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如果這些東西王慕涵都沒有告訴我的話,她的智商,可能就和你一樣了?!眳未鬆攽醒笱蟮靥痦禹谎?,唇角笑容散漫,未幾,五指微動,拿起了桌上的一份資料,“田安安,女,漢族,身高167公分……” 說著,那雙漫不經心的眼睛在她身上掃視一周,挑眉:“你確定,這不是你在踩著5厘米高跟鞋的情況下,測量出的數據?” “……”嚓的一聲,尖刀直入心臟。 田安安嘴角陷入了一陣輕微抽搐,遲疑了會兒才勉強笑了下,“這是我大二體測時候的身高?!?/br> “現(xiàn)在圈兒里夸女明星,都興說逆生長?!眳蜗_b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嗓音慵懶,“放你身上也挺適用。除老年群體外,越長越矮的人,說實話哥還是第一次見?!?/br> “……”噌,刀尖又深入三分。 田安安深吸一口氣克制了下,微笑,“畢竟是學校,體測時用的身高體重儀,可能出了點兒故障……吧?!?/br> 呂希遙挑著眉點點頭,算是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 散漫的目光繼續(xù)在資料上瀏覽,半晌,他的視線落在自我評價一欄,慢悠悠念道:“我從小樂觀向上,遵紀守法,誠實友愛,孝順長輩,大學期間努力學習專業(yè)知識,積極參與學生工作,以實現(xiàn)共產主義為終極人生目標,并愿意為之奉獻終生?” 此時此刻,安安的心臟,已經被無形的利刃捅穿了。 為何如此陽光正能量的評價,落在紙上熠熠生輝,被這位二大爺念出來,就如此地傻?!?/br> 她額頭的青筋突突跳了兩下,少時,呂希遙插刀的工作繼續(xù)深入開展。他說:“不得不承認,你的思想覺悟和境界令人動容?!比缓箢D了下,續(xù)道,“可是我認為,公司要求每位員工填寫這個表格的目的,應該不是單純讓人抒發(fā)愛國情懷,畢竟這不是你的毛概試卷,也不是入.黨申請書?!?/br> “……”她的心,有一點累。 “所以,”呂希遙含笑對眼前新來的助理給出了個評價,“根據你今天的種種行為和回答,我完全有理由推測,田安安,你的eq和iq可能存在缺陷?!?/br> “……” 我只是……不小心……吵醒了你睡覺而已…… “我不管你之前是誰的助理,只要你加入了我的經濟團隊,那就請給予你的藝人充分的尊重?!彼^續(xù)篤悠悠道,“將人從睡夢中吵醒,這種行為已經不能用簡單的惡劣來形容了。?!?/br> “呂先生,其實我并不知道……”她決定嘗試著搶救一下自己,開口解釋。 “如果你繼續(xù)狡辯,我只能認為你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失職和失誤?!?/br> “我只是想說……” “你什么都不必說了。”無視小助理悲催的神情,呂希遙在椅子上動了動身,隨手將資料重新扔回了辦公桌,目光在她身上仔細打量了一遍后,綻開抹笑容,“其實我這人說話比較委婉,你以后就慢慢習慣了。這么告訴你吧,今天的初次見面,我真的對你很不滿意?!?/br> “……”呵呵,你真特么的好委婉。 直到此刻,安安終于發(fā)現(xiàn),陳銳笙將她從水深中拉起來后,又毫不猶豫地將她推進了火熱。前天后對她,頂多算是身體折磨精神打壓。而這位呂氏長腿偶吧,簡直是分分鐘能把她強韌的小心臟爆成渣渣…… 身處這個四處蕩漾著大自然氣息的辦公室,田安安內心極度煎熬,以致在呂希遙輕描淡寫讓她出去的時候,她的心臟已經血流成河。