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節(jié)
懷真不解其意,這女孩子趁著她愣怔的功夫,猛抬手把懷真往外一推,自己卻轉(zhuǎn)過身去,竟是飛快地跑了! 這會子,果然見兩個(gè)丫鬟走了過來,一眼看見懷真,便笑道:“果然是在這兒呢?!甭孕辛藗€(gè)禮,便道:“姑娘且隨我們回去罷,三爺?shù)戎??!?/br> 懷真正也很想去見小唐,然而見這兩個(gè)丫鬟看著陌生,自己從未見過,又聽她們稱呼自己“姑娘”,心中無端有些驚慌。 這兩個(gè)丫鬟倒是不以為意,便轉(zhuǎn)身領(lǐng)路,一邊兒回頭看懷真,示意她跟上似的。 懷真只得隨行,如此走了幾步,懷真便遲疑著問道:“你們……如何、如何叫我‘姑娘’?” 兩人聽了,彼此對視一眼,眼底都透出好笑之意,其中一人竟笑道:“不叫‘姑娘’的話,那要叫什么呢?難道是……” 誰知才說了一句,便聽另一個(gè)丫頭喝道:“你要死,你再敢說一個(gè)字兒?回頭給三爺知道了,別連累我!” 先前那丫頭聞言,頓時(shí)便噤若寒蟬,悄悄說道:“是我錯(cuò)了……好jiejie,你只是別聲張?!?/br> 另一個(gè)回頭看了懷真一會兒,見她怔怔地,便才又道:“你倒是留神些,上回……” 兩個(gè)人湊在一塊兒,竊竊私語起來。 懷真聽不真切,見她們不答這個(gè),便索性又問道:“凌大少奶奶如何在府內(nèi)?” 兩人見她問,都覺著驚奇,也問道:“姑娘問的是哪個(gè)凌大少奶奶?” 懷真忍不住舔了舔唇,有些緊張道:“就是……林御史的女兒……凌大少奶奶……” 誰知兩個(gè)丫鬟聽了這話,愕然之余,均都笑了起來,前仰后合地,仿佛聽到什么極可笑的事兒一般。 懷真皺眉,見她們委實(shí)不像話,才要呵斥,忽地見前方又有個(gè)丫鬟來到……卻是眼熟的很,豈不正是吉祥? 懷真一看見吉祥,不知為何竟松了口氣,笑道:“吉祥jiejie!”便跑過去抱住了胳膊。 吉祥見她這般,便也笑著看她一眼,又抬頭對那兩個(gè)丫鬟道:“如何去了這般久?” 兩人忙斂了笑,道:“才找見姑娘,即刻便往回走了,并沒格外耽擱?!?/br> 吉祥道:“三爺?shù)燃绷?,催我出來看看,可沒事么?” 兩人道:“并沒別的事?!?/br> 吉祥又打量了會兒,便叫她們自退了。才對懷真說道:“好姑娘,先前又怎么了呢,又惹了三爺生惱了?” 懷真道:“并沒有做什么,怎么……三爺惱了么?” 吉祥盯著她看了片刻,忽然從頭到腳看了眼,皺眉又問道:“姑娘……如何這般打扮?” 懷真無言以答,此刻隱隱地也覺著哪里有些不對,只是說不上來,卻喜吉祥并沒多追問什么,只搖頭道:“罷了,橫豎不管你如何打扮,三爺都是喜歡的。姑娘且隨我回去……只是你也聽話些,別只惹三爺不喜歡,可好?” 懷真心中恍惚起來,就想到方才那個(gè)推自己出來、她卻跑了的女孩子……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來。 吉祥也不言語,只領(lǐng)著她,過了廊下,漸漸地竟往小唐的臥房而去。 眼見一步步靠近過去,不知為何,懷真竟越有幾分畏懼,腳步不知不覺竟有些放慢了。 吉祥察覺,便回頭來,道:“又如何呢?不必怕,你知道三爺不會害你的??靵怼本拱胧呛弪_的聲調(diào),伸手挽住了懷真的胳膊。 懷真身不由己,隨著她往前,終究到了小唐房中,門口小丫鬟報(bào)了,吉祥拉著她的手兒,便帶到里間。 到了里屋,抬眸看去,懷真的心已急跳起來,卻見窗邊桌子旁,正坐著那再熟悉不過之人,只是玉面上并無表情,只略多一絲令人望而生畏的冷意罷了。 吉祥上前行禮,道:“三爺,姑娘回來了?!?/br> 小唐聞言,才轉(zhuǎn)頭看來,雙眸看向懷真,忽地皺起眉來。 懷真本來急欲見到他,卻不知怎地,此刻相見,心中竟并無親近之意,反帶幾分畏懼,腳步挪動(dòng),本能地就想逃開……卻又自知不妥,只得生生按捺站定。 卻聽吉祥道:“先前在花園內(nèi),也并沒有事?!?