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節(jié)
騁榮笑道:“我就知道,慕掌柜這人是很會做人的,知道你最喜歡這些香料,便撿著這些給你?!?/br> 騁榮又說了半晌,見懷真轉憂為喜,才又告辭離去。 因跟騁榮提起了小瑾兒,懷真不免又觸動想念之心,下午時候,便乘車來到唐府,跟小瑾兒玩鬧了半日。 至黃昏時候,唐夫人便苦留她住下,懷真因想著前途未卜,又因小瑾兒慢慢兒長大,只怕更加彼此生分了,真真兒是情何以堪……當下果然便留宿唐府之中,一直到了次日方回。 正蘭風也盼著她,因見她回來,便拉到書房中。 懷真見他如此,知道多半是宮內的事兒有了著落。 果然蘭風道:“這件事兒,算是放下一半兒的心了?!碑斚戮桶汛蛱絹淼那樾握f了一回。 原來昨日,因趙永慕龍顏大怒,喝命嚴查,宮中眾人不敢怠慢,詳細查驗之后,發(fā)現(xiàn)前兒蘇婕妤所吃的海棠酥,果然是落了藥的,仔細查探究竟,到底是尋到了動手之人。 偏偏這動手之人卻并不是別的,乃是皇后身邊兒的一名叫做秋蔚的貼身女官,乃是皇后自在郭家時候就帶著的……經過一番審訊,秋蔚已經應承了自己因嫉妒靜妃,為皇后不平,故而動手,而秋蔚供認所有之后,便又說了許多對不住皇后等的話,趁人不備,竟自盡了。 懷真心驚rou跳,聽著秋蔚這個名字十分熟悉,仔細想想,卻不是先前在熙王府的時候中了藥,被郭建儀相請、那前來幫忙的丫鬟? 若是不認得倒也罷了,如今回想……那卻是個看著極淡然有心思的丫鬟,沒想到竟會是這般的人? 趙蘭風又說道:“只因這一節(jié),皇上斥責皇后有失職責,命皇后靜思己過……其他的倒也罷了。唉?!?/br> 懷真心中滋味復雜,默默無言。 蘭風見她呆呆地,便問道:“我聽說今兒騁榮公主來過?” 懷真正思量間,便只點了點頭。不料蘭風說道:“先前你說要出去……爹并不肯答應,然而如今看來,縱然強留你在京內,竟也是……” 蘭風想到蘇婕妤如今之態(tài),倘若不是上天眷顧,這會子倒下的,便很可能是懷真了,可見那些兇險真真兒的防不勝防。 蘭風深吸一口氣:“爹心里想,倘若你真的想去詹民國……那么,倒也可以隨著騁榮公主去轉一轉,橫豎如今天下太平,你若是厭倦了,再回來就也使得?!?/br> 懷真正出神中,茫茫然聽蘭風說了這幾句,起初竟未及反應,過了會兒才醒悟,便道:“爹……你說的可是真的?” 蘭風心中為難,可是望著懷真雙眸,仍是點了點頭:倘若強留,懷真自然不會忤逆,然而自從先前他入詔獄開始到如今,懷真只怕也從不曾真正開顏過,倘若她果然有心出去游走四方,只要是她愿意且是喜歡的,又如何不能成全? 因此趙蘭風痛下決心,終究首肯。 不提懷真如何,倒是李賢淑聽說了,把蘭風罵了幾句,道:“這樣嬌滴滴的女孩兒,又不是騁榮公主那樣鎮(zhèn)日在外騎馬游街的,跑出去怎么了得,誰知道會生出什么別的事來?何況她還有個小瑾兒呢!肚子里可還揣著一個呢!” 蘭風道:“我也是想開了,若要懷真不傷分毫,只好把她牢牢地看在宅子里,不然倘若出去……宮中府中,倒也不知會有什么意外,不如且隨著她的心意,由她去罷?!?