一步兩步,一步一步似爪牙,似魔鬼的步伐,她艱難地拖著殘軀走出去。 身后,長腿偶吧的聲音再度響起,嗓音柔潤,還是那副懶散的語氣,慢慢悠悠道:“我看你文采不錯,這樣吧,今天的事你寫一份檢查給我,希望你充分認識到自己今天的錯誤,有多愚蠢?!?/br> 聞言,田安安虎軀一震。 心頭的火山隱隱有迸發(fā)巖漿的征兆,她深吸一口氣按捺住,回頭,勾唇,彎著月牙似的大眼睛真誠地看向那個神色慵懶的大爺,“呂希遙先生,王姐告訴我你在隔壁辦公室休息,讓我來跟你打個招呼。恕我確實不知道,當時的你正在睡覺?!?/br> “不知道?”呂希遙挑眉,“所以呢?” “……”所以你丫兒有??! 一個無心之過這么斤斤計較,安安懷疑呂希遙是猴子派來的逗比。嘴巴這么毒這么賤,心眼這么黑這么小,她簡直想咒他永遠拿不到好資源!臥槽! 大廳里的眾人都悄悄探首張望著,無數道目光注視中,穿藏藍色中袖連衣裙的漂亮姑娘面色從容。 本著關愛幼稚兒童的情懷,安安深吸一口氣,嗓音出口依舊維持著基本的禮貌:“所以今天吵到了你休息,我表示十二萬分的歉意……” 呂逍遙站起身,修長的雙臂隨意環(huán)胸,靠在書柜前挑了挑眉,睨著她,散漫又桀驁的神情。 “至于檢查,不如就……”田安安剛剛開口,另一個聲音卻先她一步想響起了。 “至于檢查就算了吧?!?/br> 她詫異地回頭,只見一個身穿風sao深紫色休閑西裝的男人推開了玻璃門,臉上笑容滿面,正朝著她們的方向走來。 看見陳銳笙,安安心頭長舒一口氣,下一瞬間涌起一絲小感動。之前發(fā)短信,還以為這位大哥準備不管她死活了,看來世界還是充滿了愛的。 忖度著,陳哥已經笑盈盈地走到跟前了,他的目光從田安安身上掃過,很快望向了斜倚著書柜的挺拔男人,和和氣氣地說道:“呂哥,田安安是我給慕涵推薦的人,她在江薇身邊待過,有工作經驗,做事也勤快,這次的事的確是她不小心,你大人大量,別真和她一小姑娘見識。” 陳銳笙是金牌經紀人,小至華宜內部,大至整個娛樂圈,幾乎所有人都會給他三分面子。然而“幾乎”畢竟不代表所有,很顯然,呂希遙是極少的小部分人之一。 “行,既然陳哥都開口了,我也不為難她?!彼Φ寐唤浶模Я颂掳徒o出了個解決方案,“原本打算讓她寫三萬字的,給陳哥三分面子,那就隨便寫個九千吧?!?/br> “……”田安安嘴角狂抽,小臉上一副被蒼蠅噎住的表情。 隨便寫個九千……呂哥不是一個隨便的人,然而隨便起來,真的不是人。 陳銳笙的臉色也微微一變,正打算再為他姐們兒撐些血量,不料呂希遙的聲音再度裊裊飄來,他說:“陳哥,田安安現(xiàn)在是我團隊的一員,作為她的上司,我要怎么處置自己的助理,應該不需要你過問?!?/br> 話音落地,整個大廳里都有瞬間的靜謐,大家面面相覷,得出了一個非常統(tǒng)一的結論:惹到了希遙哥哥,田安安基本算是死定了。 小胖子彭研嘉心頭有些愧疚,垂下頭,摸了摸脖子上掛的十字架,心中默默給這位被自己坑成狗的漂亮小姑娘點了幾只蠟。 呂希遙的話說到了這份兒上,陳銳笙不知怎么接口了。他說的沒錯,姐們兒現(xiàn)在是人家的助理,自己這身份頂多算個高一級的同事,想管想罩,確實是手長莫及。 見陳哥面露難色,安安也穩(wěn)不住了,當著這么多人,呂希遙看樣子是不會讓步了。看來,結梁子已經不可避免,權宜之計只有一個,那就是她陪個笑臉忍辱負重,把檢查寫了……不然還能咋地,她哥們兒為她兩肋插刀,她要是再讓他為難,那也忒不仗義了。 暫時的忍耐是為了光明的未來。 實在不行,檢查一交她就想法子換團隊。