/br> 小唐并不言語,只是皺眉盯著懷真,聽吉祥說到這里,便淡聲道:“你退下罷。” 吉祥深深垂頭,答了聲是,果然便后退幾步,臨出門又看懷真一眼,似有些擔(dān)憂之意。 此刻室內(nèi)無人,懷真鼓起勇氣,抬頭復(fù)看向小唐,張了張口,想叫一聲“唐叔叔”,卻竟有些叫不出來。 而小唐仔細(xì)看了她一會兒,臉色逐漸緩和了些,便溫聲說道:“你過來?!?/br> ☆、第 277 章 且說吉祥暫退,唐毅喚了聲,懷真遲疑不前,然心中到底許多愛念難舍,便挪步慢慢地到了桌旁。 相比她的存疑逡巡,唐毅仍是沉靜細(xì)看,見她如蝸牛似的慢騰騰挪過來,眼底反多了一抹很淡的笑意。 唐毅耐心等她過來,才道:“方才在花園內(nèi)……我一時(shí)……是有些焦躁了,你不可放在心上?!?/br> 懷真正有些不敢看他,聽了這般話,便抬起頭來,凝眸對視。 原本遠(yuǎn)著看,倒也罷了,此番離得這樣近,便看的越發(fā)清楚,的確是小唐無誤,除了……她微蹙雙眉,忽地一愣:發(fā)現(xiàn)他整齊的鬢邊,竟有些許銀發(fā)叢生,星星閃爍,如此打眼。 懷真呆了呆,竟脫口道:“幾時(shí)生出這許多白頭發(fā)來了?”她一邊兒問,一邊抬手,輕輕地?fù)徇^那早生的蒼然華發(fā),甚是疼惜。 唐毅挑眉,頗為驚訝地看著懷真,又眼睜睜看她的手中蹭過鬢邊,眼底的神色,也不知是狂喜,亦或者駭然…… 懷真只顧打量他的鬢發(fā),心中恍惚又道:“莫非是因出使了一趟新羅,故而cao心太甚,才年紀(jì)青青地便白了頭么?”一念至此,越發(fā)有些心疼。 唐毅自看得出她眸中那股憐惜神色,只是仍不敢信,眼神閃爍了幾番,終究沉沉默默地看著懷真:“你……你不怪我?” 懷真這才轉(zhuǎn)動(dòng)目光,又看向他面上,道:“我為何要怪你?”——才想起他方才說什么“花園內(nèi)……有些急躁”等話,然而她并沒見他發(fā)脾氣,只是有些冷地拂袖去了而已。 忽地便又想到那跑了的少女,懷真咽了口唾沫,便縮回手來。 誰知唐毅見她縮手,便舉手輕輕地握住了,將那溫軟嬌嫩的柔荑小心翼翼地團(tuán)在掌中,愛不忍釋。 他的掌心溫?zé)幔允撬煜さ臏囟?,瞬間,竟叫她心中生出無限安寧喜樂之意。 唐毅握著那小手,頓了頓,方又含一絲淺笑,道:“你今兒……好像跟往常不同?!?/br> 懷真不由問道:“哪里不同?” 唐毅似笑非笑道:“比如,你肯仔細(xì)打量我了……又比如,似現(xiàn)在這般,你肯讓我握著你的手了。” 懷真通身一震,差點(diǎn)就將手抽了回來,她駭然望著唐毅,澀聲道:“這是什么話?” 唐毅見她色變,卻錯(cuò)會了意思,只以為她又不高興了,手上一停,便問道:“我……又說錯(cuò)話了?”說話間,唇邊便多了一抹苦笑。 懷真難掩心頭慌張,胸口微微起伏,道:“唐叔叔,怎么說這話,先前我們……” 先前他們沒成親前,小唐因深情難抑,尚且不時(shí)有些“輕狂之舉”,自打成親之后,他愈發(fā)的“放浪形骸”似的,別說是執(zhí)子之手,就是更甚于此的舉止,自然也都沒少行過。 唐毅定睛看她,問道:“你叫我唐叔叔?” 懷真心頭窒息,唐毅復(fù)又問:“先前我們……怎么了?” 懷真咬了咬唇,皺眉道:“我也不明白,這到底是如何了,為什么會有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子,為什么林jiejie不是凌大少奶奶了,為什么唐叔叔你……你的舉止這樣古怪?!?/br> 小唐沉沉看她,眼底自有驚濤。 懷真同他目光相對,眼中已經(jīng)有淚沁出,道:“先前眾人都謠傳……說你在新羅出了事,可知太太、敏麗jiejie跟我都……總算你如今好端端回來了,如何又是這般古怪?如何眾人竟像是不認(rèn)得我了?” 小唐聽她說完,忍不住也有些駭然之意。 靜默良久,小唐才啞聲問道:“你……你又如何知道……我即將出使新羅?” ——他的聲音微微低沉,又帶一絲難以形容的沙啞,卻如此清晰。 