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節(jié)
應竹韻無語,隔了會,才說:“嫂子疼惜玉兒,我明白,然而此事畢竟關系家門名聲,老太君跟太太那邊,也自無法交代。” 李賢淑道:“玉兒是你的親閨女,你素來又八面玲瓏,難道連這個也不知如何料理?你只是不愿做罷了!” 應竹韻眉頭皺著,無奈道:“當務之急,自然……是快些讓她成婚的好……” 應竹韻心里也是難過,遲疑了會兒,又道:“玉兒的心意我明白,她無非是心儀李霍的,然而……李霍如今人在西北,一時半會兒哪里能回來?那軍情又非等閑,倘若再……” 李賢淑的心一抽,忽然應玉在炕上掙扎著,啞聲說道:“我……要等他,若他回不來,我……就死?!?/br> 李賢淑跟應竹韻聽了,各自心中不是滋味,李賢淑拉住應竹韻,兩人便出了里屋。 這會兒谷晏珂因被罵了一番,便躲了,李賢淑就叫喜鶯帶著丫鬟進內(nèi)照料。 外間一時無人,李賢淑思謀了會兒,便對應竹韻道:“這事兒絕不能張揚,我自然不會亂說,三爺房內(nèi)的人,且都約束好了罷?!?/br> 應竹韻無法,道:“我明白,然而玉兒方才傷著……只怕家里人都知道了……恐怕會傳開去……” 李賢淑道:“就說小孩子打鬧,不留神傷著了,并不嚴重就是了?!?/br> 應竹韻把心一橫,道:“也只得如此?!?/br> 這會兒,因應老太君聽說三房有事,便派了丫鬟來問如何。 喜鶯忙打發(fā)了人去,進來便道:“若是死咬牙關只管瞞著,倒也無妨,然而……有些事卻是瞞不住的,府內(nèi)人多眼雜,又能瞞多久,若是老太君知道了,我們豈不是都要被罵的狗血淋頭?” 應竹韻也自憂愁,李賢淑想了片刻,對應竹韻道:“三爺,這件事兒,還是要同老太君說明白,求她老人家答應才好,你敢不敢去?” 應竹韻微微一震,回頭看了看里屋,猶豫半晌,終于說道:“罷了!果然是兒女債……去就是了。” 應老太君派來的小丫頭,回去只說是打鬧傷著了,并沒提其他,老太君道:“我就覺得玉兒素來太鬧騰了,這不是……大正月里竟然弄出事來,哪里是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兒呢,倒是懷真靜靜地好……” 因又問起懷真病著如何,安品道:“已經(jīng)派人去問過了,只是著了風寒,已經(jīng)服了藥了,沒有大礙。” 老太君便點頭道:“懷真是個懂事的孩子,可見老天也偏愛她,竟定給唐家了,想那唐侍郎為人,是何等尊貴的……竟是跟咱們家結親……”說著,便笑了起來。 正說笑著,就聽李賢淑同應竹韻一塊兒來了,老太君只以為他們是來說應玉傷著之事的,見了,便問道:“玉兒傷的如何了?” 應竹韻道:“孫子有要緊的事跟您老人家說……” 老太君見這情形,會意,便叫眾人都退了,才問道:“是何事?莫非不是玩鬧傷著?” 李賢淑正在旁邊,應竹韻騎虎難下,便把應玉之事簡略說了一遍,老太君聽了,滿面怒色,道:“你竟是個瞎子?好好地女孩兒作出這種沒廉恥的事,你竟這會子才知道?” 應竹韻跪地請罪,老太君又看李賢淑道:“那個……是你家里的外甥?怎么竟也是個混賬行子!” 李賢淑也跪了地,道:“的確是我們沒看緊,老太太先消消氣,只別氣壞了身子。我們本不敢來說,就是怕惹您老人家動怒……然而又不敢瞞著……” 應老太君道:“你們倒是還敢瞞著呢!” 應竹韻跟李賢淑便雙雙不做聲,應老太君道:“可恨,玉兒本是個好孩子,怎么竟走了這邪路了!”忽然又緊皺眉頭,想到一事。 應竹韻落下淚來,便道:“求老太君給個法子……是我管教不嚴,玉兒已經(jīng)沒了娘,我本該好生看待她才是?!?/br> 應老太君思來想去,沉聲道:“還想什么法子?如今,快找個妥帖的方子,先除去了禍根兒才好。” 應竹韻跟李賢淑都是一震,李賢淑便道:“老太太,這個……這個未免有些……何況對玉兒身子也是不好的。” 應老太君道:“她命都不要了,好不好又有何干?再說,是她自個兒做出來的事兒!再者說,你莫非忘了,懷真已經(jīng)訂了親,還是皇上賜婚,倘若玉兒的事兒鬧出來了,叫唐家怎么看懷真?你這當娘的,莫非不懂這道理?” 李賢淑心頭一顫,這一刻,忽然莫名地想起當初秀兒出事之后,應蘭風對自己說過的話:“……你竟然還狠不下心?!?