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節(jié)
明慧氣得雙眼冒火,把白日里,胭脂面對自己時候的做派好生又想了幾次,自知道胭脂跟景深之間必然有事,兩人絕非清白……不然的話,那浪蕩、女子絕不會用那種似挑釁般的眼神看她。 明慧越想越氣,又恨自己當時并不知情,倘若知情,只怕立刻就要叫人把那娼婦打死! 明慧便立刻叫人把景深喚回,便問他同胭脂之事,景深自然不肯認,明慧氣得哭天搶地,就要抱著孩子回家去,一時連凌夫人也驚動了,忙過來看端詳。 明慧見了凌夫人,便把景深在外留戀娼伶的事兒說了,不料凌夫人聽了,便對景深道:“我當你是改了,怎么還跟那不三不四的女人有來往呢?” 明慧聽了這句,越發(fā)呆了,竟氣怔住。 景深心知不好,偏凌夫人又唉聲嘆氣道:“你這混賬糊涂種子,家里有這樣好的媳婦,卻還勾著外頭的不放?叫我也難替你說話。” 明慧幾乎暈死過去,身子一晃,跌在床邊兒。 凌夫人見狀,忙叫丫鬟抱了孩子,又叫人上前按人中,心里怕真的鬧出好歹來,便勸明慧道:“罷了罷了,你也別動怒,他就是這個性子,何況男人家……三妻四妾的倒也不免,你只想開些就是了?!?/br> 這些話不說還罷,一說,宛如火上澆油,明慧陡然起身,流著眼淚,指著景深厲聲道:“你、你好!你竟把我當成傻子一般……倒要瞞我到什么時候?” 景深見狀,便叫人把凌夫人請走,凌夫人從未見過明慧如此模樣,倒也唬住了,便不敢再多嘴,忙也去了。 景深叫丫鬟們都退了,心中思忖,便說:“其實上回也自說了,跟她并沒有什么……” 一句話未完,明慧狠狠地一掌摑了下來,景深的頭一歪,就停了口。 明慧指著說道:“若不是你跟那賤人不清不楚地鬼混,今日她敢用那種眼神看我?你如果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跟我提要三妻四妾,我怕也不惱,我最恨的便是人家瞞著我,背地里勾三搭四!” 景深見她又叫嚷起來,眼神變了幾變,仍是上前抱住,只溫聲安撫。 明慧不由哭道:“我跟了你,如今孩子都有了,你卻這樣對我,你只跟我回家去,到爹面前說個清楚!” 景深抱住她,便輕輕親她的臉,又道:“這種事我不跟你說,也是為了你好,就是怕你不依不饒地動怒了。你也知道她是那種人家,有些手段……我一時難免有把持不住的時候,但你該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個,自那次你說了我,我就再也不曾去,只怕便是因此得罪她了,故而今日才故意跟你撞見,好挑撥離間你我,你卻偏和我鬧起來,豈不是正中她的下懷?” 明慧聽到這里,心中一動,那聲音便小了。 景深把她抱在懷中,道:“你也說,我若要三妻四妾,為何不跟你提,反要偷偷摸摸的呢,只因我只有你一個,所以不肯要那什么三妻四妾,而這胭脂,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我也知道錯了,只求你別真的惱了,氣壞身子便不好,要如何罰我都使得……”說著,便在唇上親了又親。 明慧跟景深過了這數(shù)年,心里眼里都只有他一個,早已經(jīng)愛之入骨,故而先前聽說胭脂之事,才勃然大怒,正是愛之深恨之切,只是雖然大怒,卻也不敢就信景深瞞著自己跟別人偷歡……寧肯聽他說不是真的. 