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安排下春節(jié)期間的更新哈，從今天開始正式隔日更一直到14號，也就說下次更新會是8號大年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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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新年愉快！

    ☆、第46章 超神

    一個人極度驚駭時，會是怎樣的表現(xiàn)？大腦活動在瞬間勾動身體，心跳加速、瞳孔縮小，胸口有重擊感，這都是常見的描述，沒有絲毫夸張的色彩——生理與心理，是密不可分的兩面，人們在心理上遭受重擊時，所受的傷害與痛苦，不會差過身體上的重傷多少，甚至還猶有過之。就比如說沈四先生，哪怕劉瑕現(xiàn)在戳他一刀呢，傷口好了他也就活蹦亂跳了，包扎時的那點痛苦在現(xiàn)代科技的幫助下并不會留下多少痕跡，但此時此刻，在父親和姐妹面前，被揭露出自己**性癖的瞬間，這猝不及防的屈辱，將會永遠留在他的腦海里，像是一道永不愈合的傷疤，一個難以移除的癌腫，長在沈四先生的精神世界中，滋養(yǎng)著他所有的傷痛——也許記憶會淡忘，但潛意識將永遠記得。

    這所有的發(fā)展，在她眼前一目了然，像是一條枝枝蔓蔓的時間線，注解出了所有可能的發(fā)展和相似案例：在親人面前的公開羞辱引發(fā)的心理障礙，連環(huán)殺手充滿挫折和羞辱的童年，這其中自尊感的缺失起到了重要作用，東亞文化中的性羞恥特色。沈四先生這一代對與眾不同的恐懼，沈四先生本人表現(xiàn)出的性格特色，他對沈欽發(fā)自內(nèi)心的輕視……他對沈欽所有‘瘋狂’的輕視，都來自于對自我性癖的否定和羞恥，他在羞辱沈欽時，實際上是在羞辱自己，以此來宣泄壓力……

    “四弟，你——”大姑姑瞠目結(jié)舌，講不出話來，無意間成為劉瑕繼續(xù)羞辱沈四先生的工具——她的表現(xiàn)，正是沈四先生最為恐懼的夢魘成了真，親人、朋友……來自他整個世界的排斥：不管沈欽在美國做了什么事，在沈家人眼里，他所有的不正常也就是閉門不出而已，你可以說他是瘋子，但也可以說他只是性格古怪羞澀，而沈四先生的愛好，在沈家人眼里卻是道德敗壞，道道地地的‘變態(tài)’表現(xiàn)，這才是真正的瘋狂……

    沈四先生整張臉漲起來，他的視線，在父親和大姐之間來回挪移，左手緊緊攥住右手手腕，想說話，但嘴唇是顫抖的，他慌到聲音也在發(fā)抖，“我——我——你——你胡說什么——”

    一下就從剛才的施害者轉(zhuǎn)為受害者，所有的氣勢都已丟失，但劉瑕并不滿意，沈四先生的痛楚化為能量，在她心底激起一陣冷冰冰的喜悅，她露出溫和的微笑，這挺好——但，還不夠。

    “其實，這種事作為性癖，只要雙方情愿，并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就像沈欽的性格，也只是一種選擇一樣?！彼f，意料之外的開解，成功集中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姑姑將信將疑，老先生沉吟不語，四先生絕處逢生——“但，既然對四先生來說，所有的失常都是罪的話，那你也一樣有罪，你的罪，還比沈欽更重。沈欽的失常還僅僅是生理表現(xiàn)——四先生，你之所以迷上性虐，是因為這是□□的代償，你必須通過這種異樣的表現(xiàn)來滿足自己，因為正常的途徑無能為力……”

    她丟下重磅炸彈，“四先生，你的陽痿，應(yīng)該已經(jīng)有很長一段歷史了，是不是？——你的獨子，真的應(yīng)該姓沈嗎？”

    全場瞬間靜默。

    四先生是一尊震駭?shù)牡裣?，極致的恐懼是他的第二層皮膚，他的靜止并非出于怒火，而是多種激烈情緒的混合，羞恥、驚詫、畏懼、茫然……呼吸卡在喉嚨口，成為輕輕的，窒息的‘咯咯’聲，最深的秘密被一語揭破，在親人面前的極致羞辱，多少個問題寫在他的眼神里，他望著劉瑕，就像是望著莫測主宰的恐懼之神，甚至有了幾分乞憐——否認、回擊，在如此直接了當?shù)牧α空饝刂叭汲蔀榕萦?，最強烈的情緒是求知欲——你是怎么知道的？不肯定這一點，他生活中的一切都不可能再獲得安全感。

