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節(jié)
廣場外羅列著游人止步的標語。 偌大的廣場只亮著兩盞燈,男人背對著廣場入口站在那兩盞燈下,男人的身影高大肩膀寬闊,在暈黃的路燈下,似曾相識。 依稀間,許戈產生出一種錯覺,某年某月某日,她和他肩并肩過,某年某月某日她曾經追著那個背影跑。 那些某年某月某日在距離她很近的距離,近到往前一步、或者是一回頭間就可以觸到。 腳踩在不是很平滑的場地上,往著那個背影,停在距離那個背影三步左右開外,整理頭發(fā)衣服。 呼出一口,舉起手,手掌朝著那個背影“嗨?!?/br> 在那個背影回過頭時,許戈揚起了嘴角,她要給她的圣殿士獻上甜美的笑容來表達感激,還有那種不會被時間斬斷的熱絡。 嘴角揚起的弧度凝結住。 似乎還不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往前一步,上上下下打量著,確信到自己眼睛看到的沒錯時。 厚劉海、黑框眼鏡,那是許戈認識的一名免費勞工的標志性打扮。 “方……方為其,你為什么會在這里?”一邊問著,目光一邊在廣場上找尋著。 廣場的角落都一一展現(xiàn)在面前,除了她和方為其之外無其他人。 不死心,繼續(xù)尋找,廣場燈光不是很足,也許…… “我在等一個人?!狈綖槠湔f。 點頭,真巧,方為其也和人約在這里見面。 “這個人遲到了五分鐘?!?/br> 一滯,心里一動,把那副黑框眼鏡從他臉上拿下了,再撥開那些垂落在他額頭上的厚劉海。 真是的,真是的,三十出頭的男人老是學那些整天宅居在家里的網癮男孩們的打扮,害得她老是把他想象成為書呆子,害得她一直沒有把他認出來。 心里發(fā)著牢sao,可夜空、燈光、連同這片廣場以及廣場上站著的男人已然被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廣場上還保留著昔日類似于廣告位的石臺。 他和她坐在石臺上,腳從石臺下垂落,有一下沒一下晃動著,抬頭仰望星空。 這是布拉格為數(shù)不多可以把整簾星空看進眼底的夜晚。 今天晚上,滿天繁星。 繁星滿天的夜,有從圣殿山乘坐蒼鷹而來的圣殿騎士,耶路撒冷距離布拉格得有多遠,那么遙遠的距離對于圣殿士來說是小菜一碟,也就是“咻”的一個發(fā)音時間,這個許戈堅信。 “對吧?”她微笑詢問。 “對的?!彼⑿卮稹?/br> “沒有第一時間把你認出來,生氣嗎?” “一點也不,那也是我想要的?!?/br> 沉默—— 沉默過后,她低聲問著:“為什么?” “許戈你不覺得問這個問題很奇怪嗎?”仰望著星空,淺淺笑著:“你看,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兒多可愛,理所應當?shù)?,會吸引住全人類乃至于全宇宙的注意力?!?/br> 許戈笑了起來。 幼年時代,為什么那么酷的圣殿士會在繁星閃爍的夜晚來到她面前和她和同學們一起到雜貨店去,雜貨店老板娘光給她一個人糖果的道理一樣,她可愛唄。 笑瞇瞇的就像是一只招財貓,當然,后面是梅姨調侃她的。 “不想說也是可以的?!痹S戈說著。 現(xiàn)在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兒長大了,長大到對于這個世界有了小小的理解,每一個人在心里都有著特屬于自己的小秘密,在那些小秘密面前不打破砂鍋問到底是一種人與人之間的禮儀和尊重。 掛在他們頭頂上的那簾星空隨著逐漸轉厚的夜色更為耀眼了。 遙望那簾星空,方為其淡淡開口。 “很久很久以前,我有一位叫許醇的朋友。” 果不其然,短短的話語惹來她的淚流滿面。 傻姑娘,其實叫許醇的人一直在你身邊以另外一種方式存在著,只是現(xiàn)在他只能以方為其的身份生存著。 那一年,真正死在東非暴.亂中的是方為其,但所有人都以為死的是許醇,那場暴.亂所島主的后果是他在國際紅十字醫(yī)院躺了整整四個月。 半年后,許醇回到了1942總部,當時他們問他想不想恢復身份。 那個瞬間,許醇想起那眉目彎彎的小姑娘,心里一動,他和他們說不用這樣也好,就這樣許醇以方為其的身份生存在這個世界。 在許醇還沒有變成方為其之前,有若干個繁星閃爍的夜晚,他沿著從集市到五金店老板家的那條地道偷偷來到許戈面前。 最初,他真的只是以一名哥哥看望自己meimei的那種心情,但漸漸的,有什么開始改變了,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兒笑起來總是很甜,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兒說的那些話總是天馬行空但又很可愛。 很可愛不是嗎?居然說他是圣殿士。 只是這世界沒有穿墻術,如果當真有的話,他一定窮盡所有。 出現(xiàn)在父親葬禮上時,他的身份變成了方為其,懷揣著深深的自責他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白色彼岸花的花語:無盡的思念、絕望的愛情、天堂的來信。 