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見蕭銘與玄鉞就同心鏡的選擇達成一致,寶器閣的老板頓時喜笑顏開,將那對同心鏡與兩人的眼光夸得天上少有、地上無雙,又稱贊他們天作之合、情比金堅。 買了同心鏡,又被狠狠贊美了一通,玄鉞翻滾的心緒終于平息,恢復到了往常對蕭銘言聽計從的狀態(tài)。 因為天色已晚,兩人并沒有急著離開仙魔鎮(zhèn),而是在閑逛一番后,尋了一間客棧投宿。 進入房內(nèi),道衍便迫不及待地從凌霄宮內(nèi)出來透氣——自從接到天玄派的求助后,他便再也沒有機會出來,今天終于憋不住了。 一露面,道衍便掛上了散漫又八卦的調(diào)。笑,揶揄地看向自己的愛徒:“沒想到你竟然還招惹了這么一朵毒罌。粟,讓一界魔尊對你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當真是好手段!很有為師當年的風采!” 蕭銘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忍不住,朝著自家?guī)熥鹣屏藗€白眼:“您就不要這般調(diào)侃我了,我都快要頭疼死了?!?/br> 道衍呵呵一笑,挑釁般掃了一眼自他出現(xiàn)后就一直沉著臉的玄鉞:“那魔尊貌美又尊貴,一眼瞟過來風情萬種到讓人骨頭都酥了,于床榻上也手段老辣、令人欲罷不能,你當真不想要試著春風一度?” “師!父!”蕭銘咬牙,“那可是魔尊!喜怒不定,手段狠辣!” “就算他變幻莫測,如果抓準了要點,照樣能被哄得服服帖帖——只要他確實對你有意。”道衍挑眉。 蕭銘無奈至極,只是還不待他再說什么,便發(fā)現(xiàn)儲物戒中那面屬于越青的鏡子突然震動起來,仿若迫不及待。 蕭銘面色一變,合眼長長出了口氣,最終還是不情不愿地將鏡子取出——這是樂情第一次以同心鏡呼喚他,他不好視而不見,一者天玄派眾人還在他手中,二者他們也沒有離開仙魔鎮(zhèn),地利不佳。 這人啊,當真不能念,一提起來,就容易跑出來刷存在感。蕭銘拿著同心鏡,卻還沒等到接通,就被玄鉞突然伸手奪過。 蕭銘愕然看向玄鉞,表情帶著焦急,而在玄鉞手中亮起的同心鏡內(nèi),原本脈脈含情的樂情也頓時變了臉色,眼神陰郁:“蕭銘呢?將鏡子給他!” 玄鉞冷冷地看了樂情一眼,轉(zhuǎn)手便將鏡子塞給了正暗搓搓看好戲的道衍。道衍拿著鏡子一臉懵逼,下一秒便被樂情綿軟甜膩的呼喚喚回了神智。 道衍:“……” 蕭銘:“……” 玄鉞:o( ̄▽ ̄)d 雖然被自己徒弟的道侶狠狠坑了一把,但道衍也不能拆臺,不得不糟心地硬著頭皮接下。所幸他是個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妖怪,無論遇到什么情況都能不動聲色,模仿起蕭銘來更是一把好手——畢竟頂著蕭銘的殼子在洛水宗混了不知多久,卻從來沒有一個人(除了洛水宗掌門)懷疑過他的身份。 樂情有心思討蕭銘的歡心,道衍更是道行高深的撩妹/漢好手,兩人的交談相當和諧愉快,樂情沒有察覺到任何問題,便被道衍哄得結(jié)束了通訊。 關(guān)閉同心鏡,道衍剛一抬頭,便看到自己的徒弟與徒弟道侶雙雙看著他,目光灼灼、滿是算計。 “師父大才!”蕭銘笑意盈盈地做了個拜服的動作,“方才師父說能夠?qū)⒛悄ё鸷宓梅絻哼€不信,如今方知自己見識短淺。” “你想做什么?!”道衍警惕地瞪著蕭銘。 “師父先前對魔尊樂情夸贊不已,必定對其有心吧?徒兒我對這等艷福消受不起,此生只伴著玄鉞一人足矣,倒不如由師父接手,定能兩全其美、得償所愿。”蕭銘表情格外純良,拉住玄鉞的手,添上一句,“我想玄鉞也是這樣想的,不然也不會將同心鏡交予師父?!?