    “……四弟！”大姑姑最終迸出話來——她到底還想要維護弟弟，“劉小姐，你胡說八道有個限度，沒有證據(jù)，你不好胡講八講！”

    “四先生的表現(xiàn)，不就是最好的證據(jù)？”劉瑕的眼神，移到大姑姑身上，她的笑容更純，語氣更誠懇，“大姑姑，在我面前，你又何必這樣子？你當我看不出你心里的得意？——沈家這1800億，落到誰都落不到你的孩子頭上，只能在四個男丁的后裔里爭奪，你和你的丈夫，也為濱海集團的擴張立下汗馬功勞，就因為不姓沈，天然被排除在繼承權(quán)之外。你的道德要求你做得賢惠，對欽欽你這個當姑姑的要關(guān)心，但你看到四個兄弟為繼承權(quán)打出狗寶的時候……你心里，難道不是幸災樂禍？你問我要證據(jù)，難道不是為了把你的四弟，排除出繼承權(quán)范圍外？——只要能留在老先生身邊，你的孩子，總還是有點機會的……你心里最深處，難道不是這樣想的？”

    “你——你瞎講什么！”大姑姑的臉一下漲得通紅，她的聲音都在顫抖，“你這個小姑娘怎么這么毒的！血口噴人——爸爸，你……你也說句話好吧！”

    她的聲音幾乎泣血，急于為自己的清白辯解，“我哪有這樣的想法——”

    但，在老先生復雜的眼神里，她的聲音漸漸地消解了——老先生的眼神里，有了然，有一絲憐憫，但并沒有質(zhì)問、傷心……劉瑕的話，至少對他來說，無法造成任何震撼……他早就是這么想了。

    沈大姑姑左看右看，她退一步，又退一步，在沈家人冷漠的凝視中步步后退被逼到墻角，話到口邊又說不出來，憋得伸手去捶胸口。“我——我這些年——我冤得——”

    劉瑕說，“打江山有你們的功勞，分產(chǎn)業(yè)的時候想要分一份，也是很正當?shù)囊蟆栍菸以p爭權(quán)奪勢，你的幾個兄弟哪個不是這樣做的，大姑姑你又何必這么生氣，摻一腳進來斗，其實也是名正言順。你又何必一直自我欺騙？又要做傳統(tǒng)道德意義上的好女兒，又忍不住想為自己打算……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為自己爭取不是病，但自我欺騙就是了。這么長時間，自我認識的兩面一直有矛盾，久而久之肯定會在意識方面反應(yīng)出來，極致了就是病態(tài)，你眼下青黑，是常年失眠吧？不著急的，這只是第一步，以后你的病還有更有趣的發(fā)展等著，不需要可憐沈欽，可以把心多cao給自己。”

    愉快，愉快，深沉的愉快流過心底，她像是臻入一種奇妙的至境，在那里唯有釋放的愉快，看到這些施壓者一個個受到刺傷，這些沈欽精神世界中的惡人一個個得到懲戒，她真正感到愉快，這和那浮淺的情緒涌動不同，是從內(nèi)心深處反溢而上的洶涌巨浪，她站在浪尖往前疾馳，再不受任何控制，外界的一切都像隔了一層薄紗。在朦朧的視野中，她看到有人走進屋子，在能辨明之前，思忖之前，話語自動自發(fā)往外流出。

    “你一直打壓沈欽，對他輕視又在乎，僅僅是因為他在讀書上比你強嗎？沈鑠，還是因為你也有不可告人的隱疾？以你的家境，想要出國留學是輕而易舉，但你為什么一直沒有出去？因為你不能離開國內(nèi)，離開父母的蔭庇，沈家的勢力范圍。在成年后，情緒激動時你都有壓抑不住的暴力沖動，那天晚上你向我傾過來是不是想掐我？當時你忍住了，但青少年時期，你的忍耐力不會有那么好……你不能出去，是因為你一直在私下接受心理醫(yī)生的治療，你有嚴重的狂躁癥，在青少年時期卷入多起校園暴力事件，你父母根本不放心讓你在法制健全的國外生活。在你心里，沈欽是最孱弱的病人，這樣你就能否認你的病情比他只重不輕的事實，你把自己當成了成功者，因為你到底是大致擺脫了這種疾病的影響……所以你就能看不起還在和障礙斗爭的人?！?/br>
    沈鑠發(fā)出含糊不清的聲音，但沒有有力的抗辯，劉瑕根本不在乎，她的視線掠過另一個人——沈二先生，他和大先生沈鴻是一起進的屋子……是聽說她來了嗎？還是僅僅例行探視老爺子，湊巧撞見了這一幕？

