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怎樣?”小燈指一指花棚,“你們玩兒的花招,讓大家伙聽一聽,再走不遲?!闭f著話大喊幾聲來人。 青鸞一笑回頭,對金定與珍珠道,“既然蕊夫人阻攔,我們少不得再回去一趟。”小燈一愣,她怎么絲毫不見慌張?反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想起她在大昭東宮,就是這副模樣,整日里氣定神閑不慌不忙,那樣小的年紀寄人籬下,想必是裝出來唬人的,今日倒要瞧瞧她的好看。 她難堪了,想必最高興就是郡主,不過如今郡主的悲喜與我無關,我牽掛的只是三公子,她難堪了,三公子可會心疼嗎?倒是值得一試。如此一來,既討了太子妃歡心,又可試探三公子對她是否忘情,一箭雙雕,小燈看向青鸞,想著剛剛在樹上的寒冷與恐懼,再想想三公子對她的一往情深,看向跑過來的婢女,抬手掌摑了過去。 一連竄清脆的掌摑聲,就聽小燈罵道,“剛剛我被人羞辱,你們幾個賤婢不向太子妃求情?不打發(fā)人回東宮向太子報信,反而去躲清靜自在?!币晃荒昙o大些的小聲捂著臉小聲分辯,“蕊夫人也知道,太子妃沒有發(fā)話,奴婢們不敢……”又是幾聲清脆的掌摑,婢女的嘴角流著血絲,卻不敢再分辯,只跪趴到地上,連聲懇求蕊夫人饒命,小燈抬腳踢在她額頭上,額頭上滲出血跡,小燈猶不解恨,冷笑著說道,“夜里回去再收拾你?!?/br> 珍珠不忍再看,臉扭至一旁嘆口氣道,“她也是做過婢女的人,竟如此對待下人?!鼻帑[搖頭,“她是太子寵姬蕊夫人,已不是昔日的小燈,珍珠與她的情份,便埋在心底吧。” 珍珠嗯了一聲,姑娘不說忘了,而是讓她埋在心底,看來姑娘于芳菲公主,也是如此。 ☆、76. 花宴(3) 小燈先行一步進了花棚,來到葉蓁身旁彎腰低低說幾句話,葉蓁眼眸驟然放亮,對正要告辭離去的幾位千金說道,“好戲還在后頭呢,都別急著走?!睅孜磺Ы鹬缓民v足,喬影詫異看向門口,就見青鸞帶著金定珍珠施施然去而復返。 葉蓁對小燈點一下頭,小燈指著珍珠一聲冷笑:“她不過是個婢女,能認得幾個字?竟然還與喬姑娘對詩,還贏了喬姑娘,她的那些詩,都是偷來的……” 哄得一聲,若狂風卷過水面,剎那間涌起波濤,眾人七嘴八舌議論開來,有的說,“就說嘛,聽著就不像女子的詩作。”也有的說,“可是那些詩作上乘,從未聽過?!边€有的說,“對詩的時候,那珍珠氣定神閑應情應景,不象是死記硬背而來?!?/br> 青鸞坐了回去但笑不語,喬影大聲道:“各位稍安勿躁,剛剛我追出去想要結(jié)交珍珠,鸞長公主已經(jīng)告訴我,那些詩乃是旁人所作,并非有意隱瞞?!绷洲ピ谂缘溃笆前?,大家本是頑樂,事先也沒有說明必須自己所作,我也認為無關緊要。” 葉蓁笑看著青鸞,“鸞長公主如何說?”青鸞笑道,“不錯,那些詩乃是大昭皇帝君從嘉隨興所作,我也說過不擅作詩,可大家興致頗高,未免掃大家的興,才讓珍珠湊趣?!比~蓁一聲冷笑,“拾人牙慧欺世盜名,竟說的如此輕巧。” 青鸞抬眸,“那,依著太子妃呢?”葉蓁一笑,“鸞長公主要自己作詩才是,難不成鸞長公主只是浪得虛名,并不會作詩嗎?” 葉蓁瞇眼瞧著青鸞,剛剛的郁結(jié)之氣一掃而光,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今日就揭去你的那張皮。青鸞笑看著她,“我確實不會作詩,怎樣?不會作詩見不得人嗎?”葉蓁笑著掃視眾人一圈,訝然道,“要說作詩,三歲小兒都會,鸞長公主不會,這才名如何而來?難不成果真如蕊夫人所言,鸞長公主在東宮書房伴讀,只是以色侍人?