白色彼岸花的花語會伴隨著他一直到他離開這個世界。 但那又有什么關系呢?只要他在想念她時能看她一眼,什么都沒關系。 她說方為其給我說說許醇的故事吧。 這光景何其相似。 當她從二十六歲回到二十歲的那個時空里,她也在他面前哭過,哭過以后也和他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當時他給她講了dorabella密碼的故事。 看來,現(xiàn)在他得把dorabella故事再講一遍。 布拉格午夜鐘聲落下,那女人在車廂里熟睡,可以容納數(shù)千人聚會的小廣場傳來兩個男人的爭執(zhí)聲音。 最終爭執(zhí)聲音變成抽煙競賽,你一支我一支,氣氛沉悶壓抑。 也不知道過去多少時間。 之前聽起來恨不得隨時隨地干一架的兩撥聲音回歸理性。 “厲列儂,今晚你說的話我會當做沒聽見?!?/br> “悉聽尊便,我得讓你知道的是,只要我愿意掏錢的話,多的人愿意干這樣的事情,其中不乏射擊能達到百之百的人選,到時候我照樣能實現(xiàn)我想要達到的目的,之所以把你列入第一人選是想讓你明明白白看清楚一些事情,不要老是把‘我是以一名哥哥的身份來守護她’這樣的爛借口圍著她轉,我要讓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清楚,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事情是我不敢為她做的,看清楚后離她遠點。” “厲列儂,你瘋了?!?/br> “數(shù)個月前,你也說過這樣的話,其結果是我真的把她帶回來了?!?/br> 兩個男人又開始競賽起抽煙來,等到煙盒空空如也,其中站在左邊方位的那男人泄憤般用腳踢向那個石臺。 右邊那個男人叫了一聲方為其,男人聲音帶著nongnong無奈: “方為其,你一定沒有見過那個橙黃色箱子,那個箱子是我特意讓人定做的,表面上看著像是來自于兒童樂園里的有趣玩意,其實里面裝的都是藥,什么藥都有,她每次都會挑挑色彩最為鮮艷的那顆吃,因為它最好看嗎?不不,因為那顆色彩最為鮮艷的是最苦的,苦到什么程度呢,苦到如果把它放在最后吃就沒有勇氣去嘗試那滋味?!?/br> 說到這里,男人停頓了下來,這話題似乎讓他不堪重負。 片刻:“那個橙色箱子里的藥后來越放越多,方為其我很害怕有一天那個橙色的箱子再也裝不了那些藥,需要用更大的箱子來裝那些藥,我很害怕她會一直被困在那個橙色的箱子里?!?/br> “方為其,她現(xiàn)在才二十六歲,二十六歲!” 山一般沉重的是呼吸。 許久,許久—— 左邊的男人聲音艱澀:“厲列儂,你要知道,對于這個世界而言,你所想要做的事情是一個未知數(shù),沒有先例無法提供參考,沒有人可以給你肯定的答案,沒有人知道最終所帶來的后果。” 聲腔淡淡:“這世界上的一些事情總得有人去做,有人去嘗試,就像是在這個世界上,總得有人去好奇為什么那顆蘋果會從枝頭上掉落?!?/br> “厲列儂……” 男人目光落在遙遠的天際:“方為其,說不定,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兒也會像那萬有引力論一樣,以一種特別神奇的方式回到我們面前?!?/br> 星星探出了頭,古來的建筑群打了一個哈欠,在車廂呼呼大睡的女人翻了一個身,嘴里喃喃著“阿特”。 許久,許久—— “厲列儂,但愿你能擁有牛頓一樣的幸運,被那顆最神奇的蘋果砸到頭?!?/br> 一抹身影正在遠去,一抹身影還站立在廣場上。 站立在廣場上的身影朝著遠去的身影: “我無法和你保證最后的結果,但我可以和你保證的是,那一槍我會把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兒嚇得魂飛魄散,嚇得從此以后她不敢到處亂跑?!?/br> “厲列儂,你說得對,這個世界一些的事情總得有人去嘗試。” 遠去的身影放緩腳步,停在入口處,沒有回頭,朝著背后揮了揮手,動作瀟灑又漂亮。 迷迷糊糊中,許戈看了一眼窗外,還沒有到家呢。 窗外,歌劇院、查理大橋、伏爾塔瓦河一切都是靜止的。 睡意正濃,重新閉上眼睛,嘴里問著阿特我們在這里干什么。 “我們在看夜景?!?/br> 揚起嘴角,是的,他們在看夜景。 思緒重新陷入混沌當中。 “許戈?!?/br> 迷迷糊糊中從鼻腔發(fā)出一個發(fā)音,來表示她聽到,她有在看夜景。 “我們來玩一個叫做答應的游戲,游戲規(guī)則就是我說什么你都得說好,哪怕一次反對都會變成小狗?!?/br> 這游戲聽著她是吃虧的一方。 “許戈,游戲開始了?!?/br> “好?!泵悦院芯瓦@樣脫口而出。 這個男人弄了一個陷阱,把“許戈,游戲開始了?!闭f得就像是“許戈,你原意嫁給我嗎?” “許戈,我們以后生兩個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