    “但你的疾病也并非天生，所有心理障礙都有成因，都有迫害者，成長過程中缺少父母的關(guān)愛，是你和沈欽共同的問題……你們?nèi)鄙俚牟粌H僅是和父親的相處時間，還有來自他們的愛，你們的父親都極為自私……沒錯，你也是?！彼龑ι蝤櫿f，“直到現(xiàn)在你都對沈欽沒有真正的關(guān)心，你想要的無非是他所代表的1800億，否則你又怎么會在乎這個失敗的兒子，他是你無能的產(chǎn)物，代表你的懦弱。為了濱海，你娶了不喜歡的女人，你越是忽視他、傷害他，就越能否定過去的自己……除非他忽然成了你的工具，成為你和1800億之間的橋梁，忽然間，你又找到了你的角色，東方文化中特有的父權(quán)，讓你理直氣壯地開始戴上道貌岸然的面具，用父親的身份cao縱他的人生……對你，在場所有人都有道德優(yōu)勢，你連最輕微的父母責任都未負起，缺失最基本的人性，我很少說這句話……但你的病態(tài)，真的挺讓人惡心?！?/br>
    “至于你，老先生，也別擺出一副受害者的樣子，先且不論這1800億的安排你用心何在……你難道真看不出來嗎？沈欽和沈鑠的問題，來自于對父親傷害的反應(yīng)，但沈鴻、沈江、沈漢、沈淮的病態(tài)，又何嘗不是來自對自己的父母造成的傷害，所做出的反應(yīng)？沈家六個子女，沒有一個婚戀不出問題，和子女的關(guān)系有多緊密，看沈欽和沈鑠就知道了……這一切的傷害，你覺得來源是誰？”

    沈家人的臉孔，隨著她的話在憤怒、心虛、痛楚之間轉(zhuǎn)換，供給她源源不絕的愉快，沈均廷、沈鴻、沈潔、沈江、沈淮、沈鑠……

    沈欽的俊顏落入眼簾，他和所有人一樣，震驚地看著她的表現(xiàn)——

    劉瑕輕輕一震，這超凡的狀態(tài)忽然中斷，突兀地，她回到了現(xiàn)實。

    所有說過的話，瞬時回卷，沈家人的反應(yīng)在腦海中重放，沈家這些事，她早已知悉（當然），但從未想過化為武器如此使用，有太多她從未想過的事被沈欽一一突破，太多破例，太多失控，直到今天，沈欽的一次刺痛，讓她有了如此激烈……如此失常的反應(yīng)，她運用自己的天賦與專業(yè)知識，徹底地虐待了眼前的聽眾，造成破壞，意在摧毀，這是一次徹頭徹尾的惡意濫用。

    這些日子以來的種種異常，終究不能再被潛意識地逃避，分列眼前，為她的意識處理——就和案件一樣，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留下的無論多不能接受，也是唯一的答案——

    她也開始有一點在意沈欽……如果從世俗角度來說，她也開始有一點愛上沈欽了。

    劉瑕捂住唇，屏住顫抖的沖動，深呼吸兩下，穿過人群，快速走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新年快樂，猴年吉祥，小香給大家拜年了！

    新的一年也要一起愉快地玩耍！

    ps 記得留言拿紅包噢！muamuamua！

    ☆、第47章 為了你好

    “劉姐，來——?！?/br>
    “劉老——”

    進市局一路上都有人趕上來和劉瑕寒暄，和她照面一打，話又都梗在喉嚨里，默默地就退到了一邊。就連親友連景云迎上來的時候眉毛都跳了跳，他本能地對跟屁蟲投去一個眼神，又搖搖頭，故作無事?！盎貋淼猛彀。r米，怎么，有線索了？”

