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特意放慢速度故意藏拙，這也是為了以后的跳級做好準備。同時，她也覺得如果自己表現(xiàn)的聰明些，以后說話做事會方便些。不然，爸媽怎么會聽她一個小孩的話？陸郁梨的表現(xiàn)倒讓陸郁桃吃了一驚，教了meimei兩天后，她忍不住激動地大聲喊：“媽、媽，你快來?！?/br>
    郁春玲以為發(fā)生什么事了，趕緊過來。

    “你看meimei，她太聰明了，教她古詩，兩遍就會背，我背了幾遍還不會呢?！?/br>
    為了佐證自己的說法，陸郁桃又讓meimei表演一遍。

    郁春玲看完也是一陣驚喜，接著，她輕輕嘆息一聲：“可能是老天爺為了補償咱們家吧?！彼@話指的是陸郁強，這個兒子是他們夫妻倆的一塊心病。

    九十年代是國家計劃生育最嚴的時候。他們這里的政策是頭胎是女孩的才準生二胎。再生就要罰款，嚴重些直接拉去流產(chǎn)，或者扒房的都有。不過鑒于陸郁強的特殊情況，村里的計生辦又允許他們再生一胎。這才有了陸郁梨。

    當然，政策歸政策。村里人為了生兒子外出躲計劃生育的比比皆是，任憑計生辦的扒房牽牛，不生兒子誓不罷休。也有人勸過爸媽，讓他們出去躲兩年再生一個兒子。但是陸國華看到同村的那些父母躲計劃生育孩子的處境后不由得猶豫起來。城里生活成本高，這些外出的人自然沒能力把孩子帶到城里，他們的孩子大多數(shù)都留在鄉(xiāng)下爺奶家或是叔伯家，有的甚至幾年都見不到父母。有的房子被扒了，家具被拉走，連個窩也沒有，看著讓人唏噓可憐。

    陸國強最后拍板定釘：“咱不躲了，三個孩子剛剛好，咱倆沒啥大本事，多了也養(yǎng)不好?！辈皇丘B(yǎng)不活，只是養(yǎng)不好而已。畢竟這年代雖然大家不富裕但還不至于挨餓。

    應該說陸國強相對于同村的很多人而言，還是比較開明的。他甚至計劃好了，要好好供兩個女兒上學，她們能上多久他就供多久。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陸郁梨姐妹倆應該是村里最幸運最幸福的孩子。只是，后來……

    現(xiàn)在，陸郁梨的情緒已經(jīng)穩(wěn)定許多。往事已矣，再多想也無益。她要想的是如何過好這一生。

    陸郁梨表現(xiàn)出來的“天分”震驚了mama和jiejie。村莊里沒有秘密，更何況還還是好事。沒幾天，天南村的村民就知道了陸家的小丫頭十分聰明伶俐，認字速度奇怪。不過，他們議論了一陣也就罷了。倒是陸郁桃的同學時不時好奇地過來看看這個傳說中的神童，再順便拿古詩課文之類的考她。陸郁梨也很配合她們，每每收獲一堆驚詫，每當這時，陸郁桃就一臉含蓄地笑著。她的成績不太好，可是meimei聰明啊。

    幾天后，陸郁梨給遠在鄭城的父親寫了一封信。

    她故意把字寫得歪扭些，難看些，幾個不太常見的字故意用拼音代替。

    “爸爸，你還好嗎？我很想你，mamajiejie哥哥都很想你。我昨晚還(meng)見你了。你一定要好好g身體，上工地時要小心，頭上要戴那種黃黃的帽子。爸爸，你什么時候回來呀？……”

    這一封短短的信在陸國強所在的工地上引起了轟動。工友們有人打趣有人羨慕，不過也有人不信這是六歲的孩子寫的，他們覺得肯定有人替代她寫的。當然是信的，他認得出來這不是大女兒的筆跡，孩子他媽又不會寫信。再說家里人也沒必要騙他。陸國強看著這封信，既高興又心疼。晚上睡覺前，忍不住又把過年時照的全家福拿出來看看。

