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說話間,就把凌絕又拉過來,抱了一抱,感慨說道:“你哥哥……我便不說了,橫豎母親心里只指望著你……好孩子,你就是母親一輩子的倚靠?!?/br> 凌夫人知道凌絕有個古怪毛病,不愛跟人肢體相碰,就算至親也是不成的,雖然他忍著不說,到底心里難受,因此只抱了一把就放開了。 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便道:“是了,我今日還想起了跟郭家的那件事……” 其實凌絕方才心中也影影綽綽浮起過這件事,聽他母親說,便不做聲。 凌夫人覷著他的神情,道:“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呢?郭家那位小姐……我見著雖然是沒什么挑兒的,可到底要比你大兩歲呢?” ☆、第 63 章 凌夫人問了一句,見凌絕不言語,就又說道:“當(dāng)初跟他們家這件事,其實也是倉促間定下來的,后來他們家搬了……咱們兩家的聲望又不似從前了,所以竟都疏遠了,也不知他們家里到底還記不記得有這么一回事。如今母親只問你的意思,你覺得你白露jiejie如何?若是不喜歡……倒不如就再給你尋個歲數(shù)相當(dāng)?shù)??!?/br> 雖然這數(shù)年郭家又搬回了京內(nèi),郭凌兩家互有往來,郭建儀跟凌絕自不必提,凌夫人也跟郭夫人也都重敘了舊日之情,但因彼此心內(nèi)都有些顧慮,便都十分默契地不曾提及兒女之間那口頭約定的親事,因此凌夫人此刻才又提起來,只看凌絕意下如何。 凌夫人正等凌絕回話呢,忽然外頭有小廝喊:“大公子回來了。” 娘兒兩個便停了口,頃刻,果然又有丫鬟說凌景深來請安了,當(dāng)下就叫了進來。 凌夫人本沒好氣兒,只因凌絕方才說了她一頓,才對凌景深和緩了些,只問了幾句他當(dāng)差如何,略說了幾句,便叫他退下了,凌絕順勢就也退了出來。 兩兄弟數(shù)日不見,此刻在廊下并肩而行,凌絕便不住地打量凌景深,凌景深不由笑問:“你只看我做什么?不認得了?” 凌絕道:“哥哥近來瘦了些,聽說林大人病了,你這幾日又一直都沒回家來,是不是更勞碌了?” 凌景深這才笑說:“有什么勞碌的?每日里無非吃吃睡睡。只是現(xiàn)在是緊要時候,林大人身邊缺不了人,我又怕被歹人趁虛而入,于是未免比平日多上心些,這幾日我不在家,你可還好?” 凌絕嘆了聲,道:“我能有什么事,無非是看書罷了。是了,說起來我要先跟你說一聲……” 凌絕說著,就把他表哥來求疏通的事說了一遍,又說自己已經(jīng)勸了母親,末了叮囑道:“雖然母親聽了我的話,難保以后再隔三岔五地被這個哄那個騙,若真的趁著我不留意,對你提什么非分要求,你可千萬不要因礙于母親顏面、當(dāng)真就替他們辦了?” 凌景深哈哈一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兩人走了會兒,將到凌絕書房,凌絕知道他即刻就要走,便站住腳,又道:“還另有一件事,今兒母親跟我說起你的親事來……是不是也好上上心了呢?畢竟這把年紀了。” 凌景深呵呵了兩聲,凌絕便不悅說道:“你不要只是打哈哈,這是正經(jīng)事,或許……你心里有什么中意之人了?到底是哪家小姐,你莫非不好意思說?若真的有看中的,也好趁早兒提親呀?” 凌景深只道:“什么意中人!你才多大,竟替我cao心起這個來了,還是多想想你自己罷了,林大人前兒也還對我夸獎你來著,只怕再大一歲,那上門提親的人連應(yīng)付也應(yīng)付不過來呢?!?