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節(jié)
劍鋒撞上那鼎。 那鼎發(fā)出讓人牙酸頭麻的聲響,沈襄被一股無形的巨大光波撞開,彈出三米遠(yuǎn),好容易用劍點上墻壁,才堪堪穩(wěn)住身形。 沈襄撐著墻壁,不讓自己掉進血池里,恨恨看著那鼎。 那鼎好生厲害。 沈襄只覺得那一下像是被一個裝滿了生鐵的大貨車直直撞了一下,五臟六腑都被震動,被生扯著移了位,晃動著吊著生疼 她喉頭一滾,口中出現(xiàn)幾分熱意。 她內(nèi)出血了。 沈襄毫不在乎地將溢出嘴角的鮮紅血絲擦干凈,直直盯著那鼎,眼睛是難以澆滅的強烈的戰(zhàn)意,似乎要把那鼎灼穿。 很好。 沈襄從未想過能夠一次把這陣法給毀了。閆老祖幾百年心血,都依靠這陣一舉成功,定然費了極大功夫,不知傾注多少心思。若是被她一劍給破了,沈襄倒要懷疑這陣是不是真的了。 沈襄受了傷,那陣法也不是毫發(fā)無損。 她可以明顯感受到,那陣法受到巨大沖擊,被聚集在其中的血液生命力都消散了不少,方才隱隱縈繞在那鼎上的致命誘惑力似乎減輕了不少。 沈襄稍稍后退一步。 她被那鼎彈出好遠(yuǎn),而且是朝著血池內(nèi)部陰暗處,視覺的死角。不少人只看見她被彈開,并未看見她穩(wěn)住身形后隱在暗處的身形,還以為她被鼎震死了,紛紛議論起來。 “方才那妖女呢,該不會是被鼎給震死了吧?” “我剛剛看著她被鼎撞飛了三米遠(yuǎn),落到那邊去了。血池的深處,這么半天還沒看見人出來,應(yīng)該是掉在血池里面被融化了吧?!?/br> “要是她沒死呢?” “沒死你敢進去看嗎?老祖可是命令禁止我們進去的。而且這血池……里面的東西,可是會吃人的,你沒看見嗎,上次一個活人進去,三兩下之內(nèi)就沒了氣息……” “肯定是死了,這可是我們高祖設(shè)下的陣法。那妖女什么道行,怎么可能躲得過去陣法的反噬?!?/br> “是啊是啊,一定是的?!?/br> …… 穆冉軒在大殿中,血池上。方才那一下,他慢了沈襄一步,受得沖擊沒有沈襄那么重,但也被彈開一米多遠(yuǎn),借著那力道,他翻了幾下身,落在了殿外。 他能感知到沈襄在哪兒,但沈襄在暗處給他比了個手勢,讓他不要張揚。 他便沒有說話,若是收了劍,站在外面,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他一向少言冷淡,這一下也不引人懷疑,這下更讓人認(rèn)定了沈襄已經(jīng)死在血池里了。 就在這時,一行人遠(yuǎn)遠(yuǎn)過來了。 沈襄悄無聲息,在墻上攀爬移動,想要找到一個更便于出擊后順勢彈開的地方,以免又受到?jīng)_擊,但一轉(zhuǎn)眼,便看見門口似乎有人來了。 這一看,她愣住了。 因為她發(fā)現(xiàn)不對勁了。 穆冉軒的不對勁。 那是一個護送要被獻祭的人的隊伍,看守的都是閆家的子弟,中間被壓著十幾個人,各個神色萎靡,衣衫襤褸。沈襄注意到,穆冉軒的目光一直落在為首的老人身上。 那老人細(xì)看下,眉眼與真實的穆冉軒的長相有幾分神似。雖然身為犯人,但仍神情高傲,背脊挺直,神情肅然,不受人所制的模樣。 沈襄忽然想到一個不太可能的可能。 這不該會是穆冉軒的爺爺吧。 那么說,穆家都已經(jīng)…… 沈襄心猛地一跳。她記得,穆冉軒說過,他從小父母雙亡,是和爺爺一起長大的。雖然爺爺對他十分嚴(yán)厲,但有多年養(yǎng)育與教養(yǎng)之恩,是穆冉軒最重要的親人。 穆家不是四大家族之一嗎? 