書房可是圣賢之地,既如此,就不用進書房,在寢榻上陪著就是……” 幾位與太子妃親厚的吃吃笑了起來,青鸞也不惱,微微一笑美眸中波光流轉(zhuǎn):“我還不會女紅,不會歌舞,又怎樣呢?在座的可能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卻不見得能因此而幸福?!?/br> 葉蓁臉上的笑容一僵,看向身旁低眉順眼的蕊夫人,是啊,自己的琴棋書畫俱是一流,太子卻暗地里說她無趣,這蕊夫人俗艷不堪,卻能讓太子于她房中留戀,葉蓁胸中郁結(jié)之氣又起,執(zhí)起錦帕擋住鼻尖,蹙眉低斥道:“用的什么香粉,竟如此刺鼻,離本宮遠些。” 小燈后退著避得遠了,青鸞看著葉蓁的臉色:“尺有所長寸有所短,各人有各自的擅長,用自己的擅長娛人娛己即為最好,若以己之長攻他人所短,則勝之不武。比如我之擅長為策論經(jīng)史,這些多為閨閣女子所厭惡,我也不欲與各位比試。” 議論聲越來越低直至靜謐,葉蓁咬牙看著青鸞,女子怎會擅長策論經(jīng)史?她知道我不懂那些,故意說來唬我的吧,斜一眼蕊夫人,蕊夫人未說話,青鸞又道:“各位也許覺得區(qū)區(qū)一女子,何必去學什么策論經(jīng)史,又怎敢言說自己擅長。一切只因我來自大昭,大昭與殷朝大為不同,大昭有過女帝,大昭女子只要愿意,可出得閨閣去學任何學問,我知道各位以為大昭偏僻荒蠻,不錯,大昭的文化確實傳承自殷朝,不過至今數(shù)百年,大昭在許多方面已經(jīng)超過殷朝,就說剛剛珍珠吟誦制作,各位皆言精妙,說明殷朝的詩作較之遜色。大昭還有一樣風俗,那便是一夫一妻,無論地位多高,一個丈夫只能有一位妻子,沒有妾室沒有美姬,就連皇帝也是一樣?!?/br> 青鸞侃侃而談,目光掃過林蕙與喬影,二人心中俱是一驚,林蕙瞬間想起五代之前的天圣皇帝,皇后來自大昭,終其一生獨占后宮,難不成這位鸞長公主也會如此?喬影看著青鸞此時的氣勢,想起元邕月夜當風的英姿,是啊,除了她,誰又堪配呢?懷王對鸞長公主的感情,只怕不是太子妃所說那般。 青鸞的目光落在葉蓁臉上,葉蓁緊繃著臉微蹙了眉,想要張口反駁,可青鸞所說已超過她所知所想太多,一時竟不知說些什么才好。青鸞又道:“我就是我,不會刻意討好任何人,也無需任何人的肯定與贊美,我不通音律不會女紅不會歌舞,可我充實快樂,我有一心深愛的人,那個人也同樣深愛著我,他知道我所有的欠缺,可他對我的深情,不會因此減少一絲一毫?!?/br> 金定撫了額頭,這些rou麻的話出自青鸞之口,令她頗為不適,珍珠也愣愣瞧著青鸞,這話讓懷王聽了,也不知會如何,葉蓁緊靠著身后的錦墊,雙唇微微有些發(fā)抖,青鸞一聲輕笑:“太子妃認為我說的可對?聽說太子妃大婚的夜里,東都的煙花徹夜璀璨,人皆言放煙花之人癡心而長情,我則認為,那是對過去的終結(jié)與告別,煙花再好看不過是瞬間的燦爛,年少時的時光再好,總是一去不復返,前程遠大,又何必迷戀過去?” 葉蓁說一聲你,發(fā)白的臉漸漸轉(zhuǎn)紅,想起在座的幾位閨中密友都知道她與懷王的舊事,她們此時,可是在心里悄悄譏笑我嗎?葉蓁輕咳一聲,青鸞起身來到她面前,行個禮說聲告辭,昂然往外而去,就聽身后一聲尖叫:“哎呀,不好了,太子妃岔了氣了,快,快去叫隨行的御醫(yī)?!?/br> 鬧哄哄亂作一團,青鸞出了花棚,回頭對金定道:“拜托金定在此處看著,若她動了胎氣,我于心不忍?!苯鸲ㄕf一聲知道,珍珠小聲道,“姑娘本不欲理她,可那太子妃一再相逼,說出那樣不堪的話來。”青鸞搖頭,“她的話激不到我,只是思來想去,這一次相讓,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不如一次讓她死了心,只是胎兒無辜?!?