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一聲遲來的、悠長的嚎叫聲終于響了起來,方父向病床方向擲來一物,“你撒謊!我兒不是這樣的人,你撒謊!” 他沖過來要打梁婷同劉瑕,被祈年玉上去一把抱住,梁母本來聽呆了,現(xiàn)在回過神來,一秒鐘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你敢打我女兒——你敢打我女兒,我同你拼了!” 幾個警察沖進來控制事態(tài),其余病人和家屬在門口圍成一個半圓指指點點,臉上寫著純粹的歡樂與好奇,梁婷無視這一團混亂,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的地鐵站,雙眼圓睜,抱著膝蓋輕輕顫抖,在這世界上,剛發(fā)生了最不可思議的事,而她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處理,她的愛人突然間離她而去,這還不是最壞,最壞的是,她未出世孩子的父親,居然是個殺人兇手。 劉瑕把方父擲來的一只鞋掃到床下,她審視著梁婷的表情,不由輕輕嘆一口氣,俯過身,把這個瘦小女孩的雙肩輕輕按住。 “梁小姐?!彼吐曊f,“我知道,你一直處于道德和感情的糾結里,你不想讓方立背上殺人兇手的名聲——他沒有這么壞,僅僅只是一時沖動?!?/br> 梁婷顫抖的幅度開始變大,她咬著唇,但嗚咽聲還是傳了出來?!八娴摹娴摹?/br> “肖恩華本來就打算自殺了,瞞著不說,又會怎么樣呢?”劉瑕說,“但,不論你怎么說服自己,這道坎依然跨不過去,你隱藏不了這個秘密,這負擔太大,遠超你的能力——這完全可以理解,不過現(xiàn)在,一切都過去了,你盡力了,沒有對不起方立,是不是?真相是我們自己發(fā)現(xiàn)的?!?/br> 梁小姐握住劉瑕的話,就像握住一根救命稻草,她緊閉雙眼,拼命點頭,“我真的……我真的……” “一會到警局,把事情最后說一遍,這件事就結束了,明白嗎?”劉瑕柔聲說,她幾乎有些愧疚感:現(xiàn)在的梁小姐,已經(jīng)全無主意,任何人說的任何話,只要能迎合上她的心理,她恐怕都言聽計從,而劉瑕的做法,多少也有些濫用專業(yè)知識的嫌疑。 梁婷遲疑地睜開眼,“真的?” “真的,說完了,所有這一切,全都結束了?!眲㈣νM她的雙眼,“我們走吧?” 和她預想的一樣,梁婷閉上眼,臉上閃過悲壯色彩,最后掙扎數(shù)秒,最終吐出一口氣,下床直直穿過一團混亂,走向警察。 梁母和方家人反而因此分開,全都追著梁婷過去,“婷婷等等!” 祈年玉偷偷對劉瑕樹個大拇指,這才拔腳追出去,劉瑕站在原地,目送一群人龍卷風式遠去,不知為何,微微搖了搖頭。 手機震了一下,倒是略微提振她的心情,沈欽似乎還有些疑問:*就這樣?才兩天不到,一切……就都結束了?* ☆、第20章 肖恩華 “劉姐,我有個問題實在想不明白,你說,這肖恩華他到底是什么心理呢?” 嘈嘈雜雜的辦公室里人來人往,人人臉上都帶著喜氣,充滿了破案后的輕松感。在門外依稀可以聽到方立家屬的哭聲,幾個審訊室的燈都亮著,肖建波、肖良才、呂萍……依次都在做著最后的筆錄。祈年玉忙活了一通,甩著手給劉瑕倒杯水送來,一臉虔誠地問,“他要騙的可是一千兩百萬啊,真不差方立這五十萬,他怎么就沒想到給人家呢?” 這個問題,在此時此刻是不太受歡迎的,幾個老警察噓噓地呵斥他,“去,忙你的去。以后你就知道了,當事人的心理要都這么合情合理,哪來這么多殺人案?” “就是,你以為這是演電視啊,每個疑點都能給你說個一二三四五出來?