/br> 李賢淑直著眼問道:“小瑾兒呢?” 蘭風道:“你沒見么?這幾日懷真特意把小瑾兒放在太太那里,只怕她也是想……” 李賢淑不由鼻酸:“好罷,別的能撇下,她的親娘也能撇下?” 蘭風把李賢淑肩頭擁住,道:“快別這樣傷感,你就當懷真仍是出嫁了罷了?!?/br> 李賢淑搖頭道:“若是出嫁,倒也比這個好些,至少知道她在那兒,要找也是容易的,若真去了詹民國,來來回回,至少也要三個月!” 蘭風道:“你忘了先前你陪我回泰州,也依舊是跟懷真分開了數(shù)月呢?” 李賢淑語塞,忍不住捶打蘭風道:“你到底是幫誰的?” 蘭風握住她的手:“我誰也不幫,我只是想讓懷真快活自在?!崩钯t淑聽了這話,紅著雙眼,卻終于不做聲了,只是低低啜泣。 話說這日,正是騁榮公主啟程回詹民國的日子,只是眾人卻并不知道,車駕之中,還有一個永平郡主。 騁榮公主仍舊騎著馬兒,隨行車駕旁邊兒。 懷真因是頭一次撇開父母出門,心中忐忑惶恐,雖包袱等物都收拾妥當了,可臨行之前,竟又不舍起來,那腳幾乎也僵了,寸步也動不了。 李賢淑更是不舍,拉著她不許出門,蘭風因見母女兩個如此,他心里卻也難以割舍,更隱隱后悔答應了她,便溫聲道:“阿真……若現(xiàn)在變了主意,也還使得?!?/br> 自打定了主意要去,這兩日里,懷真也分別向應玉,張珍容蘭家里,唐府等各處都走了一遍,將所要需要交代的一應事宜也都安置妥當。 事到如今,又怎能后悔? 將出門之時,門上卻報表舅爺來到。 雖然懷真要遠游此事,并未向人張揚,只是懷真私底下同應玉說過……然而郭建儀因早知道她有此打算,何況她又拒了自己的心意,便猜到她今日要跟騁榮公主去。 進來見蘭風夫婦是如此情形,郭建儀自知猜對了,心中冰冷無言。 懷真反鎮(zhèn)定下來,道:“小表舅,先前不及說,正好你來了……可記得我曾同你說起的好事么?是因太姑奶奶把她一應的產業(yè)都交付了我,我理了賬目,留了一部分能用的,其他的田舍產出,庫中的寶物等,都交付你處置,權作國庫之用罷,也算是我盡了太姑奶奶的一點兒心意。” 郭建儀深吸一口氣:“我不聽這些,只要你留下。” 懷真道:“我留下也只是生事。我走后,別的倒也罷了,只有小表舅你,我向來雖知道你的心意……然而你好歹也為自己著想,郭家不能無后,京中好女頗多,小表舅若是能與人結緣,我不管在何處,都為你喜歡。” 車輪滾滾,微微顛簸,懷真回想臨別之情,不覺心旌神搖,難以自在。 正行走間,騁榮公主忽地聽到一聲喚:“停車?!?/br> 騁榮靠近車窗,便問究竟,卻見車簾微微打起,是懷真滿面淚痕:“公主……我……” 原本打算去詹民國的時候,還是一派喜歡,仿佛豁然開朗,然當真啟程,每次車輪轉動,都好像壓在她的心頭一般,叫人呼吸都不能。 騁榮才要說話,就見莽古從前頭打馬跑了回來,問道:“怎么不走了?” 此刻已經是出了城門,上了大道,左右兩邊兒是密林,因天氣漸冷,這會兒又早,路上竟沒有別的行人。 騁榮才要回答,忽然臉色一變,放眼看向身側林中。 與此同時,便聽到得得的馬蹄聲響,從背后大路上急促傳來!