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從一個積分80的貧農(nóng),瞬間變成了積分為負(fù)的包身工。 正默默地黯然神傷,背后卻有腳步聲傳來,安安側(cè)目,只見呂希遙已經(jīng)在造型師的拾掇下完全換了身行頭。長腿,窄腰,米色的棉麻毛衣,圓領(lǐng)位置露出淺灰色襯衣的領(lǐng),再往上,是十分修長并且線條優(yōu)美的頸項。 田安安挑了挑眉,忽然有些明白,公司為什么會給呂希遙的臉投下一筆數(shù)額巨大的保險金。 他的皮膚很好,甚至比女孩子的更加細(xì)膩光澤,在燈光與陽光的共同遙映下,干凈而白皙。上了薄粉,可是并不顯得女氣,深邃的眼窩,鼻梁挺拔,嘴唇是健康而陽光的薄紅,眉眼隨意,漫不經(jīng)心,卻格外的俊秀細(xì)致。 不得不承認(rèn),閉上那張十分惡毒的嘴,他很溫和,也很養(yǎng)眼。 然而這種春風(fēng)般的感覺只維持了不到三秒鐘,下一刻,呂希遙已經(jīng)提步走了過來,雙手插兜神色散漫,就朝著田安安的方向。 她怔住了,下意識地開始回憶自己有沒有做錯事。目光飛快掃一眼電腦屏幕,是很正常的文檔界面,沒有小黃文,也沒有斗地主,一切都規(guī)規(guī)矩矩,應(yīng)該沒有錯處可以挑。 安安抿了抿唇,目光很平靜地看著呂希遙由遠(yuǎn)及近,看著他在自己滿前駐足,站定,居高臨下投來一道目光,玩味含笑。 大廳里的所有人都詫異地抬眸,紛紛往那個不起眼的辦公桌注目。剛剛推門出來的王慕涵一怔,也是一頭霧水的表情。 “呂希遙先生,請問有什么事么?”田安安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安靜的大廳里響起,輕柔和緩,帶著疑惑,卻沒有一絲的畏懼和膽怯。畢竟自己一沒哼歌兒二沒玩游戲,身正不怕影子斜,會怕他找茬兒? 與此同時,安安身子微動,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然而和所有人預(yù)想的不同,呂希遙打量了她片刻,接著就轉(zhuǎn)身往外走了,漫不經(jīng)心的嗓音遙遙飄來,“等會兒有首歌要錄,跟我去。” 她詫異地瞪大眼,一時半會兒竟然沒反應(yīng)過來。 腳步聲在身后徐徐遠(yuǎn)去,王慕涵皺了眉,連忙跟在呂希遙的身后朝外走,路過田安安時壓著聲兒催促,“傻站著干什么?準(zhǔn)備當(dāng)一輩子打字員么?”然后就踩著細(xì)高跟噔噔噔地推門出去了。 “……”不是她不明白,是生活變化太快,派活這種事,之前還遙不可及,沒想到才一天的功夫,竟然說來就來了? 彭研嘉被那一陣高跟兒落地的聲音驚回了魂,連忙抱著大背包就往外跑,跑到一半兒了折返回來,肥嘟嘟的手掌拉住田安安纖細(xì)的胳膊,帶著她一起沖了出去,邊沖還邊朝她擠擠眉,“恭喜恭喜,被希遙哥哥從給小黑屋里放出來了?!?/br> 安安還有幾分云里霧里,隨口說了句謝謝,然后便忙不迭地將包包拉鏈扣好,跟著彭研嘉一道走進(jìn)了電梯。 華宜的錄音棚設(shè)在大廈頂樓,劃分得很精細(xì),分為對白錄音室、音樂錄音室、音響錄音室、混合錄音室。藝人的專輯歌曲,影視插曲主題曲,按例都會在音樂錄音室進(jìn)行錄制。等田安安進(jìn)錄音室的時候,呂希遙已經(jīng)在隔聲門的另一端了。 控制室內(nèi)幾個錄音師都是清一色的長發(fā)帥哥,或站或坐,人聲細(xì)微不斷,似乎在交談著曲目需要做出的效果,都沒有搭理兩個小助理的意思。 對于這種無視,田安安和彭研嘉顯然都習(xí)以為常了。兩人不以為意,見歌曲還沒開錄,連忙推開隔聲門走了進(jìn)去。 不算大的一個空間,卻有中國最頂級的聲學(xué)裝修,無論是四周的復(fù)合墻還是門窗,都做到了最完美的隔絕密封效果。室內(nèi)燈光是橙色的,依稀有些昏暗,田安安的目光從支架和電容話筒上掠過,看向那個坐在椅子上的年輕男人。 呂希遙微蹙著眉,修長的五指中攥著幾頁歌詞簡譜,目光前所未有的沉靜專注,顯然正在識譜。 