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李賢淑正也在家里,跟丫鬟如意說著什么,如意眼角帶著淚,忽然小丫頭說表舅爺來了,如意忙擦干眼淚退到一邊兒去。 因郭建儀近來總是來,李賢淑也是慣了,不料眼見郭建儀進(jìn)門,身后竟還跟著一個(gè)人,十分的豐姿偉儀……李賢淑一驚,郭建儀道:“表嫂不必驚慌,我因路遇了唐侍郎,他惦記著懷真的病,特來看看?!?/br> 李賢淑看清是小唐,心里反安定下來,只好便道:“怎么連唐大人也驚動了?” 話雖如此,卻也知道小唐同懷真之間頗有些不同,且不說懷真當(dāng)初是他從拐子手里救出來的,后來上了京后種種,也跟他們唐家有關(guān),因此李賢淑見了小唐,心中卻也有幾分欣慰。 當(dāng)下兩個(gè)人就進(jìn)了內(nèi)室,才進(jìn)內(nèi),就嗅到滿屋的藥氣,隱約還有一抹極淡的香。 郭建儀上前一步,便見應(yīng)懷真合著雙眼躺著,面白如紙,仍是不見好轉(zhuǎn)。 小唐只是耳聞應(yīng)懷真先前曾大病了一場,還驚動了平靖夫人前來,卻并不知道實(shí)情,也并沒親眼見過應(yīng)懷真病重之態(tài),如今一看之下,心中一緊,才知道自己這段日子來竟疏忽大意,居然連來看她一眼都不曾,應(yīng)懷真病的如此,他竟不知道。 小唐心中大悔,便輕聲喚道:“懷真……唐叔叔來看你了?!?/br> 郭建儀聞言,無聲一嘆,便低下頭去,李賢淑拭淚道:“先前醒了一會兒,勉強(qiáng)喝了點(diǎn)藥,就又睡了。”說著便挨著床邊坐了,伸手握住應(yīng)懷真的手。 不料小唐喚了幾聲,應(yīng)懷真眼睫輕輕眨動,郭建儀見了,心頭一動,小唐也看見了,就又叫道:“懷真?你可聽見了,唐叔叔來瞧你了……” 兩人眼睜睜地看著,就見應(yīng)懷真皺了皺眉,慢慢地睜開眼睛。 李賢淑見了,忙也叫了聲,應(yīng)懷真睜開眼睛,目光卻是看向郭建儀跟小唐兩人,先是看向郭建儀,看了會兒,忽然輕聲說道:“你做什么要遠(yuǎn)離了我們呢……” 郭建儀一愣,有些意外,又是心疼,還以為她是怪自己不曾守在身邊兒,便忙說:“小表舅在這兒,哪兒也不去,懷真放心?!?/br> 應(yīng)懷真眨了眨眼,卻又看向小唐,看著他的時(shí)候,眼神卻有些茫然,仿佛是才認(rèn)得了他一樣,嘴唇就動了動。 李賢淑流著淚問道:“阿真,你要說什么?好孩子,快點(diǎn)好起來……” 應(yīng)懷真喃喃地,忽喚道:“唐毅……” 小唐正覺著她看著自己仿佛有話說,忽然聽她念出自己的名字,猛然一震。 應(yīng)懷真凝視著他,竟而又笑了笑,道:“糖大人、嘿嘿……蜜大人……”笑了兩聲,又慢慢地閉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李賢淑見狀,不免又落淚,又不能大聲哭,只哽咽著說道:“總是這樣兒,醒一陣兒睡一陣兒的……連蘇太醫(yī)也沒有法子,可叫我怎么辦呢?” 小唐望著應(yīng)懷真“睡著”的模樣,過了會兒,才一拉郭建儀,郭建儀會意,兩人就出了門來。 小唐見左右無人,便對郭建儀道:“我看懷真這病,真如蘇太醫(yī)所說,不像是身上的病……” 郭建儀緊鎖眉頭,道:“所以我著急找那位先生,或許癥結(jié)就出在他身上。只可恨竟總是找不見,莫非他出城去了?”說到最后,只覺得一陣心涼害怕。 小唐思忖片刻,忽然問:“我瞧著這人不是個(gè)尋常之人,你已經(jīng)尋的那樣仔細(xì)了卻仍是找不見,只怕他所在的地方也不是個(gè)尋常地方。” 郭建儀問道:“您是說?” 小唐問道:“各家官員家里你也試著尋過了?” 郭建儀點(diǎn)頭道:“我都托了人打聽過了,并沒有這樣形貌之人?!?/br> 小唐自然信任郭建儀的能耐,忽地又道:“那么……各位王爺家里也打聽過了?” 郭建儀一聽這話,臉色微變,半晌才問道:“你莫非是覺著……” 四目相對,小唐點(diǎn)了點(diǎn)頭,抬手在郭建儀肩頭輕輕拍了拍,道:“不必?fù)?dān)心,這件事交給我罷了?!?/br> ☆、第 77 章 小唐別了郭建儀,并不曾回家里去,反而去了大理寺。 原來昔日跟隨他的梁九如今已經(jīng)升了寺丞,見了小唐來到,忙迎了進(jìn)內(nèi),兩人略說了會兒話,小唐才自出來,看看天色,騎上馬兒,沿著朱雀大街往前,便到了一所宅邸前。 