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12 說完他親自伸手關了車門,接著車就開走了。她轉身回宿舍,心中別扭得很。剛才車中那不經意的觸碰,僅僅是不經意而已,在她心中轉瞬即逝,就像沒發(fā)生過一樣。他卻記了一路,還單單把它提出來,能不別扭嗎,她不僅別扭,還些許厭惡。 回到宿舍時,劉曉娟正在招聘廣告上做標記。 “你喝酒啦?這么大酒氣?!?/br> 她淡淡應了一聲,脫掉鞋歇腳。 “我還沒找著工作呢,你還要多念幾年書,卻比我早入社會,那位譚先生教了你很多嘛?!?/br> 她這意思項林珠明白,換以前也許會試著幫忙介紹她去譚稷明的公司上班,雖然不喜譚稷明,但 幫忙朋友她還是愿意的??赡峭戆l(fā)現(xiàn)的事情,讓她對她已經沒了一開始的毫無防備。 “非親非故他這么幫你,是不是喜歡你呀?” “不會的。” “怎么不會,除了教你做事,還每天送你回校。他這么喜歡你,你要是請他幫忙辦事,他會答應的吧?” 她抬頭看她一眼:“他并不喜歡我,也不會答應幫忙辦事,他這人很看不起靠關系辦事的人?!?/br> 劉曉娟癟了癟嘴,轉過身去吃餅干。 譚稷明喜歡她?她從沒想過這事,只知道自己很不喜歡他,每次和他相處都特難捱。今晚吃飯時 看那地頭蛇秘書的表現(xiàn),她甚至期待他能去談戀愛,最好沉迷于此,或者玩物喪志,不要再過于集中心力搞工作,她也能自由些。 大概是上帝看她心誠則靈,還真派了這么一人去解救她。 那天是周三,下著大雨,灰蒙的天空沉沉壓下來,視線所及全隔著一層霧茫。她收了傘進辦公室 時瞧見同事互相傳遞悄悄話,周順順看見她極興奮。 “阿珠來啦!”說著跑去挽她胳膊,“去茶水間,跟你打聽件事?!?/br> 馬小丹也在茶水間待著,看見她倆時也極興奮。 “聽說了沒,來了個漂亮女人,直奔老板辦公室。” “不僅聽說,我還親眼看見呢,就在剛才,你出去買東西那會兒?!?/br> 周順順激動:“漂亮嗎?有多漂亮?” “挺漂亮的。我就說么,像他這種優(yōu)質男怎會沒有女朋友。” 周順順又問項林珠:“阿珠,他女朋友是干什么的,快跟我們說說?!?/br> 她一臉茫然:“我不知道啊?!?/br> “你怎么會不知道,你和老板走那么近,他出去吃飯談判都只帶著你?!?/br> “那都是為了工作,我是兼職,他嫌我干活少才讓我加班的?!?/br> 馬小丹打斷:“誒誒,別跑題啊,老板不是本地人,你們說這女孩兒是不是本地的?” “誰知道呢,晚上攛掇老板請客吧,見見不就知道了?!?/br> “我不敢攛掇,他那么兇,還是你們上吧?!?/br> “看你慫的?!?/br> “……” 項林珠的內心是欣喜的,畢竟夢想成真嘛,于是今天成為她兼職以來最精神百倍的一天。開始干活前她去了趟洗手間,卻不料撞上一陌生美女。 那美女長發(fā)披肩,穿著淺色風衣,一只腿半搭在盥洗臺旁的垃圾桶上,正半躬了腰擦拭高跟鞋邊 的濕泥。 “誒,你幫我個忙行不行,遞給我點兒衛(wèi)生紙,這鞋太臟了?!?/br> 這就是譚稷明的美女,她立即就明白,替她拿來紙,一邊在水下洗手一邊竊喜。從此,再不用聽 他使喚,不用給他做飯,不用替他擦藥收拾屋子洗衣服,更不用看他的臉色聽他嘲諷的口氣。 解放了,徹底解放,她終于能體會一九四九年勞動人民的心情,那種打開心扉、充滿希望的感受 真是難以形容的令人激動。 “你笑什么?” 笑了嗎?她不動聲色收了收嘴角。 “還要紙嗎?我?guī)湍隳??!?/br> 美女仔細看了看鞋邊:“再來點兒吧?!?/br> 她于是又遞給她,卻聽有人敲門:“項林珠,老板找!” 她朝美女點點頭,禮貌地道別,接著推門出去了。 譚稷明坐在辦公桌前看資料,聽見敲門聲就讓她進去。 “前天讓你改的東西改了么?” “改了?!?/br> “改了不給我?” “當時你不在辦公室,我放在桌上了?!?/br> 他隨手扒拉桌上幾份文件,沒找著,又抬眼看著她皺眉:“找啊?!?