    “嗯，”劉瑕說，她今天格外惜字如金，“李云生呢？我要再和他談?wù)??！?/br>
    連景云似乎想要再探問幾句，幾次欲言，但在她的表情跟前還是最終敗退。幾分鐘后，劉瑕又一次坐到了審訊室里，見到了坐在她對面的李云生。

    “你們到底還要把我關(guān)多久？”李云生是一路叫著進來的——幾天的時間，已足以讓他用這種激烈的對抗心態(tài)，把當時的自我譴責掩蓋起來，這一點也在劉瑕料中，“我告訴你們，這是……這是非法拘禁！電站炸了，你不去找犯人，關(guān)我們這些受害者干嘛——”

    帶他進來的警察對于這些抵抗根本無動于衷，一棍子打在他的膝窩里，“老實點，不關(guān)你關(guān)誰？尋釁滋事、組織械斗，再不老實你等著進牢里吧。”

    李云生顯然不是第一次受到這樣的對待，膝蓋軟了下，表情訕訕然的，但也沒再反抗，甚至并未因此屈辱動怒，反而有些隱隱的欣然。劉瑕冷眼旁觀著人性的奇妙：霸凌和被霸凌之間的轉(zhuǎn)圜，居然是如此自然。李云生應(yīng)對自己給至少四個人造成終生傷害的辦法，就是盡量淡化被欺凌的痛苦，下意識地多次挑釁警察，只是為了承受這番呵斥，并向世界和自己證明，其實被欺凌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完全不必如此小題大做。他實際上也并沒有做錯什么。

    “不要再做這樣的無用功了?！彼f，不再委婉用詞，眼前一陣陣發(fā)黑?，F(xiàn)實就像是在變幻莫測的電壓中苦苦維持的電視畫面，隨時有可能黑屏，理智是大風中的燭火，時明時滅，她不再游刃有余，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新發(fā)覺的事實聚攏，只有少許一點心力留給案件?！鞍l(fā)生過的事沒辦法改變，唯一能做的只有承認自己的無知和惡毒……明白嗎？你就是害了這么多王村人的生活，讓他們一輩子都留下陰影，一輩子都暗地里恨你。我知道，你不想承認這一點，你不但不想當一個壞人，而且也很懼怕接受這個事實——至少有一個人心里恨你恨得要死，隨時都有可能對付你、加害你，甚至更夸張，就像是電站事故一樣，把你往死里整?！?/br>
    李云生的手顫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鎮(zhèn)定，他故作不屑地一撇嘴，習慣性渾身上下摸煙……緊張的表現(xiàn)，他就像是一把小提琴，弦在她手里上緊，她想讓他怎么唱就怎么唱，這只是時間問題。

    “說啥呢！”先是矢口否認，“難道我還真犯法了？進來就罵，你警號多少，我要去投訴你——”

    “好。”劉瑕站起來就要走，“既然你不愿意配合調(diào)查，那就算了，這案子不破了，就這么著，我這就和他們說，讓他們放你回家?！?/br>
    李云生不是沒懷疑她虛張聲勢，她能感受到他狐疑的、觀察的眼神——

    “哎，等等等等，”他信了，語氣也著急起來，“我沒說不配合調(diào)查啊，劉同志，你——你進來就罵，還不許人有點情緒嗎……”

    “我不是在罵你，”劉瑕又坐回來，立刻解決案子的急躁感越堆越強，她壓抑了一下，不讓情緒反映到語氣里，“你能不能接受真實的自己，這對案件非常重要——我再問你一遍，你是不是已經(jīng)意識到了自己到底有多惡毒、愚蠢和遲鈍，雖然自以為是個好人，但這一輩子曾經(jīng)傷害過很多人的人生?！?/br>
    會讓很多人吃驚的是，要對別人承認自己的壞，幾乎和意識到這一點、接受這一點一樣難——每次談起都是一樣的難，雖然李云生已經(jīng)被視頻震撼過一次，不得不真正地面對了一次現(xiàn)實，但要讓他再次承認這點，還是頗費了一點時間，而這承認的表示，也是如此的微小，一個眼神，幅度極小的點頭，一個含糊不清的嘟囔，飽含懷疑的態(tài)度，“這……有啥用?。俊?/br>
    “作用極大?！眲㈣φf，她意識到一切已上正軌，接下來無非是時間問題?！爸挥姓嬲姓J這一點，我們接下來的對話才有意義——現(xiàn)在，我要你回憶一下，你在過去這些年的村居生活中，欺凌過哪些本村、本宗族的親戚?！?/br>
    “同族？”李云生的聲音大起來，本能的反感躍起，“這不可能，你出去打聽一下好了，我李云生名氣多好——”

