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jié)
珊娘冷笑一聲,默默看著他的背影沒吱聲。 梅歡歌才剛要轉(zhuǎn)過影壁,一抬頭,驀地看到在門廳里正往這邊張望的毛大,他忽然反應(yīng)過來,回身看看珊娘,又急急跑回廳上,向著珊娘一躬到底,道:“jiejie莫要騙我了,我知道她在你這里,還請jiejie行個方便,叫我跟她說兩句話……” “說什么?!”珊娘冷笑道:“休妻,還是和離?” 梅歡歌嚇了一跳,忙擺著手道:“誰說的?!” “那就是要納妾了!”珊娘頂著他的話道,“你可是這主意?!” “我、我……”梅歡歌一陣詞窮,又急得一跺腳,道:“不是這樣的,阿如誤會我了!” “誤會你了?!” “是的,她誤會了,我跟草兒沒什么的,是她多心了!”梅歡歌急道。 “這么說,是阿如聽錯了,草兒沒有給你做小的心?!”珊娘再次截著他的話道。 梅歡歌忽地不吱聲了。 珊娘便知道,這應(yīng)該是實(shí)情了。她忍不住一陣?yán)湫Γ溃骸澳悄愕拐f說看,你跟草兒是怎么回事?!?/br> “我……她……”梅歡歌一陣吭吭哧哧,直急得一陣臉色赤紅,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最后急狠了,他一跺腳,對珊娘道:“你們女人家就是這么小心眼兒,她也沒做什么,再說我又沒答應(yīng)……” “哈?!”立時,珊娘那壓抑著的火就壓不住了,若不是眼前沒個武器,她就該學(xué)著姚五對她哥哥那樣,拎棍子打人了。“毛大!”她再懶得跟梅歡歌生氣,回頭就沖著門廳里聽著動靜的毛大喝道:“送客!”又道,“把他給我丟出去,再不許他上門!” 要說如今這探花府里,可以不聽探花郎的吩咐,卻千萬不可以不聽夫人的。毛大答應(yīng)一聲,醋缽大的拳頭往梅歡歌胸前一伸,便揪著他的衣襟直接拎著他,將他丟出了府門外。 回到屋里,看著林如稚那哭得似爛桃一般的眼,珊娘的怒氣不禁又升了三分,拍著桌子咬牙道:“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只管在我家住下……” 她忽地一頓。因?yàn)樗鋈幌肫鹨患隆皇侵挥辛秩缰蓵德?,前世時她也偷聽到一段叫她肝腸寸斷的話來著…… 雖然因?yàn)闀r日隔得太久,她已經(jīng)記不清當(dāng)時林如軒到底是怎么說的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前世的林如稚似乎過得并不如意,袁長卿也過得不如意。而且,做事一向干脆利落的袁長卿只說林如軒那么說是在敗壞林如稚的名聲,卻對他跟林如稚之間是不是有什么事不置一詞…… 忽地,珊娘的后背刷過一層冷汗。 而與此同時,下衙回到家的袁長卿,則在他家門前的臺階上,撿到一個衣衫落魄的熟人…… 第168章 ·沒吵起來的架 袁長卿進(jìn)屋時,珊娘正坐在窗下的羅漢榻上,心不在焉地看著袁霙折騰著白爪。 如今已經(jīng)長成一只大貓的白爪依舊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貓大爺派頭。以前家里唯一受它待見的人只袁長卿一個,可自打有了個小袁霙后,竟是連袁長卿都不受它待見了,它竟是只鐘愛袁霙一個。哪怕袁霙把它當(dāng)布偶一樣,在它身上爬來滾去,哪怕他沒輕沒重地揪它的尾巴,白爪都只是一聲不吭地默默忍受著。甚至有時候,珊娘覺得它看向袁霙的眼神里像是帶著種無原則的溺愛一般…… 往常只要袁長卿一進(jìn)門,珊娘總會主動迎上來,一邊幫他換下身上的官服,一邊絮絮叨叨地跟他說著家里這一天來發(fā)生的大事小情,可今兒袁長卿都已經(jīng)湊到她的跟前了,她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珊娘被袁長卿突然湊過來的臉嚇了一跳,不由“哎呦”叫了一聲,推著袁長卿道:“要死了,嚇我做什么?!” 