如今聽景深這樣說來,心里倒也能受,又被他溫存地哄著,便把怒氣轉(zhuǎn)作委屈,道:“你真的對她無心?” 景深道:“我原本說了,那種娼伶,不過偶爾逢場作戲罷了,我早將她撇開許久,本以為她去尋別人了,誰知偏還盯著我不放呢?我也厭的很呢?!?/br> 明慧心中更恨胭脂,又覺著委屈,便哭道:“我受不住這種下流的狐媚子給我氣受,畢竟都是你招惹的。” 景深便撫著她的背,道:“你放心,以后再也不會了?!?/br> 明慧警惕看他,道:“你還要去找她?”又冷笑說道:“不必你動手,她既然想給我沒臉,我便叫她真沒臉!” 次日,明慧便叫許多小廝,拿著棍棒到了十八教坊,把胭脂的房子打了個稀爛,里頭的小幺丫鬟們嚇得都躲閃不及,胭脂因為不在,便不曾遭殃。明慧聽小廝回報,才算出了一口氣。 景深聽說此事,暗中皺眉,卻也不好說明慧什么,誰知胭脂至此便失了蹤,一直到前幾日,太子召喚,景深前往太子府,才竟看見胭脂也在! 彼時廳內(nèi)寂靜,只有太子高高在上,周圍幾個親信之人森然而立,皮笑rou不笑地。 景深一眼看到胭脂身著紅衣,正在太子膝旁,他心中一驚,自覺不好。 景深面上卻仍泰然自若,上前行禮過后,太子賜座,便笑看他道:“景深,你可認得我這新寵的美人?” 凌景深看一眼胭脂,卻見她臉色蒼白,雖然覆著粉,卻掩不住滿面憔悴,雙眸中有些惶然之色,此刻目光盈盈凝視著他,正欲張口,誰知太子探臂出來,便將胭脂摟到懷中去。 景深眼見胭脂閉了雙眸,口中悶哼了聲,仿佛吃痛似的,他的心頭一跳,便垂眸應(yīng)道:“這位胭脂姑娘,又有誰人不知呢?!?/br> 太子挑眉道:“哦?你知道她?” 景深道:“當初下官在刑部當差,便是因她之故,被革了職,后來才跟隨林大人的。何況胭脂姑娘名滿京城,自然人人皆知?!?, 太子笑道:“既然如此,你便是承認你跟她相交甚密了?” 景深回答:“瞞不過殿下,只是偶爾去光顧過幾次罷了。” 太子盯著他,便道:“景深,你是個聰明人,當初孤就是看在你機警過人,才調(diào)你在身邊,委以重任,你同這賤婢來往甚密……所以近來林大小姐才大發(fā)脾氣,是不是?你跟她既然如此厚密,又怎么會不知道,這賤婢……是為了肅王當差的呢?” 景深聽說到這個份上,心道不好。便皺眉道:“下官委實不知……只是她一個粉頭罷了,又怎會跟肅王有關(guān)?” 太子盯著景深,笑了幾聲,道:“當初她殺了人,若不是肅王暗中保住,她又怎能活命?雖然名為妓、女,實則替肅王收集情報……我的人早就盯著她了,你竟然會不知情?” 景深只是否認,說自己大意罷了,又請罪。 太子見他應(yīng)對之間毫無破綻,便哈哈大笑,猛然把胭脂推了開去,胭脂倒地,衣裙飄起,露出底下一雙修長美腿,腿上卻痕跡斑斑,竟都是新鮮的血痕。 景深看到,心中驚跳,眼神便略有些凝滯。 太子起身笑道:“好個凌景深。這個賤婢嘴硬的很,后來動了鞭刑,才終于供認你同他是一伙的,其實早有人跟我說你居心叵測,我只是不信,今日你還有何話說?” 凌景深聽了,靜了靜,卻道:“太子容稟,只怕是她胡亂攀扯……她本來就有情于我,想要進凌府為妾,我哪里肯答應(yīng),近來她才到賤內(nèi)面前興風作浪,我正要找她算賬呢,必然是她心中不忿,才在太子跟前污蔑我?!?