪不到他多想,那哭聲忽然就不見了。 怕女施主是出了什么岔子,趕忙回過頭,朝著女施主看去。 卻未曾料到,一回頭便正正的對上一雙通紅的眼眸。 那雙眸子仿佛是看向一個負心漢一般,充滿了幽怨了委屈,可眸子深處好似又是相反的,隱藏著……趣味。 念空抿了抿唇,不知如何是好,他活了十七年,從未遇見如此這般的眸子。 可確實沒有多余的衣物。 單萃兒眸中含淚,連帶著眼前那張好看的臉看的都有些霧蒙蒙的,等了半晌,也沒等到對方有什么舉動,心中不由得嘆了口氣,正準(zhǔn)備收手的時候。 周邊忽地響起一道低壓中帶著些磁性的聲音。 “倘若施主不嫌棄,小僧還有一件舊衣在行囊中,可贈于施主?!?/br> 單萃兒眼睛一亮,她當(dāng)然不嫌棄,就怕對方不肯給。 迎著冷風(fēng)眨了眨眼,眸中的霧氣頃刻間煙消云散,面前的人此刻重新變得清晰了起來。 少年的面上帶著些許嚴肅,又帶了些不知所措,漂亮的薄唇此刻緊緊的抿著,正盯著自己,似是怕自己答應(yīng),又好似擔(dān)心自己決絕。 單萃兒拎起破損的衣袖裝飾性的擦了擦眼眸,而后對著少年行了個禮,道了一聲謝。 “此時有一件衣物用以遮身保暖,小女又怎會嫌棄呢,倒是麻煩小師父了。” 念空繃著臉點了點頭,“還請施主坐這兒稍等片刻,小僧這就去取來?!?/br> 說完,未等單萃兒說話,便走開了。 見小和尚在不遠處的背簍里背對著自己翻找東西,單萃兒雙臂舒展,伸了個懶腰。 渾身的酸痛略微有些緩解后,揉了揉自己酸脹的手腕,嘆了口氣,也不知清荷那邊怎么樣了,娘有沒有派人找過來。 眼下這情況,恐怕也只有等到天亮之后再做打算了。當(dāng)務(wù)之急,先將自己的身體暖和起來再說,可別一個晚上,凍僵在外頭。 雖說不知道想綁架自己的人到底是哪方派來的,不過好在碰上了這兩個青山寺的和尚,如若不然,自己恐怕真的要在外面過完這一生了。 思及此,望著那背影的目光也不由得柔和了起來。 沒多久,單萃兒就知道念空口中的那所謂的舊衣是何樣了。 念空手中捧著的亦是一件迭放的整整齊齊的藏青色的僧袍,只不過這件衣物外面落了不少的泥沙,不少地方都有用過針線修補過的痕跡,看起來并不干凈。 這件衣物看起來……更像是抹布…… 念空面色有些發(fā)紅,注意到單萃兒停留在僧袍上的泥沙的目光后,伸出手當(dāng)著單萃兒的面輕輕拂去上面的泥沙。 解釋道:“這件舊衣是我三年前的僧袍,我如今已經(jīng)穿不上了,此番將這衣物帶出,也是用于迭在背簍內(nèi),以免背簍沾到草藥根部留下的草藥的,因而,這件衣物上沾上了有些泥沙?!?/br> 也正因為如此,若不是見單萃兒冷的實在受不了,竟然掉了眼淚,這才想起來背簍下被當(dāng)初抹布的舊衣。 “無妨,小女已經(jīng)說過了,有件可以遮身的衣物已算的上我的運氣了,怎敢嫌棄。” 單萃兒搖了搖頭,伸手從念空的手上接過僧袍。 穿在身上后,才發(fā)現(xiàn),這件僧袍竟然意外的合身,雖說有不少地方沾上了擦拭不掉的草藥留下來的汁水,好在厚實,穿上的一瞬間,周身的寒意褪去了不少。 第25章 二十五 單萃兒裹緊僧袍回到火堆邊上取暖,跳躍的火光中,鼻息間盡是草木所留下的清爽氣息,清爽中又混合著幾縷泥土的腥味。 說不上好聞,本是她所不能接受的味道,卻因為這件衣物的主人,看這衣服都像是一種喜悅。 就是,衣物的主人過于冷淡了,把衣物給了她之后離的遠遠的。 單萃兒想著想著不由得嘆了口氣,出神了會兒,寂靜無聲的壞境下,夜間遲來的困意開始慢慢卷席全身,沒多久,連自己什么時候睡著都忘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身下的不斷扭動的動靜給顛醒的。 經(jīng)歷之前落水,一番勞累后好不容易能睡個安穩(wěn)覺的單萃兒緊緊的皺著眉,想再次不管不顧的睡過去,哪知這個想法剛冒出頭,下一秒,一陣劇烈的抖動猛地自身下傳來。 