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男人搖搖頭,深邃的黑眸閃爍著掙扎。 “……回答我!”早已隱藏許久的情緒,終是如噴發(fā)的熔巖一般爆發(fā)出來,手上的“斬妖刀”刀鋒一轉,直指男人脆弱的脖頸,“信不信,我殺了你!” 回答她的,依舊是沉默。 一滴溫熱的血珠,順著刀鋒滑落,然后,徹底消失在暗色的刀身中。 一滴淚,悄無聲息地滑落而下,“那你,帶我回小師叔身邊好不好?只要他在身邊,我……一定很努力很努力修仙的”。 沉默,是這世上最殘酷的拒絕。 這次,顧雪舞不再抱有任何希望,看著面前的人,眼里全然是失望,收了刀在手里,轉身離去。 “雪舞?!?/br> 看著抓著自己胳膊的那只手,顧雪舞眼神暗了暗,“麻煩長老師叔放手”。 似是就怕她再多走一步一般,那只手,絲毫沒有放松。 “我發(fā)了誓,若不能將他這魔族大軍屠戮干凈,我定受萬重天譴,魂飛魄散,永不超生?!?/br> 說著,她就要將自己的手臂扯出來,卻是抓著自己的手大力一拉,讓她腳下一個趔趄,便是跌進了一個散發(fā)著清淡氣息的懷抱。 一只溫良的手輕輕覆上她的眼眸,遮了她的視線。 “我來。”寒涼的話語,藏著隱隱的熟悉溫柔。 然后,眼前再是看不見什么,耳前再是聽不到什么,仿佛世界停止了運轉,一切變得寂靜無聲。 再次睜開眼眸時,除了那半空幾個苦苦支撐未曾倒下的魔族長老,眼前,只剩一抹平川,沙塵滾滾,仿佛剛才那些整齊排列的方陣,從來未曾出現(xiàn)過一般。 除了風的聲音,世界,好靜好靜,有好長好長的時間,顧雪舞就半張著嘴,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這里,這里”,身后的人,逼著她將視線落在城墻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人身上,“還有誰欺負過你,一個個指出來,告訴我”。 明明那般溫柔的聲音,卻是聽來如羅剎一般可怖。 就像是陌生人一般,顧雪舞覺得,身后的人,好陌生,好陌生,陌生到,她都不知為何,心生了一股莫名的恐懼,恐懼,讓她掙脫了他的懷抱,就那樣瞪大著眼睛看著他。 第一次,她覺得,自己這般渺小脆弱,脆弱到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將她像螞蟻一樣捏死。 不管哪里,除了小師叔,都不需要她…… “你,在怕我?” 怎么可能?她怎么會怕他?他是自己的長老師叔。 “那你為何發(fā)抖,嗯?” 是啊,為什么會發(fā)抖? “因為……我怕……死……”怕自己像那些消失的魔族軍隊一樣,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天地之間,那樣,她就再也找不到小師叔了。 “不會,只要我在,我不會讓任何人傷你的?!敝灰腥烁覀业暮⒆?,通通都該死。 “我要小師叔,我要小師叔?!?/br> 此時此刻,下一刻,下下一刻,明天,將來,她都只要小師叔,寵著她,慣著她,對她很溫柔,很溫柔的小師叔,像初晨的陽光一樣對她笑著的小師叔。 “以后,一直,一直,都由我陪著你,好不好?你要什么,我都給你,這世上欺負過你的人,我也一個個都殺光,不會讓你受一點傷害?!?/br> 你不要怕我,可好? “不要!” 手上的斬妖刀,毫無自覺地就那么揮出…… 憑什么!憑什么!憑什么對我這么好?! 我只要小師叔,我只想在青陽峰上和小師叔一起過。 我什么都不要!我不要待在這個骯臟的世界!修仙,修仙,修仙…… 我就想在小師叔身邊,修仙可好,這樣,不管是什么樣的世界,她都愿意待下去,只要有小師叔的地方,哪里都是好的,她會努力努力變強大,去保護小師叔,小師叔要什么,她都給他,這世上誰敢欺負他,她一個個全都殺光!