/br> 玄鉞贊同地彎了彎嘴角,難得一見地對道衍露出一絲笑意:“天生一對?!?/br> 道衍:“……” ——他簡直被這兩個小輩坑得一臉血啊! “別鬧。”道衍長長地吐了口氣,尷尬地摸了摸鼻梁,當機立斷地示弱,“我先前說得那些話都是玩笑之語,我喜歡溫順純良的美人,對于這樣的毒美人,就算再美,也和你一樣得消受不起??!” “師父坐擁后宮三千,又是成功渡劫飛升的大能者,僅僅是一界魔尊罷了,一定沒有問題的。”蕭銘眨了眨眼睛。 “有問題!有大問題!”道衍快要被逼死了,“我已然飛升,不能與下界有過多牽扯,收了你做弟子已經(jīng)逾越,哪里還能再引一段情緣!” 道衍說得嚴重,蕭銘自然也不敢繼續(xù)攛掇,以免當真會對師父修行有損。他遲疑片刻,謹慎地問道:“若是不牽扯因果呢?” 道衍挑眉:“你指的是什么?” “我摸不清樂情的脈門,但您卻明白如何牽制他。您與魔尊聯(lián)絡(luò),用的是我的身份,即使有牽扯,因果也應算在我的身上的?!笔掋懨嗣掳停烈?,“只要您不動心、不動情,自然無甚大礙,只當是閑極無聊,找個樂子?!?/br> “你倒是會利用我這個師父?!钡姥茌p哼一聲,手中把玩著同心鏡,倒是也沒有急著將鏡子塞還。 道衍素來唯恐天下不亂,無論飛升前還是飛升后,都是肆無忌憚、隨心所欲的人物。如今神魂下界,一直窩在凌霄宮與器靈為伴,當真是無聊得緊了,能有個魔尊逗弄逗弄、打發(fā)時間倒也沒什么妨礙,更重要的是,此舉也能幫徒弟免除麻煩。 當然,道衍絕對不是舍己為人的人,他此番下界就是為了早日還清前世欠下的因果,早日指引自家弟子順利飛升,在能力范圍之內(nèi)順手幫個忙,避免那魔尊繼續(xù)找麻煩糾纏、讓徒弟道途受阻,于人于己都是利大于弊的。 ——只要自家徒弟飛升,那么一切都好說,道衍的所有行動,都是以這個前提為宗旨。 “你就不擔心我會亂來,妨礙了你的計劃?”道衍微微瞇眼。 蕭銘拱了拱手:“我自然相信師父,您必有分寸。” 道衍輕哂,掂量片刻后將同心鏡收了,蕭銘與玄鉞都是心滿意足。第二天,他們便離開了仙魔鎮(zhèn),轉(zhuǎn)回天玄派,而魔尊也信守承諾,很快便將失蹤的天玄派長老弟子盡數(shù)送回,雖然有幾人受了傷,但總歸無人死亡。 隨著失蹤者的回歸,籠罩在天玄派上空的陰云終于逐漸散去,天玄派掌門感激涕零,但是在詢問魔尊意圖何在的時候,蕭銘卻對此諱莫如深。 ——這讓他怎么說呢?說自己無意間招惹了一朵爛桃花?! “這是我與魔尊私底下的過節(jié),不便相告?!笔掋懣嘈α艘宦暎燥@尷尬,“但是我保證,以后絕不會再牽連到天玄派,你們不必為此而憂心?!?/br> 天玄派掌門看蕭銘的確為難,也沒有繼續(xù)追問,反正只要天玄派無恙,那么一切便與他無關(guān)。 恭恭敬敬地將蕭銘與玄鉞送走,天玄派掌門長長舒了口氣,轉(zhuǎn)身便開始處理被抓走的長老與弟子的撫恤問題。 ——這一次的事件當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強勁的靠山不止會帶來益處,還會帶來無妄之災。 解決了天玄派的麻煩,又暫時將魔尊安撫下來,蕭銘的生活終于恢復了以往的平靜,唯一的變化,大約是總要聽聽自己的師父如何變著花樣兒地吐槽魔尊。 對于安撫美人兒,道衍的確是一把好手,就連那性格詭譎的魔尊都安分了下來,讓蕭銘嘖嘖稱奇。當被蕭銘詢問到方法的時候,道衍只是輕松一笑:“這其實也簡單,那樂情給你鏡子,便是為了讓你與玄鉞出現(xiàn)裂痕。得知你們過得不開心了,他自然就會開心,只要你們之間并不如表面上表現(xiàn)出來的和諧美滿,他便自認為有插。足的余地,不會做出太過激進的舉動?!?