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書寫，她的反應(yīng)間中有些遲鈍，但這并未引起沈欽的警覺，看來他對這個案例確實很投入，就像是他對孫女士的案例一樣，多少都是投射了自身經(jīng)歷。*但這不就等于是心理鴉片？你根本沒在幫她解決問題。*

    *因為她并不想解決問題，沈先生，心理咨詢師就像是一面鏡子，當你為了解決問題來時，我會給你最好的手術(shù)，如果你只想要舒服一點，我也可以給你開出最強效的止痛片。*劉瑕說，*錢小姐的問題好解決嗎？好解決，只要她想要解決。不管怎么說，這種網(wǎng)絡(luò)監(jiān)視都不是疑難雜癥，如果你是在擔心自己的話，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這一點：只要你配合，沒有什么不能解決的。*

    今天第一次，沈欽陷入長久的沉默中，劉瑕往后靠去，審視著他們的對話：沈欽應(yīng)該還是有解決這種障礙，回到常態(tài)的動力的，他并不排斥談話，如果要她說的話，那更像是一種極端的羞怯，而在網(wǎng)絡(luò)中表現(xiàn)出的多話、攻擊性，窺探欲，都是對這種羞怯的代償，包括網(wǎng)絡(luò)監(jiān)視，也是無法建立現(xiàn)實溝通渠道的無奈選擇。他對錢小姐的關(guān)注，也體現(xiàn)了他的動力，雖然他把錢小姐的癥狀和他的混為一談了，雖然表現(xiàn)出來的癥狀很相似，但從心理結(jié)構(gòu)來說，這完全是兩種機制……

    *我不會接受任何咨詢的，劉小姐。*

    但，在數(shù)十秒的沉默后，沈欽還是發(fā)來了和上次一模一樣的回答。

    劉瑕的眉毛皺了起來。

    *可以問為什么嗎？*

    *：）*

    看到熟悉的表情符號，她搖了搖頭，知道今天的對話到此結(jié)束——這個點，看來是沈欽的雷區(qū)，只要一碰就會中斷他們的連接。

    把對話框關(guān)掉，拿起筆記本，瀏覽著她留下的短語：極度自戀、過分敏銳……特別不要臉……

    劉瑕搖了搖頭：對沈欽的行為模式，她已經(jīng)有了足夠的了解，但要想確診沈欽的心理問題，她還需要更多的資料。

    ‘嘀嘀嘀’，一體機的音箱里又傳來了提示聲，劉瑕抬起頭，而與此同時，內(nèi)線電話也響了起來。

    “劉姐，上次那個沈鑠先生又來了?！睆埮f道，這個見色忘友的小女生，顯然被沈鑠迷得飄飄然，“要讓他進來嗎？”

    *這人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放棄是吧？*本來已經(jīng)遁走的沈欽又一次跳了出來，*讓他滾！*

    劉瑕瞄屏幕一眼：好吧，不詫異，他應(yīng)該也監(jiān)聽了張暖的電腦，或者是切進了等候室的監(jiān)控——為了安全起見，等候室本來就裝有監(jiān)控攝像頭?！班?，讓他進來吧，暖暖。”

    *你?。。。?

    *【憤怒發(fā)電的比卡丘】*

    *【發(fā)怒的星矢】*

    ……沈欽在十幾秒內(nèi)，發(fā)了二十多個生氣的gif，劉瑕幾乎能透過屏幕看到他的臉一一演繹著這些夸張表情，她抽抽唇角，但很快就恢復(fù)正經(jīng)表情——沈鑠已經(jīng)在敲門了?！罢堖M?！?/br>
    一樣是西裝革履、都市雅痞、長身玉立、俗世佳公子……但沈鑠今天是笑著進來的，他的態(tài)度，已沒有了上次造訪時的高高在上，“劉小姐，抱歉打擾了?！?/br>
    *知道是打擾就別來啊！【憤怒皮卡丘】*

    “你確實在占用我的時間?！眲㈣蔚吨比?，“突然造訪，請問你有什么事嗎，沈先生？”

    *??！你叫他沈先生！你居然也叫他沈先生！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去死.gif】*

    “看起來劉小姐對我意見確實很大?！眲㈣Ρ壬弦淮芜€不給面子，但這一次，沈鑠不怒反笑，望著劉瑕的表情寫滿興趣，“那這一趟確實是非來不可了——本來也想給您打個電話約時間的，不過劉小姐的電話一直打不通，q.q也被回絕，劉小姐，其實我也沒做什么太過分的事吧，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說到最后，他有些撒嬌的感覺，深邃的大眼睛盯著劉瑕，示弱地做委屈狀——沈鑠是很知道自己的長相，并且很懂得利用它的。

    劉瑕的眉毛抬起來了，她說，“噢——你稍等，沈先生?！?/br>
    電腦里的某位公子可能發(fā)生了什么意外，忽然間就沒了半點音信，劉瑕惡狠狠地敲鍵盤。

    *沈欽?。。?

