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被匕首刺穿的心臟已然垂死,卻依然恪盡職守,一鼓一漲地跳躍著,每一收縮,總會有更多的鮮血涌出來。溫?zé)岬?、鮮紅的血液,就這么一波一波無可抑制地涌出來,染紅了顧清玄白皙如玉的手。 蔣玉平的嘴唇抖了抖,他的腳一軟,跌跌撞撞地滑倒在了駕駛面板上,喉中了發(fā)出徒勞的“喝喝”的氣音。他伸出手,拼命地扒拉著自己的個人終端,看著顧清玄的面容上滿是急切,他想要告訴他西澤,告訴他銀輝帝國,告訴他只要你我合作何愁榮華富貴……但蔣玉平想說的這些,顧清玄并不想聽。 他只是握緊了匕首柄,牢牢地捏住它,然后將它干凈利落地一旋。 掙扎地躍動著的心臟瞬間被絞成了一團(tuán)爛泥,顧清玄拔出匕首,閃身躲到一邊,任由蔣玉平順著駕駛臺的側(cè)面滑落在地,汨汨的鮮血從他的身下流水樣地涌出來,很快把地毯剩余的部分也染成了黯淡的深紅。 “看,我殺他們,用的可不是異能。” 顧清玄看著腳下交疊在一起的兩具尸首,諷刺地笑了笑,隨手將手中拈著的火焰拋到尸體上。 艷紅的火焰“呼”地一聲竄起,很快就吞沒了整間駕駛艙,休眠中的艦載系統(tǒng)被火災(zāi)驚醒,發(fā)出了“嗶嗶”的刺耳噪聲,一邊呼喚著艙內(nèi)乘客,一邊試圖打開滅火系統(tǒng)……但它只來得及“嗶”了兩聲,一把沾著鮮血的鋒利匕首就立刻破風(fēng)而來,“奪”地一聲釘在了主機(jī)電腦上。 飛船中的燈光閃了兩下,隨即頹然熄滅了,“嗶嗶”的噪聲也一下子沉寂下來,整個飛船只剩下了火焰燃燒發(fā)出的嗶嗶剝剝的爆響。 在一片黑暗中,顧清玄頎長的身影走出了早已被燒灼變形的出艙口。他輕輕屈起指,將一塊早已準(zhǔn)備好的鐵質(zhì)符咒彈向飛船的能源倉,凝望片刻后,顧清玄方垂下眼,穩(wěn)穩(wěn)地踩著舷梯,一步一步邁下了飛船。 第6章 夜色深沉。 呼嘯的風(fēng)聲冰冷地吹過江岸,提醒著人們風(fēng)雨將至。陰晦的天空猶如用筆粗糙的炭畫,江水之上聚滿了厚密的烏云,沉沉的浪濤洶涌間,一道白亮的閃電自江上橫空劈過,映亮了整座正在熊熊燃燒的飛船。 “著火了!” “殺人了!” 半刻鐘后,兩聲內(nèi)容不同的喊叫先后響起,在片刻的凝滯后,阿爾伯特星港拉響了尖銳的警笛。幾乎連成一線的密密雨簾中,數(shù)不清的懸浮車自四面八方呼嘯而來,“先生”的部下們?nèi)缤l(fā)現(xiàn)了食物的蟻群,將本來空蕩蕩的星港填得再無一絲縫隙。 隨著轟隆隆一聲悶雷炸響,瓢潑大雨驟然而落。 顧清玄坐在暖和的軟椅上,出神般看著窗外瀑布樣的雨幕,他的手里端著一杯咖啡,醇厚的苦澀香味隨著溫暖的白煙一起裊裊地冒出來。雨水叮咚叮咚,一刻不歇地敲打著路面、長凳與一切位于戶外的物體,濃厚的水汽在整個a3區(qū)升騰蔓延,在夜幕與雨幕的雙重籠罩下,即使是目光敏銳的異能者們,也難以看清十米之外的景物。 自然,在千余米外這間布置典雅的咖啡廳里,也看不到阿爾伯特星港中此刻忙亂的情形。只有刺耳的警笛聲隱隱約約,刺破重重雨幕傳過來,在透明的玻璃窗外來回徘徊著,傳遞著隱隱的不安情緒。 “……十,九,八,七,六……”顧清玄在心里默默地倒數(shù),他將捧著咖啡杯的手合攏,杯壁的溫度暖洋洋地熨在掌心,慢慢融化了雨水帶來的一絲冷意。 密密麻麻的雨點(diǎn)沖刷著大地,在連綿不絕的雨聲中,幾乎沒有人注意到阿爾伯特星港響著的警笛。咖啡廳里新來的年輕客人向侍應(yīng)生點(diǎn)了一杯咖啡,身材高挑的提琴手正坐在角落里全神貫注地演奏著樂曲,悠揚(yáng)的音樂聲盤旋在寧靜的咖啡廳內(nèi),一切都是如此的安詳、靜謐。 顧清玄垂下眼,輕輕地吹了吹手中冒著熱氣的飲料,將心中的數(shù)字倒數(shù)到一。 “轟!” 一聲沉悶的爆炸聲自阿爾伯特星港的方向響起,沖擊波由遠(yuǎn)至近傳來,在整面的玻璃窗上“嘩”地濺出了一片水霧。雨簾的封鎖驟然間被打破,優(yōu)美的提琴聲“吱——”地一聲變了調(diào),侍應(yīng)生失手打翻了咖啡,guntang的液體灑在了客人的腿上,客人下意識地痛呼了一聲,抬起頭卻看見了侍應(yīng)生蒼白的臉色:幾乎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上正在做的事情,他們紛紛抬起了頭,望向透明的玻璃窗外。 在那扇透明的玻璃窗后,重重雨幕與高大樓宇的后方,有一道nongnong的灰黑色煙柱正筆直地沖天而起。 隨著“嗞”的一聲響,咖啡廳透明的玻璃窗上忽然閃過了幾絲雪花,然后是一片影影綽綽的圖像,在片刻的扭曲與變形后,主持人凝重的面容出現(xiàn)在了玻璃櫥窗上。 “……現(xiàn)在插播一條新聞,位于首都星a3區(qū)凱瑟琳皇后大道67號的阿爾伯特星港剛剛發(fā)生爆炸,爆炸由一艘私人飛船的能源倉起火引起。本次事故共導(dǎo)致三十二人死亡,七十六人重傷……” 播報(bào)員的身影很快被爆炸現(xiàn)場的鏡頭所取代,顧清玄遙遙地瞥了一眼模糊的火場畫面,隨即便垂下了眼簾。 ——“先生”的勢力完了。 這結(jié)論得出的輕而易舉,看不到謝幕的場景好像也不是什么難以接受的事情。在咖啡廳嘩然而起的議論聲中,顧清玄慢慢彎起唇,將瓷杯中泛著香氣的飲料一口飲盡。 他站起身,將尚帶著余溫的咖啡杯擱在桌面,對匆匆趕來的侍應(yīng)生道:“結(jié)賬?!?/br> 付完賬走出門外的時候,他順手從門邊的籃子里拿了一把雨傘,學(xué)著別人的樣子打開,復(fù)合材質(zhì)的傘面如花開般撐起,顧清玄舉著傘,神色淡然地踏入了雨中。 “嘩啦啦啦啦……” 瓢潑大雨自云層上沖刷而下,在顧清玄的傘面上敲擊起一片蒙蒙的水霧,銀輝共和國最繁華的a3區(qū)籠罩在這樣的大雨里,看上去竟有種煙雨朦朧的味道。遠(yuǎn)處的高樓隱隱約約,像是飄浮在雨霧中,在天邊勾勒出一抹近乎黛色的輪廓。 顧清玄持著傘,凝望了這景色片刻,卻突然聽到遠(yuǎn)處傳來雨水潑濺的聲音。他轉(zhuǎn)過頭,看見有幾個人行色匆匆地自街道的另一端走來。他們穿著普通的風(fēng)衣和長靴,豎起的立領(lǐng)上沾染著雨水的痕跡,這群人看上去好像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但顧清玄清楚地在他們的身上看見了極其濃厚的煞氣與血?dú)狻?