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節(jié)
另一個笑說:“本來并不如何打眼的東西,只因沾著駙馬爺?shù)拿^,頓時便炙手可熱,人人追捧著呢?!?/br> 清妍因也聽聞此事,便笑了笑,道:“這起子商賈,倒是著實(shí)的眼尖能見,那日我才見駙馬戴上那香囊呢,不多時就出來一模一樣的了……且都喜歡的什么似的,說來我竟不曾仔細(xì)看過,待會兒駙馬回來,倒要認(rèn)真見識見識,看是何等的新奇阿物呢。” 宮女插嘴道:“奴婢倒是瞧過幾眼,看著刺繡倒也精致的,只不曾細(xì)看,駙馬爺并不肯叫別人碰?!?/br> 清妍聞言笑道:“你們不是不知道,駙馬爺有那等潔癖的,連你們伺候他更衣都不肯呢……寧肯自己勞動,哪里會叫別人再碰自個兒的東西?” 兩個宮女便不言語,只是陪笑。 清妍撐著精神,又等了一刻鐘,已經(jīng)略有幾分困意,不由越發(fā)焦急,正要再打發(fā)個人去書房里看看,卻聽外頭有人道:“駙馬回來了?!?/br> 清妍聽了,頓時滿面喜色,才又站起身來,含笑相迎。 說話間果然凌絕入內(nèi),因給公主又請了安,卻又自去沐浴了,半晌方回。 清妍早打發(fā)了宮女們出外了,見凌絕進(jìn)房,心中無端怦怦而跳,忽地想到方才眾人說的那香囊,忙留神看去,卻不見他掛在腰間。 兩個人床邊坐了,清妍因問道:“如何又忙了這半日呢?” 凌絕道:“殿下恕罪,可知我一旦翻開書,便什么都忘了。” 清妍笑道:“不妨事,我是知道的?!庇止室庹f些話題,只問道:“是了,他們都在議論你的香囊……聽說近來外頭都為了這香囊風(fēng)魔似的呢?” 凌絕眸色一暗,道:“不錯?!?/br> 清妍掩口笑道:“這些人也是不開眼的,難道你的東西就都是絕好的了?”一邊說著,一邊打量凌絕,卻見燭光之下,仍是那種清絕之姿,叫人一見傾心。 清妍因便???,心中竟癡癡默默地想:“我這話說差了……可不他的東西就都是絕好的?” 凌絕并不知清妍心中之意,只是被她一句話,便引得也記起香囊罷了,一時并未做聲。 清妍因回過神來,便又悄聲笑說:“駙馬,眼看時候不早了,咱們安歇罷?” 凌絕聽了,眉峰又是一動,看了清妍片刻,終于道:“是?!?/br> 說話間,凌絕起身,自走到那桌邊上,望著那跳動的一盞紅燭,此刻因背對著清妍,那雙眉便緊鎖起來,眉間擰著萬般不悅,雙眸亦是冷冷的,盯著那躍動的燭光,竟似看著仇寇一般。 耳畔只聽得窸窸窣窣,卻是清妍公主自上榻而去……凌絕緩緩地吁了口氣,半晌才俯身,將那盞紅燭給吹熄了。 且不說凌絕同清妍公主安歇,只說凌景深抱了凌霄回房,卻見林明慧正在哄著凌云,口中不知哼著什么歌兒,隱隱動聽。 明慧見他父子回來了,便回頭看了一眼,道:“你去瞧過小絕了?” 凌景深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懷中的凌霄見了凌云,便要下地去看,景深抱著不放,道:“宵兒莫急,待會兒再來看弟弟。” 明慧聽了,不由有些意外,又看他一眼,卻見景深已經(jīng)抱著凌霄又到了外間兒。 景深在桌邊上坐定了,見桌上有些點(diǎn)心果子,便先問凌霄道:“宵兒可餓不餓,要不要吃些東西?” 凌霄搖了搖頭,景深沉默片刻,見明慧在里頭并不曾出來,才低頭問凌霄道:“那香囊,果然是宵兒給二叔的?” 凌霄睜大雙眸,點(diǎn)了點(diǎn)頭。 景深凝視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眸,又問道:“宵兒為何要給二叔呢?” 凌霄眨了眨眼,并不言語,小小地手亂扯著衣襟。 景深見他仿佛有些緊張之意,便復(fù)笑微微道:“宵兒為何不給爹爹呢?難道宵兒不喜歡爹了?” 凌霄聽他聲音帶笑,才又仰頭說:“宵兒喜歡爹?!?/br> 凌景深見他終于開口,才又小聲問道:“既然如此,為何偏給你二叔?” 父子兩個面面相覷,四目相對,凌景深卻瞧不出凌霄眼底又任何異樣之色,只見小孩兒呆呆怔怔看了自己半晌,終于答道:“二叔……喜歡……” 凌景深輕輕皺眉,卻仍是含笑,問道:“二叔喜歡……是喜歡那香囊?