/br> 珍珠憤憤道,“她自己懷著身孕,卻如此不安分,怪得了誰來?”青鸞笑道,“珍珠不用為我寬心,說了就說了,我不會后悔,倒是懷邕若知道了……”珍珠哼一聲,“說到底,都是王爺招惹來的是非,就說這喬姑娘,看著是個明事理的人,緣何會受制于太子妃,說不定是有所圖,那個林蕙處處替我們說話,想讓姑娘承她的情,莫不是,她們想要象小燈一般,做王爺?shù)膶櫦??姑娘,一夫一妻不許納妾的規(guī)矩,可跟王爺提起過?” 青鸞搖搖頭,“這個嘛,不用提?!闭渲橛行猓敖袢涨浦@些千金閨秀,跟我們大昭大不一樣,我們以為理所當然的事,在她們眼里卻是奇風異俗,我問王爺去。”青鸞拍一下她手背,“我說不用提就不用提,珍珠休要多說。”珍珠嗯了一聲,不敢再說話,只在心里絮叨不休。 回了同文館來到屋中,元邕正在窗下坐著,一篇篇翻看著青鸞寫的文章,瞧見青鸞進來笑道,“文章和字都精進了,有些地方我做了批注,青鸞閑了就瞧瞧?!鼻帑[跪坐在他身旁笑道,“許多日沒有坐下來跟我說話了,今日怎么有空等我?”元邕笑道,“今日一早去見明尚書,明尚書留我用午膳?!鼻帑[眼眸一亮,“就是說成了?這吏部站在懷邕一方了?” 元邕點頭,“父皇初登基時局勢艱難,明尚書忠心輔佐曾立下大功,是以父皇對明尚書十分寵信,可近些年太子不停插手吏部官員考評,以期收買人心,明尚書不聽太子的,可吏部的兩位侍郎都是太子親信,這二人為人jian猾且相互勾搭,給明尚書下了許多絆子,如今就連父皇對明尚書也日漸不滿,前些日子,一位侍郎母親去世,他本欲隱瞞,我派人揭穿,他只得告了丁憂回鄉(xiāng),另外一位借著考評提拔親友,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我?guī)е麾曫┏刹榱顺鰜?,都是盤根錯節(jié)的親戚,已被革職查辦,明尚書十分高興,明鈺趁機說是我之功,我趁機上門拜訪,交談十分投機,明尚書訝然看著我,說是跟以前判若兩人?!?/br> 青鸞就笑,元邕身子一歪靠住了她,懶懶說道,“還真是累,這游說口舌,較當年練習輕功還要累上百倍?!鼻帑[任由他靠著,捋著他的長發(fā)道,“那是自然,練習輕功只要肯刻苦就是,口舌游說還得看對方愿意。”元邕閉了眼眸喃喃說道,“太子因日??傇诟富拭媲疤娑苏f話,也被父皇訓斥,記憶中這是父皇第一次對太子面露不悅,那樣嚴厲不耐煩的神情,之前是專給我看的。我本該歡喜得意的,可我心中卻無一絲波瀾?!?/br> 青鸞輕撫上他的臉,“任何事,等得太久了,便失了欣喜?!痹哙乓宦暎安诲e,我不會讓青鸞等太久?!闭f著話翻個身,攬住青鸞的肩頭,“剛剛小婢說青鸞今日去文遠伯府上赴花宴去了,如何,可盡興開心嗎?” 青鸞剛說聲盡興,珍珠在門外憤憤道,“分明赴了一場鴻門宴,王爺覺得姑娘會盡興開心嗎?”元邕看向青鸞,青鸞搖頭,“都是小事,在我掌握之中?!?/br> 元邕點頭一笑,“既如此,就是好事,青鸞只身來到東都,多結(jié)識幾個談得來的朋友,日后便可免去孤單寂寞?!鼻帑[一笑說是,門外響起咚咚咚的腳步聲,金定跳了進來,大聲說道,“青鸞放心吧,沒事,那太子妃沒動著胎氣,就是氣得厥了過去,躺了會兒又醒轉(zhuǎn)過來,御醫(yī)診過脈說胎兒無礙,又勸她應平心靜氣養(yǎng)胎,哼,依我看,她活該?!?/br> 元邕站起身看著金定,說話聲音有些大,“金定這是什么話,一個身懷六甲的人厥了過去,怎么說是活該,葉蓁性情恬淡,怎么會氣得厥了過去,被誰給氣得?”金定指指他,“別沖著我直眉楞眼,我不怕你,沒用。” 明鈺從外面匆匆而來,瞧見元邕的樣子腿一軟,一把摁在金定肩頭,小聲問,“怎么了這是?