/br> 太子聽了這話,便看向胭脂,卻見她無力趴在地上,汗一滴滴從臉上落下,雙眸卻死死地盯著凌景深,一言不發(fā)。 太子便走過去,一腳踩在胭脂腰間,道:“他說的可是真的?你小心回答,若還敢欺瞞……” 胭脂痛的哼了數(shù)聲,景深抬眸掃了一眼,卻見她的紅衣上殷出點點暗痕來,景深的目光頓了頓,復又轉(zhuǎn)開罷了。 胭脂正也盯著他看,見狀,便伏倒在地,閉上雙眼,氣息奄奄道:“不錯,是我污蔑他的?!闭f話間,眼中的淚便合著汗滴落下來。 ☆、第 164 章 暗獄之中,只有景深的聲音緩緩響起,如冰層之下水流聲,幽冷而清晰。 小唐且聽著,一邊兒提箸,夾了塊魚rou,慢慢地將刺兒剔除干凈,放在景深跟前。 景深盯了片刻,終于吃了,慢慢又飲一杯。 小唐便又夾了一塊,仍是不疾不徐地除刺,口中便道:“她……也算是個有情有義的,后來又如何呢?” 凌景深道:“后來……” 當時太子聽了胭脂的話,略覺意外,旋即便笑道:“很好。竟然給你騙了,差些兒還害了我一員心腹……來人!” 太子說罷,便抬手出去,旁邊一員隨從上前,將一條長鞭獻上。 太子接了過來,握在手中,走到凌景深身前,道:“這賤婢如此可恨,你便用此鞭將她打死罷了!也足見你的真心?!?/br> 景深一驚,抬頭看向太子,太子笑道:“怎么?你不愿?” 景深自從跟了太子,便知道,太子殿下外表慈仁而內(nèi)藏暴虐,他也撞見過幾回,有太子府的親信偷偷地抬人運出,有兩次他遠遠跟蹤,最后發(fā)現(xiàn),竟是些十六七歲,被鞭打至死的小幺兒跟丫鬟們。 景深微微躬身,接過鞭子,緩步走到胭脂跟前,手腕一抖,長鞭散開,紫檀木的鞭桿兒,生牛皮浸油而成的鞭身,沉甸甸地,如一條烏蛇似的蜿蜒垂地。 太子看著凌景深,不知為何雙眸之中透出些異樣的光,竟有些迫不及待似的。 景深手持馬鞭,垂眸看著地上的胭脂,她也正仰頭看著他,卻并不做聲。 景深凝視片刻,揚手揮鞭,烏沉的鞭子落下,正打在胭脂背上,只聽她痛得慘呼一聲,身子伏在地上,簌簌發(fā)抖。 太子瞧在眼中,面上多了些許興奮之色,景深咬了咬牙,又揮一鞭……胭脂仰頭,厲聲大叫,臉白如紙,冷汗?jié)L滾滴落,雙眸盯著景深,直直地看著。 景深面不改色,再揮第三鞭,胭脂身軀猛然抽搐,手指抓在地上,抖了半天,便歪頭跌地,竟是暈了過去。 太子見狀,上前將她踢了一腳,胭脂卻動也不動,太子便道:“這賤婢,如此掃興!”當下就命人將胭脂拖下去,兩邊親信上前,把胭脂架住拖走。 景深目光所及,卻見她原先趴著的地方,底下血跡斑斑,有幾處甚至是一汪血泊。 太子哈哈大笑,把景深攬住,笑道:“你果然是我的心腹之人,幸好……不曾為了區(qū)區(qū)一個賤婢讓孤失去臂膀,孤心甚慰?!?/br> 說著,就叫人擺了酒席,請景深吃酒。 漸漸地夜色已深,太子仿佛也有了幾分醉意,正摟著一名歌姬說話。 景深托醉出廳,左顧右盼,無人留意,便往太子素來囚人的所在而去,走了半晌,已經(jīng)到了地牢之處。 那看守地牢的人自也認得景深,才要招呼,景深出手如電,已經(jīng)將對方脖子拗斷,順便摸了鑰匙。 景深閃身入內(nèi),避開看守人眾,悄悄地往深處而行,邊走邊看,終于在最里的囚牢之中,看到胭脂。 他忙打開牢房,入內(nèi)扶住胭脂,低頭看她,卻見胭脂尚無知覺,景深將她抱在懷中,便出了牢房,往外而去。 