/br> 李賢淑不由難過起來,便紅了眼眶。 卻聽應竹韻道:“老太君,玉兒怕是不會答應的,先前我也這么同她說了,她因不答應,才拿剪子尋了自盡,倘若再強叫她這樣……不知道還會惹出什么事來?!?/br> 老太君恨道:“這可不是你素來縱得她?這會子,竟還能由得她的性子不成?” 應竹韻不敢再做聲,此刻想到應玉的情形,不由又掉了淚。 李賢淑心底思謀了一陣子,便道:“老太君,我倒是有個法子,不知使不使得?!?/br> 應老太君便問道:“你且說來我聽。” 李賢淑道:“玉兒是個烈性的,如今既然好歹撿了命回來,怎么能再推她去死?如今,府內(nèi)自然是住不得了,倒不如先叫玉兒出城,去我娘家住著,神不知鬼不覺地養(yǎng)著。雖然李霍暫時不在家里,但我們先給他們訂了親……一等李霍回來,立刻成親……” 應老太君皺著眉,目光沉沉。 應竹韻本正絕望,聞言忙道:“嫂子說的是個法子,求老太君成全。” 應老太君嘆了口氣,說道:“你竟不怕,鬧出來……對懷真不好?” 李賢淑終于道:“懷真那孩子的脾氣,老太君也是知道的,她素來跟玉兒交好,若是知道因她之故,害了玉兒,只怕她一輩子也不安心,我寧肯賭一把,也不做那昧心事。” 應竹韻聽到這里,頓時淚落的更急。 老太君盯著李賢淑,看了許久:“你既然……這般說了,也罷。唉……你們自去料理就是了,此事不必再來回稟?!遍L嘆一聲,揮手叫兩人退下。 兩個人這才出了老太君房中,門口上,應竹韻望著李賢淑,眼睛仍是濕潤:“嫂子……” 李賢淑苦笑了聲,道:“不必跟我再說別的,你哥哥若知道了,只怕還要罵我?!?/br> 應竹韻道:“玉兒這條命,算是嫂子跟懷真救的了,以后我倘若能報答……” 李賢淑搖搖頭道:“我不稀罕那些,只是不虧心罷了。你快回去看看,只好好照顧玉兒,別再鬧出其他來……是了,不是我多嘴,你那位三奶奶,你可留點心罷了!” 應竹韻答應了,忙便回了三房去。 幸好屋里有喜鶯照料著,此刻太醫(yī)來到,看了傷處,并沒傷著大脈,就給開了些外敷內(nèi)用的藥,喜鶯因知道應玉的心意,就攔著不曾叫把脈,太醫(yī)是個曉事之人,自然也不肯多事,開了藥之后,便出府自去了。 是夜,李賢淑回去,將事情同懷真先說了一番,懷真聽得驚心動魄,聽到應玉轉危為安,一顆心才算重又安穩(wěn),便摟著李賢淑撒嬌道:“娘,真真兒地多虧了你,不然的話,倘若玉jiejie有事,以后表哥回來了……可又怎么樣呢?” 李賢淑倒是沒想到這一宗,聞言便苦笑了聲,道:“你只別夸我,待會兒你爹回來了,只怕還要罵我呢?!?/br> 懷真仰頭看她,問道:“爹又為何罵你?” 李賢淑道:“你爹別的倒好,只是但凡跟你相關,他就格外的……這次保住玉兒,倘若外頭有些不好的風言風語出來,只怕對你也有礙的。” 懷真聽了,便才嫣然一笑,道:“我才不怕那些呢,我又不是沒經(jīng)歷過的,他們愛傳什么,由得他們?nèi)ィl若信了,便是十足的傻子罷了。” 李賢淑見她笑得俏皮,便捏捏她的小鼻尖兒,道:“是了,你的唐叔叔,自然不是那十足的傻子?!?/br> 懷真便紅了臉,道:“好端端地,又胡謅亂扯。” 李賢淑便也抱住懷真,道:“你只同娘說句準話,那唐大人……委實是對你好么?假如他聽了這些流言蜚語,可會不會對你……” 懷真想了一想,道:“唐叔叔不會的?!?/br> 李賢淑笑問:“你便這般篤定?” 懷真點頭道:“娘放心就是了,唐叔叔是個朗明君子,見識胸襟,更遠勝常人百倍,他才不是那些那等氣量狹窄、疑神疑鬼的俗人呢?!?/br> 懷真說了這句,便不由低頭一笑:這些話,她從不曾當著小唐的面兒說起,如今背地說起來,倒是怪羞的。 李賢淑聽了這句,才也略放了心,又知道懷真素不常夸人,便嘆道:“這會子我才知道,你爹說的沒錯兒,你果然是真心喜歡那唐大人的?!?/br> 懷真反倒不自在起來,幸好李賢淑也并未多言,只囑咐她好生吃藥,便出去了。 是夜,李賢淑果然便把應玉的事情同應蘭風說了,本以為應蘭風又要不悅,不料他聽了,只是默默地,李賢淑反而忐忑,問道:“你為何不罵我?” 應蘭風瞅她一眼,滿心的話,卻不知從哪句說起,因見李賢淑有些擔憂,便忽地笑道:“我何必罵你,我想著,這反倒是好事。” 