眼前的宅子瞧起來半新不舊,倒也尋常,門口守著幾個(gè)士兵,其中一個(gè)見是他,忙趕上來牽馬,道:“侍郎大人來了,快去通報(bào)?!遍T上的人即刻入內(nèi)。 小唐下馬,負(fù)手往內(nèi)而行,從正廳上穿堂而過,才走幾步,就見里頭有個(gè)人也踱步出來,見了他,便笑道:“咦,貴客臨門,今兒怎么舍得踏足我這賤地了?” 小唐一笑,上前拱手參拜,口稱:“殿下說笑了?!?/br> 原來他此刻相見之人,赫然正是熙王趙永慕。 趙永慕把他胳膊一抬,將他上下打量一遍,道:“什么說笑,過了一頓年,也不見你的人影,敢情如今你是訂了親的人了,一家子又親近熱鬧,就把我拋在腦后了?!?/br> 小唐道:“到年下自然應(yīng)酬多,莫非你不用進(jìn)宮?沒見過太子同肅王?” 熙王笑道:“那見著了又跟不見著有什么不同?表面上都是親親熱熱,暗地里恨不得你捅我我捅你……我也是瞧得夠夠兒的,這得虧是兄弟們少,若是多了,還指不定早死了多少個(gè)呢。” 小唐咳嗽了聲,道:“我知道這是在你府里,可也畢竟要忌諱些,這些話心里想想也就罷了,做什么說出來?” 熙王看著他,道:“還不是被你招惹的?你若不說,我倒也不提?!?/br> 小唐見他略有些惆悵之意,便拍拍他的肩頭道:“罷了罷了,誰叫你生在皇家呢?天潢貴胄,自然跟我等草芥不同。” 熙王聞言,便又笑出聲來,道:“好個(gè)草芥!莫非你身上沒有我皇族的血緣?你倒是給我說說?!?/br> 小唐便笑而不言。 兩人入內(nèi)坐了,丫鬟奉了茶,便即刻退了出去,廳中便只他兩人而已。 小唐看看周遭,見陳設(shè)簡陋,并無什么或新鮮或精致之物,連一應(yīng)的桌椅板凳都透著些古舊氣象,于冬日里看來,越發(fā)蕭條,小唐便嘆道:“你也好再尋一房親了……這府內(nèi)也不至于這樣清冷?!?/br> 熙王便道:“是否清冷又跟有沒有妻室何關(guān)?你這話,竟是肚子疼怪灶王爺?!?/br> 小唐道:“到底是多一個(gè)人,能說些知心知意的話不是?” 熙王越發(fā)冷笑,道:“罷了,只怕越發(fā)多個(gè)耳目,別說知心著意的話,就連方才那些抱怨我也是說不得了。” 小唐哭笑不得,便覷著他,道:“我今兒像是來的不巧,偏遇上你滿肚子怨氣,又是哪里受了氣來著?” 熙王長長地嘆了口氣,才說道:“現(xiàn)在想想,竟還不如我在外頭的好,這一回來,事兒便也多了,因?yàn)檫^年,我自要去各處拜一拜,尤其是我兩個(gè)哥哥那里,然而在宮內(nèi)當(dāng)著父皇的面兒,他們一個(gè)個(gè)愛的我什么似的,紛紛示好,可等我到了他們府里相見,一個(gè)個(gè)卻又冷如冰,瞧著我跟瞧著喪門星似的,恨不得拿掃把把我趕出去?!獰o非是我自討沒趣,可是不去走動的話,他們又要父皇跟前弄舌,說我跟他們生分,顯得兄弟不和睦……你瞧瞧我可怎么辦呢?” 小唐聽他說的如此,倒覺有趣,只是笑罷了,聽到最后就問道:“你幾時(shí)去的肅王府?” 熙王說道:“前天……”才回答了一句,忽然覺著不對,便問道:“你為何這樣問?” 小唐咳嗽了聲,說道:“去的正好兒,那你在肅王府里有沒有見著什么呢?” 熙王上了心,便問道:“這是何意?我能見著什么,只勉強(qiáng)坐了一會兒便離開了,只……略見了見侄子侄女兒?!?/br> 小唐問道:“沒見著別人?” 熙王想了想,搖了搖頭道:“你也知道是他的府里,我難道要各處閑逛個(gè)遍么?再說我也并不喜歡在那里。只走個(gè)過場罷了?!?/br> 這廳內(nèi)并沒炭爐,不免有些冷,小唐把手揣在袖子里,想了會兒,也不言語。 熙王不由催問道:“你到底是想說什么?我見著什么了呢?” 小唐一聽,忍著笑說道:“也沒什么……只是我想跟你通一聲兒,改日倘若肅王殿下問起你來……你就說是你跟我說的就行了。” 熙王急的把他的手拉扯出來,問道:“什么沒頭沒腦……我見著什么呢?若哥哥說我是不是見了他幾個(gè)美妾沐浴的光景,我也只說我見著了?你是想害死我呢?” 小唐哈哈大笑起來,道:“你滿腦子只想著這些?可見你是得快點(diǎn)兒找一房妻室了。” 熙王悻悻地說:“不是你鬧得?每次明明是你挑事,最后反又怪我?!?