    *滾出來！?。?！*

    *……不是都說了，已經(jīng)不活了嗎……*

    *【本人已死，有事燒紙.gif】*

    *說好的邊界呢！說好的不干涉私生活呢？！*

    *已……已經(jīng)死透了啦……*

    接下來沈欽就再也沒有回復(fù)，看起來是真的去死了。劉瑕深吸一口氣，隨手關(guān)掉了顯示器。

    “很抱歉，沈先生，”她說，“工作上有些事需要回復(fù)——你也許是誤會了，我對你并沒有什么意見，如果你給我打電話聯(lián)系不上，也許是因為我在咨詢，手機關(guān)了靜音，又沒有回復(fù)陌生電話的習(xí)慣。”

    她的態(tài)度讓沈鑠眼睛一亮，他笑瞇瞇地說，“那這就太好了，我還在想該怎么道歉呢，請吃飯？送禮？怎么做都怕劉小姐不給面子。既然劉小姐不生氣，今晚的餐廳，看來是不會白定了?！?/br>
    “餐廳？”劉瑕說。

    “劉小姐不答應(yīng)？”沈鑠一皺眉，故作不快?！斑€在生我的氣？”

    “我沒有什么可以生氣的地方?！眲㈣θ鐚嵳f。

    “那你就是答應(yīng)了?！鄙蜩p笑嘻嘻地說，不可否認，他笑起來確實挺有魅力——他畢竟是沈欽的堂兄弟，輪廓有相似之處。

    但不同的地方就在于，沈鑠很知道自己的魅力，他是太知道自己的魅力了，他看著劉瑕的樣子，就是在拼命地使用著自己的武器：集高富帥于一身，財富金字塔頂?shù)娜宋?，s市有名有號的鑠少，對一個女人做出這樣隱含央求的表情能帶來什么樣的殺傷力，沈鑠非常清楚，他就像是一頭訓(xùn)練有素的花豹，已經(jīng)錨準了劉瑕這頭獵物，不論她還會做什么樣的掙扎，在如此強大的獵物跟前，最終也逃不脫被捕獲的結(jié)局。

    有點意思。獵物想，她注視著鑠少的多情笑容。嗯，他對我的戰(zhàn)斗力評價很低啊……

    *不要去……*顯示器亮了起來，有人可憐兮兮地說，*【祈求的比卡丘】*

    *本來不會去的。*劉瑕輸入回復(fù)，*但因為你的表現(xiàn)，我決定去。*

    眼角余光撈到沈鑠的表情——他有點疑惑了，因為之前看到劉瑕關(guān)了顯示器。雖然，也許沒有格外留心，所以不能馬上意識到問題所在，但現(xiàn)在已開始感覺到不對，得意的表情開始褪色——劉瑕再度關(guān)掉顯示器，直接起身，在他起疑前拉走沈鑠的注意力。

    “那就走吧。”她說，命令自己表現(xiàn)得期待一些，“既然是道歉，可要定一間好餐廳?！?/br>
    沈鑠的瞳仁猛然縮緊，唇角也興奮地抿了一下——上鉤了！

    “不會讓你失望的?！彼芸焓諗科鸬靡?，推著劉瑕往外走，“咱們趕緊，不然就趕上晚高峰了……”

    還好，沒脫鉤。

    劉瑕唇邊浮起模糊的笑容，但沒再擴大——露出太多牙齒就有些太嚇人了。

    “稍等?！彼f，回到辦公桌前，拿出昨天剛買的隔音木盒?！笆謾C都放進去——既然是一頓好飯，飯前飯后那些事，就不該有任何打擾?！?/br>
    她上道的表現(xiàn)，都快把沈鑠給震懾住了，他傻乎乎盯著劉瑕好一會，才把手機放進盒子里?！皠⑿〗悖嫒瞬宦断啵銐蛞暗陌?！”