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這就走,本是烤羊腿來的,改日吧,改日?!苯鸲ㄒ话艳糇∷安辉S走,就今夜,我們高高興興燒烤,有的人愛不高興且隨他去,哼,那么心疼,就去東宮探望去啊?!?/br> 金定拽著明鈺往外走著,回頭瞧一眼青鸞,“跟著我們高興作耍,還是陪著某人生氣?”青鸞站起身道,“我自然要去高興的,何必找氣受?”元邕一把捉住她手,“青鸞,且等等。”金定哼一聲,向外大聲道,“珍珠,帶人搭起燒烤架子,明鈺,竄羊rou去,我去靜王府請靜王過來?!?/br> 三人說著話向外,屋中只剩青鸞與元邕二人,青鸞看著元邕:“好一個性情恬淡,她是被我氣的,你欲如何?” ☆、77. 夜飲 青鸞說著話欲要甩開他的手,元邕卻攥得死緊,“葉蓁如今地位顯赫,那些千金又泰半是她的閨中密友,她們合起伙來欺負青鸞了?”青鸞又甩一下他手,無奈甩不開,只得說道,“放心,我不是好欺負的人?!?/br> 元邕瞧著她,手捋一捋她腮邊的碎發(fā),“葉蓁有了身孕,許多人盯著她的肚子,有盡心保護的,也有想要暗中施害的,剛剛聽到金定說她厥了過去,我有些急,也沒別的意思?!鼻帑[目光灼灼看著他的眼,“她真的是被我氣得厥過去的,她與懷邕青梅竹馬,我瞧見她就嫉妒?!?/br> 元邕攬她在懷中,青鸞掙扎,他就抱得更緊,“青鸞心大,惹得青鸞嫉妒,定是我的不是?!鼻帑[不說話,元邕揉揉她頭發(fā),“我這些日子不易,青鸞也隱忍辛苦,我們不為了不相干的外人生閑氣,高高興興吃烤羊腿去,我給青鸞烤,可好嗎?”青鸞默然靠著他,半晌說一聲好。 青鸞在后園花亭下?lián)砹撕每s著身子坐在圈椅中,元邕脫了外衫一身短打,忙前忙后為她烤羊rou,切成一小塊一小塊,肥瘦相間,竄在鐵叉上,烤的外焦里嫩,趁著冒熱氣跑過來遞給青鸞,青鸞手中托一個盤子,一塊一塊斯文嚼著,瞧著元邕鼻尖上的炭灰,忍著笑一本正經(jīng),“辣椒多了些,孜然粉又少了些?!痹哒f知道了,過一會兒又舉著過來,少了辣椒多了孜然粉,含笑瞧著青鸞,“可是正好嗎?”青鸞搖頭,“正好是正好,太好吃了,吃得太飽,過會兒整只羊腿好了,又吃不動了?!?/br> 說著話眼巴巴看著架在火上的羊腿,明鈺專注瞧著,過一會兒翻動一下,不時喊一聲皓成,“火大了火大了,減些炭,又小了,再添些,拔一下火,燒火棍捅捅,去去爐灰……”皓成也不多說,毫無怨言埋著頭,吭哧吭哧干活,卻一絲炭灰也沾不上身,青鸞笑道,“到底是軍府里出身,一看就總干活,不象有的人,烤兩個rou串就灰頭土臉。” 元邕指指自己,“笑話我呢?我會做正宗的叫花子雞,青鸞信不信?改日我給青鸞烤一回?!鼻帑[微蹙了眉頭,“叫花子吃的雞嗎?”元邕欲要給她解釋,又一想笑道,“改日我?guī)帑[去城隍廟瞧瞧。” 說著話一把抱起青鸞擱在地下:“坐著容易冷,在園子里走動消食,待羊腿好了,就又有胃口了?!鼻帑[嗯一聲邁步往外,珍珠在前打著燈籠,元邕瞧了青鸞一眼欲言又止,只默然跟著她出了花亭。 金定從月亮門垂頭喪氣走了進來,元邕瞧見她一笑,“怎么?我二哥不來?”金定跺一下腳,“不來,說冷,又說困,說到了就寢的時辰,每日睡那么早,豬嗎?”元邕笑道,“我能說動二哥前來,金定信嗎?”金定一喜,朝著他作個揖,“那就有勞懷王爺?!痹唿c頭,“還得有勞金定隨我去一趟靜王府?!?/br> 金定喜滋滋說一聲好,元邕回頭對青鸞笑道,“我去去就回。”青鸞點點頭,元邕又喚一聲珍珠,“就在光亮處走動,太黑的地方別去,再絆著了容易摔跤,池塘邊別去,如今水面破冰,池邊泥地濕滑……”珍珠沒好氣,“爺該做什么做什么去,我們不是紙扎泥捏的,能照顧好自己。