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筋骨,勞其體膚,曾益其所不能。挫折使人進步,困境使人崛起……臥槽不就九千字么?寫就寫,人生沒有邁不去的坎兒! 自我催眠了須臾,田安安已經做出了決定,她白生生的臉蛋上浮起一個真誠的微笑,“好的,呂先生我知道了,檢查明天早上會準時交給你?!?/br> 呂希遙眼中露出一絲滿意的神色,頷首輕笑,淡淡吐出兩個字:“手寫?!?/br> “……”尼瑪…… 他轉身進辦公室,關門前似乎想起了什么,朝她挑了挑眉,“如果又寫成入.黨申請書,就重寫,字數翻倍。” “……”臥!槽! 陳銳笙的神色有些凝重,他搖頭嘆氣,大手用力地拍了拍姐們兒瘦瘦的小肩膀,語重心長:“好歹命還在?!?/br> 田安安欲哭無淚。 十五分鐘之后,抱著小電腦的安安坐在自己的位置前摳腦袋。鼠標點啊點,指頭戳啊戳,她煩躁不堪,在百度頁面欄里輸入了幾個字:吵醒上司睡覺之后的檢查,怎么寫?然后點了點搜索。 與此同時,背后一道壓抑的笑聲驀地傳來,“噗嗤!” 田安安臉色一僵,轉頭四十五度,小胖子彭研嘉正溜溜地看著自己。見她回頭,小胖子君臉上的神情有些尷尬,他別過頭咳了幾聲,強自將那抹欠扁的笑容憋了回去。 調整表情深呼吸,他換上一臉正氣,肥嘟嘟的手掌將熱咖啡放在了安安面前,道:“安安,這是我剛泡的,熱乎著呢?!边呎f邊十分熟絡地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圓圓的眼睛閃閃發(fā)光:“我告訴你,這寫檢查可是門技術活。當年我大學那會兒翹課,最高紀錄是一周之內寫了20多份檢查,什么高數啊大物啊教育心理學啊,應有盡有,熬夜的日子里全靠雀巢陪我走過,春夏秋冬嚴寒酷暑……” “……” 安安無力扶額,毫不留情地將這個話癆胖子打斷了,“彭研嘉,我勸你最好離我十米遠,否則我怕等會兒打起來,他們拉都拉不住。” 小胖子圓臉上的笑容僵住,頓了3秒才悻悻一笑,“唉你不知道,一般新來的咱們都要照例開開玩笑嘛?!?/br> “開玩笑?這種生死攸關的事是能開玩笑的么!”田安安瞠目結舌,白生生的爪子一把舉起面前的白紙,滿臉痛不欲生:“九千字啊彭哥!我是理科生!你知道這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嗎!意味著天崩地裂日月無光銀河爆炸!” 大學那會兒交論文,她永遠都是全寢室寫得最早交得最晚的,別說九千,九十都要老命啊我靠! 安安越想越難過,整個人仿佛霜打了的茄子,手中的原子筆“當當”地敲在桌面上,簡直跟便秘似的難受,半天憋不出一個字來。 十點多的時候王慕涵召集開會,又重新交代了一遍呂希遙近期的安排。明天有一個商演,后天有兩個訪談,大后天要去試大導演方巖的史詩大劇男一號,總之整個一周除了今天,他的行程都滿滿當當。 進入了新環(huán)境,就要接受新領導和新工作,還有新的一位呂氏豬隊友。 田安安默默抱著小筆記本記啊記,腦子里還在構思那篇檢查。她決定采取總分總結構,先闡述一遍事情經過,再痛斥自己的惡行,最后深度剖析此次事件的深遠影響和意義。神游著神游著,一個白天不知不覺就過完了。 六點多的時候朱瑩瑩上樓堵人,將安安壁咚在洗手間的墻上嚴刑逼供,讓她老實交代昨晚的去向。 提起這個田安安就憂傷,她心中飲泣,隨便糊弄了幾句就將閨蜜打發(fā)了。轉頭看看窗外,金燦燦的日頭已經只剩下了些許余暉,暮色婉柔,太陽已經半落下山。 昨天已經達成了共識,隔天去一次封宅,所以安安決定回一次家,兩天沒見到她爸媽和奶奶了,思念之情泛濫成災。 