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李賢淑坐了,似笑非笑道:“安好不了,每日家雞飛狗跳的?!?/br> 楊姨娘恭謹?shù)亓⒅溃骸胺讲爬咸衘iejie過去,是不是為了蕊兒跟懷真打架的事?我本來想去解釋的,只是又怕說錯話,反而不好,就在這里等jiejie了。” 李賢淑道:“等我做什么?” 楊姨娘道:“這不過是小孩子們口角,我也訓(xùn)斥過蕊兒了,她當(dāng)jiejie的很該照顧meimei才是,如今鬧成這樣,自然是不該?!?/br> 李賢淑斜睨著她,便笑道:“是懷真動的手,這件事跟蕊兒不相干,你何必特意來說?” 楊姨娘道:“我自知懷真不是個不講理的,必然是蕊兒惹了她生氣了?!?/br> 李賢淑心中納罕,把楊姨娘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竟不知她這話是真心或者假意。 楊姨娘又道:“只望jiejie別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我方才也跟懷真這樣說的,蕊兒年紀(jì)雖大,也有不懂事的時候,懷真年紀(jì)雖小,卻也未必就不懂事呢。” 李賢淑聽了這話,無言以對,過了會兒才說道:“罷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只要蕊兒不招惹懷真,我難道就對她不好了?何況如今老太君跟太太都護得她緊緊地呢……你就更加不用擔(dān)心了?!?/br> 楊姨娘聽如此說,面上仍有些躊躇,半晌才說道:“可蕊兒的母親畢竟仍是jiejie,jiejie瞧在我的面兒上……” 李賢淑嘆了聲,道:“罷了,你且回去吧。”楊姨娘聽了,不敢再說,便才又行了禮,緩緩地退了出去。 此事暫且平息下來,又過幾日,應(yīng)懷真正悶坐屋內(nèi),忽地聽外頭應(yīng)佩的聲音,笑道:“懷真!懷真!”竟不顧丫鬟通報,便急著跑了進來。 應(yīng)佩近來年紀(jì)大了些,人也越發(fā)沉穩(wěn),在外人面前更是極少這樣跳脫無狀的,應(yīng)懷真見他如此,不由笑說:“哥哥這著急上火似的做什么?” 應(yīng)佩握住她的手道:“你來!快些!”拉著她就往外跑去。 應(yīng)懷真越發(fā)笑:“你是怎么了?瘋了不成?” 應(yīng)佩道:“我知道你近來有些不痛快,只不過你見了這個人,保管什么不痛快都沒了?!?/br> 應(yīng)懷真又驚又笑,究竟不知怎么樣呢?身不由己隨著應(yīng)佩跑了出去,才出了門口,還未下臺階,就見院子里站著一個人:臉已經(jīng)不似先前那樣胖嘟嘟的,卻仍是看起來rourou的有些兒圓……身量也長高了許多,已經(jīng)跟應(yīng)佩不相上下,只有一雙眼睛依舊如昔,又清澈又親切。 應(yīng)懷真乍然相見,幾乎不敢相信,屏住呼吸片刻,才大叫了聲:“大元寶!”便撇開應(yīng)佩的手,飛也似地沖下臺階,往那人身邊奔去。 張珍站在遠處,心下兀自有些忐忑,忽地見應(yīng)懷真拔腿奔來,心中歡喜如滔滔江流,當(dāng)下也笑著叫了聲“meimei”,迎了上去,張手就把應(yīng)懷真抱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注:"解怨釋結(jié),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四句,出自唐代出土的:放妻協(xié)議 下午加更 ☆、第 55 章 自別后已有兩年,彼此情形也各有不同,但應(yīng)懷真同張珍兩個人,此刻目光相對的瞬間,卻分明絲毫隔閡都不曾有,兩個人歡天喜地地抱在一塊兒,手拉著手,又跳又叫,鬧個不停。