告訴你,一般案件,只要有90%以上的疑惑得到解答,關鍵性證據(jù)能形成證據(jù)鏈,取到證人證言,這就已經(jīng)很難得了,你要和死人說道理,那你就不該來公安,你得上靜安寺里去?!?/br> 祈年玉不生氣,只是嘿嘿地笑,劉瑕也跟著笑,嬉笑聲中,張組長也參與進來了,“雖然案是鐵案了,但劉老師您也給試著分析一下唄,讓我們都學習學習您的思路,對以后辦案也有幫助——說實話,您是怎么認定方立,放棄看似更有嫌疑的肖良才的,這個我還真有些好奇。” 嘴上在取笑祈年玉,其實一屋子警察也都漸漸安靜下來了,注意力全集中在劉瑕身上,還有人從走廊里飛奔進來,探頭探腦地打量她:能快速結案,專案組當然是求之不得,但在專業(yè)能力上弱人一頭,很顯然,不少人也并不是那么服氣。 “張局太客氣了。”劉瑕盛情難卻,她斟酌片刻,“我沒有受過正規(guī)的刑偵訓練,思維方式和大家的確不同,刑偵重物證,證據(jù)鏈指向哪里,兇手就在哪里。但對我來說,一個人是不是兇手,取決于他能不能成為一個兇手?!?/br> “肖良才、呂萍、肖建波、梁婷、肖恩華、方立,這六個人里,擁有兇手氣質(zhì),能夠有這個執(zhí)行力去結束一個人生命的,就只有肖恩華、肖建波和方立三人,當偵探過程逐步排除掉肖恩華本人、肖建波和被雇傭的外來者之后,對我來說,唯一的解事實上就只有方立,接下來要做的,無非是給他找到動機而已。” “遺憾的是,這樣的思路只適合我,并不能在局里推廣,我沒有偵查權,接觸不到證據(jù),這種先入為主的想法,也不能決定案件的偵破進程,如果沒取到梁婷的證言,這個想法影響不到案件的發(fā)展,所以我才能如此大膽地假設求證。對于有執(zhí)法權的諸位來說,這種思維模式是非常危險的,因為你們會接觸到大量的一手證據(jù),而這種先入為主,由思維主導的破案方式,也許會導致你們不知覺地對證據(jù)做了傾向性篩選,反而成為揭露真相的阻礙,制造出冤假錯案。所以我也是有言在先,這種方法只能作為參考,也正是因為警方把注意力集中在肖良才身上,我才能關注方立,起到查遺補漏的偏師作用。” “至于肖恩華為什么單單擱下方立的50萬元不給交代呢?個中原因,我也只能猜測,無法求證了。”劉瑕在陣陣輕笑聲中繼續(xù)說道,“在這么多訊問中,大家對肖恩華的性格其實已經(jīng)有了一個大概的印象——做事到位、講義氣、靠譜,用呂萍的話來說,‘對誰都會有個交代’,你可以說,拋開騙保這點來講,他確實是個好人。甚至于騙保這點也不是那么不能理解,他已經(jīng)山窮水盡,借遍了親戚朋友,得有個交代,而騙保他也是騙保險公司的錢,不管怎么壞,他也是為了還錢?!?/br> “保險公司也很可憐的!”連景云露出哀怨的表情,眾人都笑。劉瑕也笑,“但我注意到了這番供述里自相矛盾的點——肖建波對這件事一無所知,他也是肖恩華的債主,但肖恩華從未對他說過何時會還錢?!?/br> “當然,很多人都會說,肖恩華也許是覺得呂萍會為他還掉所有欠債,自己無需特意打招呼。但肖恩華去南非,是去赴死的,這是一次精心安排的自殺,但他不能留下文字遺囑,對于任何一個人來說,死得無聲無息,不能好好告別,這件事都比單純的死亡要更可怕,以肖恩華的性格,如果他打算‘給個交代’的話,他一定會自己表達,在這一點上,我信任方立的判斷,肖恩華不是沒來得及交代,他是已經(jīng)不打算交代了。1200萬的賠償金,看似很多,但要完全填補他留下的債務漏洞,恐怕還有些勉強——雖然說人死債滅,只要肖良才放棄繼承,他的所有債務都會化為烏有,但那是說正規(guī)途徑,呂萍和肖良才未必能徹底擺脫小貸公司,扣除這筆錢之后,余下400萬能夠肖良才花用幾年?