她不會讓他受一點傷害…… “我……” 卻是這一驚一嚇,身子早已撐不住的人終是兩眼一翻,昏迷了過去。 這世界,明明就太瘋狂,執(zhí)著癡纏的人,都是最可怖的魔。 執(zhí)念,是最容易蒙蔽人的心魔,明明很容易堪破的,卻是堪不破,就那么陷入了一個逃不出的魔障,讓自己的靈魂日日受著烈火一般的燒灼煎熬,慢慢墮落成最可怖的兇神。 “哈哈哈哈……”看著墨離手上的那一抹血色,魔尊似瘋魔了一般,笑得幾乎流淚。 墨離,我說你輸了,你就輸定了…… 今日之后,不管是修界還是妖界,都容不得丫頭,我看你如何應對! 卻是笑過之后,他只出神地看著那人懷里的人兒,夢囈般道:“jiejie?!?/br> ☆、第112章 回歸現(xiàn)實 一聲亙古的長嘆,悠悠盤亙在怨鬼林的上空,帶著別人欠了她十八輩子的冤債的幽怨,戚戚然然,凄婉非常,讓整個林子似乎都蒙上了一層化不開的哀傷。 “回憶到此結束”,夜色般的眸子,似是蘊著星辰點點,沉淀著獨屬于歲月的傷痛和深沉,轉眸之間,哀傷婉轉,幽幽怨怨,戚戚然然,看著好不可憐,“你們是不是覺得,我那時的日子特苦逼?” “……” 有些陰森的風,吹得整片竹林簌簌作響,竹葉悠悠飄落,帶著些黃昏暮色的寒涼。 “還有呢?” 故事明明還沒到□□,正是聽得興起的紅衣妖魅鬼物眨巴著純潔無辜的眼神,對下面的故事很是期待。 “沒了。”花朵攤手,無辜地看著他。 “二姐,你還沒說后面的事呢,你和你小師叔后來怎么了?” 這故事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特吊人胃口,面上有些急色地想要聽到后面的故事,她早就知道自家二姐不簡單,但是沒想到是這么厲害的人物,今日聽了這些故事后,簡直是崇拜得不能再崇拜了,一雙晶晶亮的眼珠子里,就差冒出兩顆桃紅色的星星來。 當然,一旁第一次聽到自家二丫說那轉世之前的花大寶,也是聽得有些驚心動魄,面上也跟著這故事的起伏一陣唏噓。 “后來?沒啥說的了”,花朵特自豪地挑著眉頭,很是老成地拍了拍花云的肩膀,吹噓道,“你二姐我是誰,天不怕地不怕,當然是一路彪悍到底,誰敢欺負我?小心被本大人揍得門牙亂飛!” 記憶這種東西,就像書頁里的字,若是塵封太久,一直不拿出來見光曬曬,就會越來越淺,越來越淺,最后變得模模糊糊,很多細節(jié)就都記不太真切了,不管是仙,還是人,都會如此。 那種不能彰顯自己光輝形象,窩囊地被人欺負加欺騙的記憶,就讓它隨風逝去吧…… “那你們怎么……” 花云想起前不久發(fā)生的事情,面上全是憂色,明明那時候,她看到自家二姐反應全是撕心裂肺的痛苦,那時,她都怕,二姐就那樣,破碎在了自己的面前,然后,像姐夫一樣,徹底消失在她的面前。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昏睡了幾天后,這二姐就跟前后變了個人似得,不說精神一點不頹靡,居然還熱情地拉著一家老小,面色平靜地與他們說自己的過去。 “二姐?!?/br> “嗯?” “你不要這樣,想哭就哭出來吧……”她怕自家二姐是在他們面前裝堅強,裝無所謂,明明很傷心卻要這樣,她看著難受,人憋久了是會崩潰的。 “……傻丫頭”,花朵彎著眉眼笑了笑,眼里無絲毫的憂傷,指著自己的腦袋對著花云道,“別亂想,你二姐我的腦瓜子跟一般人可不一樣,這想事看問題的角度比較奇怪,放心,我說沒事就沒事”。 如今,那人好好地活在這世上,還閑得沒事吃多了撐著跑來跟她玩兒cosplay的戲碼,她傷心了幾天的時間想來想去,也看開了,反正人在那兒,她就不怕他跑了,即使跑了,他追回來就是了,急個毛線的球球…… 想到這里,她無奈地搖了搖頭,唏噓感嘆道:“這男人啊,怎么就這么別扭?