她這一聲兒驚動了跟白爪玩得正歡的袁霙。袁霙抬頭往這邊瞅了一眼。見是他爹回來了,小人兒猶豫了一下,看看他爹,再看看不時動著貓耳朵的白爪,到底還是覺得貓耳朵的樂趣比他爹大,便又撲過去揪著白爪的耳朵玩了起來。 袁長卿無奈地?fù)u了搖頭,向珊娘告狀道:“瞧瞧,這孩子像誰?!” 珊娘立時反駁道:“還不是像你!” 還真是像袁長卿。不管袁長卿人前裝著個什么彬彬有禮的溫順模樣,其實(shí)他骨子里待人極是冷淡,不感興趣的人就跟袁霙一樣,他會統(tǒng)統(tǒng)無視掉。 袁長卿自己也是知道的,便以一只手撐在羅漢榻的床沿上,越過珊娘,泄憤似地伸手在袁霙和白爪的腦袋上各揉了一把,叫白爪不滿地沖他揮了一爪子,他這才縮回手,回頭問著珊娘:“才剛你在想什么?竟想得那樣入神,連我進(jìn)來都不曾聽到。” 想你跟林如稚之間到底有沒有事——這句話差點(diǎn)就叫珊娘脫口說了出來。正這時,外間條案上的自鳴鐘“當(dāng)當(dāng)”響起了報時聲。珊娘忽地一揚(yáng)眉,問著袁長卿:“你今兒怎么晚了?”如今滿京城的人都知道,袁探花竟是個懼內(nèi)的,每天只上衙下衙兩點(diǎn)一線地跑,再不往別處去應(yīng)酬的。 “也沒晚,”袁長卿橫過一步,在她的面前伸展著手臂,示意珊娘替他更衣,“回來時在門外的臺階上看到了梅歡歌?!?/br> 珊娘原都已經(jīng)站了起來,聽到這名字,忽地又坐了回去,抬頭瞪著袁長卿道:“你放他進(jìn)來了?!” 到今年年底,袁長卿和珊娘成親就有整四年了,因此,他對珊娘的脾氣稟性可謂是了如指掌??吹酱糇谒议T前臺階上的梅歡歌時,便是沒有毛大在大門后面沖他擠眉弄眼地打眼色,他也能猜到,必定是林如稚這小兩口鬧了什么別扭,且顯然珊娘還認(rèn)定了錯在梅歡歌這一方。而被珊娘拒之門外的人,他若敢不經(jīng)她同意就放進(jìn)家來,今晚他怕是就得去后面的小木樓上過夜了。所以袁長卿也沒有放梅歡歌進(jìn)門。可也不能就這么讓個翰林老爺坐在自家門前不管,他便把人掇弄到巷口的茶館里去坐了,然后才回來。 “……問他怎么回事,他還不肯說,只說要見阿如。對了,阿如呢?”袁長卿問著珊娘。 “哭了一下午,哭得頭都痛了,我就安排她在客院里住下了。這會兒應(yīng)該還在睡。”說著,珊娘忍不住一陣義憤填膺,便把事情經(jīng)過跟袁長卿說了一遍,怒道,“原以為他是個老實(shí)的,沒想到兩人新婚還不到一年呢,竟就變了心!”想著前世時袁長卿和林如稚之間的那點(diǎn)疑問,珊娘只覺得心頭一陣酸溜溜的不得勁,便又咬牙道:“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袁長卿回頭看看她,無奈道:“我又沒惹你,你干嘛把我也帶上了?!?/br> “若給你機(jī)會,你能說你不嘴饞?!”珊娘撇著嘴道。 袁長卿飛快地看了一眼和貓在羅漢榻上撲騰著的袁霙,湊到珊娘耳旁小聲道:“你榨干我,我就沒力氣偷嘴了。” 珊娘一窒,也回頭看了一眼袁霙,咬著唇狠狠在袁長卿的腰上擰了一把,小聲罵道:“不要臉!” 這一擰,卻是擰得袁長卿心里忽地就癢了起來,那手指順勢沿著珊娘的衣袖摸進(jìn)她的袖口,在她敏感的肌膚上輕輕刮擦著,回頭對著外間叫了聲“來人,看著點(diǎn)大爺”,便硬把不情愿的珊娘推進(jìn)了臥室。 臥室門上的簾子才剛一垂下,他便抱著珊娘的腰,一把將她按在門旁的墻上,低頭就狠狠吻了下去。 門簾外,五福聽到招呼進(jìn)來,只見袁霙一個人在羅漢榻上玩耍著,又看到臥室門口的簾子在微微晃動著,忍不住抬手遮在唇邊就無聲地笑了起來。 