誰知才走到中途,就聽到腳步聲匆匆而至,景深避無可避,只好佯作無事,仍抱著往前,兩下對上,來人盯著凌景深,便喝問道:“凌大人在此做什么?” 凌景深笑道:“太子叫我來帶這人過去,再行審訊,怎么孫統(tǒng)領(lǐng)也來了?既然如此,你便帶她去罷!”說著上前,面上帶笑,把胭脂往他懷中一送。 孫統(tǒng)領(lǐng)一驚,還未反應(yīng),凌景深已經(jīng)發(fā)難,順勢將他腰間的刀拔出,閃電般已經(jīng)殺了他身邊兩個隨從。 那孫統(tǒng)領(lǐng)想不到他竟是如此雷霆手段,才要扔掉胭脂,誰知凌景深已帶刀架在他脖子上,冷道:“別出聲,抱著她出去!” 刀鋒凜冽,貼在頸間,孫統(tǒng)領(lǐng)毛骨悚然,不敢違抗,只戰(zhàn)戰(zhàn)兢兢轉(zhuǎn)身,又道:“凌大人,你這可是自取滅亡……若得罪了太子……” 景深不言語,耳畔聽得又有人來到,便把刀往下一壓,抵在孫統(tǒng)領(lǐng)背上,道:“留神說話,不然刀不留情?!闭f著,便催他快步而行。 正走出數(shù)十步,果然是看守地牢的幾個卒子又來,見他兩人出來,一驚,竟不知景深是何時來的。 這些人才要問,孫統(tǒng)領(lǐng)已經(jīng)喝道:“還不退開!耽誤了太子的事,唯你們是問!” 眾人一聽,哪里敢再阻攔,紛紛退避。孫統(tǒng)領(lǐng)抱著胭脂,便同景深一塊兒出了地牢。 景深略松了口氣,孫統(tǒng)領(lǐng)道:“凌大人,現(xiàn)如今該如何是好?” 景深道:“你抱著她,出府?!?/br> 孫統(tǒng)領(lǐng)叫道:“這個怎有可能?凌大人,你是要害死我……”正說到這里,景深忽然微微地色變,將周圍掃了一眼,只見庭院寂靜,悄然無聲。 景深心中一沉,便把孫統(tǒng)領(lǐng)拉了一把,竟往西北角方向而去。 孫統(tǒng)領(lǐng)眼見不妙,不由叫道:“你去哪里?” 景深喝道:“噤聲!” 孫統(tǒng)領(lǐng)覺得刀尖在自己背上一頂,頓時不敢大叫大嚷,只低低說道:“凌大人,你也是知道的,西北邊閣樓是太子府禁地,擅闖者死?!?/br> 凌景深不理會,拉著他反而疾走,才走了片刻,就聽見身后有腳步聲紛迭傳來,竟似許多追兵。 景深心頭有數(shù),見孫統(tǒng)領(lǐng)腳步放慢,便提刀在他頸間一揮,孫統(tǒng)領(lǐng)本想拖延,見狀只能發(fā)足狂奔。 如此行了一刻鐘,身后火把閃爍,有人喝道:“休要走了刺客!” 景深冷笑道:“我?guī)讜r成了刺客?” 孫統(tǒng)領(lǐng)氣喘吁吁,此時此刻,便索性說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凌大人,太子早就懷疑你,方才你借酒出廳,就有人暗中跟著……這不過是引你出洞之計策罷了,你若是識相,快些向太子求饒,尚可以保全性命,不然的話……只怕……” 景深道:“太子疑心一生,我又怎會有活命之機?” 說到這里,抬頭見前方有幾座小樓隱隱,凌景深心底盤算之間,孫統(tǒng)領(lǐng)卻趁機猛然發(fā)難,竟把胭脂一扔,轉(zhuǎn)身便跑,口中叫道:“快來人,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