懷真的心陡然大跳,仿佛有人在心口上狠狠扎了一下似的,痛的伸手捂住了心頭。 低頭垂眸之時(shí),再也看不清他的容顏,只聽他仿佛起身,將她擁住,聲聲呼喚。 懷真的心絞痛不已,所見所感都越發(fā)模糊起來,她唯有死死地揪著小唐的衣襟,拼著那刀剮似的痛,咬牙道:“別去新羅……唐叔叔,別去……” 驀地,所有的痛楚在瞬間抽離,仿佛連身子也不負(fù)存在,懷真自覺如驚鴻片羽似的,飄蕩而起,所有的亭臺樓閣,以及那令她眷戀的容顏跟他手底的溫?zé)帷M數(shù)不見了。 再醒來之時(shí),卻見床邊上圍著好些的人,懷真茫茫然,一瞬間竟全不認(rèn)得那許多面孔,只聽得那一聲聲哀哀帶淚的喚道:“阿真!阿真你不要嚇唬娘!” 又有人哽咽道:“meimei……快醒醒……” 還有人擔(dān)憂地望著她,輕聲喚道:“三少奶奶……” 懷真乍然聽了這個(gè)稱呼,才醒悟過來,竟猛地支著身子,胡亂掙扎著要坐起來。 李賢淑正在她的身旁,見狀忙抱起來,道:“阿真……你怎么了,可是要什么?” 懷真瞪著眼睛又看了一會子,才喚道:“娘?” 李賢淑摟緊了她:“好孩子,你嚇?biāo)滥锪恕!?/br> 懷真被她摟在懷中,眼睛一閉,復(fù)又睜開,這才細(xì)看眼前眾人。 卻見在床邊上站著的,分別是張珍,應(yīng)玉,騁榮公主,丫鬟扶著唐夫人,韋氏跟應(yīng)佩,而在李賢淑身側(cè)的,卻是個(gè)意料之外的人,竟是竹先生,身后站著趙燁。 懷真統(tǒng)統(tǒng)仔細(xì)認(rèn)了一遍,心中隱約明白過來,心頭的急跳才有了幾分平緩,只仍不能出聲。 這會子丫鬟把熬好的湯藥送上來,韋氏親手接過來奉上,李賢淑便喂給懷真喝,懷真吃了兩口,心里那股寒涼之意才逐漸退了。 她既然醒過神來,又見眾人都揪心看著,暗中吸了口氣,才若無其事地說道:“我現(xiàn)在好了,倒是讓你們都受了驚恐,若一直都守在這里,可叫我如何安心?”說著,便道:“不知敏麗jiejie跟孩子如何了?” 唐夫人道:“他們好得很,只是你jiejie還不能下地,把她急得不成,非要來看看你呢,是我們死勸著住了。” 懷真松了口氣,便道:“若是叫jiejie也來,我就罪過了。如今我好了,太太也快去歇息,待會兒我自去請安?!?/br> 唐夫人見她這般,淚早就流了下來,又不好當(dāng)著她的面兒過于傷悲,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好歹親家母在這里,我就躲個(gè)懶罷。”到底就叫丫鬟扶著,自回去了。 懷真又看張珍:“容蘭jiejie呢?先前見她也在?!?/br> 張珍忙道:“meimei何苦惦記著她?自己且安生休養(yǎng)著要緊?!?/br> 應(yīng)玉也對懷真說道:“你就是愛cao心,容蘭是有身子的人,先前站了半日,我們早勸著她回去歇息了,才叫大元寶留在這里看望著?!?/br> 懷真微微一笑,對張珍道:“我沒事了,你且也快些回去是正經(jīng),別叫jiejie擔(dān)心,何況這里許多人呢,竹先生也在,又怕什么?” 張珍不肯離開,搖頭道:“好歹我看著是心安的。” 懷真轉(zhuǎn)頭看應(yīng)佩,道:“哥哥替我勸勸他……這會子他很該回去陪著容蘭jiejie才是。”應(yīng)佩無法,又怕懷真多cao心,便拉了張珍出門,自去勸說。 這會子應(yīng)玉道:“我家里沒事兒,狗娃兒我也帶來了,奶母看著,你不用趕我走了,索性多陪你幾日才好?!?/br> 卻聽騁榮公主也道:“我倒是要告辭了,改日等三少奶奶再好些了,我再來探望。” 懷真聽了這一聲喚,才想起來方才她半昏半醒中,便是騁榮喚了自己一聲,便又轉(zhuǎn)頭望她,道:“公主恕我無禮,不能下去相送了?!?/br> 騁榮見她臉色仍舊雪白,雖看著是極柔弱的,偏透出一股溫和堅(jiān)韌之感,騁榮便一笑:“你且保重身子是最要緊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