    劉瑕沒理會一次次亮起新消息提示的手機屏幕，“不喜歡嗎？”

    沈鑠像是被酒勁沖暈，甩甩腦袋，高呼一聲，“才怪！”

    “嗯?！眲㈣c點頭。她也開始承認，客觀地說，確實，沈鑠至少還有幾分可愛——傻得可愛。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昨天的回復(fù)，嘿嘿，平時的回復(fù)量不大，還以為這篇文寫得較一般呢，心里還覺得不應(yīng)該啊，因為我本人是很喜歡這篇文的~

    喜歡就好，我會更努力寫的，謝謝支持：）

    ☆、沈鑠

    平心而論，沈鑠在這頓晚飯上確實是用了心思的——外灘三號頂樓的望江閣，也算是s市最知名的幾家餐廳之一了，最多只能容納三人的江景閣樓包間，一直是約會求婚紀念日的勝地，獨此一桌，別無分座，不預(yù)定肯定是拿不下來。畢竟這樣規(guī)格的餐館自有風(fēng)骨，沒可能因為沈鑠一時興起，就為他回絕之前預(yù)定好的客人。

    “不知道劉小姐對法餐觀感怎么樣，聽說你在國外留過學(xué)，應(yīng)該還是能接受的吧？”他也畢竟不是真正的二傻子，起碼在勾女這門功課上功力深厚，從點菜起，話題開展得自然而然，“要是喜歡本幫菜，黃埔會的小籠包做得也還不錯的?！?/br>
    “要法餐就可以了，我晚上吃得不多，給我金槍魚塔塔、魚子醬蒔蘿，凱撒沙拉和龍蝦就好。”劉瑕對沈鑠亮出白牙，“放心，不會讓你逃脫一刀的——香檳可以來得好點，開一瓶唐培里儂，你覺得怎么樣？”

    “哇，你是要我破產(chǎn)??？”沈鑠一縮脖子，夸張地喊，劉瑕和他一起笑起來，“那就開一瓶唐培里儂——我和劉小姐一樣，前菜、沙拉和主食，餐點還是老規(guī)矩，你們看著搭配就好?！?/br>
    被玩笑打開局面，室內(nèi)氣氛隨意了很多，待香檳斟上，沈鑠對劉瑕舉舉杯，“劉小姐，雖然有點尷尬，但得對你認真道個歉，上次我過來的時候，完全誤會你的身份了，所以態(tài)度確實有點傲慢，你大人有大量，喝了這口酒，別往心里去?！?/br>
    畢竟是豪門公子，富到了第三代，再是可愛，舉動也有一定規(guī)范，不像是那些暴發(fā)戶一樣惡俗輕浮，女方稍假顏色就不知天南地北。劉瑕淺啜一口，“我是做心理咨詢師的，沈先生，你們有錢人家那點破事，相信我，我理解得很?！?/br>
    話說得這么明白，沈鑠也沒有繼續(xù)裝逼，他笑了，“感覺得到，當然今天請你吃飯，除了賠罪以外，也有些別的意思，劉小姐，第一次會面那么不愉快，除了我們之間的那點誤會以外，也因為我以前不太認名?！f起來是讓你見笑了，不過以前工作上也接觸過不少名校畢業(yè)生，家里公司一度也唯學(xué)歷是重，接觸下來總覺得缺了點什么，態(tài)度上不自覺有些傲慢，這個偏見是被你洗刷的——”

    沈鑠陷入思索，濃眉微皺，表情真誠，雙眼坦然直視劉瑕，“第一次見面，你就給我留下深刻印象，不夸張的說，在上海灘能給我臉色看的女孩子，真的沒有幾個——幾次見面下來，這種感覺越來越明顯，我覺得你有一種獨特的魅力，一種落落大方，獨立又神秘的感覺……這讓我想要更深入地認識你，也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希望這頓飯能是個很不錯的開始?！?/br>
    “沈先生——”

    “叫我阿鑠。”沈鑠欣賞的眼神，在她臉上流連。

    “ok，阿鑠?！眲㈣μ┤桓目?，“我想和你確定一下——現(xiàn)在，我僅僅只是受沈老先生所托，為沈欽先生做咨詢，即使沈老先生對我比較客氣，也只是因為尊重我的專業(yè)素養(yǎng)，對于你們家族內(nèi)部的一些矛盾，我既不了解，也沒有一點牽涉——這一點，你是知道的對吧？”