怎么會這么快被覆滅?她顧不得多想,只看著穆冉軒的神情。穆冉軒……他現(xiàn)在的身份還是閆家的天同教的右護法,閆成軒,按理是不能認(rèn)識穆冉軒的爺爺?shù)摹?/br> “站住?!蹦氯杰幇褎σ皇?,瞥了眼隊伍領(lǐng)頭人,“這是何人?” 那領(lǐng)頭人也認(rèn)識穆冉軒,低頭巴結(jié)道:“稟告右護法,這是高祖剛剛抓回來的人,聽說是什么大家族的,功力都挺高。高祖讓我們盡快給送到血池中,化了靈力,以免夜長夢多?!?/br> 沈襄心里咯噔一下。 穆冉軒仍舊若無其事的樣子,瞥了眼隊伍,道:“高祖?” 那領(lǐng)頭人的哈腰道:“是的,是高祖。高祖還親自押了一隊人馬在后頭,馬上便要過來了。您可以親自問他?!?/br> 穆爺爺似乎聽見了熟悉的聲音,有所感觸,猛地抬起頭,看見穆冉軒,眼睛猛地睜大,一下子便脫口而出:“小軒……” 后半個字未出口,他立即反應(yīng)過來,張口罵道:“小人,你們這群無恥小人,干著危害世人,只為一己私利的事,遲早要遭到報應(yīng)的。” 那領(lǐng)頭人被穆爺爺這么一罵,似乎覺得丟了臉,轉(zhuǎn)身對著穆爺爺便是一巴掌:“你個老不死的,都到了鬼門關(guān)門口了,還這么囂張,真的是嫌命長了。給我安靜點?!?/br> 沈襄和穆冉軒都沒料到那領(lǐng)頭人會打人,一時竟都來不及阻止。 沈襄看見,穆冉軒藏在袖子下的手攥得死緊,青筋暴起,極度隱忍著顫抖,不讓自己抽劍殺人的樣子。他猛地喝了那領(lǐng)頭人一聲:“你做什么?” 那領(lǐng)頭人嚇呆了:“右護法,您怎么了?” 穆冉軒冷著臉,硬邦邦地說道:“你先去外面迎接高祖。這隊人由我壓過去。” 領(lǐng)隊朝門口方向看了一眼,遲疑道:“右護法,可是高祖讓我一定要親自護送到血池里?!?/br> “方才陣中闖入一個妖女,實力高強,我方才正是追擊她至此。”穆冉軒垂下眸,表面已恢復(fù)平靜的模樣,“現(xiàn)才她尚在陣中,恐你對付不了,還被她把人劫走,便是你的罪過?!?/br> 那領(lǐng)隊人恍然大悟,將人交給穆冉軒,連連道:“多謝右護法,多謝右護法?!?/br> 看著他離開,沈襄瞇起眼,從懷中摸出一張衛(wèi)生紙,撕了一小塊,團了團,捏成一個指頭大小,照著那領(lǐng)隊人彈了出去。 撲通—— 那領(lǐng)隊人走到門檻前,不知為何竟膝蓋一軟,摔了一跤,整個人撲在地上,頭磕在舊式建筑高高的門檻上,一下子便給撞暈了過去。 穆冉軒見此,松開了袖中的手,往沈襄的方向看了一眼。 穆爺爺激動地看著穆冉軒,穆冉軒也看著穆爺爺。兩人還沒來得及挈闊,問問彼此現(xiàn)狀,便又聽一個急促腳步聲過來。 “這是怎么回事?這個人怎么躺在這里?” 穆冉軒回頭一看,手不由自主按在劍把上。 這是閆家的高祖。 閆家高祖按理不知是閆老祖的多少輩重孫了,但他聰明,討得了閆老祖的歡心,并將自己女兒送給了閆老祖做面皮,閆老祖高興,便多教了他幾招,他便成了閆家第一高手。 這人龍行虎步進來,便看見穆冉軒。 “成軒?是你?。窟@究竟是怎么回事?” ------題外話------ 爭取在清明4月五號前全部完結(jié)。 ☆、160 掙扎 閆家高祖進來,成功在最關(guān)鍵的時候,打斷了穆冉軒和穆爺爺?shù)臅挕榱瞬槐话l(fā)現(xiàn),穆爺爺和穆冉軒只能繼續(xù)偽裝,極快進入自己狀態(tài)。 穆冉軒朝閆家高祖一拱手,道:“高祖,我方才追擊一名妖女至此……”便一五一十將方才的事情與閆家高祖講了一遍。 閆家高祖聽著,一擺手:“不必?fù)?dān)心。