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節(jié)
郭建儀聞聽,臉色不由一變,因而無語。 小唐瞇起雙眸,道:“怎么?莫非難以啟齒?” 高墻兩扇,甬道空寂,隔著院墻,仍能聽到前頭那些軍官們呼喝勸酒之聲,更顯得此地格外靜默。 郭建儀長久無語,然而他若不說,小唐自不知實情,只怕亂猜起來,更是難堪。 郭建儀想了片刻,便道:“我從來問心無愧。” 小唐點頭:“你在別的事上頭,也的確是問心無愧,但是在懷真身上,也能是這般?” 郭建儀見他已然明說,沉默之后,便一笑道:“你說的不錯,我對懷真一直有心,此刻依舊如此心意不改?!热荒忝靼走@個,那就好好地珍惜她,否則,我是不介意的,我說過,我愿意等?!?/br> 小唐從來喜怒不形于色,聽了這句,卻幾乎忍不住。 郭建儀渾然不懼,仿佛并未察覺他身上散出的怒意,抬眸同小唐對視,道:“我現(xiàn)在要去見懷真,你自也攔不著。” 小唐見他邁步欲走,手一動,便攥住了郭建儀的手腕。 郭建儀雖也習武,但卻只是強身健體罷了,同小唐完全不能相比,頓時只覺得手腕劇痛,仿佛要被人捏碎了。 雖然如此,卻仍是面不改色,只眼神冷冷地看著小唐,有些譏誚地說道:“唐大人就這樣霸道?” 小唐深吸一口氣,才壓住心中怒意,抬眸看向郭建儀之時,雙眸已經(jīng)恢復清明:“你無非是……不甘心,不相信。” 郭建儀微微瞇起眼睛:“哦?” 小唐道:“你不相信,我會同懷真一輩子,你不信我對她是真心?!?/br> 郭建儀挑了挑眉,露出幾分笑意:“恕我直言,唐大人這樣的人物,本來該娶的就是林小姐那一類的,懷真……不適合你?!?/br> 小唐也笑起來,這會兒才松開手,道:“那你等著看就是了?!?/br> 兩個人目光依舊相對,郭建儀揉了揉手腕,邁步走開,將出門之時,忽地止步,道:“只愿如你所說,我只是她……一輩子的小表舅,看著她好……也是無妨的。” 郭建儀說了一句,回頭看了小唐一眼,便淡淡一笑,進內(nèi)去了。 過了晌午,來客陸續(xù)散去,懷真因惦記小唐,又加上心中有事,便也早早地辭了徐姥姥跟李賢淑等,同小唐一塊兒出門,上車而去。 因小唐有三分醉意,便也同車而行,丫鬟們反都在后面一輛車上。 車廂內(nèi)寂靜無聲,懷真坐在小唐對面兒,打量他臉上有些許紅,便道:“怎么又喝多了?” 小唐一聲不響,只是靠著車壁,仿佛睡著,懷真張了張口:“唐……”見他動也不動的,便只好???。 不多時,便回到了府中,懷真自去見過了唐夫人,便回來房中,見小唐臥在榻上,丫鬟們已經(jīng)備了醒酒湯,約略小半個時辰的光景便送了來,懷真親捧了,便喂他吃了幾口。 小唐才喝了半碗,便推開不喝,又示意丫鬟們退下。 懷真細看他的情形,見不似是醉酒的模樣,因問道:“心里覺著怎么樣?” 小唐卻不答,只問道:“方才在馬車里,是想對我說什么?” 懷真本以為他那時候是因醉酒,這會兒聽了,才知道他是故意的,懷真垂眸道:“那時候你為什么不理我?” 小唐凝視著她,道:“是不是郭建儀對你說了什么?” 懷真見他已問出來,便道:“是?!?/br> 小唐笑了兩聲,道:“他對你說什么……說我已經(jīng)……知道了熙王府的事兒?” 懷真驀地抬頭。 小唐挪到她跟前兒,出言略帶三分酒氣,道:“他怕你不知情……在我跟前兒吃了虧,所以特意去叮囑你的?” 懷真聽他的聲音仿佛不對,便深吸一口氣,道:“是?!?/br> 原來晌午那陣兒,小唐去了后不久,郭建儀便來找懷真,問她是否曾對小唐提起過熙王府的事兒。 懷真自然否認,郭建儀便道:“他如今可能是知道了,只怕還會問你,你且留意一些。好生應對?!?/br> 懷真聽了這話,才明白小唐方才為何舉止有異。 