如意跟吉祥聽了動靜,也出來看,見狀都嘻嘻哈哈,十分快活,這場景倒像是又回到了在泰州縣衙的時光。 應(yīng)佩在旁看著,也覺歡喜,又見他們兩個喜的只顧亂嚷,便忙道:“別顧著在外面,咱們到里屋說話?!?/br> 三個到了屋里坐下,應(yīng)懷真驚喜交加,忙問道:“大元寶,你怎么忽然進京來了?” 張珍聽她果然問起這個,生怕她不快,便解釋說道:“不關(guān)我事,真的不是我不聽meimei的話……只是我叔伯爺爺做壽,他老人家惦記著我,特意叫我來的。已經(jīng)來了三天了,今兒有空,我才叫人帶路過來找你們的……” 應(yīng)懷真見他滿面惶恐,知道他怕自己興師問罪,心里哪里有半分怪罪?只覺十分感動,便笑說:“我又沒說你什么,何況你來是因為正經(jīng)有事呢。” 雖說臨別的時候百般叮囑他不要上京,但真的相見了,心中卻只有喜悅無限。 李賢淑得了信,也十分之喜,中午便留了張珍吃飯,三個小的坐在一塊兒,應(yīng)佩看看他們兩個,笑說:“只差土娃弟弟了,他若在便是齊全了?!?/br> 李賢淑才給張珍夾了個嫩嫩的雞腿,張珍正咬著吃,聞言說道:“我也正想著他,這一次來了,自然也得去看看他,只仍不知住在哪里呢?” 應(yīng)佩笑著握住他的手道:“好兄弟,這可不用特意跑了,如今土娃在尚武堂讀書,很是了不得!等他休假,我叫著他過來就是了!” 張珍又驚又喜,忙不迭說道:“竟然這樣?既如此,何必等他休假,我和你一塊兒去!” 應(yīng)懷真看他雙眼發(fā)亮,嘴上也油光光地,便拿了帕子給他擦了擦,笑道:“瞧你這個樣兒,怪道這兩年都沒瘦一點兒的?!?/br> 張珍便有些不好意思,訕笑著放下雞腿子,道:“meimei既不喜歡,那我以后少吃點兒……” 李賢淑伸手就打了應(yīng)懷真一下,又對張珍道:“別聽她的,男孩兒就該吃得壯實些才好,像是應(yīng)佩,我總嫌他不夠肥壯。”說著,也把另一個雞腿夾了過去。 應(yīng)佩忙稱謝,笑著接了過來,心里美滋滋地,也便吃了起來。 應(yīng)懷真見李賢淑如此,點頭嘆道:“唉,統(tǒng)共兩個雞腿,都沒我的份兒了……”話音剛落,應(yīng)佩跟張珍一同把那雞腿送了過來,竟不約而同地道:“meimei吃這個!” 李賢淑見三個如此友愛有趣,笑個不停,趕著叫他兩個人拿回去,自夾了一筷子雞胸rou給應(yīng)懷真,道:“就愛拿你哥哥們打趣,你那小胃腸能吃多點兒呢?快吃這個!” 吃了飯,三人又說笑了一回,眼看時候晚了,張珍不便久留,便起身告辭,又約了改日再來,應(yīng)佩便送了他出去。 應(yīng)懷真回到屋內(nèi),趴在窗戶邊兒上,經(jīng)過方才那場重逢乍見的聒噪熱鬧,更顯得此刻孤寂安靜。 正在發(fā)呆,忽地覺得臉上一些微涼,應(yīng)懷真抬頭,驀地見頭頂空中飄起點點清雪。 此刻已經(jīng)是三月下旬,竟還下雪,應(yīng)懷真看了會兒,只見那西南邊兒的天空陰云渺然,卻自然是什么也看不見的。 與此同時,遠在千里之外,送親的車駕已經(jīng)走了四個月多了。 起初走的多是官道,路倒也好走,漸漸地便到了那人跡罕至、十分難行的地方,一整天也不過只走幾里地罷了。 何況越走,越離開那安治富庶之地,到了山窮水困的地方,更有許多山賊流匪,不時前來侵擾,雖然多半是不成氣候的小股匪類,但幾次三番,仍是折損了幾個送親的宮人及嫁妝之類,故而小唐一邊下令叫地方上派兵清查,一邊指揮侍衛(wèi)們?nèi)找箛婪馈?