六安也聽到了招呼,探頭進(jìn)來,見只有五福,竟沒看到袁長卿和珊娘,便問了句:“老爺夫人呢?”——自有了袁霙后,袁長卿和珊娘就自動升格為“老爺”、“夫人”了。且隨著老皇帝身體日益衰弱,太子的勢力日益鞏固,如今袁長卿也終于不再在人后做他那默默無聞的“修書匠”了,而是被太子越級提拔任了翰林院侍讀一職,從七品升為從五品。珊娘跟著夫榮妻貴,身上也有了相應(yīng)的品級,所以倒也擔(dān)得那一聲“夫人”的稱呼。 五?;仡^看看六安,然后沖著那低垂的門簾呶了呶嘴,兩個人一陣擠眉弄眼地笑。 簾內(nèi),珊娘以為袁長卿不過是偷個香而已,所以他把她推到墻上時,她只是笑著沒有反抗。直到她聽到一簾之外六安的聲音,便伸手去推袁長卿。袁長卿卻仗著他倆單獨(dú)在一起時沒人敢闖進(jìn)來,竟將她的手腕舉到頭頂處扣住,然后伸手托住她的腰,竟吻得愈發(fā)的深了…… 簾外有人,他倆卻在簾內(nèi)做著這樣的事……珊娘又是心虛又是緊張,便在他懷里扭動著掙扎了起來。偏她的掙扎,竟更加刺激到了袁長卿,令原只想偷個香的他渾身一陣冒火,竟忍不住吻得更深更狠了……直到感覺到他的欲念,珊娘才知道她用錯了策略,忙不敢用力掙扎了,只順從地安撫著他,一邊小幅度地緩緩撤退著…… “珊兒,”他漸漸放開她的唇,咬著她的耳朵道:“我才剛從太子爺手里弄來一個溫泉莊子,趕明兒我們誰都不帶,只我們兩個去住幾天。可好?”又抱怨道:“自有了阿好,這屋里就沒斷過人,鬧得人不得清靜。”他原就是喜靜不喜動的性子,且也不喜歡人多。 珊娘這會兒仍被他撩撥得一陣頭暈?zāi)垦?,正軟綿綿地靠在他的胸前默默喘息著。直到她的腿重又恢復(fù)氣力,她這才嗔他一眼,又伸手去擰他,“真是的,外面全是人!” “可別再擰我了,”袁長卿趕緊握住她的手,咬著她的下巴道:“原就是你擰出來的火?!庇痔ь^問她:“你還沒說好不好呢。” “只我倆?”珊娘抬起頭配合著他,“不帶阿好?” 袁長卿立時皺了眉,道:“給老爺太太帶兩天也沒事。正好還有全哥兒給他作伴?!?/br> 五歲的全哥還不太能理得清親戚關(guān)系,每次珊娘帶著阿好回娘家,他總拉著阿好叫“弟弟”,等知道自己是“舅舅”不是“哥哥”時,小家伙還一臉的不高興——也是,太太的娘家自那次來梅山鎮(zhèn)鬧過事后,就再沒敢在五老爺夫婦面前出現(xiàn)過。全哥兒自己沒舅舅,所以也不知道什么是“舅舅”,他倒是有兩個哥哥的。所以在他的認(rèn)知里,“哥哥”可遠(yuǎn)比“舅舅”威風(fēng)多了。 想到全哥兒,珊娘忍不住一陣微笑??赊D(zhuǎn)瞬間她又想到林如稚的事,便忽地從袁長卿的懷里退出來,恨恨地擰著他的手臂道:“都什么時候了,你還這樣!阿如還在咱家呢。” “依我的意思,”袁長卿道,“他們夫妻的事就該他們兩個自己去解決,我們原不該插手的。” 珊娘立時皺著眉頭,道:“難道就看著阿如受人欺負(fù)?!” 袁長卿冷靜道:“是不是‘欺負(fù)’還不定呢。我們只聽了阿如一方面的說法,到底是怎么回事還該聽一聽梅歡歌的說法。” 這倒是。珊娘一陣沉默后,道:“可阿如現(xiàn)在這模樣,也沒辦法冷靜下來跟梅歡歌說話的?!?/br> “那也不能把她留在咱家?!痹L卿道。 珊娘忍不住抬頭橫了袁長卿一眼。就像袁長卿了解她一樣,她也很是了解袁長卿。袁長卿這人生性寡淡,且還很是自我,除非是他放在心上的人和事,不然不管是誰遭遇到什么難事,都難以叫他伸一伸手的。別說是梅歡歌跟林如稚吵架,便是這二人真的鬧和離,他怕也只會冷眼旁觀,再不發(fā)一言的。 何況,他原就不是個好客之人,白天里有朋友來訪倒也無妨,晚間卻是獨(dú)屬于他的時光,他可不樂意叫林如稚給打擾了——他的小心眼兒,珊娘一眼就看穿了,翻著白眼不滿道:“她是我的好朋友!” “她還是我?guī)熋媚?。”