/br> 凌絕聽他又繞回自己身上,就哼道:“同你說正經(jīng)話,你卻這樣攀扯我,罷了,我不管了就是?!闭f著,一仰頭,進書房里用功去了。 下午時候凌景深便回到了林府,林沉舟畢竟是有些年紀,因為一向cao勞過甚,又加上換季之時,時氣又不好,故而竟害了病,臥床數(shù)日,近來才漸漸地能起身。 見凌景深回來了,林沉舟便道:“你也不必著急就回來,這些日子多虧了你內(nèi)外照料,我如今好些了,你倒不如就回家歇息兩日。” 凌景深道:“大人說哪里話,這不過是我的分內(nèi)事,且我回家不過也閑著,反而渾身不自在,不如在大人跟前伺候著還踏實些?!?/br> 林沉舟便笑起來,道:“果然小唐沒錯舉薦了人?!?/br> 原來自凌景深來了,凡事留心,處處謹慎,果然比先前跟著的都做的好,林沉舟暗自留心,又見凌景深為人,雖平日里能說能笑,但若真遇上正經(jīng)事情,卻也有些雷厲風(fēng)行,絲毫也不含,便是因為他這洞察入微,還曾躲開了兩次極厲害的刺殺,因此林沉舟省心不少,對他極為滿意。 還另外有一點是,只因林明慧不知為何,從還沒見凌景深時就對他百般挑剔,每每出言褒貶,語帶不屑,自從凌景深來到,更是變本加厲,說的林沉舟的耳朵都發(fā)了熱,勸也無用,只好由她。 而凌景深卻十分的好性情,有時候聽見了也只當(dāng)沒聽見的,一直是個“他強任他強,清風(fēng)拂山崗”我行我素的模樣。 林沉舟更是欣賞他這份淡然,一方面信了他的為人,另一面也深知林明慧的脾氣,知道兩個人是不對盤的,見了自然是相互避開。 因此盡管凌景深在林府隨意出入,林沉舟也并不疑心其他,何況凌景深還是小唐舉薦之人。 凌景深同林沉舟說完了話,丫鬟送了湯藥上來,凌景深親自接了,伺候他喝了,又扶他去榻上歇息養(yǎng)神。 林沉舟便靠著他,問那丫鬟道:“小姐如何了?可好些了?” 丫鬟回道:“大夫晌午又來看了一次,說是并沒什么大礙,只是害了風(fēng)寒……已經(jīng)抓了藥熬上了。” 林沉舟點了點頭,又囑咐丫鬟看緊林明慧喝藥。 凌景深聽著,便道:“原來林小姐也病了?” 林沉舟嘆了口氣,道:“正是呢,這幾日她在我跟前端湯送水,受了勞累,大概也有些思慮過甚……” 凌景深便不再問,扶著林沉舟躺下,見他閉上雙眸睡了,才踱步出來。 林沉舟臥房邊兒上都有侍衛(wèi)守著,凌景深前后左右又走了一遍,看著十分妥當(dāng),才信步往內(nèi)院而來。 此刻已入秋了,百花凋零,院子里的幾棵紅楓開的倒是好,點點如火,于滿目秋色蕭瑟之中,團團艷紅,頗為賞心悅目。 凌景深邊看邊走,不知不覺將走到林明慧的居處,他便站住腳,揚頭往那邊看了會兒,正要轉(zhuǎn)身離開,忽然聽到幾聲呼喝,隱隱傳來。 凌景深不由地停了步子,凝神一聽,卻仿佛是林明慧在喝罵什么,道:“蠢材!叫你倒杯水也不會!是要著實氣死我不成?” 凌景深一怔,細看過去,又聽林明慧聲音不太好,連喘帶氣地又罵了兩句,道:“都別站在我眼前兒!沒得更叫我上火,一點兒眼力價都沒有,留你們何用?知道你們也無心留在這兒,趕明兒都攆出去就是了!” 凌景深挑眉,忽然見伺候林明慧的兩個丫鬟匆匆忙忙從屋里跑出來,便往這邊而來。 凌景深腳下一動,往那棵楓樹后一站,借著些高大月季的掩映,悄無聲息地便遮住了身形。 只見那兩個丫鬟急急而行,將走到這邊的時候,才說:“姑娘的脾氣越發(fā)暴躁了,真是叫人不知該怎么辦……如今更加連藥也不喝……病要多早晚才能好呢?” 