/br> 這一日,清弦公主身邊的宮女泉兒來請小唐,道:“唐大人,公主請您過去一趟,有話說。” 小唐正跟那帶路的土人商議行路之事,周圍許多下屬都在圍著看,小唐聞言便道:“此處正商議要事,勞煩請公主再稍等片刻?!?/br> 那宮女便自去了,半晌小唐議事完畢,便才去拜見。 不料行了禮后,車駕內(nèi)杳然無聲,小唐連喚兩次,里頭都不搭腔,小唐心中一緊,生怕有事,又不見宮女在側(cè),只好起身開門入內(nèi),誰知抬頭時候,卻見清弦公主靠在車內(nèi),默然無語地落淚。 小唐見她好端端地,才放了心,忙道了失禮,才要退出去,忽聽清弦公主開口道:“物離鄉(xiāng)貴,人離鄉(xiāng)賤,如今我才離開京城,連國土都還未出,就已經(jīng)被人輕賤至此了……” 小唐一聽,不免停下,便問道:“公主何出此言,誰敢輕賤公主?” 清弦公主拭了拭淚,轉(zhuǎn)頭看他,冷冷一笑道:“你倒問我,你若不是輕賤我,怎么我派人三番兩次的叫,你只是不肯來?” 小唐其實早便料到是因為此事,自打出京后不久,這位公主殿下就時常找各種借口叫他,幾次之后小唐也看出來,清弦公主多半是因為被發(fā)配似的和親遠嫁,故而心中憤懣難平借機發(fā)泄罷了。 小唐明白了這點,便時而出言百般安撫,另一邊便命伺候公主的人越發(fā)上心,免得公主抑郁成疾,若是病倒了,在這趕路的當(dāng)口可是大不妙。 然而清弦公主漸漸地竟變本加厲,越發(fā)頻繁地呼喚小唐,起初只是一個月不過一兩次,近來便隔三岔五便要叫他,也并不是些麻煩事,只是用些小事來做借口。 小唐也覺出不妥來,便每每不去,然而畢竟是公主,也不能全都推了,便只好打起精神勉強應(yīng)付。 此刻聽了公主如此說,小唐便忙低頭道:“臣惶恐!并非是臣輕慢公主,實在是事忙,一時無法分身,請公主見諒。” 清弦公主見他面露焦急之色,才一笑道:“這也罷了,我本以為你是有心輕慢于我,若是事忙,難道我要責(zé)怪你?只是你究竟在忙些什么,為何也不肯跟我說說?” 小唐所忙的無非是嚴防山賊之類,但此刻說起來,豈不是會驚到公主,便只說道:“因路況有些不明,所以在跟當(dāng)?shù)氐南驅(qū)套h如何行路?!?/br> 清弦公主竟點點頭道:“正也是呢,我這幾日只覺得顛簸的很。快些找點兒好的路行罷了?!?/br> 公主的車輦比別的車駕不同,若車輦還顛簸,其他的便只是在亂蹦罷了。 小唐自然不能說這些,何況公主金枝玉葉,自然跟別人不一樣,便只答應(yīng)著。 清弦公主望著他笑道:“唐家的祖上也尚過公主的,算來我們還有些親緣關(guān)系,或許這也是父皇命你來當(dāng)賜婚使的原因?畢竟是自家人?!?/br> 小唐見她忽然聊起這些來,便微微皺眉。清弦公主見他不語,又嘆道:“只可惜我如今遠嫁,以后還不知怎么樣呢,一家子也是再難見面的?!?/br> 小唐道:“公主和親是為了兩國間不起戰(zhàn)事,保萬千黎民百姓的太平日子,正是利國利民之舉,公主通曉大義,何必生自怨自艾之心?” 清弦公主聞言,笑了一笑,道:“滿天下的血性男兒難道都死絕了,怎么偏要讓我一個弱女子前去和親保平安呢?” 小唐聽了這話,知道話不投機,強辯徒增煩惱,便只道:“臣外頭還有諸事料理,既然公主無事,臣便退下了?!?/br> 清弦公主凝視著他,半晌無語。 小唐正要后退,忽然間車駕猛地一頓,只聽有人道:“賊人來犯!” 小唐大驚,清弦公主也是色變。小唐看她一眼,沉聲道:“殿下勿驚,安心在此勿要露面?!?/br> 說罷便跳下車駕,放眼看去,卻見手下諸人已經(jīng)按照他先前所說分部防御,再看兩邊,見山上的確隱隱見著若干賊人竄動。 忽然前面有先行官來報,道:“大人,前面路上多了一塊兒巨石,擋住去路?!?