袁長卿道。見她瞪他,他跟安撫炸了毛的白爪一樣撫著她的背又道:“你是急公好義,可也不能越俎代庖了。阿如不是三歲小孩,她自己的事就該由她自己去面對才是。如今你把她護(hù)在咱家里,又不許梅歡歌進(jìn)門,往好處說,你是在照顧朋友,可往不好處說,怕是就要叫人說你從中作梗了。從來夫妻吵架都是勸和不勸分的?!?/br> “什么勸和不勸分?!”珊娘又炸了毛,“事情總有個是非對錯的!”她一把推開他,“聽你的意思,你竟覺得梅歡歌是對的了?!趕明兒你是不是也要納個妾來氣我?!” 袁長卿搖著頭,一個“不”字還沒說出口,就聽珊娘怒道:“只要你敢納妾,我就跟你離!我說過,我這人什么都吃,唯獨(dú)不肯吃虧,只要你敢在外面采什么野花,就別怪我給你戴綠帽子……” 袁長卿神色一變,忽地伸手捂住她的嘴,那眸中一閃而過的殺氣驚得珊娘一愣。 頓了一頓,直到壓抑住心里升騰著的怒氣,袁長卿才看著她搖了搖頭,道:“都是當(dāng)娘的人了,怎么還是這脾氣?!我還什么都沒說呢,你竟就什么都敢說了?!庇诸D了頓,似到底沒能全部壓抑住那股怒氣一般,他忽地湊到珊娘耳旁,咬牙切齒道:“這話以后再不許說了,你這一輩子都是我的。”又頓了一頓,“我從不信人嘴里說出來的話,我寧愿信人做出來的事??赡闳粝肼牐乙部梢栽僬f一遍。這一輩子我只要你一個,我再不會看別人一眼,所以你以后千萬別說這樣的話來氣我。” 夫妻二人緊緊貼在一處,那交匯著的目光漸漸融合,竟似再分不出彼此一般。 半晌,珊娘嘆了口氣,伸手圈住袁長卿的脖頸,踮著腳尖在他嘴上啄了一下,又側(cè)頭貼在他的胸口處,道了聲:“對不起?!眲偛潘敲凑f,不過是圖一時的嘴上快活,卻忘了袁長卿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她的一時痛快,卻已經(jīng)狠狠地傷害到了他…… 看著偎在他胸前的珊娘,袁長卿一陣呆怔。從十六歲那年認(rèn)識她之后,她在他的面前永遠(yuǎn)是那么的嘴硬,再如何也不肯低一低頭的。這竟是她頭一次在他的面前服軟認(rèn)錯…… “再沒下次就好?!彼蛣荼ё∷?。 二人默默依偎了一會兒,珊娘道:“我以為我已經(jīng)很努力在改自己的那些壞毛病了,可有時候真的很難。比如,你說得對,我又越俎代庖了。”她推開他,“你去把梅歡歌找來吧,我去勸勸阿如??傄兴麄償傞_了說清楚。如果他真有心納妾,再看阿如什么意思吧?!?/br> 至于前世的袁長卿和林如稚之間到底有沒有什么……跟現(xiàn)在有關(guān)系嗎?! 第169章 ·梅呆子 珊娘來到客院時,林如稚已經(jīng)醒了,正靠著床頭呆呆地出著神。見珊娘進(jìn)來,她硬擠出一個笑,想要說什么,可忍不住又是一陣鼻子發(fā)酸。 珊娘嘆了口氣,在床邊上坐了,把自己的帕子遞給她,道:“梅歡歌想見你。” “我不見他!”林如稚接過帕子捂住眼,哽咽道:“我再不想見他了!” 珊娘由著她哭了一會兒,才勸著她道:“你總要聽一聽他的說法,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呢?” “還能哪樣?!”林如稚拿開帕子,握著珊娘的手流淚道:“我是沒臉告訴你,其實(shí)之前我就在疑心了。可我總想著不能夠,想著他不可能那么傷我的心,想著定是我多心了。偏今兒竟叫我親眼撞破了,這還能叫我怎么想?!便是他來,也不過是一套騙我的鬼話,我再不信他了!” 珊娘一陣沉默。好朋友遇到這種事,任何勸說都是乏力空白的。除了沉默,她也想不出什么說辭來。半晌,她嘆了口氣,又道:“可你也不能永遠(yuǎn)這么避著他。” 林如稚擰著帕子也是一陣沉默。