另一個說道:“叫我看,這病只怕也不是真的病,多半還是心病罷了……畢竟……咱們還是要小心些,別招惹了她才好……” 說著說著,聲兒小了下去,人也經(jīng)過這邊兒,去的遠了。 凌景深目送那兩個丫鬟去了,才從樹后轉(zhuǎn)出來,又看了一眼林明慧房間的方向,思索片刻,正要離開,忽然聽到“嘡啷”一聲銳響,仿佛跌碎了什么,緊接著是林明慧尖叫了幾聲。 凌景深心中一動,此刻那些丫鬟都退下了,左右靜悄悄地,竟無人前去查看。 凌景深無法,忙閃身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趕去,到了門口,見那兩扇門關(guān)著,他便不動,只隔著門問道:“小姐安好?” 里頭悄無聲息,凌景深皺了皺眉,抬手將那兩扇門推開,撲鼻只嗅到一陣香氣夾雜著藥氣,屋內(nèi)錦繡鋪陳,布置的清雅不失華美,的確是個女孩兒的閨房,卻看不見人。 凌景深屏住聲息,這是他頭一次來此,此刻側(cè)耳細聽,便抬腳邁步進入,把右手邊的簾子一搭,定睛一看,微微吃驚:卻見林明慧半趴在地上,不知如何,旁邊有個紫金的小香爐跌在地上,桌上的一杯茶也倒著,水滴滴答答地順著桌布往下。 凌景深忙搶上前去,先喚了兩聲,不見回應(yīng),暫時卻也并不見什么傷痕,才要伸手去扶她起來,卻見林明慧慢慢抬頭,竟是雙目通紅,淚痕滿臉,竟是比往日憔悴了許多。 凌景深一怔,而林明慧見是他,便啞著嗓子道:“怎么是你?你……好大的膽子,快快給我滾出去!” 凌景深見她開口便如此,少不得退后一步,道:“我聽著像是有事,才大膽進來看看,既然姑娘沒事,我便退下了?!闭f著,微微一躬身,便欲轉(zhuǎn)身往外走。 才動了一步,忽然聽林明慧哭了起來,哽咽著道:“都走!都給我走得遠遠的!你們索性都離了我,倒也清凈……讓我一個人死了便罷了!” 說到最后,竟傷心不已,又放聲大哭。 凌景深聞言,便皺了眉頭,腳下將動未動之間,便又轉(zhuǎn)回身來,竟走到林明慧身旁,略一猶豫,才彎腰下去,雙手抱住林明慧的身子,微微用力,便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林明慧正凄惶大哭中,忽然間身子一輕,有一雙極為強而有力的手臂將她環(huán)住,還來不及反應(yīng),人已經(jīng)騰空而起,被他牢牢地抱入懷中。 林明慧一驚之下,哭聲也立停,只是瞪大眼睛看著,淚光朦朧中,只見凌景深白著一張臉,并不言語,打橫抱起她后,邁步就往床邊走去。 林明慧這才驚覺,忙道:“你干什么?”見他不做聲,就伸手捶了過去,亂打一氣,道:“你放肆!快放我下來!” 凌景深任憑她亂打,只是不理會,幾步到了床邊,微微俯身,將她輕輕地放在被褥上。 林明慧跌回褥子里,來不及如何,忙拉起一床被子,慌慌張張擋在身前,又驚慌失措地看著凌景深。 凌景深盯著她看了會兒,卻默默地轉(zhuǎn)過身去,走到桌前,把那杯子里的殘水潑了,又重新倒了一杯,復(fù)走到床前,向著林明慧遞過去。 林明慧看看他,又看看那杯子,道:“你……” 凌景深淡淡道:“病了就好好地吃藥,不要再胡思亂想,自討苦吃?!?/br> 林明慧知了他并無惡意,又羞又惱,臉便慢慢紅了起來,道:“你敢教訓(xùn)我?”想了想,臉更紅了幾分,道:“誰胡思亂想了?又想什么了?” 凌景深也不回答,見林明慧不接,就伸出手去,把她的手拉出來,將杯子塞在她的手中。 林明慧渾身僵硬,身不由己握住了,凌景深又回身,把那紫金香爐撿了起來,放在桌上。 林明慧見他又往外去,不由叫道:“你、你站??!” 凌景深緩緩?fù)A瞬阶?,并不回頭,林明慧看著他的背影,又看看手中的水杯,眼中的淚又涌了出來,便道:“我爹不會有事么?” 