可是爹爹也喜歡呢?!?/br> 凌霄搖了搖頭,又不做聲。 景深端詳他神情,到底是父子……景深心中一震,盤算了片刻,道:“宵兒的意思,不是二叔喜歡香囊,是說……二叔喜歡……” 凌景深遲疑著,不肯出口,卻見凌霄低著頭,正拉住他腰間的環(huán)佩在手上摩挲,一邊兒喃喃說道:“嬸娘?!?/br> 他正是學(xué)話的時候,別的話總是說不利落,只有叫“爹娘”“太太”“弟弟”等,或者要抱的時候,那些簡單的字眼,才說的利落,此刻這聲“嬸娘”,也說的清楚干脆。 凌景深緩緩地吸了口氣,問道:“宵兒是說,二叔喜歡……嬸娘?”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越發(fā)低了。 凌霄一言不發(fā),卻竟認(rèn)認(rèn)真真點(diǎn)了點(diǎn)頭。 凌景深掃了一眼,見屋內(nèi)并無他人,才又問道:“宵兒……如何知道的?”此時此刻,不知為何,身上竟有些微微地發(fā)冷。 凌霄默默無言,凌景深只得強(qiáng)做笑容,又哄了會子,才問道:“乖兒子,告訴爹爹好不好呢?宵兒到底……是怎么知道二叔喜歡嬸娘的?” 凌霄卻不肯做聲,只在凌景深懷中扭來扭去,很是不安分。 凌景深還要再問,就聽見里頭明慧揚(yáng)聲說道:“你們父子兩有什么話,非要在外頭說呢?” 景深只得說道:“就來了?!?/br> 見凌霄不答,景深也沒有法子,便把凌霄抱起來,要往內(nèi)去,誰知才站起身,就聽凌霄說道:“宵兒……看見的?!?/br> ☆、第 248 章 凌景深聽了凌霄回答,越發(fā)驚心,忙止步問道:“宵兒自哪里看見的?” 大概是他的語氣過于嚴(yán)厲,又透出緊張之意,凌霄有些受驚,呆呆地睜大雙眼看他,竟不肯回答。 正在此刻,明慧自里屋出來,見狀便笑道:“到底在做什么?還要瞞著我不成?” 景深見她出來了,當(dāng)下不再問凌霄,只道:“沒什么,同宵兒說幾句話,凌云睡著了?” 林明慧道:“睡了。” 此刻,凌霄見了母親,便張手索抱,明慧一把將他抱住,便帶他入內(nèi)看凌云,看了半晌,凌霄也自犯了瞌睡,明慧便命奶母帶了他去安歇。 這會兒景深也自洗漱完畢,明慧略收拾一番,便也上了榻。 兩個人也不言語,彼此各懷心事,半晌,明慧才說道:“你可知道……小絕那個香囊的事兒?” 景深正也掂掇此事,聞言便轉(zhuǎn)頭看向明慧,道:“如何提起這個來了?” 明慧道:“沒什么,這件事雖然是霄兒兒胡鬧,但他畢竟是個孩子……” 景深才笑說:“說什么,難道我會因此苛責(zé)我兒子不成?” 明慧才也笑笑,當(dāng)下便不再言語了,只是看了景深一眼,復(fù)轉(zhuǎn)回頭來,閉上雙眸,眼前卻無端出現(xiàn)在郭府的時候——在那角門處,雕梁畫棟之下,綠蔭搖曳之中,是小唐猛然把懷真抱了回去,低頭吻就。 先前,明慧曾覺著唐毅自是無可挑剔,只是為人未免有些迂腐木訥,缺情少趣的,因此當(dāng)初才被景深所迷,竟一心一意戀上景深,飛蛾撲火似的。 然而直到這會子,目睹如斯深情難掩……才知道原來不是,唐毅他,竟敢在眾目睽睽之下那般肆無忌憚,心系一人之情,天地昭然。 且當(dāng)時,他只看著懷真,那眉眼中的脈脈溫柔之意,叫人…… 明慧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當(dāng)看見那一幕的時候,心中竟然像是被重重?fù)袅艘幌滤频模痔?,又酸,又澀,竟是五味俱全,攪成一股子難受難忍之意……若不是當(dāng)時凌霄大哭,她簡直不知自己竟會是如何。 明慧正胡思亂想,忽地聽枕邊景深問道:“在想什么?”原來景深是習(xí)武之人,自聽出明慧呼吸紊亂,便猜她在想什么事兒。 明慧心中一驚,忙矢口否認(rèn)道:“不曾想什么……”話一出口,忽地又覺得這句倉促生硬,反像是欲蓋彌彰了。 黑暗中,明慧的心七上八下,生怕景深會猜出什么,誰知靜了片刻,才聽景深道:“既然如此,那便早些睡罷?!?