思忖著,田安安用最快的速度將東西收拾好,剛剛推開玻璃門,八九個穿著時尚的年輕男女就把她攔了下來。安安唬了跳,抱著包包謹慎地笑了笑,“……彭哥,光天化日之下,你們這是……”攔路打劫呢? 彭研嘉表情嚴肅,肥肥的大手伸出,拍拍她的肩,“我們想過了,今天的事要對你進行一番rou償?!?/br> 安安瞬間懵逼,“rou、rou償?”她一臉吃了翔的神情,大眼睛上下掃了掃小胖子,覺得神經有點崩潰,干巴巴道:“彭哥別逗了,我恐怕消受不起……” “哎,別和咱們客氣嘛!”小胖子露出標志性憨厚微笑,“你一剛來的,咱們幾個請你吃火鍋也花不了幾個錢!” 火、火鍋? 她怔怔的沒回過神,緊接著就被幾個人連拖帶拉地拽了出去。 b市最地道的火鍋位于九州大道,安安看著門前堆滿了板凳和嗑瓜子群眾的渝家人火鍋店,覺得人生真是處處充滿巧合。 ……昨天還和封霄說要請他吃這家店來著,今兒個就來了。 彭研嘉在這兒有認識的人,包間是提前定好的,所以她們幸運地擺脫了坐板凳嗑瓜子的命運。都是年輕人,很容易就能打成一片,大家伙嘻嘻哈哈的,自我介紹完就開始大快朵頤。 安安一邊涮毛肚一邊吃牛rou,懷抱著對今晚八千字(整個白天就搞定了一千←_←)的憤恨和長期以來被某人精神身體雙重虐待的積郁,一頓飯下來,她僅憑一人之力,就干掉了八瓶果酒。 眾人:“……” 小胖子看得目瞪口呆,拍著那瘦弱的小肩膀滿臉關切:“安安,你還好吧?” 田安安仰起脖子喝完最后一口酒,杯子一撂面色如常,勾起嘴角豪邁一笑,“姐們兒是誰啊,區(qū)區(qū)八瓶,簡直還不夠我塞牙縫?!?/br> 邊兒上幾個年輕小哥拍案叫絕,“厲害厲害?!?/br> “你們先聊著,我去去就回?!北娙私豢诜Q贊中,安安淡定地笑了笑,然后淡定地點了點頭,隨之淡定地站起身,淡定地走向了洗手間……的男廁。 “……” 一個朋克頭的妹子滿臉黑線地站起身,皮褲長腿一邁,提著田安安的領子把她扔進了隔壁的女洗手間。彭研嘉在外頭探首瞧,扯了扯榮顏的袖子,神色緊張:“這丫頭沒事兒吧,你要不進去看看?” 榮顏在鏡子前補了個妝,聞言隨意地擺了擺手,“這酒喝著甜,度數可不低,這會兒酒勁兒剛上來還算好的。再過十五分鐘,你給陳銳笙打個電話,讓他來接人?!边呎f邊將眼線筆收起來,又隨口感嘆了一句,“喝這么多,估計這小丫頭有心事?!?/br> 兩人又等了會兒,里頭的人還沒出來,容顏皺眉,狐疑地走進去一看,洗手間里空空如也,分明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趁諸人不備,有心事的安安同學已經暗搓搓地在樓梯拐角處坐了下來。她覺得腦子暈乎乎的,鬼使神差就把手機給掏了出來。 手指似乎有自己的意識,她翻到一個號碼,打了個酒嗝,迷蒙著眸子摁下了撥號鍵。 連線接通,嘟嘟聲在安安的耳畔不大清晰地響起。片刻的等待之后,嘟嘟聲沒有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淡淡的三個字,“田安安。” 冷漠,沉穩(wěn),清晰真實。 店里熱火朝天,辣椒的香氣混合爐灶的熾熱,將整個天地渲染得如炎夏。然而田安安感覺不到了,即便沒有看見那張臉,光是嗓音她就感到不寒而栗。 只是不知為什么,她一點都不害怕,胸腔里堆積的壓抑和憤怒幾乎要將人整個點燃。她昏沉沉的,覺得自己像一只快要噴火的火雞,迫切地需要找一個宣泄的出口。 嗯,就是他了。 封霄,這個陰魂不散蠻不講理泰迪主宰靈魂的,碧——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