郭建儀望著她,又嘆道:“他對你真的好么?” 懷真心中煩亂,卻知道郭建儀是好意,便撐著笑道:“唐叔叔對我關(guān)懷備至,小表舅不必擔心。” 郭建儀脫口說道:“只怕愛之深……”說了一句,便不再往下說,只笑對懷真道:“我不過怕你無知無覺的,故而來提醒一句,也沒有別的事了,也許是我白cao心,興許他自懂得,那畢竟不是你的錯?!?/br> 郭建儀說罷,便自去了。 在回來的路上,懷真本要跟小唐提起此事,然而小唐一直面無表情,半是睡著似的,倒是讓她幾度話到嘴邊,卻又咽下。 如今小唐重提起來,懷真便忍著不適,索性把在熙王府的遭遇簡單地說了一遍。 小唐聽完之后,略點了點頭,也不做聲。 懷真道:“我……并不是故意要瞞著你,只是這件事,我……”似這種事,平白如何能告訴人去?縱然嫁了小唐,親密如許,但更因為親密如許,豈能無端就提起這個? 小唐聽到這里,眼神微微一動,暗影繞動,因抬手撫上懷真的臉,似笑非笑地,低聲問道:“你到底……還有多少事兒是瞞著我的?” 懷真一震,小唐靠近她身邊兒,又問道:“除了這個,可還有沒有別的了?” 懷真咬住唇,垂眸不敢看他。 小唐看了懷真片刻,心中竟生出一股莫名的惱意……也不顧是青天白日,便行事起來。 這一回,小唐卻是狠了許多,下手有些沒輕沒重的。 懷真起初還只是忍著,也甚少出聲。至后來,到底受不得,便不免哭求起來,直到黃昏時分,小唐才歇了,又叫丫鬟備水,沐浴一番。 小唐將懷真抱回榻上放了,自己去出門而去。 懷真也無力打聽他到底去了哪里,起初尚昏睡了一會子,半個時辰的功夫,卻又醒來,因想著是晚飯時候了,須要去給唐夫人請安才是,于是便強撐起身,叫丫鬟伺候更衣。 不料,換衣裳之時,才見手腕上又微微地青腫了一圈,自然是被小唐緊握所致,渾身亦酸痛難當,少不得強忍著,便去了唐夫人房中,陪著略坐了會兒。 因身子到底是不適的很,唐夫人見她臉色不大好,便不緊著跟她說話,怕她因今兒出門勞累著了,只叫她早些回去歇著了。 懷真自回房中,勉強把衣裳換了,自己偷偷地看了看身上,見各處青紫,身下更是隱隱作痛,懷真只仍忍著,把衣裳拉下來,各處遮住了,便自去榻上睡了。 不知過了多久,小唐才回來,懷真睡得懵懂間,察覺他從后將自己抱住,她雖未醒,卻本能地顫了一顫。 小唐卻是不動,又過了會兒,才又扯起她的衣裳,仿佛查看底下……懷真忙把衣裳揪緊了一把,越發(fā)死死地蜷起身子,是拒人千里之意。 小唐只看了眼那腰間,卻見兩有兩道指痕的青,肩頭頸間,亦各有青紫之處,小唐見懷真背對自己,默默不語,又想到先前種種動作,就知道必然傷著她了。 小唐便起身,到床頭格子里拿了那藥膏過來,在耳畔道:“別動,我給你上藥?!?/br> 懷真只是不言語,小唐知道她遭罪,不免俯身下去,半強半哄,給她上了藥,卻見懷真身子輕顫不休,他抬頭又細一看,見她雖然緊閉雙眸,眼角卻沁出淚來。 小唐滿心無言,把藥放了,帕子擦了手,才又把懷真擁住,在她發(fā)鬢頸間輕吻,懷真用力一掙,仍埋頭蜷著身子不理。 小唐見狀,便無聲一嘆,只又湊近過去,輕輕抱著,半宵才胡亂睡了。 次日一早,小唐自去早朝,懷真仍是未醒,小唐也不想吵她起來,又知道昨兒挾怒帶妒而為,畢竟是大造次了……因此竟也訕訕地,自去上朝了。 小唐去后不久,懷真便也起身,不由咳了兩聲,丫鬟們聽見動靜,便上前來伺候。 正懷真才撐身起來,中衣半散,吉祥眼尖,一下便看到頸間及肩頭上隱隱地青紫痕跡,不由驚呼了聲。 懷真一愣,垂眸看見,忙掩起來,不料抬手的功夫,便見手腕上也有兩道。 吉祥魂不附體,此刻冰菊也進來了,兩人都不知怎么了,懷真反道:“別聲張,是我不留神撞跌著了?!?/br> 兩個人面面相覷,昨兒雖然出門,但她們多半都不離左右,哪里曾見她跌撞著了? 