唇槍射箭的花宴,我們不也安然無恙回來了嗎?我們姑娘剛強,能護得住自己,太子妃柔弱,又身懷六甲,她厥了過去,就一定是我們姑娘欺負了太子妃。哼……” 青鸞喝一聲珍珠,珍珠悻悻抿了唇瞪著元邕,元邕笑道:“珍珠一心護主,爺?shù)瓜矚g得緊?!闭渲橛趾咭宦?,“喜歡得緊?那爺納了我做個夫人唄?!痹咝θ萁┳?,正色道,“珍珠,這是青鸞的意思?” 珍珠不說話,金定在旁跺腳,“珍珠姑奶奶,別打嘴仗了,羊腿都快熟了,過會兒回來你喝上幾盅再開口痛罵,想罵誰就罵誰。”珍珠白她一眼,金定扯一下元邕衣袖,“快走?!?/br> 元邕看一眼青鸞,青鸞擺擺手小聲說去吧,元邕與金定出了園子,金定雀躍道,“好些日子沒見到懷王爺?shù)妮p功了,我們比試如何?看誰先到靜王府?!痹邤[擺手,“改日再比,我有要緊的話問金定?!苯鸲θ琳疲皢栆膊淮?,比試吧?!痹咭廊痪彶阶咧?,“事關青鸞,金定也不答嗎?” 金定哦了一聲,“花宴上的事嗎?”元邕點頭,“金定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告訴我。” 金定快人快語條理清晰,未到靜王府已說得清楚明白,元邕默然聽著,聽到最后握一下拳頭,對金定道:“我得回同文館去,金定自己去請二哥就是,見了二哥,就說明鈺皓成都在,讓二哥來湊個熱鬧,二哥準來,快去吧?!?/br> 金定哎了一聲,眼前有人影一晃,就見街旁屋檐上有人影飛速掠過,眼前早不見元邕身影,金定大喊道,“若不來呢?”只有風聲作答,金定低低自語道,“我還是試試去?!?/br> 青鸞正站在火堆旁看明鈺與皓成忙碌,突然身子一輕,回過神時已坐在花亭頂上,元邕瞧著她低低說道:“想不到這女子間爭斗,竟是刀光劍影直刺人心,青鸞,是我疏忽了,以后再有這樣的花宴,不用去了,也不用與她們做朋友,青鸞有金定珍珠,明鈺皓成與我相交甚篤,日后他們的妻子應給能與青鸞合得來,勾闌中有的是心性爽直的女子,市井中也有許多性情良善的姑娘,青鸞可去結(jié)識她們?!?/br> 青鸞瞧著他,“問過金定了?”元邕點頭,“若問青鸞,青鸞總會有所保留,問珍珠吧,又在氣頭上?!鼻帑[笑笑,“我擋得住的。” 元邕摟她在懷中,“我也知道你擋得住,她們不是你的對手,可一想到你心里會不自在不舒坦,想到你要費心去應付這些人,定會疲憊不堪。我心里不是滋味?!鼻帑[往他懷中靠了靠,“我不是孩子,有些事有些人,不愿意做也要面對,懷邕還不是一樣?” 元邕低低嗯了一聲,“青鸞,日后再有人相邀,跟我商量一聲,可好?”青鸞說一聲好,元邕將她抱得更緊,在她耳邊說道,“金定一席話,我心疼擔憂感動嫉妒,百般滋味堵在心頭。”青鸞靠著他不說話,元邕又道,“青鸞,其實這些滋味中最多的,是嫉妒。從嘉總能做的很好,讓青鸞無憂無慮自在安適,就連今日青鸞能脫身,也是靠著從嘉,他即便遠在天邊,也能護著青鸞,我以為我會做的比他好上千倍萬倍,可時至今日,不及他遠矣?!?/br> 說著話懊惱嘆氣,青鸞不由笑道:不能只讓我嫉妒嗎?也該讓你嘗一下嫉妒的滋味。” 元邕坐直身子瞧著他,手撫上她的肩頭,“其實青鸞無需嫉妒,那夜的煙花,確如青鸞所說,不是留戀而是終結(jié)。當夜里我的原話,青鸞可問湛盧?!闭f著話喊一聲湛盧,湛盧出現(xiàn)在旁邊一棵大樹上,“爺當時的原話記不清了,好象是說,既答應了她,今日總算做到了,本想娶她為妻,她卻不愿。小的就記得這些?!?/br> 青鸞哧一聲笑了起來,“我聽出來了,王爺與湛盧確實沒有事前竄通過?!痹邫M眉立目盯著湛盧,“就算記不清,總能說得好聽些,如今這樣,豈不讓郡主更加生氣?”湛盧拱拱手,“小的不敢欺騙郡主?!?