有個事情就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有完沒完?自己拉不下面子來找我,就跟我玩兒這戲碼……” 欠下的,早就還了,若是你灰飛煙滅于三界,我會痛苦一輩子,可如今,你既然好好地活著,我也釋然了。 “我現(xiàn)下覺得,心情是從來沒有的舒爽,哼哼哈哈!”花朵插著腰身,眉眼之間全是舒展的笑意,旁人竟是看不出來有半點假裝的。 墨離,你要敢跟那誰誰誰結婚,老子弄死你!你既然別別扭扭地來找我,本大人不給你回點禮于禮不合,老子要把你妖界踩翻! ……反正,你若不要我了,我…… 被花朵那怪異的眼神弄得身上一陣寒戰(zhàn)的青鋒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掩面干咳一聲,“丫頭,你干嘛這么看著我?” 說著,某只鬼物很是利落地將身上的雞皮疙瘩抖落,勾著水靈靈的媚眼往著她身上蹭著,“丫頭在向人家暗示什么嗎?哎呀,討厭啦,人家會不好意思的啦,咱們還是進屋子去吧……到時候,丫頭你想怎么樣都可以”。 在眾人詭異的眼神中,某只跟軟了骨頭的水鬼似得,軟在了花朵身上,然后,被翻著白眼的人一臉嫌棄地推開。 “得得得,你少來,爺我有正房在那里擺著,不會隨便來拈你們這些花花草草的?!?/br> “只要你愿意,人家心甘情愿地當你的小三。” “爺最煩的就是小三,邊邊去!” “那我做你的地下情人,咱們偷偷摸摸的,我不會和你那‘正房’搶,乖乖地,不會爭風吃醋,好不好……” 青鋒眨著一雙媚眼可憐兮兮地看著花朵。 這次,連一旁的秀才都看不過去了,臉上第一次對自家的主上顯出了那么丁丁的嫌棄之色……這身段也放得太下了吧,把我們怨鬼的臉都丟盡了! 聽著這話的花朵卻是收斂了臉上嫌棄的神色,抬手輕輕勾起面前這只橡皮糖似的將她黏住的鬼物,看著那雙似是單純無邪,又似藏了很多很多她看不懂的情緒的桃花眼,微微蹙了眉頭,突然覺得有些揪心,良久,才沙啞著聲音道:“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br> “是嗎?那他是誰?”歪著腦袋的鬼物面上有些好奇。 “記不得了,有些東西,碎了,這么多年了,我也想不起了?!?/br> 反正,一切恩怨該了的都了了,老是陷在過去也沒意思,如今,她最需要的是將這短暫的后生過得好好的,在遭雷劈之前,繼續(xù)裝逼吧…… 說了這么久的故事,說的她口干舌燥,花朵也沒了那個耐煩,對著眾人擺擺手,“散了吧散了吧,該煮飯了”。 轉身,瞅見房頂上睡得一嘴哈喇子不知今夕幾何的白狼,撇了撇嘴,順手從地上撿了顆石子兒好巧不巧地砸在那狗狗脆弱的鼻子上。 “敖大人,起床了,月亮都曬到屁股了?。 ?/br> 正做夢在跟自己心目中的女神零距離接觸享受著女神那雙柔荑與自己順毛的舒暢的某只,突覺鼻子一痛,猛的一個激靈從房頂上爬起來,眼睛都還沒睜開就吼了回去:“哪個要死的不想活的把老子吵醒的?。。。±献右毫怂菲?!咬死他丫的!找死!找死!沒看到老子正做美夢?!” 的,tmd,他人生中這么寥寥幾次好不容易夢到自己的女神,連女神那小手心都還沒舔著,就被不知哪個要死的,該死的給吵醒了,哼,信不信他發(fā)起火來燒了這破房子?! “呀呀,做啥美夢了?這大的火氣?!?/br> 一個飛身落在房頂?shù)幕ǘ涮糁佳塾腥さ乜粗媲罢艘簧砻陌桌?,難得來了興致,抬手幫他順了順被風吹亂的長毛。 “關你屁事!” 白狼足足給她甩了三個大白眼,火氣來了,又沒忍住,一爪子狠狠地拍了下去,然后,才被修好立起來的竹屋,就生生又開了個大洞。 屋頂?shù)臍夥?,有一刻的死寂?/br> “不錯,再拍一個洞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