安安有些詫異地挑眉,沒想到這人平時又拽又賤,工作起來還……挺像那么回事。 彭研嘉從大背包里取出一個保溫壺打開,往杯子里倒了些,蒸蒸的熱氣從水面上升騰而起。他笑瞇瞇的,上前將杯子遞給呂希遙,低聲道,“哥,喝水?!?/br> 呂希遙眼也不抬地接了過來,目光仍舊落在簡譜上,微點頭,“謝了。” “跟我客氣什么呢?!毙∨衷矣行┎缓靡馑嫉?fù)项^,接著便退到了一旁不再出聲打擾。 隔音室內(nèi)雅雀無聲,極度安靜之中,時間過去了大約五分鐘,外頭的錄音室抬了抬下巴,“希遙,可以了么?” 呂希遙頷首,頎長的身軀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了電容麥前站定,挺拔的身軀在墻面上投下一道淡淡的光影。 錄制開始了,隔音室里不能有任何閑雜人等。安安自覺地將那把椅子放回原處,接著便和王慕涵彭研嘉一起走出了隔聲門,乖乖地站到了控制臺后方。 隔著一方巨大的透明玻璃,他的容顏顯得格外安靜,白皙的皮膚沐浴在暖橙色的燈光中,柔和稍暗,像褪色的陽光在上方無聲浮動。 錄音的過程對于藝人而言其實有些煎熬,因為華宜擁有最嚴(yán)苛,最要求完美的錄音師。音準(zhǔn),節(jié)奏,音色,甚至是情緒的把握,都必須完美無缺。呂希遙的唇在開合,可是控制室里一點聲音都沒有,只有錄音室的監(jiān)聽耳機(jī)可以聽到他的干音。 十分難捱的幾個鐘頭,除了偶爾進(jìn)門送水之外,田安安幾乎都處在神游狀態(tài)。她有些無語,陪同錄歌這種差事很簡單,其實只有彭研嘉一個人就足夠了。那位大哥叫上她,很明顯,只是他心血來潮的一個舉動。 不過安安還是心滿意足了。身為助理,能被藝人帶在身邊是好事,她認(rèn)為這是情形好轉(zhuǎn)的一個象征,至少,呂希遙應(yīng)該不會再莫名其妙針對她了。 下午五點半左右,那首專輯的主打曲才算正式錄制完畢。安安打了個哈欠,站在控制臺前悄悄搡了搡彭研嘉的肩膀,道,“一首歌錄三小時,他嗓子受得了么?” “你不懂,希遙哥哥很認(rèn)真的?!毙∨衷艺f這話的時候一臉崇拜,他一面拍照發(fā)微博一面回話,“這都算好的了,上次錄歌,他覺得自己感覺不到位,從傍晚一直錄到晚上12點,比這夸張的多了去了。”說著朝她笑笑,“以后你就知道了?!?/br> 兩人說著話,隔聲門已經(jīng)從里頭打開了,呂希遙雙手插兜走了出來,眉目間隱隱帶著一絲疲態(tài),望著錄音師挑了挑眉。 長發(fā)帥哥指尖微動,干音公放了出來。 一道極有磁性的低沉嗓音,在控制室里徐徐響起,穿破了空氣和所有浮塵,有些空靈,卻極其悅耳動人。 “想看你笑,想和你鬧,想擁你入我懷抱……一次就好,我?guī)闳タ刺旎牡乩?,在陽光燦爛的日子里開懷大笑,在自由自在的空氣里吵吵鬧鬧,你可知道我唯一的想要。世界還小,我陪你去到天涯海角,在沒有煩惱的角落里停止尋找,在無憂無慮的時光里慢慢變老,你可知道,我全部的心跳,隨你跳?!?/br> 嗯,唱得挺好的。田安安在心里默默點了個贊。 錄音師點了點頭,“這遍只需要后期稍作處理就能用了?!比缓罂聪騾蜗_b,十分滿意地微笑,“希遙發(fā)揮得挺好?!?/br> “辛苦關(guān)老師了?!蓖跄胶锨案P(guān)杰握手,“專輯的其它歌曲還得勞煩您多費心,合作愉快?!?/br> 大人物們開始打官腔,安安暗搓搓地退后三步,在包包里摸索了一陣翻出手機(jī),時間顯示,17:48,不由皺眉,估摸著李昕或者迪妃可能已經(jīng)到附近了。琢磨了會兒,她扯了扯彭研嘉的袖子,壓著聲兒低低道,“研嘉,錄完歌之后有沒有其他的事?” 小胖砸還沒來得及開口,背后就傳來一道涼颼颼的聲音,吊兒郎當(dāng)?shù)恼Z調(diào):“怎么,你趕時間?” 安安悚然一驚,轉(zhuǎn)過頭,朝那面無表情的仁兄?jǐn)D出個笑容,“呵呵,也不是很趕時間,家里有點事而已……” 正說著,王慕涵已經(jīng)和三位音樂人聊完了。她笑容滿面地提著包過來,伸手拍拍呂希遙的寬肩,“保持這種狀態(tài),下回幫你拿一個歌手類的綜藝。