    在劉瑕冰冷的目光中，他的聲音弱了下來?！巴谕宓?，不可能吧……而且我真的再沒有欺負咱們同族的，都是一個姓，肯定得互相幫助，背后要被人戳脊梁骨，家里人也不會答應(yīng)的……”

    “長大以后也許不會，但在你的學生年代呢？在你小時候呢？”劉瑕說，“欺凌者永遠不會改變，但記憶會被他們粉飾，行為會被正當化，想想看，你在李王不合的大旗下做了多少可怕的事，這樣的事，難道你從來也沒對同村做過？我對此表示深切的懷疑。”

    李云生的對抗意識漸弱，但仍不看劉瑕的臉，他不情愿地陷入深思，表情逐漸發(fā)生變化，劉瑕審視著他，她比他更清楚李云生身上正在發(fā)生什么變化：李云生被迫一次又一次地面對自己生活中的無知與殘酷，意識到自己過去的自我認識都是自我欺騙，并回溯生活中的過往細節(jié)，找出自己曾犯的罪，這無異于是一次心理上的自我摧毀，李云生正在毀掉一部分自我，后患會在未來數(shù)年內(nèi)逐漸顯露出來。沮喪、憂郁，自我毀滅傾向……他會非常需要心理咨詢師的幫助，但她并無意提供。

    “有……也有過……”最終，他勉強承認，“但為什么一定要是同族？同村的不行嗎？”

    “先說同族?！眲㈣Υ蜷_電腦，“不必按照時間順序，想到哪里說到哪里——你可以開始回憶了。”

    “大概……讀小學的時候，五叔去廣州打工死了，五嬸又找了相好，我們就經(jīng)常去五嬸家搗亂，還管五嬸兒子叫王八羔子……五嬸后來喝農(nóng)藥了，五嬸兒子去外地打工，前幾年才回來?！?/br>
    “不記得什么時候了，一次和王村爭水，六堂哥去的路上跌到溝里，沒趕上，被我們笑話了好幾年，還取了外號，為這事打過好幾架。我往他們家飯鍋里扔了癩□□，那應(yīng)該是初中時候的事情了……”

    “高中時和王村的人干仗……嗯，我們快出五服的一個小兄弟和王村那邊也有親，他和王志清的叔叔交情不錯，幫……幫他說過幾次話，我們就連他一起收拾了幾次。后來回村以后也不帶他玩，族里不知怎么也知道這件事了，那一陣全村都沒人和他們家來往——王村人都退學以后，他高中也沒法上了，就干脆不上學了，在家?guī)椭鴮W修自行車和小電器，其實他原本成績還挺好……”

    李云生已進入回憶狀態(tài)，他繼續(xù)往下說，“后來前幾年族里修祠堂，有一家人不想出錢——”

    劉瑕的眉毛卻抬了起來，她打斷李云生，“高中時候的那個——他后來去學修電器了？”

    “嗯?！崩钤粕€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

    “你和李金生關(guān)系不錯，在高中時也是同學，對吧？”

    “對，怎么——”

    “他最近生活上有沒有什么大的變故？”

    “變故……他最近離婚了，算嗎？媳婦去鎮(zhèn)上打工，回來嫌他賺得太少……”

    #

    “……去王村那吃親戚的喜酒時候聽到的，當時就留心了?！?/br>
    “恨……特別恨，要不是因為他們，我高中肯定不至于學不下去，家里窮，本來上學就吃力，后來成績一落千丈，家里就不讓上了……”

    “媳婦要和我離婚，我不怨她，是我沒本事，我心里就怨恨云生和金生……”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張局在單面鏡后一個勁地嘆息，給劉瑕鼓掌——僅僅是幾小時的時間，故事里失意的小伙伴，已經(jīng)被帶到了審訊室里，無需任何審訊技巧，坐進來就開始交代，

    “就這么個絲毫線索都沒有的案子，又是一周告破……說真的，劉小姐，這一回必須得收我們送來的錦旗了！”