這血池厲害的很,就算那妖女有天大的本事,只要在這血池里呆久了,自然也會殞命的?!?/br> 穆冉軒沉默。 閆家高祖帶著另一隊人走進來,似乎發(fā)現(xiàn)穆冉軒和穆爺爺兩人之間距離過近,姿態(tài)也有幾分不對勁。不過,他到底信任穆冉軒,只是隨口問道:“成軒,你認(rèn)識這個老頭?!?/br> 穆冉軒不敢再看穆爺爺,只是低頭:“不認(rèn)識。” 穆爺爺作勢撲上來,要打穆冉軒,嘴里嚷嚷地罵道:“你這個閆家的走狗,小小年紀(jì)就跟著閆家的人為非作歹,危害人間,實在是太過罪大惡極,我今天,我要……” 模樣倒是像故意接近穆冉軒一樣,正好解釋了為何距離穆冉軒這樣近。 閆家高祖一看,便沒有再懷疑。反而皺了眉,盯上了穆爺爺,他隨手?jǐn)[了手,吩咐手下的人道:“你們幾個,眼睛白長了,還不上來把人拉住。要是傷到了你們的右護法怎么辦?這點眼力勁都沒有,真是白養(yǎng)著你們了?!?/br> 后面立刻上來兩個人,將穆爺爺粗暴拉開。 穆爺爺被一下子扔在地上,在堅硬的青石地板上,可以聽到咔嚓的骨裂聲。在場的都是耳力極好之人,自然都聽得一清二楚,只是都沒有什么反應(yīng)。 穆冉軒不敢有反應(yīng),只是沉默攥著拳頭。 沈襄不敢有反應(yīng),她在尋找一個時機出去。 而閆家高祖,在他眼里,穆爺爺只是一個被他抓回來,無足輕重的祭品,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便是穆爺爺當(dāng)場殞命在此,恐怕都不會讓他動一動眉毛。 這是一個冷血殘忍的人。 穆爺爺應(yīng)該是被鎖住了靈力,只能像一個普通的老人一樣被擺布,根本沒有反抗的力量。他被扔在閆家老祖面前,像一個屈辱的戰(zhàn)俘,神情卻極剛硬不肯認(rèn)輸。 “你個糟老頭子,我是看在你年紀(jì)大的分上才沒有給你見點別的料。你倒蹬鼻子上臉,還給我罵罵嚷嚷起來了,簡直囂張沒了邊了!” 閆家高祖說著威脅的話,卻是微笑著,仿佛一直帶著笑臉面目的羅剎,一只腳踩在穆爺爺臉上,將他蒼老的五官都踩得變了形,漲得通紅。 他笑得極愉快,沒有半分踩著另一個人面孔的負(fù)罪感。 穆爺爺被他踩在腳下,仍不肯認(rèn)輸,固執(zhí)地罵著:“你們這樣做是逆天道的。你們會遭報應(yīng)的,你們一定會遭報應(yīng)的。你們草菅人命,你們殘害普通人,你們根本算不得人,你們是惡鬼,死了一定會下十九層地獄的。” 那一瞬間,他雖然被人踩在腳底,面孔扭曲變形,但他那憤然不屈的姿態(tài),竟讓他無端高大起來,竟比那微笑站立的閆家老祖高上幾分。 穆冉軒死死盯著這一幕,垂下頭,眼睛都發(fā)了紅。 他要忍。 可他又不想忍。 自己的爺爺當(dāng)著自己的面,被仇人這樣侮辱。身為他最親近的孫子,他卻不能將仇人推開,狠狠打上一頓,反而要卑躬屈膝地對仇人俯首稱臣。 隱忍了多年,他終于忍不住了。 身為人孫,怎可看爺爺這樣被人侮辱。他猛地抬起頭,盯著那笑著的閆家老祖的臉,捏著拳頭的手迅速凝結(jié)起靈力,照著閆家高祖就要攻擊過去。 “……不…行……” 模糊的,微弱的。 這是穆爺爺?shù)穆曇?。穆冉軒動作一頓,看向穆爺爺。知子莫如父,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穆爺爺更了解穆冉軒,見穆冉軒的動作,他便知道穆冉軒要做什么,艱難地朝他做著口型。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