/br> 蕭銘一臉無奈:“所以……?” “所以,只要跟他聊天的時候抱怨抱怨玄鉞就完全不成問題了嘛~”道衍瞥了一眼旁邊與蕭銘如影隨形的玄鉞,哼了一聲,“反正我說這些話,都是切真實意?!?/br> 玄鉞垂眸,輕扣著蕭銘的手腕,絲毫不為所動——這是他面對道衍時的一貫態(tài)度,將對方完全當成空氣。 道衍:“……” ——跟一個死劍修沒什么好生氣的,我一點都不生氣! ……一會兒跟樂情通訊的時候,一定要好好發(fā)泄一下!簡直憋死個人! 在這個洛水宗內(nèi),唯一能夠一起說玄鉞的壞話、還能夠產(chǎn)生共鳴的,大約就只有同心鏡內(nèi)的樂情了otz在“仇視”玄鉞的角度上,道衍與樂情倒是算得上同仇敵愾、志趣相投,但盡管自家?guī)熥鹜娴糜淇欤ё鹉沁呉矝]有異動,蕭銘卻絲毫不敢大意,時時刻刻思考著如何解決魔尊,一勞永逸。 單單只是魔尊一人,蕭銘自然不懼,無論對方實力如何高深,也只是個修者罷了,再不濟,他還有玄鉞保駕護航——蕭銘所忌憚的,僅僅是樂情的魔尊身份。 只要將樂情從魔尊的位置上拉下來,那么他就有無數(shù)種方式讓對方消失,而樂情這個魔尊看似坐得穩(wěn),實際上卻仍舊存在巨大的隱患。 ——這個隱患,就是他曾與正道勾連,算得上是被正道推上魔尊之位的。 道魔兩方宿怨極深,而魔修們更是狂妄自大、傲慢跋扈之輩。一旦與正道有了牽扯,那必然是一輩子都抹不去的黑歷史,就算礙于樂情的高壓與實力而不敢妄動,也必然有不少魔修不屑于樂情登上魔尊位置的手段,更何況樂情的性格,也的的確確并不適合成為一個統(tǒng)御魔道的王者。 一旦時機成熟,叛亂無可避免,而蕭銘所要做的,就是以手段不著痕跡地將這個時間提前。 能夠?qū)非槔履ё鹬蛔詈茫綍r候新上任的魔尊為了鞏固地位,自然不會對樂情手下留情;再不濟,也能讓對方自顧無暇,以免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 而如何尋找值得合作的對象是蕭銘則最為棘手的問題,所幸他還有足夠的時間,可以慢慢規(guī)劃、仔細考量。 ——然而意外的是,在蕭銘還沒有任何舉動的時候,魔域便毫無預兆地驟然掀起一場聲勢浩大的叛亂,就連一直暗搓搓打算使壞的蕭銘都始料未及。 在叛亂爆發(fā)的同時,一張信箋也被送到了蕭銘的手中,隨信箋一同的,則是一根艷麗、赤紅色的修長鳥羽。 第八十章 師尊親啟: 見信如唔。 聽聞師父有難,弟子愿為師父分憂,以報再生之恩。 ——弟子敬上 蕭銘握著手中的信箋,眉眼柔和,在感應到玄鉞疑惑的目光后輕輕一笑,轉(zhuǎn)而拿起赤色的鳥羽,輕輕撫弄:“是天羽,他這次當真幫了我一個大忙??雌饋恚谘邕^得相當不錯,都有心思管我這個師父的閑事了?!?/br> 蕭銘身處正道,聯(lián)絡(luò)魔修的方法相當局限且危險,而身處妖族的陸天羽卻截然不同。妖族雖然絕大多數(shù)生活在結(jié)界的另一側(cè),但隱藏身份活動于人間的也并非沒有。雖然結(jié)界能夠隔絕大部分妖族進入人間,但妖族卻自有一套聯(lián)絡(luò)外界族人的方式,而能夠拿到這些聯(lián)絡(luò)的暗線,就意味著陸天羽不僅在妖族活了下來,甚至還發(fā)展出了自己的勢力,令蕭銘這個做師父的倍感驕傲。 比之道修周身的清冽,魔修散發(fā)的魔氣更加適合妖族遮掩自己的妖氣,故而妖族在魔域中的活動更為頻繁,挑起魔域內(nèi)亂自然也要比蕭銘更為方便簡單。 養(yǎng)徒千日、用徒一時,對于這一份回報,蕭銘深感滿意。 “不愧是我的徒弟,這么準確地把握住了我的想法,與我不謀而合?!笔掋懼共蛔〉男牢?,臉上的笑容讓一邊的道衍覺得尤為礙眼。 “這徒弟和徒弟,當真是不一樣啊……”道衍搖了搖頭,把玩著手中的同心鏡,深深感嘆,“別人家的徒弟心心念念著為師分憂解難;而我家的徒弟,卻最喜歡坑我這個師父,就連惹下的爛桃花都要丟給師父處理。” 