    劉瑕勉強笑笑，并未回答，張局打量她幾眼，又疑問地去看連景云，連景云微微搖搖頭。

    “把調(diào)查范圍從王村轉(zhuǎn)向李村內(nèi)部，這個很自然，”他扯開話題，就事論事地問?！暗?，為什么要限定在同宗族之內(nèi)？李云生要談和別姓的沖突時還被你制止……你是堅信兇手不可能是外姓人嗎？”

    “這是一起典型的受害者報復案件，兇手一定是校園欺凌的受害者，而不是家庭仇殺中的失敗者?！眲㈣σ廊蛔⒁曋鴨蚊骁R后侃侃而談的兇手，幾乎是自言自語。“當犯罪模式極為清楚明了時，如果現(xiàn)實和理論不符，那就是現(xiàn)實錯了。在現(xiàn)實中，一定有一種環(huán)境和校園極為相似的小社區(qū)，在其中發(fā)生了類似于校園欺凌的事件，才會產(chǎn)生這樣一種心態(tài)的兇手……軍隊、監(jiān)獄，任何一個環(huán)境相對封閉，又有權(quán)威者維系秩序的環(huán)境，都可以成為校園的替代品。在今早之前，我的思維一直在這上頭打轉(zhuǎn)，陷入了死胡同——”

    她轉(zhuǎn)過頭，眼神從角落里的沈欽臉上掠過，“直到今早，在我去探視沈先生的路上……忽然間茅塞頓開，捕捉到了之前閃過的靈感：東亞特色濃厚，迄今仍然在農(nóng)村殘留的宗族文化，其實也是一種心理上的小社區(qū)。雖然李族和其余多姓雜居在李家村，但心理上，他們依然屬于一個孤立、封閉，有族長等人維系秩序的小環(huán)境。在這種環(huán)境中的欺凌和傷害，就如同校園欺凌一樣，最容易被忽視和淡化，甚至連當事人都意識不到自己做了錯事……”

    她回望著沈欽幽深的眼神，喃喃地說，“家是最傷人的，家外的族也一樣，打著親情的幌子，人們能做出非常可怕的事情……這就是家國天下、孝道文化的本質(zhì)，人性的極致扭曲。在今天以前，李云生都從沒有想過對‘背叛者’的懲治是一種傷害，在他心里，小懲大誡，對小兄弟和他家庭的孤立，其實說到底，‘還不是為了他好’……”

    她嘴角彎出了略帶諷刺的笑容，屋內(nèi)靜了下來，每個人似乎都被勾起心事，過了一會，連景云咳嗽一聲，“張老師，這有幾份文件需要你簽字……”

    人群又活動起來，奔走著應(yīng)對起后續(xù)繁瑣的羈押手續(xù)，劉瑕穿過忙碌人海，走到沈欽跟前，沈欽動了一下，像是想要靠近她，但又被她嚇住，沒法鼓起勇氣，只能勉強維持著和她的對視。

    陽光透過門扉灑進來，落在他白皙的臉上，激蕩出層層光暈，他的眼神宛若兩枚星子，亮得讓人不敢逼視，劉瑕瞪大眼看著他，心旌一陣陣搖動，灑落圈圈漣漪，那極為陌生的情緒又泛了起來，像是恐懼，又像是期待，讓她的皮膚陣陣發(fā)麻。

    “我知道，你一直以來都擔心我的安全?！彼龔娖茸约菏栈厮械淖⒁饬?，只專注在此時此刻，專注在自己的話里，不去想這對沈欽的影響，不去推演，不去在乎，就只是……做回一直以來的自己。“不希望我接下景云的案子，所以，這也促成了我們的沖突與接觸。”

    “現(xiàn)在，我可以承諾你，以后不再幫景云的忙。”她說，斬斷所有情緒，“默許你繼續(xù)監(jiān)視我的安全……你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所以，從今天起，我們就別再見面了，沈欽。”

    說出口之前，她自己也覺得有點諷刺——劉瑕笑了笑，“相信我，我這也是為了你好?！?/br>
    修改加字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了

    大家久等了~

    我又奔跑出去了，還有事情

    話說，大家別忘了參加賽詩會哦，有獎品的！muamuamua！新年愉快，揮揮！

    ☆、第48章 多巴胺、□□、催產(chǎn)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