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周崇寒沒做過調(diào)查,只能搖頭:“我并不十分清楚,但我可以去查一查?!?/br> 周母又搖頭,臉色更凝重:“說實(shí)話,你那個媳婦,實(shí)在不是個正經(jīng)人……上次我去的時候,看她跟她那個伴娘還有幾個男人在家里打麻將脫衣服……你說,這成何體統(tǒng)?所以說啊,她那肚子里的孩子啊,還指不定是誰的呢!你要留個心眼兒?!?/br> 周崇寒面上應(yīng)諾,心里也犯嘀咕,他料到宋巧比不安分,但又不覺得她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那幾個男人里面,蕭遠(yuǎn)是其中一個嗎?周崇寒心里也是惶恐,患得患失。 中間杜琴來了一次,送來了一千多塊錢,宋巧比死活不要,但也爭不過她。 “哎,我看啊,老爺子八成是不愛呆在這里,你看他現(xiàn)在精神特別差,剛才還跟我說,讓我?guī)退麆駝衲?,他不想治了,只想回家?!彼吻杀人投徘俪鋈サ臅r候,倆人在走廊上聊著。 “哎,他就是任性!” “不過我倒是覺得,活到這份上了,就是任性也不該存在了,阿比,你要知道,人的生活,痛苦一天是過,快樂一天也是過,既然就那么幾天,為什么不按照老爺子最后的意愿行事呢?” “不成,他現(xiàn)在情況不穩(wěn)定,不能隨時出院的,而且大夫也說了,如果藥不停,說不定還能多活些日子……” 杜琴也理解,點(diǎn)了點(diǎn)頭嘆口氣,又忽地想起來問:“阿比,你知道那個程依依現(xiàn)在住哪兒嗎?” “什么地方?” “近郊廟嶺,她在那短租了個開間,跟她那孩子住在一起……不過我們現(xiàn)在還是只看到了她本人,她那個孩子似乎從來不出門?!?/br> “她現(xiàn)在在忙什么?”宋巧比又問。 “她現(xiàn)在什么也不忙,因為……她明天就要離開鯤城了?!?/br> 宋巧比一怔,才想起上次程依依說的話,看來,她這次確實(shí)要回北京去了。 杜琴又說:“不管怎么樣,一切順利,她既沒有來打擾你們,也確實(shí)很低調(diào),等明天她一走,咱們的偵查也就可以結(jié)束了,阿比,我覺得你也該睡一個安穩(wěn)覺了,這幾天看把你累的……” 宋巧比累是累,但這消息確實(shí)是天大的喜訊,令她興奮不已,當(dāng)下便承諾杜琴,這事兒結(jié)束后,她要重重賞賜杜琴,請她吃飯喝酒外加找?guī)浉纭?/br> 然而到了第二天,宋巧比正跟周崇寒在醫(yī)院呢,周崇寒的電話就響了,他低頭一看,神色就不大對,宋巧比瞅著他的神態(tài),不知怎么就聯(lián)想起程依依。她見他立刻起身出去接,便知這其中必有詐。 果然,周崇寒接完那通電話,回來就臉色大變:“我得出去一趟,朋友有急事,如果我回不來,你就打車回去……” 宋巧比當(dāng)著她爸的面沒好發(fā)作,只得跟他到走廊的時候,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問:“是不是那個程依依給你電話來了?” 周崇寒蹙著眉看她,好像在猶豫該怎么回答,宋巧比就更火大了:“她不是今天去北京了嗎?!為什么還要找你?!” 周崇寒面上一怔,頓時訝然:“你知道她根本沒去日本?” 這問話倒問住了宋巧比。她確實(shí)是知道的,她瞞了他那么久。 宋巧比有點(diǎn)做賊心虛,沒敢說“是”或“不是”,只能仰著脖子說:你是不是要去找她?” “她兒子小輝在火車站走丟了,她現(xiàn)在一個人在那,快不行了,我必須趕緊過去看看……” “你不許去!”宋巧比心里真是煩惱,那邊老爸奄奄一息,這邊還得對付小三來襲。 “別任性,快回去吧,我得去幫幫她,她現(xiàn)在人整個快崩潰了……” “可是我也快崩潰了!”宋巧比跺著腳,扯著他說,聲音也高了,眼圈有點(diǎn)紅。 “別鬧好嗎……你爸爸現(xiàn)在情況還算穩(wěn)定,你先陪著,我去去就回來,真的,你要相信我……”周崇寒使了點(diǎn)兒勁兒,扯脫著宋巧比,宋巧比卻顧不上疼,上前又攀住他,絕不撒手:“老公,老公……你別去見那個程依依了……好不好……” “宋巧比??!”周崇寒不耐煩了,一回頭瞪她,吼得她脖子一縮,往后躲,周崇寒就趁這個勁兒推了她一把,她向后一個踉蹌,周崇寒也沒管她摔沒摔倒,急著就往外沖了出去。 ☆、第28章 一暈而散(2) 小徐近來工作有點(diǎn)分心,總溜神兒,他老板一來視察工作,他就方寸大亂,一顆心臟撲通撲通跳,話也說不利索了。但他老板一走,他又禁不住地想起剛才那一幕,他老板的一顰一笑,擱在肚子里反復(fù)回味。 小徐年輕,去年剛畢業(yè),長得細(xì)皮嫩rou,戀愛還沒怎么談過,都沒嘗過女人的滋味,但男女之事,無師自通,尤其血?dú)夥絼偟哪昙o(jì),心思活絡(luò)著呢。他老板,三十不到的單身女人,全身玲瓏,透著四十歲女人的成熟,三十女人的風(fēng)sao和二十歲女人的美麗。此女說話干脆,做事效率,能柔能媚,能文能武,往往回眸之間,小徐就覺得自己的魂兒有升天之勢,拽都拽不回來。 他挺苦惱,憋得焦慮,沒事給他老板發(fā)過去一條微信,然后等他老板的回復(fù),幾分鐘低頭看一眼手機(jī),還不來,也夠抓心撓肝的。 再抬頭,他這幾天一直跟蹤的那個女人怎么不見了?四處尋望,偌大的火車站,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找不到那個熟悉的人影,他心下就有點(diǎn)焦躁,立即從隱蔽的墻角走出來,奔到車站的檢票處查看所有開往北京的火車。 16:23的火車,還沒檢票,隊列里也沒那女人,去了哪里?不會是她發(fā)現(xiàn)了他,把他甩了,那女人另有安排吧? 小徐嚇得一身冷汗,奔回業(yè)務(wù)辦理大廳,挨個窗口問過去,也沒問出那女人是否退票的信息。 他又奔到火車站外面去,廣場上到處是人,大太陽照得他睜不開眼睛,汗流浹背。 本來革命就快成功,結(jié)果差這一步,他把目標(biāo)人物跟丟了! 要不就回去草率交差,就說這女人已經(jīng)上了火車,離開了鯤城。小徐很沮喪,他老板那個火眼金睛肯定能看穿他,但當(dāng)下,似乎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什么別的方法了。 就在他掉頭要往回走的時候,突然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他一低頭,是個小男孩,揚(yáng)著頭沖他癡癡地笑,這……這不是今天一直跟在那女人身邊的孩子嗎?這還是他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看這孩子,他不免心里吃驚,這孩子倒跟別的孩子也沒什么不同……只是他有點(diǎn)怪……小徐一時半會兒也說不上來哪里怪。 小男孩忽然伸出小手,指了指小徐的口袋:“糖…糖……”小徐納悶,自己的口袋里只有一只手機(jī),哪里來的糖?但突然,他又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心里猛地一驚。 ……宋巧比回到病房的時候,宋成斌正歪在床上看她,宋巧比不想看他那干瘦枯黃的臉,生怕自己哭出來,只得問:“渴不渴?餓不餓?” 宋成斌的眼睛一直緊緊盯著宋巧比,盯得她直發(fā)毛:“老宋?老宋!” 