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幽幽道:“其實(shí)之前我就一直想著,若我的疑心是真的,我該怎么辦?!闭f著,那眼淚又流了下來。她再次拿帕子捂了臉,哭道:“我甚至夢到過草兒跪在我的面前,求我收下她,求我成全她……我……我沒法子,只能違心讓他收了她……誰叫我是女人,誰叫我不能嫉妒……可我心里……嗚……” 珊娘不禁又是一陣沉默。便是大周比前朝風(fēng)氣要開明,可對于女人三從四德的標(biāo)準(zhǔn),卻是從來都沒有改過。前世時她也曾像林如稚這樣的認(rèn)命,可重活一世后,她就再不愿意那樣委屈自己了。也虧得袁長卿雖然性情清冷,倒也是個心胸寬廣的,從不曾像世人那樣,認(rèn)為女人天生就該比男人低了一等。 “其實(shí)我心里很清楚,”林如稚抽噎著又道,“如今我不過是在垂死掙扎,他若真鐵了心要納她,我還能怎樣?難道真的為了個妾跟他和離?!說出去我也沒臉見人了……” 珊娘一怔,“你竟愿意答應(yīng)他納妾?!”她再想不到林如稚在梅歡歌身上竟用情如此之深……可轉(zhuǎn)念間她就明白了。說到底,林如稚不像她多了一世的經(jīng)歷,怕是此時的她也和前世時的自己一樣,把事情想得極是簡單,以為妾不過是個玩物,納妾也不過是安撫丈夫的一點(diǎn)小手段而已。 可那個草兒不是六安,林如稚也不是像她從小就受著大宅里爭斗的教養(yǎng),幾乎用腳趾頭她都能想像得到,心高氣傲的林如稚便是勉強(qiáng)委屈自己吃了眼前的這個虧,一時一日她許還能壓抑著自己,天長日久,怕是夫妻間的那點(diǎn)情分也就漸漸地被磨光了…… 珊娘驀地一陣眨眼。前世時林如稚過得不好,是因?yàn)檫@個原因嗎?!可,不是還有林二先生和林如亭嗎? “你父母和你哥哥……”她道。 林如稚搖著頭道:“我哪敢讓他們知道。我娘原就不同意這件事,只因我爹也看重于他,這才勉強(qiáng)同意的。若知道他竟變了,我娘非要跟我爹鬧一場不可。我娘總說我一輩子沒叫她cao過心,偏在婚事上叫她落了那么多的淚,如今偏又鬧成這樣,我、我再沒臉跟他們說的……” 珊娘心中一陣恍然。怕是前世時林如稚并沒有像這一世這樣跑來找人哭訴,而是隱忍了下來,卻生生把自己折磨成個不幸的婦人。所以林如軒才說她和袁長卿都是“苦命人”。 至于林如軒酒后那句所謂的“彼此心里有對方”,如今珊娘更是肯定了,這不過是林如軒的臆想。因?yàn)橐运赖哪莻€林如稚和袁長卿,他們?nèi)羰潜舜擞幸?,怕都不會另娶另嫁。特別是袁長卿,若他心里有林如稚,是再不可能任由林如稚嫁給別人的。 珊娘眨了眨眼,伸手拉下林如稚捂在臉上的手,看著她的雙眼道:“你真愿意他納妾?” 林如稚落淚道:“不愿意又能如何?誰叫我是女人……” 珊娘放開手,皺著眉頭道:“你以前也不是這樣的迂腐之人,怎么突然就變成了這樣?!你以前的膽量都去哪里了?!你以為納妾是給家里添一尊塑像嗎?那是個活生生的人!你能做得到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丈夫跟別的女人親熱嗎?!反正我是做不到。我寧愿宰了袁大,也絕不許他碰別的女人一下的!” “你以為我愿意?!”林如稚抬頭叫道,“可我又能如何?” “你不能如何嗎?”珊娘雙手抱胸,冷笑道:“你還什么都沒做,怎么就不能如何了?!若是我,我定要向袁大表明態(tài)度,我不許他納妾……” “會被人說的……”林如稚小聲道。 珊娘一怔,那細(xì)長的眉頓時一豎,伸手戳著林如稚的腦袋道:“你什么時候變成這樣道學(xué)了?林老夫人見你這樣,定要?dú)馑?!以前也沒見你這樣畏懼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