身子好像在空中滯留了一瞬間,又一下子墜落在地上一般,這樣的動靜,任憑單萃兒再怎么能睡,此刻也睡不著了。 “哪個混蛋……” 單萃兒沒什么好語氣的呢喃出聲,與此同時,眸子艱難的用力睜開,想看看哪個混蛋竟然沒有這般憐花惜玉的情趣,膽敢驚擾自己這么一個貌美如花的姑娘。 哪知,睜眼的剎那間,涌入眼中的光亮刺眼的不由的讓單萃兒瞇了瞇眼,待眼睛適應(yīng)了一會兒,方才看清眼前的東西,人是沒看到,倒是一團黑乎乎的薄薄的一層絨毛率先映入眼簾。 單萃兒口中的話戛然而止,下意識的上手摸了幾把,嗯……有些粗糙,毛發(fā)也不夠軟,這是個什么玩意? “這位小姐說笑了,這個混蛋是我家的旺財,我家可寶貝著呢。” 旁邊忽地傳來了一聲大笑,粗狂的嗓音直叫剛清醒沒多久的單萃兒嚇一跳,心臟陡然間跳動個不停,手下一個不留神,兀的揪了一小撮絨毛。 身下不知是何物的東西頃刻間便嘶鳴起來,下一刻,夢中熟悉的騰空感在此刻無比清晰,甚至較之相比,更為清楚的知道此刻被騰起的感覺。 單萃兒遲鈍的腦袋還未反應(yīng)過來,騰空的瞬間茫然的看著身下漸漸離開自己身體的皮毛,一匹黑乎乎的似馬一般的軀干就這么入了眼底。 哪來的……馬? 還沒想通,隨著一聲尖叫聲,騰空的身體忽地被一人抱入懷中,干凈清爽的氣息帶著風(fēng)瞬間吹散了鼻息間不斷嗅到的泥腥味。 單萃兒眨了眨眼,意識到抱著自己的人是誰后,心中的那顆心臟忽地劇烈的跳動起來,只聽頭頂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阿彌佛陀,馬施主,您的馬怎么樣了?可是受驚了?” “應(yīng)是無妨,我瞧瞧?!?/br> 刷的一下,心臟涌出的火瞬間被澆滅,單萃兒面無表情的被念空放下,雙腳著地后,目光落到身上的衣物,內(nèi)心好生的安慰自己。 沒事沒事,不就是那匹馬比我重要嗎,等以后……等以后,誰比誰重要還不知道呢,不是嗎,別氣別氣! 這廂單萃兒在自我安慰著呢,另一邊,放下的單萃兒的念空見其好好的,安安靜靜的不像是被碰到了傷口,應(yīng)是無甚大礙。 倒是馬施主還在檢查那匹驢,也不知那驢怎么樣了。思及此,吩咐念無好好照看著女施主后,抬腳便向著著馬施主過去。 “單施主?您沒事吧?”念無手中提著一個背簍,肩上背著一個背簍,小跑到單萃兒身邊,撓了撓腦袋,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他與師兄本是走在驢的后面,誰料到著這驢不知怎得,忽然受驚了。 眼見施主高高被拋起來,就要摔到地上,師兄匆忙之間,只來的及把身上的背簍丟給他,就急忙接下了施主,而且,施主看起來好像有些不太高興。 單萃兒一愣,自己昨晚從未告知他們自己的姓氏,乍然聽到念無喊出了自己的姓氏,眸中閃過一絲錯愕,隨即想起什么,轉(zhuǎn)而變得有些沉默,對著念無明亮的眸子,抿了抿唇,緩緩搖頭,“沒事?!?/br> 念無聞言,又仔細打量了女施主面上的神色,確實沒有什么痛苦的表情,當(dāng)下松了口氣,不自覺地用空出的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隨即,又高興起來,這可是他第一次救人,萬幸,人最終沒事! 單萃兒可不知道念無在想什么,倒有些心不在焉的看向不遠處交談的二人,那小和尚過去之后從未往這里看過一眼,心中說不上來的輕松又帶了些不知名的失落。 單萃兒一時間被心中亂成毛線般的情緒擾的有些心煩。 “單施主,你看!那邊是何物,我從前竟從未瞧見過這等東西?” 眼不看心為靜,單萃兒收回目光,順著念無的視線看過去,那是一個小攤,攤位上零零碎碎的擺放著一些簡單的玉飾,更多的是夾雜在玉飾中的幾本巴掌大的小冊子。 