蕭銘瞥了道衍一眼,笑容不變:“有其師、必有其徒。天羽那個師父兢兢業(yè)業(yè)、對徒弟百般呵護,徒弟自然投桃報李;而我那個師父總是以逗弄弟子、看弟子的熱鬧為樂,便也只能‘上梁不正下梁歪’了?!?/br> 道衍:“……” ——你這個逆徒! 既然魔域那邊有陸天羽相助,那么蕭銘便不需要再多動手腳,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安靜地等待叛亂結(jié)束。 拿著陸天羽送來的羽毛,蕭銘在玄鉞的陪同下一起見了被封印的曾經(jīng)的赤王。 由于赤翼鳥的種族特性,赤王的傷勢已然恢復,但一身修為全失,又無法繼續(xù)修煉,只能以鳥類的形態(tài)示人。 看到蕭銘的時候,赤王展開雙翼,啼叫了一聲,金色的瞳眸狠辣怨憤,顯然一點也不歡迎他這個仇人的到來。 蕭銘沒有理會赤王的敵視,只是在安全的位置盤膝坐定,掏出了懷中赤色的鳥羽。 赤王動作一滯,斂起雙翅,微微側(cè)頭,頗有些驚疑不定。 “你沒猜錯,這是天羽送過來的,他現(xiàn)在過得很好?!笔掋戄p聲說道。 赤王沒有回應,只是靜靜地看著赤紅色的鳥羽,眼神復雜。 “雖然我不了解具體的情況,但他應當是有了自己的勢力,甚至幫我挑唆了魔域的內(nèi)亂,令我這個做師父的十分欣慰。我想,作為他的父親,我也應當告訴你一聲?!笔掋戭D了頓,添上一句,“你的兒子沒有給你丟臉,他延續(xù)了赤翼鳥一族的驕傲與榮光,這也應當是你希望看到的吧?” 赤王微微合眼,依然沒有回應。蕭銘也沒有在意,只是揚起手,將手中的鳥羽輕飄飄地送入封印,“這是你能夠得到的唯一屬于你兒子的東西,若喜歡就留下,也算是有個念想,若是不喜歡……便毀了吧?!?/br> 看著封印中宛若一塊石頭的赤翼鳥,蕭銘沒有繼續(xù)停留,起身后施施然離開。玄鉞冷漠地看著自己曾經(jīng)的仇人,抬手結(jié)印,將封印再度添上了一層。 “你這樣做,到底是慈悲,還是折磨?”道衍復雜地看著蕭銘,頗有些疑惑,“自己的兒子過得好,應當是好事,但這兒子卻也是害得自己流落到如此田地的禍首之一,仇人這般逍遙,怎能安心接受?” “是慈悲還是折磨,這就要看那赤王本身怎么想了?!笔掋憦澚藦澴旖?,“若他看重天羽,真心以父親自居,那這片羽毛自然是慰藉;若他比起天羽更看重自己,那自然是折磨,讓他即使被封印也寢食難安。” “你倒是個好師父。”道衍哼了一聲。 “自然?!笔掋憫锰谷唬八魧μ煊鹫嫘?,我自然回報,若是相反,我也不會視而不見——也算是感謝天羽這一次的援手吧,雖然他定然不會在意?!?/br> 陸天羽指揮妖族煽動起的魔域叛亂耗時良久,最終以魔尊樂情一方的勝利宣告終結(jié)。鞏固了魔尊位置的樂情一怒之下流血千里,將所有參與叛亂的魔修盡數(shù)格殺。 雖然獲得了勝利,但樂情一方也損失慘重,他本人更是身受重傷,必須及時閉關(guān)修養(yǎng)。 “真是可惜,倘若這一次正道能夠在這鷸蚌相爭之際插。手,必然能夠漁翁得利?!笔掋戄p嘖,倍感惋惜。沒有讓樂情死掉,那么后患便沒有徹底拔除,一旦對方閉關(guān)結(jié)束,一定會卷土重來。 “這是自上古流傳下的規(guī)矩。”玄鉞本人也有些遺憾樂情的存活,但卻并不贊同蕭銘的主張,“魔與道相互對立,卻也相輔相成。即使此次魔道大衰,也不會就此絕跡,倘若破除了這項規(guī)矩,若后世正道衰敗,魔道也必然會乘虛而入,生靈涂炭?!?/br> “我明白,凡事都需留一條底線?!笔掋扅c了點頭,“所以,我只是說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