凌景深道:“林大人的病已經(jīng)有所好轉(zhuǎn),不日就大好了,小姐請放心便是。” 林明慧聽了這話,便又哽咽著哭了起來。 凌景深不好就走,站了會兒,便道:“若是沒有別的吩咐,我便退下了?!?/br> 林明慧擦了擦淚,才道:“我知道這些日子,多虧了你,先前我對你那樣……你不要放在心上?!?/br> 凌景深背對著她,微微一笑道:“莫非小姐當(dāng)我是那種小肚雞腸的婦人么?” 林明慧“噗嗤”一聲,破涕為笑,忽然又道:“你莫非在拐著彎兒罵我?說我是小肚雞腸的……” 凌景深道:“小姐什么都好,就是太多心了些?!?/br> 林明慧聞言,便又愁上眉心,道:“我怎能不多心?父親這一場病的厲害,偏偏那個……狠心的毅哥哥也不知是什么時候才回來……若真的有個萬一,叫我倚靠誰去?” 說到這里,更覺傷感,便又落下淚來,索性把手中杯子往地上一扔,抱頭就哭起來。 凌景深站了會兒,便慢慢回過身去,重新走到床邊,看著林明慧哭的身子發(fā)抖,他便緩緩伸手,在她頭上輕輕撫過,雙眸中如墨如淵,輕聲道:“放心,還有我在?!?/br> 林明慧察覺到,又聽此言,猛然一抖,便抬起頭來。 四目相對,林明慧先是用力打開他的手臂,神情里有幾分迷惘,幾分張皇,忽然有些醒悟過來,便道:“你、你在瞎說什么?你、你這該死的……不許碰我!還不出去!” 凌景深緩緩地將手握了起來,看她一眼,轉(zhuǎn)身緩緩地往外而行。 林明慧望著他,心怦怦亂跳,不由又道:“以后不許你……再過來!我的事、不用你理會!不然的話,我就告訴爹……告訴毅哥哥,說你欺負……” 凌景深本已經(jīng)走到門口,聞言雙眸中光芒一閃,便站住身形。 林明慧還未說完,就見凌景深忽地轉(zhuǎn)過身來,臉上的表情竟大不好,她一愣,還未想到要說什么,凌景深已經(jīng)大步走了回來,將她攔腰一抱,緊緊擁住,低頭便向她唇上親了下來。 林明慧渾身一震,無法可想,只覺得他的唇極冷,雙臂卻堅硬如鐵,半分也逃不脫。 隔了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忙伸手亂打亂推,凌景深雙臂放松,將她放開,低頭看她,林明慧只是戰(zhàn)栗,道:“你、你……” 凌景深凝視著她,道:“你向小唐說什么呢?說我如何欺負你……”還未說完,又把她抱回來,慢慢靠近她的唇,手臂上一緊,摟得她更貼近自己,沉聲道:“是說我……這樣?還是……”說話間,那唇便越發(fā)貼近,道:“這樣?”話音猶在,便又吻落。 林明慧只覺如身在水中,起初還有些意識,漸漸地便已沉淪,渾然不知如何,正如滅頂一般,忽然聽外面有人叫道:“姑娘,姑娘!唐三公子有消息來啦!” 林明慧耳中聽得分明,卻仍是無法動作,連眼睛一時也睜不開,忽然覺著身上一松,整個人跌回了褥子上,緩緩地睜開眼睛,眼前卻不見了凌景深的影子。 林明慧怔怔呆呆,無法反應(yīng),此刻那丫鬟已經(jīng)歡天喜地地進來,見她趴在床邊兒,雙眸惺忪,還以為是睡著了,便忙站住腳,道:“姑娘,我方才前面得了信兒,老爺讓我來跟您說一聲,說是唐三公子來了消息,若無意外,最遲年底就回來了?!?/br> 原來林沉舟料到林明慧思念小唐,剛得了小唐的信,便忙叫丫鬟來通知,也叫她心下歡喜歡喜。 不料林明慧聽了,呆怔了半晌,才喃喃說:“毅哥哥要回來了?” 丫鬟忽然看到杯子在地上,忙俯身撿起放在桌上,笑道:“可不是呢?姑娘這下該高興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