今天辛苦了,好好養(yǎng)養(yǎng)嗓子?!比缓蟪瘍蓚€小助理道,“沒什么事兒了。” 聽見放行令,安安稍稍松了口氣,說了句大家再見便轉(zhuǎn)身往門外走。然而腳下沒留神,被地毯絆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地上去。 左臂被人一把握住了,溫?zé)嵊辛?。她嘴角瘋狂抽搐,抬眼,將好對上呂希遙十分嫌棄的目光,“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我不伸手扶你,你打算直接投懷送抱?” “……”臥槽,這是什么奇葩詭異的假設(shè)?投懷送抱?哥們兒不是她嚇唬你,如果她不慎真的撲你懷里去了,那你的下場,絕對超乎你想象。 她和你雖然真的有仇,但是還不至于趕盡殺絕。沒撲進(jìn)去是上天垂憐你,憐憫你的嘴雖然賤,但是命不該絕。 田安安忙不迭地退后避開他的手,小臉上先是副見了鬼的表情,再然后開始暗暗慶幸。 呂希遙打量她片刻,臉色不善,拉著臉子道:“連謝謝都不會說?” 她干笑了兩聲,“謝謝?!闭f完招招手,轉(zhuǎn)身提步,嘖嘖感嘆著走出了錄音室,徒留剩余三人面色各異。 出了中環(huán)廣場,安安背著小包包一番張望,很快就鎖定了目標(biāo):那輛停在街邊的,已經(jīng)和她成為老相好的黑色轎車。 她條件反射地四下張望起來,試圖確定周圍有沒有人注意自己。張望著張望著發(fā)覺不對勁,她和封霄都是快合法的關(guān)系了,再藏著掖著也沒什么必要。 如是一思忖,田安安挺了挺背脊,十分從容優(yōu)雅地走到了轎車旁邊,習(xí)慣性地拉開了后座車門。 然而,令田安安千萬個沒想到的是,今天來接她下班的,既不是李昕,也不是迪妃,甚至不是羅文,而是這幾位老司機(jī)的頂頭上司,泰迪精本尊。 她瞬間傻了。 “坐我旁邊?!钡统恋穆曇魝鱽?,封霄側(cè)目,清冷深邃的黑眸透過鏡片,靜靜看向她。 “……哦?!卑舶矎恼痼@中回過神,機(jī)器人一般關(guān)上拉開的后座車門,然后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雙膝并攏,背脊筆直,兩只小手放在膝蓋上,目光平視前方,舉止拘謹(jǐn),像幼兒園等著發(fā)紅花的小朋友。 即便不轉(zhuǎn)頭,她也能感覺到他沉靜的注視。幾秒鐘后,她的余光中看見他發(fā)動了汽車,那雙修長漂亮的十指,毫無意外地,被白色絲質(zhì)手套包裹,看上去那么優(yōu)雅干凈。 難以想象,他竟然親自開車來接她。 她的心跳又開始不受控制地變急,變亂,變得像一千頭小鹿在跳舞。 幾分鐘的沉默之后,她意識到他不打算說話,于是主動開口,很小聲道,“其他人呢?李昕,迪妃……” “他們有自己的私事要處理。”他回答的語調(diào)很淡漠。 私事?安安忖度了會兒,大概知道是什么私事了,可心中還是不解,又道:“那……羅文呢?”她可沒有忘記那個才從a城調(diào)回來的英俊青年,盡管他每次出場的殺馬特造型,都令她有些不自在。 封霄的嗓音仍舊很平靜,醇厚低沉,甚至還有幾分柔和的味道,“你不喜歡他。” “……”她眸光微閃。 的確,他沒有說錯,雖然羅文也是自己人之一,但是她確實對他沒什么好感?;蛟S是因為那些古怪的銀色唇環(huán),或許是因為他勞改犯一般的發(fā)型,不羈得有些粗野的眼神,總而言之,她確實不喜歡羅文。 可是這一點,她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為什么他會知道? “你怎么知道?”她轉(zhuǎn)頭看向他,靈動的大眼眸子里寫滿疑惑,視線專注地看著那張毫無瑕疵的側(cè)臉。暮色暗了,亮起的路燈華影似乎都在勾勒那張輪廓,少了幾分凌厲,看上去格外精致。 “你喜歡的和不喜歡的,我感覺得到?!彼?。 “……”安安怔住了,眼也不眨地繼續(xù)瞪著他。 在這樣的注視下,封霄沉默了幾秒鐘,目不斜視地開口,十分淡漠平緩道:“我在開車,不要讓我分心?!?