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對肖恩華來說,他沒有可能給所有人一個交代,只能選擇妻子和孩子,肖建波、方立……這都被排除在了交代的范圍之外?!?/br> “但他會不會顧慮到方立可能產(chǎn)生的情緒呢?他就不怕方立反水嗎?”劉瑕搖搖頭,“肖恩華也許有過猶豫,但在心里他并不覺得自己這么做對不起方立,他在發(fā)達時,對方立的交代已經(jīng)夠多了,方立一直跟著他,一個普通二本生,家里沒錢沒勢,進公司時什么也不懂,八年后在s市都要安家了,這一切,還不是他給方立的嗎?他都要拿命換錢了,方立難道還會要回那50萬?對肖恩華來說,方立只要夠到位,就不會要這筆錢的,而方立也的確一直以來都很到位……事實上,我甚至一直在懷疑,肖恩華到底是怎么拉住方立的手的——以他跌落時的身體姿態(tài),如果不是方立對他伸出手,肖恩華很難準確地抓住他的胳膊?!?/br> 辦公室沉默下來,即使是看慣了陰暗面的警察,也無法繼續(xù)保持玩笑心態(tài),張組長嘆了口氣,“一時沖動,一念之差?!?/br> “搞定了!”兩個警察匆匆走進辦公室,獻上一份卷宗,“張局您看,梁婷簽字的卷宗——” 這句話就像開關,所有人立刻又轉(zhuǎn)了起來,案情水落石出,只能稍微緩解他們的壓力,接下來還有數(shù)不盡的文書要做,對他們來說,工作才剛剛開始。 “劉老師,這次真的太謝謝你的幫忙了,”張組長來和劉瑕握手,表情透著一絲狡黠,“也讓我在市里露了個臉,今晚務必得賞光,咱們不醉不歸!” 劉瑕只是笑,連景云出面說,“老師你別鬧了,就你那老肝還不醉不歸,信不信我和師母告狀去——您該干嘛就干嘛去吧,糖衣炮彈也不好使,劉瑕這是我專屬的秘密武器,就算您是我老師那也不能讓。” “你小子怎么說話呢,”張組長被喝破心事,眉毛立起來了,“啊?還沒大沒小了你——” “什么!真的?!” 走廊里傳來的喜悅喊聲,打斷了這兩人半認真的玩笑,連景云就勢脫身,“出什么事了?走,看看去?!?/br> “你說真的?” “警察同志,這不可能是真的,她污蔑我兒子!” “一千兩百萬!” “我和你拼了!” “這件事不能就這么算了,我告訴你們,你們必須得賠錢!” 走廊上確實熱鬧——肖家人和方家人在走廊上碰成一塊,還有警方、地鐵方也被卷入,肖良才還帶著手銬——他買.兇試圖殺害父親未遂的事件還要另案審理—— 但他毫不介意,從事發(fā)以來,他的反應還是第一次這么強烈,“你說真的?俺爸是被謀殺的?俺爸是被謀殺的?媽,咱又有錢了!一千兩百萬,我靠,一千多萬?。 ?/br> “這件事不能就這么算了,我告訴你們,你們必須得賠錢!”肖建波甩著手,又纏上地鐵方,但話說到一半,已無法繼續(xù),侄子的反應,讓他難以置信,斜眼去看呂萍,“你她媽也不管管?”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那俺們還能拿到錢嗎?我兒確實是被撞死了啊。” “你們兒子殺人兇手還想拿賠償?有錢也得先賠受害人家屬?!?/br> “啊,可我兒都死了,還要賠錢?” “你們得賠我一個兒,賠我一個兒!” “一分錢也不給你,惡毒!走也不讓他安安靜靜走!” “什么意思啊一分錢不給,我女兒肚子里的不是方立的骨rou?” “好了!媽?!绷烘檬莵y戰(zhàn)里最冷靜的人,她仍顯得很憔悴,但表情已經(jīng)過武裝,呵斥母親的語氣,極有主意。