李賢淑奇問:“這是什么意思?” 應蘭風便道:“我只想著,倘若真的有什么風聲走漏了,那唐家不高興的話,趕緊地求皇上解除婚約,我們就可以仍留著懷真了,豈不是好事?” 李賢淑萬萬想不到他竟說出這話來,便又笑又惱,道:“你真真兒的是瘋了不成!竟連這話也說出來?!?/br> 應蘭風也笑了兩聲,并沒說別的。 當下兩夫妻便洗漱安寢,是夜,應蘭風在床上翻了個身,心中便想到白日里從兵部聽來的一個消息。 原來,傍晚時分,西北傳來緊急軍情,竟是一支隊伍因深入不毛,失去聯(lián)絡許久,只怕已經(jīng)…… 而帶隊的副統(tǒng)領,卻正是李霍。 應蘭風因知道此事,故而聽說應玉有了身孕,李賢淑一力保住了,應蘭風才并不驚惱:試想,倘若李霍當真有個萬一……應玉腹中的孩兒,豈不是他的遺腹子了? 應蘭風暗中嘆息,卻萬萬不敢把此事跟李賢淑說的。 ☆、第 187 章 話說,應玉在府內(nèi)養(yǎng)了數(shù)日,頸間的傷已經(jīng)好了大半。 期間,應翠得知消息,便回來看了一次……見她這模樣,雖則心疼,但又隱約知道她是為了什么,因此竟有些“狠無出息”的心思,姐妹兩說了幾句,竟有些賭氣起來。 應翠道:“你也太牛心了,好端端地人家不要,偏去尋那李家……如今又鬧得這個樣兒,以后可怎么得了?這幸好是沒有十分地傳揚出去……饒是如此,已經(jīng)有些人問起我來,倘若再傳的不像話,連我也抬不起頭來呢。” 應玉本正難受,聽了這話,便道:“jiejie可是恨我不曾抹脖子死了?故而來說這些話出氣?” 應翠皺眉,便道:“我是當jiejie的,勸你兩句,你好生聽著就是了,怎么出口就跟我犟嘴?” 應玉垂眸:“自打娘去了后,你也出嫁了,一天比一天更離心離德,從我從沙羅回來,你可同我親近過?你早就有意疏遠我好避嫌就是了,我竟成了你的帶累不成?又何必假惺惺回來看呢?只管去過你的好日子就是了!” 應翠霍然起身,道:“你只怪我跟你疏遠,卻不想想,你素來可要跟我親近?反而拿著懷真當你的親姊妹不是?” 應玉聽了,不覺流下淚來,又是傷心,又且動容,哽咽道:“若懷真對我不好,我何嘗會跟她親近?我先前去沙羅,也多虧了她的緣故,才叫唐大人保住我無礙,不然哪得回來?她雖不說,我心里自承她的情,jiejie當初卻只一味地指責她,卻又為了我做過什么來?這一次因為此事,我差一點兒就活不出來,給人生吞活剝填火坑呢,也是因為二奶奶,才好歹得了這活命的機會,jiejie如今,卻反而怪我跟懷真親近?” 應翠張了張口,道:“若不是李霍,你又如何變成這個模樣?若不是因你鬧出事來在先,又換了你去和親在后,娘又怎會去的那樣快?” 應玉正抬手拭淚,聞言心中冷極,道:“原來,你覺得是我害死了娘?” 應翠話一出口,略有些后悔,應玉昔日暗戀李霍,若不是她沖動之下跟許源說了,未必會先鬧出來,何況那時候,許源的身子本就不好了,因此后來的速死,竟是跟誰也脫不了干系,只是應翠心里負疚,卻不肯承認,故而才沖口把責任推給應玉罷了。 應玉見她不言語,就忍住淚,淡淡說道:“我知道了,咱們姐妹,也就是小時候好一陣罷了……以后總歸要各過各的日子,我走我的獨木橋,jiejie自去你的陽關道?!?/br> 說著,便轉回頭去,再也不理應翠。 應翠看了她半晌,心里悲傷難耐,卻又無法向應玉低頭,便一咬牙,轉身往外去了。 這一日,李賢淑因早就跟家里打過招呼,又見應玉的傷好的差不多了,便要把她送到幽縣去。 起初跟應玉說了這打算的時候,應玉倒是十分喜歡,只怕給幽縣的李霍家人添麻煩……種種顧慮。 李賢淑道:“不必想許多,我們家老太太的為人,想必懷真都同你說了,土娃兒的爹娘都也是好相處的,就怕那小門小戶的,你過的不慣……倘若真?zhèn)€兒不習慣,咱們再轉回來就是了。” 正說著,應懷真也來到了,便握住應玉的手,也道:“我得了空,就去幽縣探望jiejie,也免得你在那里發(fā)悶呢。” 應玉不說話,只是掉淚,張手把懷真抱住,在耳畔說道:“好meimei,jiejie心里都記著呢?!?/br> 兩個依依不舍地分別了,李賢淑親自跟車送了應玉而去,暫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