騁榮不及回頭看來人是誰,就見密林中嘩啦啦一聲,數(shù)只飛鳥沖天而起,與此同時,箭如雨下! ☆、第 355 章 話說車隊出京,忽然箭如雨來,騁榮公主知道遇了埋伏,卻不知是何許人竟如此大膽,敢在離京城不遠的官道上動手。 騁榮雖是女流,卻從來極有見識,遇事不慌,忙叫眾人抵抗,陪伴而行的除了詹民國的侍衛(wèi)隊外,另還有京畿司之人,只不過因猝不及防,頓時間先被傷了一半兒。 懷真人在車中,不知如何,笑荷夜雪兩個人早就起身,一個將她按倒護住,一個略掀起簾子往外看。 正看時,一支箭嗖地射了過來,夜雪將身一閃,箭射破簾子,釘在對面車壁上。 幸而除了這一支箭外,再也不曾有亂箭射入,笑荷色變問道:“這是什么人?” 夜雪說道:“是從樹林里射來的,性辭職人只怕立刻就會現(xiàn)身。”果然才說兩句,果然就見許多人影,光天化日下如同鬼魅,向著車隊襲來。 笑荷見箭止了,也起身看去,猛然見這般陣仗,驚心之余,也覺大事不妙。 夜雪道:“不知這些人來意如何,外頭有公主在,咱們只別出去?!?/br> 說話間,卻又聽見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兩個人面面相覷,忽地聽外頭騁榮公主道:“凌駙馬,快回頭!” 懷真原本伏底身子,正聽著兩人對話,猛然聽到騁榮如此一聲,便抬起頭來,眸中透出不信之色。 笑荷詫異道:“什么話,是凌公子也來了?” 夜雪也變了臉色,試著將車廂門打開,探身往外,果然見自城門方向、一匹快馬飛馳而來,馬上那人,素衣錦袍,革帶隨風,面容冷峻而雙目如星,正風馳電掣般打馬而來,豈不正是凌絕? 此刻喊殺聲四起,車駕護衛(wèi)隊跟來襲刺客正拼生死,騁榮跟莽古兩人也都動了手,然而這來犯的敵人因早有準備,竟大有以一敵三之勢,又加上兵器甚是厲害,眼看車駕衛(wèi)隊已經撐不住了。 騁榮見狀,便用詹民語呵斥了幾句,有一個侍衛(wèi)跳上車來,打馬急趕而行,竟是調頭往京城方向而去。 因車轉的甚快,懷真跟笑荷夜雪兩個,齊齊歪了身子,笑荷忙抱住懷真,倉促中道:“公主想叫咱們趕回城去!” 原來騁榮見刺客人多勢眾,只怕扛不住,故而想保全懷真,誰知馬車轉頭疾馳之時,忽然有幾個刺客,竟也隨之縱身趕上。 騁榮見狀,心中一驚,回頭沖著莽古大喝幾句,莽古吼聲如雷,也不回頭,眼見一名刺客刀刃雪亮逼來,他竟不避,一步上前,就在刀刃卡在了身上之時,蒲扇般的大手探出,猛地將那人掐住脖頸,微微用力,頓時便拗斷那人頸子,順勢把尸身往另一名刺客身上用力甩過去,大力之下,那人亦被撞翻在地。 其他眾人見莽古如此悍勇,又驚又怒,當下又有幾名刺客怪叫著沖了上來,詹民國的侍衛(wèi)們也都是一貫的驍勇無畏,又見少主是如此神威,自然也是精神大振,因此雖然傷亡慘重,卻仍是氣勢驚人,令刺客們無法小覷。 場中交戰(zhàn)激烈,不遠處的高地之上,默然立著三道人影。 當中一人,黑巾蒙面,抱著雙臂,正冷冷觀望,眼見詹民國眾人如斯情形,不由喃喃低語數(shù)句,卻竟是扶桑話。 蒙面人說著,目光轉向那往城內奔逃的馬車上,此刻早也看見官道上疾馳而來的凌絕,蒙面人笑道:“有趣,沒想到竟然一箭三雕了?!?