/br> 她立即動手,卻聽他阻攔:“等會兒,先給我倒杯水?!?/br> 她拿著水杯將轉身,碰見美女推門進來。 譚稷明眉頭皺得更緊:“敲門會不會?” “不好意思啊,忘了?!泵琅咀∧_笑:“要不,我出去重敲一次?” 譚稷明沒接話,她直徑走去沙發(fā)坐下,見項林珠正用開水沖茶。 “什么茶,能給我也來一杯么?” 項林珠轉頭,對上她笑盈盈的臉。 “好的?!?/br> 她應著,又給她泡一杯,再將譚稷明的端回去,接著繼續(xù)翻找之前改過的文件,在置物柜上剛翻 到一半,身后的譚稷明忽然打開一層抽屜,關掉,又打開一層,關掉,再打開第三層…… 他像在找什么東西,半天找不著脾氣就上來,將那木質抽屜摔得砰砰響。項林珠回頭,一眼掃見桌上被拆開的簽字筆,接著走過去,將那桌下的柜門打開,拿出一盒筆芯,再抽出一支默默裝上去,擰好筆蓋后遞給他。 他伸手接過,再關上最后一層抽屜時動作輕柔許多。 項林珠敏感,即使不直視沙發(fā)上的人,也能感受到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于是等找到改好的文 件時,她口氣也變了。 “譚總,這是改好的文件?!?/br> 那文件被她雙手奉上,正面朝他。 譚稷明微挑了眉:“放這兒。” 她放下,持畢恭畢敬之態(tài)走了出去。 半小時后譚稷明攜美女走出公司,到下班也沒回來。項林珠在此起彼伏的八卦中心滿意足收拾東西走人。 在公交站等車時,她竟些許不習慣,這才想起從跟譚稷明這兒兼職開始,每次下班都是由他送回 去的。 天還下著雨,她緊了緊外套領口,隨人流鉆進車里,卻在車上收到吉綱發(fā)的微信,問她什么時候 回去,想約她晚上吃飯。 暮□□臨,手機屏的白光映著她的臉,她看見了,卻收了手機不回信。既然沒有那個意思,不必 給人錯覺。她一點兒不想把心思花在情愛上,長年來的夢想是學業(yè)有成進入研究機構,靠自己獲取獨立和自由,這對她來說太重要,僅次于呼吸氧氣的重要。 后來吉綱打來電話,她也沒接,卻沒想到下車時會碰見他。但并非巧合,他專門在車站等著她。 “打你手機怎么不接?” “……車上太吵,沒聽見?!?/br> “一起吃飯吧,路口的砂鍋米線,我已經叫老板煮上了?!?/br> 既然已經煮上了,她便不好意思推脫,跟著去了。 路上又問他:“你怎么知道我在這下車?” 他撓了撓頭:“你那舍友,劉曉娟告我的。” “她還告你什么了?” “也沒什么?!庇终f,“你的老板這么好,不如也介紹給我認識認識?” “你一高材生,去那種公司不是大材小用了嘛,不對口的。” 吉綱莫名受用,覺得她在崇拜仰慕自己,于是吃飯的時候又把碗里的rou夾給她。 “謝謝你啊吉綱,幫我?guī)禺a還給我介紹家教,但我們只是朋友,你用不著這么對我?!?/br> 吉綱攪了攪碗里的米線:“我看你這么瘦,為了節(jié)約錢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想多多照顧你,我們是老鄉(xiāng)嘛。” “……”她在心里嘆了口氣,“我雖然節(jié)約,但該花錢也花的,這么瘦大概是因為……吃不胖 吧。” 吉綱笑:“你這話讓廣大女同胞聽見了可要嫉妒的。” 她只好咧開嘴牽強地附和他笑了笑。 隔天雨停了,她破天荒地沒有看書學習,只身去了普陀寺買了紙錢,就燒在古樹下的香爐里,不 是為寺里的菩薩,是為去世的父母。 今天是他們的忌日。九年前的今天,項建國向往常一樣開著貨車為客戶送海鮮,因為還要向別的客戶要賬,所以他能說會道的老婆也上了車。最后貨沒送到,人卻走了。 項建國在海鮮市場租了門面做水產,他為人爽快、信譽極佳,所以回頭客特別多,后來生意越來越好,連隔壁鋪子也被他租下來。別人都說她mama命好,嫁了個會賺錢的男人,只有她清楚項建國起早貪黑,穿著黑色大雨靴,圍著塑膠罩衫,整天奔波在被水浸濕的坑洼地面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