/br> 這種程度的血煞之氣,平常的凡人根本不可能擁有,從他們整齊的步伐與挺拔的氣質(zhì)中可以猜出,這些人都是軍伍中人……而且多半,是非常稱職的軍人。 銀輝共和國里,多半是沒有這種水平的軍人的,也不知道他們來此所為何事。顧清玄隨意地猜測著他們的目的,見這些人一路往自己的方向走來,便稍稍側(cè)了側(cè)傘,往后略退了數(shù)步,給這一群人讓開了路。 “多謝?!痹谶@群軍人經(jīng)過他身邊時,顧清玄聽到了一個冷淡卻悅耳的聲音這樣說。 他微笑一下,說了聲“不用”,人群中說話的那名年輕英俊的青年便客氣地向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顧清玄注意到,那名青年有一雙格外漂亮的冰藍(lán)色眼眸。 很特別的顏色,可惜看上去有些冷冰冰的。顧清玄暗暗想,同時發(fā)現(xiàn)那名青年已經(jīng)轉(zhuǎn)過頭去,并且示意周圍被顧清玄驚艷到的人們加快腳步。 ……人好像也和眼睛一樣冷冰冰的。 顧清玄不怎么在意地收回目光,繼續(xù)出神般凝望著漸下漸大的雨幕。也正是因此,他沒有看見那冷冰冰的青年走遠(yuǎn)后又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那雙干凈純粹的冰藍(lán)色眼眸里,清楚地映著顧清玄靜立于雨中的身影。 “我們走吧?!蔽鳚煽粗h(yuǎn)處傘下的那名少年說。他的一名下屬湊過來,打量著他的臉色低聲問道:“過幾天就是銀輝總統(tǒng)府的宴會,要不要屬下去打聽一下……” “不要多生事端?!蔽鳚晌⑽Ⅴ久迹Z氣顯出了幾分嚴(yán)厲:“抓緊時間把事情辦了,不要讓陛下失望!” “是!”下屬立刻腳跟一并,飛快的行了個禮,絲毫沒有碰了一鼻子灰的訕訕。西澤又看了顧清玄一眼,揮揮手,一群人便迅速地消失在了雨幕中。 雨勢漸急。 顧清玄看了看愈發(fā)陰晦的天色,撐著傘正打算起身離開,忽然聽到頭頂上方傳來轟轟的聲響,循著聲音抬頭望去,卻是一輛外表十足拉風(fēng)的亮紅色懸浮車正破開雨幕呼嘯而來。 顧清玄本來是沒怎么注意到它的,那車子卻仿佛特意要引起顧清玄的興趣般,先是從他的頭頂破風(fēng)而過,風(fēng)馳電掣掠過天空,然后又同樣風(fēng)馳電掣地掠回來,兜了一圈后忽地俯沖而下,在氣流濺起的巨大水花中一個急停,搖搖晃晃地懸浮了在顧清玄的身邊。 隨著“喀拉”的一聲響,懸浮車側(cè)面的車門如同鳥兒張開翅膀一般向外展開,從里面露出了一張戴著墨鏡的年輕面孔。墨鏡下的那張臉十分英俊,但可惜嘴唇稍薄,顴骨略高,顯出了一副天生的刻薄相,顧清玄將側(cè)過來遮住前方水花的雨傘稍稍前傾,在看清這年輕人長相的同時,也聽見了他帶著玩味的聲音: “我剛經(jīng)過這兒的時候就看見有個人影很眼熟,正在猜著是誰,開過來一看,沒想到卻是表哥。” “清玄表哥,我們可真是……巧遇了啊?!?/br> 顧清玄的表弟顧淮坐在車?yán)铮σ饕鞯貙⒛樕系哪R摘了下來。 顧淮是顧清玄的舅舅顧從章的第六個兒子,也是最小的一個兒子。