宋成斌眨了眨眼睛,宋巧比就松了口氣,剛要轉(zhuǎn)身,宋成斌忽地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死死的,很用力。 “老宋?你要什么?”宋巧比覺察出今天的宋成斌格外不同,聲音也跟著抖了抖。 宋成斌的目光忽然悲憫起來,但手上的力道卻絲毫沒有放松?!袄纤??你說句話……”宋巧比有點(diǎn)慌了。 難道老宋說不了話了?宋巧比驚恐地瞪著宋成斌。 隔了半響,宋成斌才含混地囁嚅:“阿比……”他這一叫,倒把宋巧比的眼淚叫出來了,但宋巧比想到他爸生平最討厭看她哭,只得猛吸一口氣,把那滿腔的淚往肚子里咽,生生的憋悶,她喘不過氣來,全身都發(fā)抖。 “阿比……阿比……”他從喉嚨里發(fā)出的聲音,憐憫又寵愛,好像是他第一次見她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他呼喚她。 “爸爸……爸爸,我在這兒呢!”宋巧比不想再叫他“老宋”了,可是一叫爸爸,她的聲音就又哽住了。 “你不快樂……阿比……你跟他……你不快樂……”宋成斌似乎使了很大勁兒才說出這幾句,說得宋巧比一怔。 “小蕭…他愛你……他……”宋成斌的話說不下去,他的眉毛又皺起來,估計是疼的,他還強(qiáng)忍著,又嘆了口氣:“但是……不要……” 說到這里,宋成斌又倒了口氣,看得出,他說出這幾句話都很艱難。 宋巧比大概猜到她爸的話,替他說下去:“你是不是想說,我不該嫁給周崇寒,我跟他在一起不快樂?蕭遠(yuǎn)愛我,我應(yīng)該嫁給他?” 豈料宋成斌卻緩緩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垂下目光,定在宋巧比的腰腹上,又指了指:“孩子……孩子……”說至此,又一聲嘆息。 宋巧比頓悟她爸爸的心思,不禁心頭一陣顫栗,便嗚咽起來:“爸爸……爸……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擔(dān)心孩子……你放心,不管怎么樣,我都會照顧好我自己和孩子的……你放心,你放心……” 宋成斌卻仍然不撒手,眼睛瞪得老大,看著她,似乎有一腔話要說。宋巧比知道,她爸還是不放心。 “爸爸,小時候別人跟我算命……萬事由天莫苦求,百計徒勞枉費(fèi)心,我命如此,聽天行事吧……” 宋成斌抖了抖嘴角,然后就松開了手,指了指床頭柜,然后手指就垂了下去,眼睛也垂下去,忽又一抬眸,目光一亮,似乎看見了什么,瞪圓了眼睛,看著天花板,嘴里發(fā)出嗚嗚的聲音,宋巧比一驚,忙跳起來按鈴叫大夫,這邊宋成斌就突然凄厲地叫了兩聲:“素娥……素娥!” 那是宋巧比mama的小名。 宋巧比一怔的功夫,宋成斌抬了抬手臂,似乎跟一個無形的人握了手。 等大夫推開門的那一刻,宋成斌的手臂已經(jīng)滑到床下去了,整個人的眼睛還死寂地瞪著天花板,似有心愿未了。 宋巧比腦袋嗡地一聲,眼前一黑,從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嘶力竭的哀嚎:“爸爸!” ……周崇寒趕到火車站的監(jiān)控室時,程依依正歪在里面,挺著張慘白的臉哭,她一見周崇寒,一下子站了起來,周崇寒向前一步,程依依便倒在他懷里:“周哥……小輝……他,他不見了……” 周崇寒扶穩(wěn)了她問:“你最后一次見到他是在什么地方?” “在……候車室……我去打杯水的功夫……他就不見了。”程依依有氣無力,臉哭得紅腫,整個人像夢游,好像還接受不了這個事實(shí)。 周崇寒回頭問監(jiān)控室的工作人員:“攝像頭里沒有拍到嗎?” “最后拍到的是這一幀?!惫ぷ魅藛T指了指黑白的監(jiān)控屏,右下角有個小孩的影子,一晃而過。 “他去的那個方向正好是個死角,拍不到,在那個時間段,我們再調(diào)取其他角度的攝像頭,并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小男孩的蹤影,所以我們初步判斷,要不就是上了火車,要不就是出了車站……” 這結(jié)論等于沒分析,周崇寒鎖住眉頭。 “他不能上火車……他不能離開我……”程依依呼了一聲,上氣不接下氣,瞪著雙失神的眼睛,眼淚直流。 “你的意思是被人拐走了?”周崇寒問那人,那人立馬擺手:“我們只是分析孩子的去向,可沒給你們暗示什么……” 一旁站著個警察,打斷說:“每年發(fā)生在火車站拐賣孩子的案例有上萬起,而且這也是人販子出沒的高危地帶……” 這話一說出來,周崇寒的心就咯噔一下,那邊的程依依猛烈地?fù)u頭:“不會的不會的,人販子不會拐賣小輝的……他們見了他就知道了……小輝……他……”程依依又喘不過氣來了,整個人處于半休克的狀態(tài)?!?/br> “我去跟大家一起去找,你就呆在這里哪里不許去!”周崇寒跟程依依命令,可是程依依怎能順從他,那可是她兒子! “我不……我要跟你們一起去找小輝!”程依依根本沒等他,直接竄了出去。 周崇寒也是拿她沒辦法,只得跟那警察和幾個工作人員一起去候車廳,到處搜尋檢查,尤其針對那些提著大包和旅行袋的,他們格外留意。 “有幾班火車似乎剛開走不長時間……”周崇寒看了看表,對旁邊的警察說。 警察點(diǎn)頭:“倒是可以通知這些站點(diǎn)的警察局,讓他們在火車進(jìn)站后協(xié)助排查。” 周崇寒表示贊同,又回過頭看程依依,只見她披頭散發(fā),形容枯槁,如同丟了魂兒一樣,但目光卻異常急切瘋狂,在來往的人中不停地追隨。 突然前面出現(xiàn)了個小孩,可能是穿了相似的黑色絨衣,蹦跳著往前走,程依依就直接撲了過去,一把摟住那孩子,一轉(zhuǎn),不是小輝!但那孩子的家長卻不樂意了,上來就推程依依:“你干什么?你干什么?!” 周崇寒便急忙上來解釋,正解釋的功夫,程依依已經(jīng)被別的孩子吸引了目光,癡癲顛地奔了過去,周崇寒就也顧不上解釋了,又跑過去追程依依。 不是,不是,又不是!小輝,難道真的是被人販子拐跑了嗎?小輝,你到底在哪兒?。?/br> 程依依整個人快虛脫,連哭的力氣都完全沒有,只瞪著雙眼睛,不停地尋著。 后來也有好心人幫忙找,大家?guī)缀跏前仰H城火車站翻了個遍,但始終無果,天色也就漸漸傍晚了, 就在所有人焦頭爛額的時候,監(jiān)控室突然打來電話,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點(diǎn)什么消息,召集所有人都回到監(jiān)控室。 周崇寒第一個趕回來的,直接沖到監(jiān)視器的屏幕上觀察,看視線里有個男人領(lǐng)著一個小孩剛進(jìn)了火車站,東張西望,似乎在尋找著什么,周崇寒仔細(xì)盯著那男人,忽然眼前一亮,這人他好像見過! ☆、第29章 一暈而散(3) 宋成斌病床的床頭柜里沒有別的,只有幾百塊錢,不知是老宋生前沒花完的,還是就是打算留給宋巧比做“遺產(chǎn)”。不過,宋巧比倒更在意旁邊的一張紙,打開看,是老宋凌亂的筆記,上面列了一溜兒名字,沒有姓,只有幾個名字。 這是老宋給外孫起的名字。 宋巧比登時又要哭,蕭遠(yuǎn)倒是歪著腦袋拿起來看了一會兒說:“沒發(fā)現(xiàn)老爺子還練過書法啊……” 這話倒是讓宋巧比收回了眼淚,翻他一個白眼。 蕭遠(yuǎn)就立刻收回嬉皮笑臉,瞬間變嚴(yán)肅臉:“周崇寒呢?他不是天天跟你一起來嗎?” “死了!”宋巧比冷著聲音說。 “嗯?”蕭遠(yuǎn)此刻本來就對“死”這個字挺敏感的,更別說他還頭一回聽宋巧比用這個字兒去說周崇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