/br> 元邕問為何,湛盧不說話,心想這還用問嗎?我自然怕爺,可爺怕郡主,我能不向著郡主嗎?青鸞又笑,元邕也忍不住笑,“行了,好歹也將郡主哄得笑了,去吧,沒你的事了?!闭勘R撓撓頭,“不過,小人想起來了,爺當時提到郡主來著?!痹哌B忙擺手,“下去,快下去?!?/br> 青鸞卻好奇問道,“提起我了嗎?說什么了?”湛盧沉吟著,“原話也記不清了,大意就是小的問爺何時動身回大昭,爺說明日就走,小的懇求爺說想留下與兄弟們過年,最好過了元宵節(jié)再走,爺躺在草地上說,離開大昭以后,離得越遠心中越不安,似乎被什么牽扯著抓心撓肝的,開頭想不明白,昨夜里夢見了青鸞,才知道是牽掛著她,還是盡快回去的好?!?/br> 元邕臉上滑過一絲赧然,青鸞定定瞧著他,“那時候,就牽掛我了嗎?”元邕不看她,扭著頭說,“不然呢,你那樣聰明,沒發(fā)覺爺去而復返后,對青鸞大不一樣了?”青鸞笑道,“哪兒不一樣?總是設法勾引我嗎?” 元邕回頭瞧一眼湛盧,“還不下去?”湛盧拱拱手,“當時騎馬趕路,爺大腿都磨破了,也不知留下疤痕沒有?!痹唠S手撿起一根枯枝扔了過來,湛盧頭一縮身子一偏躲了過去,忙忙從樹上躍下。 青鸞手撫了上去,“留下疤痕沒有,讓我瞧瞧?!痹呙Ρ荛_了,鼻子用力一嗅,“好香,羊腿大概要好了?!鼻帑[又挨了過來,元邕又避開她些,向下張望著喊一聲二哥,環(huán)住青鸞的腰躍了下去。 金定推著輪椅迎面而來,瞧見二人站定,沖元邕擠了擠眼睛,元邕一笑上前施禮,靜王嗯一聲拿過雙拐,拄著站起來走向明鈺,面無表情道,“倒不知明公子還會烤羊腿?!泵麾暰o盯著羊腿笑道,“靜王爺來的正好,香味出來了,皮還有些不夠焦,馬上就好?!?/br> 青鸞站在金定身旁小聲問,“怎么又肯來了?”金定指指元邕,“他說只要跟靜王說明鈺皓成也在,靜王準會來,真被他料中了?!鼻帑[看著元邕,元邕意味深長得笑,青鸞看著對明鈺虎著臉的靜王,歪頭看向元邕,“難道說?”元邕重重點頭,“不錯?!?/br> 金定目光在二人間流轉(zhuǎn),跺腳道,“打什么啞謎呢?”元邕擺手,“不可說。”青鸞笑道,“如此就復雜了,怎么辦才好?”元邕一笑,“順其自然?!?/br> 就聽明鈺一聲招呼,“羊腿好了,都過來嘗嘗,金定是要大快朵頤?還是切成小塊一小口一小口?”金定嚷道,“自然是大快朵頤,那樣才痛快?!泵麾暡嬉淮髩K遞了過來,“就知道金定爽快?!?/br> 金定伸手去接,突聽靜王在旁說一聲真冷啊,忙忙看過去,就見靜王沉著臉站著,肩上狐裘不知何時滑落在地,金定忙彎腰撿起為他披了,靜王瞧著她不語,只微微低頭,低聲道:“本王手不得空,煩勞金定給系上帶子吧?!?/br> 金定抬手為他系個死結(jié),笑道,“這樣就不會掉了?!膘o王嗯一聲道,“很好。” 青鸞瞧著元邕切rou,低低笑說道,“故意解開扔了的,我瞧見了?!痹哳^也不抬,“這下好了,系個死結(jié),夜里回去只好一剪子剪開。”二人就齊齊笑了,靜王冷眼看了過來,元邕笑聲更大了些,“青鸞,這個笑話太好笑了?!?/br> 金定大聲道,“什么笑話,說給大家聽聽?!痹呖聪蚯帑[,青鸞白他一眼,清一清嗓子說道,“就是說兩男爭一女……”周皓成聞聽哈哈哈捧腹大笑,靜王紅一下臉,明鈺瞧著青鸞,“然后呢?”青鸞用力掰一下元邕手指,“然后,就爭著,其實爭來爭去,要看女方青睞于誰。” 明鈺也笑了,元邕笑出了聲,金定愣愣瞧著眾人,“這是笑話?哪里好笑?”靜王抿一下唇,徑直到桌旁坐了,板著臉對元邕招手道,“聽說你今日去了明尚書府上,說來聽聽?!痹呙^去了,眾人圍坐桌旁,明鈺手中大塊羊腿又向金定遞了過去,靜王目光掃光金定,“我倒喜歡切成小塊?!?