    ☆、第三章 日常生活

    沒多久，陸國強就給小女兒回了一封信。

    全家人像過節(jié)似的，擠到一起聽陸郁桃念信。

    陸郁桃故意考驗meimei，把信推給她：“小妹來念好不好？”

    陸郁梨大大方方地接過來說：“我念，我肯定都認識?！?/br>
    陸郁梨拿過爸爸的信開始一字一字地念起來：“……收到小梨的信了，工友們都說這娃了不起，是個神，春桃你要好好地監(jiān)督她讀書。她喜歡看什么課外書就帶她到縣里去買。小桃也要好好念書。家里的活干不完就出錢請短工，不要太節(jié)省。下個月發(fā)了工錢，我就給你寄回去……”

    信寫得很樸實無華，都是些家長里短、雞毛蒜皮的小事。但家人就是愛聽，陸郁梨念完一遍，陸郁桃奪過去又讀了一遍。

    聽完信，郁春玲笑著揪揪小女兒的耳朵說：“聽見沒，你爸說讓你好好讀書，他還以為你在上學呢?！?/br>
    陸郁梨咧咧嘴趕緊說：“我明年再去上，在家跟著jiejie學也一樣的?！?/br>
    陸郁梨到底還是沒去上上學前班，不過，她也不能像真正的小孩那樣到處瘋玩。她想做些什么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家里的生活并不寬裕，現(xiàn)在僅夠溫飽的。一年到頭，也吃不了幾回rou。

    可是，她思來想去，發(fā)現(xiàn)自己能做的極其有限。一是年齡太小，二是沒有本錢。

    她把床頭的存錢罐拿出來，發(fā)現(xiàn)里只有七毛六分錢。其實這對于小孩子來說，也算是一筆巨款了。她好現(xiàn)在的豬rou是一塊三一斤，她的零花錢夠買半斤rou了。

    陸郁桃周一至周六上午都要上學。郁春玲要下地干活。家里只剩下了陸郁梨和哥哥。

    陸郁梨懶得出去玩，就呆在家里東瞧瞧西看看，掃掃地，澆澆園里的菜，順便琢磨自己能干些什么。

    沒兩天，郁春玲正好買了十幾只小雞仔小鴨仔，陸郁梨眼睛一亮，她現(xiàn)在在家沒事干，可以干這些副業(yè)嘛。

    “媽，你能不能多買些，我?guī)湍沭B(yǎng)。”

    郁春玲一點也不信她的話：“你幫我養(yǎng)？你別新鮮兩天就摞下了。你姐上學，我要下地，顧不上管，我隨便養(yǎng)幾只雞就算了。養(yǎng)多了費糧食。”

    “你就多買幾只鴨和鵝唄，我和哥哥去河里放它們，費不了多少糧食的。”

    陸郁梨不依不撓地纏著mama，郁春玲性子一向和軟

    ，被小女兒這么一番軟磨硬泡，也只好答應了。

    其實她才不相信，她真會幫著養(yǎng)，小孩子的興趣一會一個變。不過，大女兒今年升中學，聽她說，今年放暑假放得早，到時讓她幫著養(yǎng)就是了。

    郁春玲一共買了二十多只小雞，十五只小鴨子，十只鵝。

    陸家的三個孩子都十分稀罕，特別是陸郁梨，她每天帶著哥哥去外頭挖最嫩的草，捉小蟲子喂雞鴨，還專門挖了許多嫩嫩的薄公英拌下細玉米面喂小鵝，她記得老人說過，小鵝吃這些最好，不容易得病。等到小鴨和鵝長大些，陸郁梨就用竹竿把它們趕到河邊去放養(yǎng)。這個時候的小河小溪還沒有被上流的造紙廠污染，河水清澈見底，能看見小魚游來游去。