他前面的五個哥哥都算是安安分分地長大的,只有他不知道怎么變了異,打小便生就一副頑劣性格,小時候打鳥上樹,長大了拈花惹草,如果他不是顧從章的親兒子,估計(jì)早就被顧從章親手打死了。 然而他畢竟是顧從章的親兒子。與自小戰(zhàn)戰(zhàn)兢兢活著的顧清玄相比,顧淮簡直是在蜜罐子里泡大的。不論是想要什么東西,惹了什么禍?zhǔn)拢睦习趾湍菐讉€年紀(jì)較長的哥哥總會想方設(shè)法地給他滿足心愿,雖然不能算是要星星不給月亮,但也到了要星際飛船絕不給懸浮車的等級。 只是這世上有一樣?xùn)|西,是他無論如何也要不來的——那就是顧清玄的那一雙眼睛。 平心而論,顧淮生著一雙十分好看的眼睛,鳳尾樣的眼梢微微向上挑起,深黑色的眼珠看上去真是漂亮極了,哪怕他正在這樣意味深長地看著你,眼波之中也像是生了勾子似的深情。與他的這雙動人的眼睛一比,顧淮略顯蒼白的皮膚、眼眶周圍貼著的花里胡哨的碎鉆、滿頭豎著的刺猬似的紫發(fā)、左耳上晃蕩著的一只大個兒的黑水晶耳墜……他整個人以及他周圍的一切,就都統(tǒng)統(tǒng)成為了無關(guān)緊要的陪襯。 ——但就是他的這雙眼睛到了顧清玄的面前,也只能淪為他的陪襯。 顧清玄是在八歲出頭的時候第一次見到顧淮的,那時顧淮剛剛七歲半,全身裹在精致衣裳里的小小孩童一看見他,反應(yīng)卻是幾乎超出所有人預(yù)料的可怕。哪怕是到了今天,哪怕是這副軀體里已經(jīng)實(shí)實(shí)在在的換了一個靈魂,當(dāng)顧清玄看見顧淮的那雙漂亮的眼睛時,深深刻印在腦海深處的記憶也一下子翻涌而上,挾著一股讓人忍不住打顫的冰冷的寒流,叮叮當(dāng)當(dāng)冰泉似的浮出了水面。 “你的眼睛怎么能比我漂亮!” 在大庭廣眾之下,當(dāng)著大半個顧家的面,那個小小的孩童哭喊著,盡己所能地嚎啕。他被慌亂的保姆抱在懷里溫柔地輕聲哄著,一雙手卻使勁兒往顧清玄的方向夠。那雙手還是孩子的手,小巧白嫩,帶著童稚時才有的圓潤,但這雙孩童的手卻酷厲地抓成一個雞爪子似的形狀,直勾勾地?fù)舷蝾櫱逍难劬Α?/br> “你的眼睛怎么敢比我漂亮!” 那一聲嘶喊尚帶著童音,其中藏著的狠戾卻已經(jīng)飽蘸成年人中才會有的陰毒,如果顧清玄不是有過那七百一十七年的經(jīng)歷,肯定也不能相信這會是真的:不過是兩個七八歲的孩子而已,怎么就到了要挖去對方眼睛的地步! 只是記憶之中銘刻的場景不可能被作假,在修真界的那數(shù)百年的歲月中,顧清玄見識過的事情也比眼前這樁更加丑惡得多。他將那些記憶消化一番,便不怎么在意地抬起眼,看著自己名義上的表弟,隨即毫不奇怪地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果然是在自己的雙眼附近徘徊。 “表弟?!鳖櫱逍α诵Γ蛩蛄藗€招呼,將剛剛斜下?lián)踝∷ǖ膫忝嫣?,一溜兒透明的水滴順著藍(lán)色傘面滾下來,從兩人的視線之間砸落下去。 顧淮的眼神被這個笑容晃了晃,他抿了抿唇,反抗性地也揚(yáng)起一抹笑,語意不明地道:“清玄表哥今天也還是這么漂亮?!