/br> 兩人說到這里,小唐才咳嗽了聲,正色說道:“說正經(jīng)的,若是肅王殿下問你是否見著一個(gè)中年文士打扮之人,跟一個(gè)十五六歲的小童……你只說見著了;若再問你是不是跟我說過,你也只答:說過?!捎涀×??” 熙王聽了,慢慢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這個(gè)倒也容易,只不過為何我要如此?你說的這兩個(gè)人又是做什么的?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熙王歪頭看著小唐,一連串地問著,忽然眉頭一皺,又問:“你是不是又扯我蹚哪趟渾水呢?” 小唐笑了幾聲,起身說道:“左右你在肅王殿下眼里也是不討喜的,再多這一件兒也不妨事?!?/br> 熙王不敢置信,走過來道:“合著你來就是為了這件事?為了……讓我蹚渾水?” 小唐搖了搖頭道:“自然不是?!?/br> 熙王狐疑地看他,問道:“那又是如何?” 小唐笑道:“不僅是讓你蹚渾水,還要讓你背鍋呢?!?/br> 熙王聞言,表情很是難寫難描,小唐看看天色,道:“我還有事兒,改日得空再找你喝酒。” 熙王拽住他胳膊,并不肯就放他離開,口中說道:“改日是哪日?卻沒聽說?擇日不如撞日,我覺著今兒就不錯(cuò)?!?/br> 小唐被他拉的腳下一頓,奮力把胳膊扯出來,整了整,便道:“今兒真不行,我得即刻去肅王府上呢?!?/br> 熙王聞言,心中一動,忽地問道:“你方才跟我說的那兩個(gè)人,此刻正在肅王府上,你……這是要去跟肅王討人?” 小唐笑道:“果然孺子可教?!?/br> 熙王皺眉道:“這究竟是兩個(gè)什么人,需要你如此的費(fèi)心費(fèi)力,竟要親自去要?” 小唐沉吟片刻,道:“以后你便知道了?!?/br> 熙王見他不說,頗為恨恨,才要抱怨,忽然怔住,自言自語道:“哪里來的香氣?好香……” 小唐卻是沒聞見什么香,只抱著雙臂道:“哪里來得什么香?我又不帶那些阿物的,多半是你府里的梅樹……好了,我先去了,說定了改日再喝酒,你且好好地……若我不得空,你好歹先去找景深,他巴不得有人找他喝酒呢。你就不必送了,我自己出去就是。” 小唐說著,向著熙王擺了擺手,往外邁步出廳,而后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地便去了。 熙王站在廳門邊兒上,一直眼看著小唐越過一重門,又一重門,逐漸地便去了,忽然他抬起手來,在鼻端輕輕一嗅,卻嗅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自指尖傳來。 熙王怔了怔,只覺那股香氣縈繞不去,自指尖直入肺腑,縈繞而行,如能解渴,如能安神,竟比喝了上好的甜釀還覺熨帖妥當(dāng),瞬間竟有微醺迷醉之意。 卻說小唐出了熙王府,馬不停蹄,便到了肅王府。 門上向內(nèi)通報(bào),頃刻有人出來相請,小唐隨著入內(nèi),徑直進(jìn)了花廳,落座之后,丫鬟奉茶。 又等了一刻鐘的功夫,才報(bào)肅王來到。 小唐忙起身相迎,拱手見禮。 肅王同太子只差兩歲,樣貌卻大不同,太子面相斯文,肅王卻有些生得幾分武將氣象,據(jù)說是有些像是他母妃的娘家付氏,付家曾是武將出身,肅王的兩個(gè)舅舅都也是赳赳武夫的樣貌,瞧來跟肅王有些相似。 肅王踱步上前,舉手示意小唐落座,道:“唐三公子親自登門,真是稀客。不知可是有事?” 小唐道:“多謝王爺賞臉得見,委實(shí)是有一件事想求王爺成全?!?/br> 肅王道:“何事?三公子請講。” 小唐說道:“聽說年前兒進(jìn)京的有位先生跟他的弟子……就在王府上,下官便是想求王爺成全,讓下官跟先生一見。” 肅王聞言,神情微變,瞇起眼睛看向小唐,道:“你怎么知道竹先生就在本王府上?” 小唐流露恍然大悟之色,道:“原來這位先生是姓竹么?好生奇特的姓氏……其實(shí)竹先生當(dāng)初進(jìn)京之時(shí),下官同他偶然相見了一面,如今正有一件棘手的要緊事想請先生協(xié)助?!?/br> 肅王冷笑道:“竹先生是本王特意請來在府內(nèi)做客的,怎么是你說能請去就請去的?又不知你竟是有何要事?” 肅王說罷,又冷冷地道:“唐侍郎,我知道你同永慕交好,他前兒來過……多半是見著竹先生了,是不是他多嘴同你說了竹先生在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