/br> 金定拿起刀,明鈺一把搶了過去,笑嘻嘻道,“我來服侍靜王爺便是?!苯鸲ù罂诳辛似饋?,只吃得嘴角流油,明鈺將切好的rou推在靜王面前,靜王瞧著金定,“金定那樣吃法,似乎很香,本王也想嘗嘗?!?/br> 明鈺沒聽到一般,默默將一盤子rou拖了回去,一筷子一筷子細嚼慢咽,再不理靜王,金定忙切一大塊,鐵叉穿了遞在靜王面前,靜王舉著一大塊羊腿rou,左右瞧著,不知該從何處下口。 青鸞又笑,元邕吩咐一聲斟酒,靜王說聲等等,慢條斯理道,“我府上有幾壇涼州進貢的葡萄酒,另有一套肅州的夜光杯,都拿過來給各位助興。”元邕喊一聲湛盧,就聽一聲得令,湛盧飛奔而去。 元邕笑看著靜王:“這夜光杯乃是肅州獨有的河流玉精制而成,玲瓏剔透色彩絢麗,將美酒或清水置于杯中,放在月光下,杯中就會閃閃發(fā)光,是以叫做夜光杯。二哥素來喜愛精美的器物,是以二哥府上有夜光杯毫不稀奇,稀奇的是二哥府上竟有葡萄美酒,二哥素來克己自律滴酒不沾,為何會藏有葡萄美酒?這涼州因雨水缺乏土壤中多沙,長出的葡萄分外甜美,釀出的葡萄酒香醇甘甜,幾百年來一直是皇家貢品,普通人可是一滴也沾不到。“ 靜王看一眼元邕,“就你話多,那日進宮拜見父皇,正好瞧見了,就要了幾壇子回來。”元邕笑道,“難不成二哥知道我愛酒,給我要的?”靜王看一眼金定抿一下唇,“正是?!?/br> 元邕沖青鸞做個鬼臉,周皓成喉間吞一口口水,“托懷王爺?shù)母#乙材車L上幾口,我爹愛酒,這么多年盼著品上一杯涼州葡萄酒,可嘆不成。”皓成的父親靖國候在軍中素有威望,也曾讓皓成試探,可老頭兒耿直,說是不黨附任何一位皇子,老頭兒除好武外沒有任何喜好,一直接近不得,元邕聽到他喜愛葡萄酒,不由眼眸一亮。靜王看一眼元邕,不動聲色道,“既如此,就留一壇給靖國侯爺。” 皓成喜出望外,連連施禮稱謝,眾人說話之際,明鈺與金定一人叉一大塊羊腿rou,又爭論起昨日話題,三十六計是不是兵法,再次爭得面紅耳赤,明鈺看向元邕,“懷王爺給說說,這三十六計是不是兵法?!痹咝Φ?,“你認為是,就是,你覺得不是,就不是?!?/br> 金定沖著青鸞道,“青鸞說他無所不知無所不曉,這就是他的答案,這算什么,誰也不得罪,回答跟沒回答一樣。”靜王面無表情,“何為兵法?這三十六計,你用在行軍打仗上,就是兵法,用在他處,便不是兵法。”金定拊掌說妙,靜王唇角綻出微不可察的笑意。 明鈺笑道,“既有了答案,我們猜拳吧。”金定說一聲好,明鈺掏出帕子在她嘴角抹了一下,笑道,“油都流到脖子上了。”靜王笑容斂了回去,突招手道,“金定,過來?!?/br> 金定將沒吃完的羊腿塞在明鈺手里,忙忙過去了,靜王仰臉對金定笑道,“這椅子于我高了些,坐了會兒有些腿疼,我還是坐回輪椅里去。”金定說一聲好,推了輪椅過來,將拐杖遞在靜王手里,靜王拄拐杖站了起來,啊一聲腿一軟又坐下了,自言自語道,“竟站不起來了?!?/br> 金定瞧著他,“要不……”靜王閉了眼不去看眾人,低低說道,“煩勞金定?!苯鸲ㄉ焓謱⑺Я似饋恚旁谳喴紊?,又喚一聲來人,對小婢道,“去房里拿一塊厚厚的毛毯過來?!毙℃敬掖胰チ耍o王又喚一聲金定,“腿疼的厲害,要不,金定為我捏一捏?!苯鸲ㄕf聲好,蹲下身在他腿上推拿。 元邕袖子遮了臉低聲對青鸞道,“我的二哥,我那光風霽月的二哥,為爭風吃醋竟豁出去了?!鼻帑[瞧著靜王,耳朵都是紅的,臉上卻竭力做出坦然。皓成不明就里,埋頭啃著羊腿,連聲說香,間或抬頭看一眼明鈺,明鈺一手舉著一塊rou,僵坐著看著金定給靜王揉腿,皓成推了推他笑道,“發(fā)什么呆呢?你這烤羊腿的技術又提高了,更香了??淠隳亍?/br> 明鈺不說話,小婢抱著毛毯匆匆而來,金定接過來為靜王蓋了腿,又仔細在身后圍攏,笑問道,“可暖和些?”