彼表櫱逍抗馓籼薜剞D(zhuǎn)過他的眼角眉梢,在把顧清玄身上的每個細(xì)節(jié)都品鑒過一遍后,方才不甘地轉(zhuǎn)過頭,輕哼著語帶威脅地說: “——只是我感到非常好奇,這么漂亮的清玄表哥,在這個時候,是怎么能出現(xiàn)在這里的?” “真是奇怪啊,你這么一個空有臉蛋的廢物……明明都已經(jīng)落到了那樣厲害的先生手里,卻竟然能抓住空子又逃出來……” 他目光幽幽地說著,似乎是在感嘆,語氣中含著的陰毒卻與記憶中的孩童如斯相似。 顧清玄聽了這話,轉(zhuǎn)過頭冷漠地向他望去,卻看見顧淮也正在望著自己,那雙黑珍珠似的漂亮眼睛里,閃動著滿滿的不容辯駁的惡意。 第7章 顧淮今天并不是偶然路過a3區(qū)的,事實(shí)上a3區(qū)根本就不在他平日的活動范圍之內(nèi),他今天之所以會來到這里,就是為了觀賞觀賞顧清玄的下場。 想他顧淮顧六少貴為顧家家主最疼愛的幺子,平日里想要什么東西得不到?這輩子唯一一次被自己的老子訓(xùn)斥,就是為了顧清玄的那一雙眼睛。 一想到這件事情,顧淮的心里就滿是不忿。 不過是一雙眼睛罷了,顧清玄一個不知道親爹是誰的野種,有什么違抗自己的資格?自己想要他的眼睛,他就該毫不猶豫地跪下來,自己把自己的眼睛挖出來,再捧在手心里心甘情愿地送給他!可笑這個不識好歹的東西,不但不肯順應(yīng)自己,而且這十多年下來,居然還敢越長越好看! 此時面對著這個堪稱絕色的美人,顧淮已經(jīng)不再想挖掉他的眼睛了——他想要把那張勾魂奪魄的面皮整個剝下來,塞到滿是污水的泥塘里喂魚! 只是可惜,無論是自己的哥哥們還是自己的父親,都不肯松口給他這個機(jī)會。顧淮一直不能理解這是因?yàn)槭裁矗涸陬櫦易逯?,顧清玄根本就沒有絲毫地位可言,不過是一個看門的狗都能上去咬一口的貨色,明明犧牲掉顧清玄這個礙眼的人可以讓自己開心很久,家里面為什么就是不肯同意呢? 不過隨著時間流逝,漸漸地,顧淮也懂得了自己父兄這么做的原因:顧清玄這么一個堪稱絕色的東西,可以說是顧家最有價值的資源之一,這樣珍貴的玩意兒怎么能隨意損毀呢?自然是要好好地珍惜著,珍惜著……直到他們給他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買主為止。 所以,顧淮就親自為顧清玄找到了一個十分合適的買主。 “也許清玄表哥不知道,那位先生可是銀輝共和國里有數(shù)的貴人,全靠了表弟我引薦,清玄表哥才能有這個機(jī)會飛上枝頭……” 顧淮悠悠地說,一派全然為顧清玄著想的語氣,那雙動人眼眸里的惡意卻濃得幾乎要溢出來:聽說那為“先生”極好美色,心性手段都極為酷厲,還從不介意與手下分享情人,只要顧清玄落在了他的手上,那還能討得著好嗎? 雖然不知道他今天怎么能從先生那逃出來,但自己既然遇到了他,顧清玄還有可能跑得了?一想到回去之后可能等待著顧清玄的下場,顧淮就忍不住想要放聲大笑了,他看著顧清玄,努力壓抑著臉上的得意,說話時的模樣看起來卻是愈發(fā)懇切了: “表哥今天不在先生的基地里,是自己偷著跑出來的吧?其實(shí)你又何必這樣呢!清玄表哥,你想想,人活這一世為了什么?還不就是為了圖個榮華富貴嗎?只要你好好地伺候好了先生,討到了他的歡心,你想要什么不行?何必再那樣每天苦兮兮的修煉了呢?” 顧淮此刻臉上的神態(tài)……真的是十足十的意味深長。 “是嗎,原來你都是在為了我好啊……那我可真的是要好好謝謝表弟你了?!?/br> 顧清玄的目光閃了閃,他突然一抬手,將遮在兩人頭頂上的雨傘移開,瓢潑大雨立刻嘩然砸下,淋了毫無防備的顧淮一個措手不及。 “你——” 顧淮一下子被突如其來的雨水打了個滿頭滿臉,驕傲的豎在頭頂?shù)拇题频淖习l(fā)被雨水打得瞬間委頓下來,濕噠噠地貼在額頭上,讓他看上去活像是頂了一頭凌亂的海藻茬兒。他不可置信地望著顧清玄,眼睛瞪得大大的,滿臉都寫著“你怎么敢這么大膽”的錯愕。 顧清玄冷冷瞥他一眼,一腳蹬在他小腿上,踹得顧淮站立不穩(wěn),搖搖晃晃地栽倒在了車內(nèi),顧清玄自己也順勢跟上,一把抓住了顧淮那高高揚(yáng)起的皮質(zhì)衣領(lǐng)。 “顧清玄,你瘋了嗎?” 顧淮被顧清玄揪著衣領(lǐng)往座位的方向拖,他掙扎了一下沒有掙脫,便想也不想地抬起手,想要扇顧清玄一個耳光。只是那只手方才剛剛伸過去,甚至連打的姿勢也還未做出來,顧清玄便已經(jīng)搶先一步狠狠捏住了顧淮的手腕,他用的力道大極了,捏得顧淮忍不住痛叫一聲,那張本就蒼白的臉因疼痛而顯得更白了幾分。 顧清玄看也不看他,把他甩在一邊后便直接轉(zhuǎn)過身,“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車門,懸浮車內(nèi)隨之一下子陷入了黑暗。顧淮心頭一跳,本!能地生出一種極其不祥的預(yù)感,他連被捏得青紅淤紫的手腕也顧不得揉,直接爬起身來,慌慌張張地叫道:“顧清玄!你要干什么?你想好了!我的爸爸可是顧家家主顧從章!” “你的爸爸是誰關(guān)我什么事?”顧清玄毫不客氣地冷笑。他其實(shí)一直都很奇怪,為什么那個便宜舅舅會忽然把他賣給“先生”,從顧淮的語氣神色來看,卻原來是他在其中作梗! 顧淮被他的冷笑笑得心中發(fā)虛,卻仍然強(qiáng)撐著不肯露怯,他用眼睛斜瞥著顧清玄,又露出了那種慣常的高高在上的神色:“你不知道我爸爸的身份沒關(guān)系,你只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記住我是誰,再記住你自己是誰!不過是我顧家養(yǎng)著的玩意兒罷了,既然吃著我顧家的飯,就要好好認(rèn)清楚誰是主人!” 很顯然,在顧淮的心里,顧清玄從來就不算他們家的一份子,不過是和桌上的花瓶、地上的椅子一樣的物件罷了。他們顧家慈悲大方地養(yǎng)活了他這么多年,顧清玄就應(yīng)該為此而感恩戴德!什么去世的姑姑留下來的遺產(chǎn),在顧淮看來,那本來就是他們該得的,顧清玄若是敢肖想,那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 顧清玄此時已經(jīng)連冷笑也懶得冷笑了。 “你這話就說得奇怪了,我怎么會不知道你是誰呢?顧淮,顧六少,顧家家主顧從章的小兒子……”顧清玄瞇起眼,伸手抬起顧淮的下巴,捏起來看了看,隨后“啪”地一巴掌抽在了那張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