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第57章 (阿特) 在衣衫襤褸的男人和瘦小的孩子后面,還有用頭巾把臉包得只剩下一雙眼睛的阿拉伯女人,更多的時候她們只能低著頭走在自己男人身后。 這些都是耶路撒冷老城區(qū)的現(xiàn)象。 慶幸的是,許戈不在這種現(xiàn)象之內,許戈覺得她要是包著頭巾肯定會嘔死,這里女孩子像她這樣的歲數(shù)都已經(jīng)開始包頭巾了。 許戈喜歡在筆直的小巷奔跑,讓風卷起她長到腰際的頭發(fā)。 許戈還隱隱約約覺得,他們一家和這里的人們有些不一樣。 嘴里整天說著“我們是本分的商人”的五金店老板一家于這座叫做耶路撒冷的城市更像是一名旁觀者。 許戈還隱隱約約覺得,他們一家和這里的人們有些不一樣。 嘴里整天說著“我們是本分的商人”的五金店老板一家于這座叫做耶路撒冷的城市更像是一名旁觀者。古老的東方文明里流傳著:每一個死去的人都會經(jīng)過奈何橋,奈何橋上有讓人忘卻記憶的孟婆湯,來到奈何橋上的人都要喝上一碗孟婆湯,喝完了孟婆湯走完了奈何橋進入新的輪回。 這聽起來就像是流水線上的工程一樣,產(chǎn)品本身身不由己,但也有那么極小部分的人依然對前世念念不忘著,他們固執(zhí)的抓住那些記憶。 那都是一群倔強而長情的人們。 他們喝完孟婆湯走完了奈何橋,來到幽暗的隧道,緊緊拽在手掌心里的記憶卻被黑暗逐漸吞噬,支離破碎。 幽暗隧道的盡頭是光,是生命的源頭。 即使是閉著眼睛,但還是能感覺到周遭的環(huán)境。 無處不在的是光。 在那些光里頭有人的臉,那些臉都低垂著,周遭山一般靜默,那躺在床上的婦人眼睛緊閉眉目安詳。 輕輕的,輕輕的來到她跟前依偎在她懷里,觸到的身體宛如沉睡已久的冰川。 莫名其妙的一顆心揪了起來,當她還是極小的一點點時,明明很溫暖來著,溫暖得讓她迫不及待的想一天天變大。 周遭開始有了輕微的響動,思想瞬間一分為二。 一半迫不及待的聚攏進入到那個小小的軀體里,一半游離于身體之外,煥散而徒勞。 小小的軀體被托在掌心上,上升,一直在上升,光此時此刻來到極盛時刻。 也不知道是那個壞心眼的,手在她的屁股上一擰。 嬰兒的哭聲嘹亮且生機勃勃。 前塵往事如煙云般逝去。 世界混沌初開。 漫長的生命之旅在嬰兒的哭聲中拉開了帷幕,母親的汗水眼淚還凝固在眉梢眼角,但身體已經(jīng)冰冷成一片。 最后的一縷思緒停留在站在床前的那個孩子明亮的眼眸里。 長情的人,一秒一眼一個瞬間就是長長的一生。 許戈總是對那個人說“信不信,我出生那天有看到你?!?/br> 那個人總是安靜的傾聽著,和他大多數(shù)的時間一樣。 倒是爸爸會輕拍她頭頂:到一邊玩去,不要打擾你哥哥學習。 從懂事以來,許戈就覺得那個人和別的孩子不一樣,別的孩子在玩那個人在學習,別的孩子在打架那個人在學習,別的孩子山跑海跑那個人還是在學習。 許戈都不明白那個人學那么多東西要做什么。 那個人會講的外語種類她五個指頭都數(shù)不過來,那個人身手靈活精通射擊,那個人可以在一分鐘里完成所有設置的障礙,那個人還會很多很多的事情。 那個人啊,真是全能型選手。 灰溜溜離開他的房間。 繞過那個墻角,躡手躡腳來到窗下,等待著從那個房間傳來那聲悶重的關門聲,嗯,爸爸走了。 房間又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得意洋洋搬來木墩,腳踩在木墩上,伸手,打開窗戶。 手抓住窗欄,下巴擱在窗臺上:許醇,我覺得你以后肯定會當大人物。 這話是許戈從一位游方的相士口中聽來的,被她寶貝一般的揣著。 正在學習的人抬起頭看她。 春分時節(jié),那叫不出名字的樹、那開在枝頭的花、那滿山遍野的風、那屋檐底下嘮叨個不停的風鈴都叫做春光。 那坐在窗前的男孩是不是也叫做春光,不然怎么會明媚到讓她舍不得移開眼睛了。 瞅著,瞅著,張開嘴,就是忘了去說話。 假如記得開口了,肯定會是類似于“許醇,我覺得你以后肯定會當大人物”。 許戈都記不得了,對于那個人的崇拜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風箏掉落在樹上她苦著臉站在樹下無計可施,他就輕輕的一個跳躍,修長的身軀蓋過她的頭頂,一眨眼功夫風箏就牢牢掌控在他手上時? 還是無所事事的午后,她無意間來到爸爸一直警告她不可以涉及的所在地,看到從他手中□□精準擊落在空中晃得她眼花繚亂正在飛翔著的目標物? 很多諸如此類的事情之后,有什么在還很幼小的心靈上開始萌芽,仿佛那春天的枝椏。 