    “你說的內(nèi)部矛盾是指什么？”沈鑠笑容溫和，但談情說愛、尋歡作樂時的放松已悄然散去。

    這是在套話？劉瑕坦然說，“我聽到董事長和幾個兄弟姐妹在討論股東大會，所以大膽猜測這和股東大會有關(guān)，除此以外，一無所知?！?/br>
    雖然并不是人人都有心理學(xué)博士的頭銜，但其實正常人也具備分辨謊言的能力，沈鑠端詳了她一會，肩線又放松下來，“其實這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財經(jīng)線的圈內(nèi)人多數(shù)都有收到風(fēng)聲——今年的股東大會之前，祖父會把自己名下的股份分別予以轉(zhuǎn)讓，自己只保留象征性的0.1%持股，但股份流向到現(xiàn)在還未經(jīng)確定……所以小瑕你也可以理解，我上次是為什么來訪。這件事對我們家族來說，確實相當重要，我們也想對祖父的健康盡點綿薄之力，更希望能提供給你恰當?shù)膱蟪??！?/br>
    這個料確實有點震撼，不過和她猜測的原因也相當接近。劉瑕揚揚眉，只是靜看沈鑠，直到沈鑠在她的眼神里變得有些不自在，她才開口，“裝，繼續(xù)裝——”

    沈鑠‘噗’一聲，一口水嗆住，一邊咳嗽一邊笑，“好好好，不裝了不裝了——那現(xiàn)在你總該相信，我找你吃飯沒別的目的了吧，真的就是想道個歉，交交朋友?！?/br>
    “沈欽先生——”劉瑕說，做出將信將疑的樣子。

    “我管他呢？沈欽現(xiàn)在就是個廢人，連門都出不了，在我們家，他是人畜無害，”沈鑠似笑非笑，“說白了，老爺子也就是看他可憐，不能不管……難道還真能把股份給他？那反倒是害了他也害了集團——咱們也別說他了，吃個飯還提他，掃興?！?/br>
    哦嗚，這幾句話透露的信息可就多了，劉瑕看著沈鑠的表情，笑笑，“看起來，你們堂兄弟之間感情并不太好?！?/br>
    “是不怎么親密，不過這責任主要在他身上?！鄙蜩p做了個鬼臉，“從小就是這個死樣子，誰和他的感情好得起來？哎，都說了不提了，好端端吃飯呢，別破壞氣氛了，還是聊點別的吧?！?/br>
    劉瑕怎么可能‘聊點別的’？不是為了沈欽，這頓飯她還不來呢。

    “好吧。”她妥協(xié)，但眉毛仍是緊鎖，一臉的心事重重，“雖然氣氛已經(jīng)被破壞了——被你這一說，我更擔憂我的咨詢前景了，看起來，難度要比我想得還更大……”

    “怎么說？”沈鑠果然因為沈欽的壞消息而興奮起來，他不再試圖把話題私人化?！澳愕囊馑际撬@個病基本已經(jīng)治不好了？”

    “他從小就這么排斥社交嗎？”劉瑕反問。

    “那倒是沒有，”沈鑠很樂意地為她回憶童年，“但一直不好親近，據(jù)我所知，他從小就沒朋友，基本也不喜歡和人說話，就是……怎么說呢，你覺得沒法和他聊天，他上一句說天，下一句說地，你不知道他在說什么，他就不耐煩，我和他同歲，但我們從小就玩不到一塊?！?/br>
    “有些喜怒無常?！?/br>
    “是的，喜怒無常，而且非常淘氣——其實也是缺乏管教吧，這點我們倒是都一樣，家里長輩都忙事業(yè)，幾乎都是保姆帶大的，小時候也都淘氣，但我相對好一點，我媽就在上海上班，雖然忙，到底也還是能管住的。他家里……我大伯伯不說了，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前大伯母花頭也是多的——”