那幾本小冊子的封皮不曾有名署上,具是一些花團錦簇的模子刻在封皮上,瞧著倒是吸引人。 問題是……那幾本小冊子是夾雜著些許春宮圖的艷詞話本,別人熟不熟悉她不知道,她倒是無意間看過一本。因為看到的最初印象極為尷尬,這才第一眼就認出了那玩意。 而念無問的就是那幾本小冊子,雖說寺內(nèi)也有藏經(jīng)閣,不少經(jīng)文和世間的人文地理的雜書都在其內(nèi)。 但今日這般長得好看的小冊子卻從未見過,見施主不說話也不在意,只當(dāng)施主也不知道這書是何物。 對小冊子的好奇感讓念無禁不住的看向自家?guī)熜?,沒辦法,此次出行的所帶的一些銀兩全在師兄身上,倘若要買些東西,得經(jīng)過師兄的允許才行。 察覺到念無時不時瞥向念空幾眼,又扭頭看那幾本小冊子幾眼的眼神,單萃兒哪能不知道念無在想什么。 眼見對面那小攤的貨郎笑瞇瞇的拿起那幾本冊子就要過來,連忙抓起念無的衣袖,忍著身上的不適,跑到了念空的身旁。 被打斷了談話的念空疑惑的望著匆匆跑來的單萃兒,見單萃兒臉頰連同泥印都無法擋住的緋紅時愣了愣,誤以為出了什么事。 又看向一旁的念無,圓圓的臉蛋上,一雙眸中充滿著神采,因著被單萃兒抓著衣袖的緣故,走不開,只能將腦袋費力的轉(zhuǎn)回去,看向那個小攤。 也因此,叫念空注意到了二人抓著衣袖的動作,不由得皺了皺眉,不過沒多說什么,只問道:“這是怎么了?” 念無師弟即便年歲尚小,但也不是這般任由旁人隨意抓著衣袖的人。 “師兄!我瞧見那邊有好看的……” 念無眼睛一亮,剛想說出自己想要買下那其中一本冊子,話還沒說完,就被單萃兒用衣袖死死的捂住嘴巴,只能支支吾吾的出聲。 念空見狀眉頭愈發(fā)的蹙起,眸中帶著些不解:“好看的什么?” “好看的花兒!”單萃兒手下緊緊的捂住想要掙脫的念無,對上念空茫然的眼神,面帶微笑,從容不迫的胡說。 “是嘛”念空看向念無。 “唔唔……”念無無辜的眨眨眼,示意自家?guī)熜?,他說不出話。 念空沉默了一瞬,不自覺地摸了摸腕間的念珠,剛想說什么,就聽身旁自單萃兒來了后一直保持安靜的馬施主來了一句話:”花兒?” “是的,這小師父許久都沒從寺中出來過了,偶然間發(fā)現(xiàn)這城中盛開的花兒,心生感概罷了。”單萃兒目光移向念空身邊的人。 一臉的胡子,濃密的鬢須直至耳下,笑容爽朗,干燥的頭發(fā)高高的束起,體型壯碩,身著窄袖短衣,腰間別著幾把匕首,身后則是那匹馬……哦不,是剛開始背著她的那一頭驢。 驢的體型同它主人一般,精瘦的軀干走起路來,隱約能看見鼓起的一塊塊肌rou,脊背上垂著兩袋麻布兜子,此刻正高高的揚著腦袋原地踱步,看著她的眼神似乎……帶了些……鄙夷! 單萃兒嘴角微不可見的抽搐了一番,暗道可能看錯了,一頭驢而已,又不是成精了。 馬立群倒是沒注意單萃兒的打量,聞言哈哈大笑幾聲,惹得周圍路過的行人紛紛扭過頭來瞧上幾眼,又見是個粗俗的大漢,頓時看八卦的心思免了,又紛紛扭回頭行自己的路了。 馬立群拍了拍念空的肩膀,笑了幾聲停下來后道:“這妹子倒是有趣?!?/br> 話未說完,察覺在場三人的疑惑,又笑道:“我們這兒也不過是城中的一處角落,算不得是美麗,不過嘛,這兒魚龍混雜之處,終究還是有些不一樣的,這兒的花兒和城中的花兒是不是同一種花兒,倒也說不清,不過對于二位師父而言,還是更適合城中的花兒。” 此話一出,念空和念無二人皆是摸不著頭腦,尤其是念無,除了那本小冊子上的花兒,他可是什么花兒都沒看到! 唯有單萃兒聽懂了對方說的話,一瞬間,臉色頓時燥熱的仿佛不是自己一般,尋常時間還好,畢竟也算是從小外面闖禍闖到大,比這更露骨的話她都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