靜王未說話,明鈺突然站了起來,手中鐵叉指向靜王,憤憤然道,“我真是看不過去了,靜王爺這樣指使金定,金定是你的侍女不成?” 青鸞與元邕停了咀嚼看向靜王,靜王面無表情淡淡說道,“本王愿意,金定愿意,你有什么看不過去的?!泵麾暿种需F叉在空中劃拉一下,油水四濺,眾人齊齊躲避,明鈺大聲道,“金定怎么愿意了?金定是可憐你?!?/br> 靜王鐵青了臉,元邕喝一聲,“明鈺住口?!泵麾暡焕?,盯著靜王道,“就算金定可憐你,你也該婉拒才是,憑什么對她呼來喝去?”靜王瞬間平穩(wěn)了神色,“金定可憐本王,本王覺得十分榮幸。關你何事?”明鈺一聲冷笑,“怎么不關我事?我……” 金定站起身拍拍手笑道,“明鈺,不過讓你幫我拿會兒羊腿,你就憤憤不平的,你可太小器了些?!泵麾晱埧诮Y(jié)舌,靜王看著金定緊抿了唇,元邕指指金定,“明鈺確實小器,不過金定,你這心也太大了些,耳朵長得太歪了些,剛剛這劍拔弩張的……”青鸞出聲笑著阻攔,“好了,還說女子間刀光劍影,我看男子間也是一樣,須眉不讓巾幗,只不知這殷朝的風俗,女子可能三夫四郎嗎?” 金定接過明鈺手中羊腿咬了一口,笑道,“自然是不能,若是能,我便將那香噴噴的男人都搶了來,左擁右抱何不快哉!”這一句話,靜王與明鈺臉上都有些不好看,沉默中靜王問道,“金定是可憐本王嗎?”金定搖頭,“沒有啊,堂堂王爺,又什么好可憐的?”靜王還要說什么,突聽湛盧一聲嚷,“酒,酒來了?!?/br> 靜王的聲音幾不可聞,“可憐我是個癱子嗎?”他的聲音被開酒壇的聲音淹沒,隨著冷風飄散了,金定舉一盞酒對著燭光贊嘆,“流光溢彩果真好看,可惜今夜沒有月光?!辟潎@著來到靜王面前,笑看著元邕道,“今夜,再讓靜王爺痛飲幾杯吧?!?/br> 元邕點點頭,“自然,不醉不歸?!闭f著話看向明鈺,低斥道,“再擾大家興致,將你轟出去?!泵麾曆霾惫嘁槐K酒,元邕笑道,“這可是靜王爺?shù)拿谰?。”明鈺兩手一抱拳,“剛剛出言不恭,王爺大人大量萬勿見怪,明鈺實在是,給金定舉著羊腿舉累了?!?/br> 眾人笑起來,靜王舉一盞酒,“本王氣量狹小,不過今夜大家聚在一處高興,暫時揭過去?!泵麾暸e盞一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王爺,我們就憑各自能耐?!膘o王微微搖頭,“我非君子,明公子自管求就是?!泵麾曘读算叮峙e杯道,“還是先喝酒?!膘o王也舉杯道,“是要拼酒嗎?”明鈺看一眼元邕臉色,元邕不置可否,明鈺說一聲拼酒就拼酒,二人你來我往喝在了一處。 元邕看著青鸞,“煩亂嗎?”青鸞搖頭,“熱鬧得很,我喜歡看喜歡聽?!痹咝Φ?,“青鸞喜歡就好,青鸞若不喜歡,將他們都轟走?!鼻帑[歪頭瞧著他,“包括你的二哥?”元邕揉一下她頭發(fā),“那倒不敢,我不怕二哥,可我怕金定?!鼻帑[就吃吃的笑,元邕含一口酒,后背擋住眾人目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上青鸞的唇,一口酒喂哺了進去,青鸞陶然而醉。 酒過幾巡,金定舉著酒杯也斜著眼瞧著靜王,突伸手勾住他脖頸,“我才沒有可憐王爺,我是心疼。”說著話用力拍一下胸口,“這兒疼,知道嗎?每每瞧見王爺,這兒就疼……”靜王看著她不說話,明鈺在旁捂著胸口滾倒在地,“我這兒更疼,知道嗎?皓成,給我揉揉,哎呀,酒灑了......”一骨碌爬起來嘴湊到地上就要將酒給吸起來,金定飛奔過來,一把揪住衣領將他拎了起來,明鈺瞅著金定呵呵笑,“金定也心疼我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