    說到童年，他也有些動情，敵意漸漸褪去，感慨浮上來了，“其實，要說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我們這種家庭哪個能免，老爸有貓膩，老媽也有貓膩，都在外面野，誰也不著家……都一樣，上一代那都是介紹結(jié)婚，誰和你培養(yǎng)感情，剛結(jié)婚那幾年還好，后來風(fēng)氣一開放，感情一下就承受不住考驗了，又都是二代，門當戶對的，誰讓著誰啊，吵著吵著、拖著拖著還不是都離了……大家都是破碎家庭，在家里都吵，在外面都有人，也都是看著爸媽吵架過來的，那我也沒怎么樣啊，心理陰影誰沒有，克服克服嘛……”

    他瞟了劉瑕一眼，一時有些驚覺，又掩飾地一笑，“怎么，這些事，沈欽都沒和你說過？”

    “我和沈先生到目前僅僅對過一句話?！眲㈣θ鐚嵳f——沈欽確實只對她開口說過一句話嘛，“所以你大概能猜想到咨詢進展?！?/br>
    看得出，沈鑠是真的詫異，他端詳劉瑕片刻，確認她沒說謊，一下又嗆笑起來，“你這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之前老爺子給他請的心理醫(yī)生，連門都進不去，后來老爺子也火了，強行要開門，鬧成什么樣你是不知道，一個大男人，這都二十大幾了，抱著膝蓋，叫得一樓都聽見了，哭是哭得來……”

    他邊說邊笑，直搖頭，“還以為你到底是哈佛畢業(yè)生，真的點石成金，沒想到也是拿他沒辦法——如果他從小時候開始就這樣，那是不是就真是天生的，沒得治了？”

    “確實有很多心理障礙是有先天性的，能在童年看出征兆?！眲㈣φf，“以連環(huán)殺手為例，許多連環(huán)殺手的家庭都不幸福，有被父母拋棄的經(jīng)歷，童年會尿床，在青春期有過不愉快的經(jīng)歷——所以，如果他的癥狀能回顧到幼年時期，串聯(lián)到當前，有一條明顯的發(fā)展曲線，那么可以肯定的是，這種障礙會較難根治?！?/br>
    “幼年時期……”沈鑠回憶許久，眼皮不自覺地跳了幾下，但最終還是悵然搖頭，“真記不得了，反正從上小學(xué)以來，他問題就很大，除了殺人沒做，其余任何事情他都干了個遍，放火燒課桌、大鬧課堂，要么就是連著一周不講話不吃飯……我都記不清了，就這樣講，我mama去那么多次學(xué)校，大概只有三分之一是為我去，另外三分之二都是因為他——而且都是因為出大事，不是不聽課，他要只是普普通通不聽課，老師都要阿彌陀佛了，死撐著讀到四年級，還是因為他學(xué)習(xí)確實好，奧賽什么的經(jīng)常拿獎，但后來也是吃不住，沒有任何辦法，只能請他自己轉(zhuǎn)學(xué)——還是看在我們家里面子，不然就只有開除。那時候剛好我大伯和大伯母也在鬧離婚，大伯母一生氣，辦轉(zhuǎn)學(xué)，讓他去美國讀書，以后的事情就真的沒聽說了，也就是他考進mit的事，在家里引起一點小轟動，那時候我們還以為他好了呢——對大人來講，小時候調(diào)皮不算調(diào)皮嘛，大了就懂事了?！?/br>
    父母完全缺位，從沈鑠的陳述來說，祖父母輩也沒有關(guān)懷，極度匱乏的親子時間，導(dǎo)致異常的童年表現(xiàn)，也許是為了吸引家長的注意力，但并不奏效，家庭成員之間疏遠淡漠的關(guān)系，在十歲、十一歲的關(guān)鍵年紀，原生家庭破裂，換了一個徹頭徹尾全新的環(huán)境……

    劉瑕暗自點頭：這些信息還是不夠充足，只能勾勒出模糊輪廓，但更豐富的細節(jié)就指望不了沈鑠了，他和沈欽年齡相近，在當年仍屬蒙昧，大人的事，了解得不會那么清楚，再者，童年記憶在長大后會逐漸丟失，他記得的本來也就不多。

    “從他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來看，他在美國也不是過得特別好，是不是？”她舉起酒杯，“好了，徹底不提他了——再說下去，就真的要破壞氣氛了?！?/br>
    “當然，”沈鑠有些意猶未盡，大約是因為劉瑕沒能如愿給他一個負面診斷，“讓我們來談點更有趣的話題——比如說，要不要轉(zhuǎn)移到露臺上去把香檳喝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