/br> 明慧略松了口氣,便應(yīng)了聲,翻了個身,竭力壓下心頭之事,不知過了多久,總算才睡了過去。 卻說明慧睡到半夜,忽得一夢,卻是夢見少女之時的情形。 那時候她跟小唐之事尚未定,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jì),時常在唐府走動,若遇到小唐,便百般地打趣,明慧牙尖嘴利,每每得理不饒人,然而小唐卻始終是好脾氣的寬容溫和,不管她如何笑鬧,都只是溫柔含笑看著罷了,那溫和而篤然的明澈眸光中,透出一股子歲月靜好而綿長之意來。 明慧夢著,不由便憐惜起來,隱隱覺著這般情形才是最好的,竟無端地依戀不舍起來,恨不得時光竟停留在那一刻,不要再往前一步了。 而越是貪戀那情形,心中卻無端惶恐,只覺得以后必會丟了這般美好,再也不可得。 一念起,竟如長河滔滔,無法阻擋,明慧竟忍不住落淚起來,耳畔聽他溫聲勸慰道:“又是怎么了?又哭又笑的?叫人看見,以為是我欺負(fù)了meimei。” 明慧聞聽此言,幾乎要嚎啕哭起來,張手將他抱住,道:“別離了我,別離了我……毅哥哥。毅哥哥……” 明慧正傷心大哭著,忽地聽耳畔有人喚道:“明慧……明慧?!?/br> 那聲音,冷清淡然,波瀾不起,卻不像是小唐的聲音,他連喚了三聲,明慧心中一凜,忙聽了哭,驀地睜開眼睛。 卻見身邊枕上的人,面無表情的俊美容顏,卻是凌景深,此刻支身起來,微微俯首看著她。 明慧睜大雙眸,心驚膽戰(zhàn),頓時明白過來:夢中一切不過是舊日情形,如今她早就嫁為人妻,且已經(jīng)有了兩個兒子。 明慧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氣,目光同景深雙眸相對,心中又虛又冷,竟然無法出聲。 景深看了她片刻,說道:“做了噩夢了?” 明慧才察覺眼角有些濕濕的,忙抬手拭去,遮掩說道:“是……有些、可怕……” 景深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知道了,沒事了,只是夢罷了?!闭f話間,便舉手過來,把明慧攬入懷中。 明慧不敢稍動,連一個字也不敢再說,她心中萬分惶恐:生怕自己方才夢中叫出什么不該說的話來…… 然而景深卻并不曾提起分毫,明慧略微寬心,因靠在景深胸口,半晌才低聲問:“幾更了?” 景深道:“快到寅時了?!?/br> 明慧勉強(qiáng)笑問道:“我方才,可說什么夢話了不曾?驚到了你了?” 景深道:“并不曾說什么,只是胡亂叫嚷,我知道你被魘住了,只怕驚醒了凌云罷了?!?/br> 明慧聽了,忙才掙開,披衣下地,便看旁邊榻上的凌云,卻見小孩兒仍睡得無知無覺的。 借著幽淡燭光,明慧看著小孩兒恬靜的睡容,忽地悲從中來,心道:“為何我會做這種夢……竟還想著唐毅不成?當(dāng)初是我不想要他了的……何況他現(xiàn)在也已成家立室,而我現(xiàn)在有了景深,并凌霄凌云兩個,還瞎想什么?” 忽地聽身后景深道:“若是無礙,便回來睡罷?!?/br> 明慧忙又拭淚,把蠟燭放下,回到榻上,因心中愧疚,便抱住景深,悄聲道:“對不住……” 景深問道:“什么對不???” 明慧道:“竟然驚醒了你……”說著,便靠近了,隔衣一吻。 暗影中,景深笑了笑,道:“別鬧了,再過片刻就早朝了,且睡罷?!?/br> 明慧動作一僵……自打生了凌霄凌云,她極少這般主動,此刻又因方才夢境之故,便想彌補(bǔ)……不料……明慧只得低頭,小聲說道:“知道了?!?/br> 景深將她摟入懷中,暗影中雙眸動了動,卻終究沒說什么。 且說因應(yīng)佩的好日子將臨,應(yīng)公府便早早兒地忙碌起來,又因應(yīng)蘭風(fēng)今時不同往日,各種人情來往都非同小可,李賢淑更是忙得不可開交。 前兩日,連徐姥姥也自幽縣趕來,懷真本也想早點(diǎn)兒回府,只因撇不下敏麗跟太太,更加也有小唐之故,因此還并不曾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