吉祥心驚膽戰(zhàn),大著膽子把她的衣襟一撩,果然見腰間的痕跡宛然,腰往下依稀亦有……一夜過后,青紫之色更重幾分,加上懷真肌膚白皙無瑕,如此一來,更是觸目驚心。 吉祥便色變,問道:“這到底是怎么弄的?” 懷真忙扯下衣襟,垂著頭皺眉道:“說了是跌撞著了,如何只管問,不許大驚小怪的?!?/br> 冰菊拉拉吉祥,兩個人便走出來到外間。 冰菊道:“jiejie別問了,這哪里還有別人,自然是三爺弄的?!?/br> 吉祥咽了口唾沫,昨兒自從李霍府里回來,雖然知道小唐又折騰了許久……可只當是閨房之趣,又如何知道能弄的這樣? 吉祥便道:“我不信……三爺疼姑娘疼得什么似的,怎么能下這樣的狠手呢?!?/br> 冰菊也并不是很懂,然而只是要護主,又怕另生出什么事端來,就道:“三奶奶都不許我們聲張,可見是沒什么的……他們夫妻之間的事,我們倒是不好插嘴的?!?/br> 吉祥皺眉,道:“姑娘在家里,連輕輕磕碰一下都不曾,怎么竟弄出這樣遍體鱗傷似的模樣……何況我看她神色也不大好的?!?/br> 冰菊暗暗叫苦,只得陪笑道:“好歹咱們看看姑娘的意思,別先鬧出來了,倘若姑娘是喜歡的呢?” 吉祥瞪起眼睛來,道:“可是胡說呢,青紫成那樣兒,必然受了好些苦,哪里能是喜歡的?怪道昨兒我聽姑娘似是哭叫了許久,想不到三爺……” 吉祥便皺眉,想著小唐的舉止樣貌,不似是這樣殘暴的,然而見了懷真身上這般……那些看不見之處,還不定如何呢,又忍不住驚心。 兩個人說了會子,忽地聽里頭懷真叫,兩人因立刻又進來,卻見懷真已經(jīng)下了地,正手撐著床柱站著,叫她們幫著更衣。 當下兩個人少不得先斂了那胡思亂想,伺候著換了衣裳。 懷真自去唐夫人屋里,陪著吃了早飯,便對唐夫人道:“太太,早先太姑奶奶叫了我?guī)状?,讓我去陪她住兩日,我因覺著撇下府里不好,就不曾去,近來聽說太姑奶奶身上不自在,我因想著年下事多,倒要抽空去陪陪她老人家才是,不知太太意下如何?” 唐夫人聽了,無有不從,便道:“你一片孝心,我自然是高興的,只是毅兒那邊兒已經(jīng)說過了不曾?” 懷真咳嗽了聲,道:“還不曾,若太太答應了,我叫人去禮部,同他說一聲就是了?!?/br> 唐夫人想了想,道:“也罷,他雖疼你,可也是個有孝心的孩子,難道還不許你去不成?”因此唐夫人竟答應了。 懷真便回到屋里,叫收拾了兩件衣裳,忽地想到先前那支金釵,只是卻不知他放在哪里,就也罷了。 當下就叫了吉祥恭喜兩個陪著,出門乘車往平靖夫人府而去。 且說冰菊是個知道些內(nèi)情的,見懷真竟出府而去,她心里著急,好歹等中午小唐回來了,冰菊說了一番,小唐聽了,垂眸無言。 冰菊有心問問為何懷真身上竟那許多傷的,但因素來敬畏小唐,猶豫幾度,到底不敢多嘴。 只說懷真來到平靖夫人府里,只說要陪著住兩日,平靖夫人自然歡喜,不多時到了晌午,便陪著用了飯。 平靖夫人見她吃的甚少,臉色也不太好,便勸說:“你喜歡吃什么,就叫她們?nèi)プ?,只別吃這么一點兒,我看著都擔心呢。” 懷真便笑說:“我已經(jīng)飽了,何況太姑奶奶這兒也不是別處,我當自己家一樣呢,不會見外?!?/br> 平靖夫人握著手,正要再說,目光一動,忽地看到手腕上一抹青痕。 懷真已是察覺了,便把衣袖往下遮了遮,幾個鐲子滑下來,就也擋住了。 平靖夫人抬眼看懷真,瞧了會兒,卻不理論。 如此到了下午,懷真睡了一覺,倒是恢復了精神,臉色也不似之前發(fā)白了,才起身,就聽到外頭女子的聲音,低低說道:“三爺?shù)降追噶耸裁村e兒了?怎么夫人這樣動怒的,還親打了他兩下呢?” 另一個說道:“誰知道呢,夫人素來疼三爺,這次委實不知道是怎么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