/br> 蒙面人右側那身形略嬌小的人道:“主君這話何意?”聽聲音,竟是個女子。 蒙面人并不答話,只是盯著場中,見騁榮公主人在馬上,忽地張弓搭箭,只聽嗖嗖兩聲,箭無虛發(fā),竟把一名刺客射翻在地,兩個人躲閃的快,只僥幸受傷。 然而雖然如此,仍有兩人緊追著馬車不放,有一個人躍上車轅,忽地見馬車內一個女子出來,正是笑荷,手中白刃影動,將那刺客逼住了,無法入內一步。 這會兒騁榮復又張弓,趁著那刺客跟笑荷交手不及之時,一箭射出,便又解決了一個。 蒙面人看到此處,便皺皺眉,他身邊兒那人道:“主君,讓我去罷。” 一語未罷,左側一個粗啞的聲音道:“良子,還是讓我去?!?/br> 蒙面人微一點頭:“讓良子去,只記得……別……” 蒙面人并未說完,良子卻已經明白,低頭道了聲“是”,縱身躍下山丘而去。 剩下那人似有些迫不及待,焦躁說道:“主君,為何不讓我出馬,讓我殺了那王子!” 蒙面人不言語,那人道:“主君莫非覺得我殺不了他?” 蒙面人這才淡淡說道:“我已有決定,你敢質疑?”那人聞言,這才又低下頭去。 且說騁榮公主眼看要解決了那追著馬車的數(shù)個刺客,忽然聽笑荷道:“公主小心!” 騁榮回頭,竟見一道人影從側面越來,身形嬌小,滿身黑衣,竟像是一只黑色的飛鳥一般向著自己襲來。 騁榮見她手底鋒芒閃爍,不敢怠慢,來不及發(fā)箭,舉手把腰間軟鞭摘下,猛然一鞭揮了過去。 良子想不到她的鞭子竟如此厲害,人在空中,躲閃不及,被辮梢掠過臉上,頓時火辣辣地,卻越發(fā)激起她的殺性,就地一滾,順勢拔刀刺向騁榮的坐騎。 騁榮見狀,手腕一抖,鞭子如靈蛇似的往底下?lián)]去,只聽得一聲馬嘶,與此同時地上一溜兒灰土暴起。 騁榮心知不好,縱身而起,千鈞一發(fā)之時躍在地上,而良子也慢慢地站起身來……騁榮騎的那匹馬兀自跑了幾步,才倒頭跌地,竟是氣絕。 良子望著騁榮,抿嘴一笑,舉起沾血的刀刃,伸出舌頭舔了舔,馬血腥咸,仍是溫熱。 這會兒莽古因見騁榮遇阻,頓時又大吼數(shù)聲,幾個詹民侍衛(wèi)紛紛沖上去護衛(wèi),這會兒那馬車又往前而去。 山丘上的蒙面人見狀,有些懊惱地低語了一聲,終于一閃身,竟自己沖了下去。 話說笑荷人在車轅上,一手持刀防范,一邊兒打量戰(zhàn)況如何,正兩個刺客閃身而來,笑荷揮刀直刺,怎奈她的武功雖然也算不錯,卻仍不能跟這些刺客相比,正險象環(huán)生,忽然身邊兒多了個人,正是夜雪,兩人合力,將一名刺客逼退。 外頭亂作一團,車廂內,懷真亦隨車顛簸來去,此刻車廂門被震開來,可見兩個丫頭擋在跟前兒,日光之下刀刃反光,極為刺眼。 懷真微微瞇起雙眸,一刻恍神的功夫,聽外頭有人叫道:“應懷真!” 懷真這才一震,想起來這是誰的聲音,極快轉念間,忙掀開車簾看出去,卻見一匹馬急奔到跟前兒,素白飄然的身影直沖入戰(zhàn)圈,在一團生死亂戰(zhàn)之中,看的人捏一把汗。 懷真驀地想起騁榮公主方才的話,不由忙忙地叫道:“凌絕!你來做什么!你、你還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