“管他們家事干嘛,走了?!?/br> “可——”梁母左右為難一陣,到底還是追出去,“婷婷,等等我——” 歡快的笑聲還在回蕩,呂萍接棒開始和地鐵方糾纏,“那你們必須得賠錢吧,不能有不賠的道理——” 張組長搖搖頭,抽只煙叼在嘴邊,渾身上下摸火,“你說,這一家人,哪怕有一個人的計劃成功也好呢?偏偏就要是方立干的,哪怕方立是為了騙保干的也好呢,偏偏他就是為了泄憤干的……他想讓肖家人拿不上錢,結果還親自給他們送了一筆大錢,嗐,這事鬧的……” “誰說的?”連景云把打火機遞給他。 “???”張組長打上火,驚疑地看過來,“那八百萬肯定是不賠了,惡意投保,合同必須取消,但肖恩華兩年前投的四百萬呢?雖說還在抗辯期內(nèi),但肖恩華是被謀殺的啊,投保時也沒有騙保意圖——這也可以不付?” “誰說他沒有騙保意圖的?”連景云反問,“公司看到的只有一個事實——在兩年間,他再次投保,騙保目的明確,并試圖在抗辯期結束后立刻自殺……公司已經(jīng)有決定了,這四百萬,不予賠付,也不支持地鐵公司的賠付意愿。” “你這么安排肖家人絕對不能答應?!睆埥M長的頭搖得像撥浪鼓。 連景云唇邊蒙上溫煦笑意,態(tài)度和藹,“不服氣,可以走訴訟啊,訴訟費用在兩百萬元以內(nèi),公司都能接受……以肖家現(xiàn)在的經(jīng)濟實力,他們能告幾年?” 張組長啞然,連景云從他手里搶過煙盒,一邊往外掏一邊說,“我去祿安的時候,您不是還說,我這是出賣骨氣,為資本家打工嗎?老師,其實有時候,為資本家打工也挺爽的,公權力治不了的毛病,公司就治得了,您說是不是——” “去你的?!睆埥M長在他肩上擊一拳,但沒把火機丟回給他,而是破天荒為他打起火,連景云受寵若驚,恭恭敬敬湊上去深吸一口。“打算什么時候告訴他?” “既然您這么說的話,那就是現(xiàn)在。”連景云說,吐出一口煙,緩緩走出去。 走廊上安靜了一瞬間,隨后更大的嘈雜爆發(fā)出來,肖良才和呂萍撲向連景云,但隨后被警察推搡帶走,不過,這也不意味著連景云就此脫身,方家家屬,肖建波又圍了上來,讓他深陷人民戰(zhàn)爭的汪洋大海,只能偷空對辦公室方向聳聳肩。 劉瑕仔細地欣賞著肖良才和呂萍的表情——尤其是肖良才。 她有種感覺,張組長也在做一樣的事。 # “梁小姐?!?/br> 從停車場開出來,劉瑕不由放緩速度,切進道旁?!艾F(xiàn)在這個點,不好打車吧?我送你們?” 梁母和梁婷幾乎同時說話,“那就麻煩你了,劉醫(yī)生?!薄安挥昧?,劉醫(yī)生?!?/br> 梁母看看女兒臉色,勉強笑一笑,改口了,“不用了,劉醫(yī)生,我們自己打車也一樣的。” 劉瑕點點頭,腳尖移到離合器上,在踩下油門以前,又看梁婷一眼—— “梁小姐。”她思忖片刻,“交淺言深,實在冒昧。不過,站在專業(yè)立場上,我隨意說說——”“ 你已經(jīng)做到最好了,梁小姐,你完全無需愧疚,方立的悲劇,源于他自身的問題,和你的‘逼迫’,沒有絲毫關系?!?/br> 日正近午,在春日的陽光里,梁小姐就是自帶的一道陰影,眼皮浮腫,眼袋深深,憔悴中帶著戒備,像是已對殘酷命運做好準備。劉瑕這句話,讓她的面具露出輕微裂縫,在這一瞬間,她能看到真正的梁小姐——她眼里的淚依然沒干,走在一條窄窄的路上,腳抬起來了,卻拿不定方向。 “劉醫(yī)生?!绷烘谜f,這一次,她的雙眼真正看到劉瑕,唇邊帶上一縷緊張微笑,“我知道了……謝謝你?!?/br> 劉瑕對她笑一笑,踩下油門,匯入車流,從后視鏡里可以看到,梁母攔下一輛出租車,兩母女鉆進去,也離開了現(xiàn)場。 *現(xiàn)在,*乘著紅燈,她給沈欽發(fā)了信息,*才能說是一切都結束了。* 手機震了一下,沈欽發(fā)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表情,似乎在表達自己無以名狀的心情,*好吧……其實你仔細考慮的話,好像也算個he,想死的人死了,殺他的人也死了,討厭的人被討厭的公司欺負,壞人被懲罰,好人也沒受到傷害,挺皆大歡喜的,是不是?* 那種不得勁的感覺,透過屏幕似乎都散發(fā)出來,劉瑕笑笑,開車不方便,她直接用說的,“其實,還是有個無辜的人,受到了很大的傷害?!?/br> “你是說梁婷?”沈欽的聲音也冒了出來,不知是哪里——居然是他自己的原聲。 “如果算上她的話,那就是兩個?!眲㈣μ籼裘济珱]讓自己流露出詫異,還是和之前閑聊一樣——小動物剛冒頭的時候,警惕心都是很強的。 “噢,你是說她和方立的孩子。”沈欽的聲音本來就低沉,現(xiàn)在更悶了下去,“是我沒想到……他確實很無辜,以后成長的路,肯定要比同齡人更艱難一些?!?/br> “如果他有機會出生的話?!眲㈣υ俣燃m正?!傲烘糜泻艽罂赡軙阉虻簟瓘乃叱鲇崋柺业谋憩F(xiàn)來看,應該是已經(jīng)下定決心了?!?/br> 奇怪的是,沈欽在某些時候?qū)θ诵缘目捶ㄊ侨绱说呢撁?,但有些時候,又單純得像個小孩,他吃驚地抽了一口氣,像是從未想過這個可能,悶了一會兒才說,“否則她就不會不過問方立的地鐵補償款,是嗎?” “嗯?!眲㈣c點頭,“她是個強硬的人,不然,不會扛著家里的壓力,和方立在一起這么多年。梁婷的收入不高,家庭情況,你也看到了……現(xiàn)在這個局面,把孩子生下來,母子的生活都會有很多艱難,她今年才30歲,打掉孩子,選擇會更多。” 沈欽沉默了很久,直到劉瑕把車開入辦公樓停車場,開門下車,他才失落地轉(zhuǎn)以文字繼續(xù)對話,*所以你后來對她說那句話,是嗎,為她堅定決心。* *你似乎不易接受這個決定。*劉瑕覺得很有趣,確實,對話越多,她對沈欽的了解就越更深入:有時候,他真像個孩子,對生命抱有純凈的依戀。 沈欽發(fā)來一個委屈的表情,*我確實覺得你沒有那么溫柔了,劉小姐……t_t* *雖然我一直不覺得我有什么可溫柔的。*劉瑕的唇角又揚起來。*但我得說,沈先生,以我的觀點來看,也許這么做,對他來說才更‘溫柔’。* *是嗎……* *這也許是我偏激的想法,但我確實是這么認為的,*劉瑕鍵入,她的手指暫停了一下——這句話對沈欽來說,也許有些刺激,*制造生命的門檻很低,撫育生命卻不一樣,很多小孩都會恨不得自己從來沒被生出來過,先天畸形的家庭、無愛的婚姻、人格缺失的父母……就梁婷的孩子出生后會面臨的局面來說,我想,我贊成梁婷,終止妊娠也許不失為一個更穩(wěn)妥的選擇。* *……………………* 沈欽似乎在消化她的答案,他像是無意識地發(fā)著沮喪的表情,讓劉瑕開始擔心她‘下藥’的輕重,這就是文字咨詢的壞處,隔著網(wǎng)絡,很難通過表情來研判他的情緒正處于什么階段。不過,萬事開頭難,沈欽的進步還是滿明顯的,不用太著急…… *你又叫我沈先生……【比卡丘流淚.gif】* 到最后,他發(fā)來這么一句話,倒令劉瑕啞然失笑。*好吧,對不起,忘記加個他了,沈他先生。* *【憤怒表情】【憤怒表情】【憤怒表情】【憤怒表情】*沈欽一口氣給她發(fā)了十幾個表情,劉瑕抿住嘴,不讓自己笑出聲:在電梯里有太多表情,會給乘梯的氣氛帶來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