眼看著他又要重新回到他的課本上去了。 “許醇,不然你學那么多本事做什么?”她急急忙忙的問,心里貪戀著,多看他幾眼。 那么好看的一個人。 回應許戈的是—— 手慌忙離開窗臺,還說是她哥哥呢,要不是她手快,手指非得被夾到不可,再一次灰溜溜的離開。 沒有人相信許戈“信不信,我出生的那天就有看到你。”這樣的話,這導致她心里很不快活。 然后,那一天梅阿姨問她“然后呢?” 然后…… 吶吶的,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哪有什么然后???就那樣啰。 許戈心里很苦惱,以后肯定更沒有人相信她的話了。 即使她什么也回答不出來,可梅姨還是給以她一如既往溫柔的笑容。 梅姨是mama的朋友,mama不在之后一直都是梅姨在照顧她,村里很多人都說梅姨也許會成為她的mama。 許戈是愛梅姨的,在別人都叫她許戈時就梅姨叫她小戈。 許戈住的村子不是很大,名字很難記,直到離開時許戈還是記不住那個村子的名字,長大之后,許戈才知道那是位于中朝邊境的偏遠山區(qū),它連村子都不是。 離開那個村子時許戈還很小,大約能記住的也就是那里無處不在的山風,以及那是發(fā)生在晚上的事情。 關于為什么要離開那里,爸爸和她說“我們要搬到別的地方去住?!?/br> 接下來的日子里,他們一直在路上,乘坐過飛機、窩在空間有限的車廂幾天幾夜、步行過一個人也沒有的荒涼地帶、住過富麗堂皇的大房間、也在車站旁邊破爛不堪的面食店吃過面條。 他們就一直走,一直走。 那個冬夜,許戈的手指忽然變大了起來,圓鼓鼓癢的,又疼又癢,讓她一到晚上就哭個不停,誰也沒有辦法。 最后,那個人拿來了酒精燈。 酒精燈放在他們中間的桌子上,他拉起她的手,把她手指一個個掰開放在酒精燈上。 很神奇的,那老是讓許戈掉眼淚的手指忽然不鬧騰了。 那晚,窗外的世界特別黑暗,風從屋頂上一次次經(jīng)過,狂妄得仿佛下一次就會把屋頂掀翻一樣。 “許醇,我想回家?!彼退f,梅姨平日里頭做的那些白米飯在那個時候顯得特別的誘人:“許醇,我想吃白米飯?!?/br> 那怕是聞聞白米飯的香氣也是好的,癟著嘴,那些她以前不大在乎熱氣騰騰的飯菜、暖和的被窩、還有院子里的秋千讓許戈的眼淚都掉落了下來。 那個人沒有像往日里頭采取不理不睬的態(tài)度,他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水,低聲和她說著“再過幾天我們就可以找到住的地方了。” 接下來幾天里,每當夜幕降臨時,她都會坐在方桌前,在他的注目下把手乖乖的伸到酒精燈上,一雙眼睛趁著他不注意時在他臉上溜達著。 載著他們一家人的那輛車夾在長長的車隊里,長長的車隊卷起漫天的黃沙,她能做到的也就只剩下睡覺和發(fā)呆了。 那個晚上,那個人搖醒正在呼呼大睡的她,爸爸背著她下車。 睡眼稀疏中,許戈在爸爸的背上看到了,遠遠的高高的所在有亮得嚇人的星星,那些星星和她任何時候見到的都不一樣。 亮藍色的微光中,她似乎看到長著黑色翅膀的風就像鷹一樣,圍繞著那些星星盤旋著。 伸手,手指指向那些星星,喃喃自語著:那是天國嗎? 一路走來,許戈從很多很多包著頭巾的人們口中聽到關于那個叫做“天國”的所在,那些人在提起那個地方時都表情虔誠。 在梅姨的翻譯中關于那個叫做天國的地方栩栩如生,那一定是位于天上的國度。 據(jù)說那是屬于善良的人們最后美好的歸宿地,能讓人們的內心獲得平靜。 小小的心靈里想著:那么高高在上的地方也許就是那些人向往的歸宿地。 不然,此時此刻她的心為什么會這么的安靜著。 “不,那不是天國,那是圣殿山?!蹦莻€人和她說。 暗夜,爸爸背著許戈往著幽深的小巷深處行走著,她在爸爸的背上頻頻回望,那座漂浮著星光的山,冷冷的遠遠的,淡淡的。 那里不是天國,那里是圣殿山。 小巷是筆直的,沿著圣殿山許戈看到跟在她后面的那個人,那個人仿佛被融入到圣殿山藍色的星輝里頭。 這個晚上,許戈的手神奇的愈合了,鼓鼓的手指變回原來的模樣。 一九九七年一月,許戈來到耶路撒冷,那是耶路撒冷最冷的月份,那一年許戈八歲。 四個座位的小面包車里,許戈和那個人坐在后面座位上,正在開車的人是爸爸。 小面包車開出垂直的街道光就四面八方迎面而來,晨曦中許戈把臉貼在車窗玻璃上,在公路的浮塵中凝望著那座圣殿山。 長得可真好看,英俊又神氣,像那處于暴風雨中海中央依然屹立不倒的風帆,像…… 像那個人一樣。 那個人就像那座圣殿山,孤獨而驕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