/br> “……嗯?”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什么意思? 他作出如下的解釋:“你的眼神,會讓我分心。” 聽完這句話,田安安的臉頰瞬間紅成了番茄。她剎那之間移開了目光,甚至帶著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狼狽,羞窘,還有心底無以復(fù)加的震撼與波動。她喜歡的和不喜歡的,他都感覺得到? 這是多么甜蜜而又令人不寒而栗的一句話。 他的意思是,他能輕而易舉地看穿她的心事么?她想起那種幾乎從不離開她的注視。沒錯,只要她在,他大部分時候都會安安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格外專注,收納她的所有表情和神態(tài),或許,就連最細(xì)微的一個眼神,他都會記得非常清楚…… 后背緊緊靠著座椅,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她不那么慌亂。田安安果然一眼都不敢再往左邊看,極其安靜的車廂里,她聽見自己的心跳就像裝了電動馬達(dá),一次比一次更加劇烈。 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對她的影響力大到了這種地步。隨便的一句話,就可以撩得她心神不寧……安安窘迫,羞澀,悸動,甚至還有些沮喪,她覺得泰迪精實在太禍水了,否則自己過去二十多年修煉成的厚臉皮,怎么會一夕之間就崩潰瓦解得干干凈凈…… 真,丟人。 封霄駕車與李昕迪妃等人都完全不同。不及賽車手們的飄逸,黑色轎車在他的掌控下十分地沉穩(wěn),嚴(yán)肅,甚至是刻板。單調(diào)的直線行駛,也沒有隨便超車的習(xí)慣,他的姿態(tài)隨意,顯然極其熟練,可是偏偏又有嚴(yán)苛的自制。 一路回封宅,兩人的交流少得屈指可數(shù),在快到之前,始終沉默的男人終于說話了,淡淡道:“告訴你母親了么?” 安安正垂頭看手機(jī),登時被他突如其來的問句嚇了一跳。小手下意識地鎖了手機(jī)屏幕,她聲音微顫,干巴巴回話:“我跟她說要去外地?!闭f完怕他不高興,又自動解釋道,“我們家的思想比較保守,和你們美國不一樣,mama很反對婚前x行為?!?/br> 這幾句話落地,田安安已經(jīng)把手機(jī)放回包里了,雙頰詭異的紅云越來越濃。 封霄神色漠然,沒有開口。 她打量他看不出怒意的俊臉,心頭暗暗慶幸,估摸著這人應(yīng)該是沒有生氣,一面又暗搓搓地戳開手機(jī)看了起來。 不得不承認(rèn),朱瑩瑩的確是污妖王級別的人物。但凡從她手里流出的東西,那就全是限制級污術(shù)。小半本高h(yuǎn)看完,她簡直瞠目結(jié)舌,深深地被那種細(xì)致入微的描寫所折服,深深地被那些超高難度的戰(zhàn)斗方式所震撼。 ……豬贏的意思,是讓她把這些招式全部用到泰迪精身上?尼瑪,真是想想都夠了,可怕! 她一面鄙夷一面臉紅心跳地繼續(xù)看,指頭不住地左右上下翻頁,看得聚精會神,絲毫沒有注意到黑色轎車已經(jīng)駛?cè)肓朔庹箝T。 車停穩(wěn)了。 引擎聲驀地消失,田安安如夢初醒,頓時“咔”的一聲鎖上屏幕,抬頭,側(cè)目,封霄就坐在旁邊沉默不語地看著她,暗沉的黑眸深不見底。 她條件反射一般將手機(jī)往背后藏,干笑道:“呵呵……到了啊?!?/br> “手機(jī)里有什么?”他沉聲道。 田安安腦子里瞬間警鐘長鳴:“什、什么都沒有啊……” “拿來?!狈庀龅目谖浅领o,俊美的五官在陰暗中有些模糊。 “……”這種東西,被他看見,她還有命活么? 安安護(hù)住手機(jī)繼續(xù)裝傻,頑強(qiáng)不屈地抗?fàn)帲骸罢娴氖裁炊紱]有……”然后爭辯,“而且不能隨便看人家的手機(jī),這是侵犯隱私權(quán)?!?/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