/br> 小唐擰眉道:“不必分神,全力御賊!” 忽然間聽到無數(shù)喊殺聲,都從兩邊傳來,喊聲之中,忽然箭如雨下,小唐大呼:“盾牌!”侍衛(wèi)們陣列兩邊,舉起盾牌抵御,把一些宮女太監(jiān)等護在中央。 仍是不免有人傷亡,小唐見狀大怒,先前的賊人還是小股流匪,如今卻似不下百人,加上山勢復(fù)雜,要追擊自然無果,只能任由他們攻擊而已,小唐雖然惱怒,卻竭力壓著怒火,一邊觀察周圍情勢,一邊迅速思量該如何滅敵。 正在此刻,有幾支箭射了過來,不須小唐動手,他周圍的侍衛(wèi)已經(jīng)揮刀劈落,小唐渾然不懼,反站的更高了些,見地上落了許多弓箭,便揮手喝道:“弓箭手就地還擊!” 當(dāng)下盾牌手在前,弓箭手在后,紛紛撿箭射殺匪賊,那些太監(jiān)宮女見狀,也一個個忙著把地上的亂箭撿起來遞送過去。 賊人的箭很快便用光,送親侍衛(wèi)們所帶的箭卻還未用一半,他們的箭術(shù)又非比尋常,幾乎箭無虛發(fā),很快對方的氣焰便消減下去。 小唐仍然擰緊眉頭看去,忽然聽身后有人道:“唐、唐大人,公主問你、問你在找什么?!?/br> 小唐一驚,回頭見是清弦公主身邊兒那宮女泉兒,伏在一個侍衛(wèi)身后,滿面驚慌,哆嗦著問。 此刻正是兇險之時,小唐啼笑皆非,便喝道:“你出來做什么?” 泉兒幾乎哭了出來,道:“公主叫我問……” 小唐很是不悅,忽地回頭,看見車駕的窗戶口的黃緞簾子似乎一動,他心中一驚,便喝道:“回去跟公主說,讓她呆在車內(nèi),不許妄動!” 泉兒心慌意亂,少不得連滾帶爬地回了車駕上,中途還有一支箭射來,虧得護送侍衛(wèi)給她打飛了,饒是如此,仍嚇得她厲聲尖叫,更讓小唐哭笑不得。 誰知頃刻,泉兒又貼地爬了回來,道:“公主叫我問的,問大人是不是在找匪首……” 小唐本想叫侍衛(wèi)把她扔回去,聽了這話,卻心頭一凜,看看滿臉淚痕的泉兒,又看看鑾駕,忽然之間渾身微寒,隱隱明白了清弦公主的用意。 小唐還未發(fā)話,那邊鑾駕里傳出清弦公主的聲音,道:“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唐大人應(yīng)該是如此想的罷……” 小唐來不及回答,忽然間鑾駕的門打開,一身明黃滿頭珠翠的清弦公主乍然現(xiàn)身出來! 此刻天色本有些陰翳,然而如此明艷照人的公主出現(xiàn),就如一道陽光似的,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些賊人本藏匿在山上,猛然見公主現(xiàn)身,又看她麗質(zhì)天生,打扮的且如天人一般,頓時個個按捺不住,紛紛探頭來看,連小唐所帶的侍衛(wèi)們都有些驚呆了。 只見盛裝的清弦公主站在高高地車駕之上,大敵當(dāng)前,神態(tài)卻十分愜意,張開雙臂做迎風(fēng)狀似的,這樣的曼妙身段,衣袂飄然,仿佛翩翩起舞似的,美妙絕倫,更是引得眾人目眩神迷。 在一團目瞪口呆之中,清弦公主嘆息般說道:“這幾日可把本宮悶壞了……”目光一轉(zhuǎn),若有似無地看向小唐。 卻正見小唐絲毫未曾留意清弦公主,反而冷冷靜靜地看向山上某個角落,目光似鷹隼般犀利冷酷,手中的弓緩緩隨之張開,翎羽箭利落一搭,只聽“嗖”地一聲,那白色的翎毛如一點流星,射破虛空,沒入翠色山中,而那樹木掩映中,只聽“哎吆”一聲,有人當(dāng)頭栽倒! 小唐把弓慢慢一垂,冷冷喝道:“都愣著做什么!盡數(shù)掩殺!” 侍衛(wèi)們這才回神,紛紛地張弓搭箭,把那些來不及躲藏的賊人一一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