    鴨和鵝們像回了老家似的，嘎嘎叫著噗通噗通跳下水撒歡去了。

    陸郁梨也沒閑著，她特意準備了網(wǎng)兜，小桶，撈些小魚小蝦，特別是小蝦，拿回家拌面一炒就是一道rou菜。

    陸郁強這些日子一直跟著meimei轉(zhuǎn)悠，陸郁梨或是用吃的，或是拿話好聲哄著他。讓他幫著自己割草，撈蝦。他腦子不太聰明，可是身體強壯，有無窮的精力。

    “你不要往深水里去，就在邊上撈，晚上回家讓jiejie給咱們炒蝦米吃?！敝宰宩iejie而不讓mama炒，是因為jiejie更舍得放油，她媽過日子節(jié)儉慣了，干什么都精打細算。

    一提到吃的，陸郁強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好，吃蝦米?！?/br>
    陸郁梨正在河里撈蝦，就見河中間飄過一條水紅色褂子，估計是誰洗衣服時不小心飄走的。她趕緊用網(wǎng)兜用兜，結(jié)果沒兜住，她趔趄了一下，然后讓哥哥抓住自己，身子往前探著，試了幾次終于成功將衣服兜住。

    她剛站穩(wěn)身子，就見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子正氣喘吁吁地朝這邊跑來。

    陸郁梨一看，這女孩子是白鳳，是村東頭白奶奶的閨女，也是她奶和大伯的鄰居。想起白奶奶，陸郁梨的心頭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意。

    在她寄居大伯家的那些日子，白奶奶對她很不錯，做了什么好吃的，常常悄悄把她叫到家里去吃。因為她知道即使送到大伯家，也沒有她的份。那段時間應該是白奶奶既寬裕又幸福的一段日子，女兒尚在，兒子雖說是個光棍，但一直在外打工，不停地給她寄錢。不過后來，白鳳得了血崩，耽誤了治療，不幸死去。她兒子入贅到隔壁村一個寡婦女人的家里，漸漸地就不大管老娘了。因為她后來離開了天南村，后面的很多事情都是聽說的，她聽人說，白奶奶無人養(yǎng)老，年老體衰，行動不便，最后上吊死了。她聽說后難過了好幾天。

    白鳳跑到了兩人面前，盯著陸郁梨網(wǎng)兜中的衣服，說：“還好被你這個小家伙撈著了，我還以為要飄走了呢?！?/br>
    陸郁梨把衣服還她，笑著叫了聲，鳳姑姑。

    白鳳夸了幾句，末了又說：“改天，你到我家來，給你好吃的?！?/br>
    “嗯，好的?！标懹衾纥c頭答應。

    白鳳拿著衣服便折回去了。

    白鳳沒走幾步，陸郁梨就聽見她跟一個人打招呼：“陸大嫂，你也來洗衣服啊。我的衣裳被水沖走了，幸好被你家小侄女撈到了，不然可得心疼死我，我哥新給我買的褂子。”

    陸郁梨不用抬頭就知道是誰來了。是她的大伯母李秋云。

    陸郁梨低著頭。前世的時候，她看夠了這個女人的臉色，如今再也不想多看她一眼。而陸郁強只是看著李秋云嘿嘿傻笑。

    她不理李秋云，李秋云卻先搭理她了。

    她老遠就嚷道：“小梨，你這孩子咋地了，見著伯母也不打聲招呼。”

    陸郁梨冷淡地叫了聲伯母，李秋云兩只眼睛滴溜溜亂轉(zhuǎn)，不停地問東問西：“小梨，你爸又寄錢回來了嗎？聽說你會寫信了，該不是你姐替你寫的吧。”

    陸郁梨懶得搭理她，她默默收了網(wǎng)兜，準備換個地方撈蝦。

    李秋云往陸郁梨的小桶里無意間一瞄，“哎呀”一聲，“你們兩個撈得不少嘛，你東子哥最愛吃這小玩意了，你給他一點好不好？”

    陸郁梨一句話頂了回去：“不給他吃，他有好吃的，怎么從來不給我們吃？”

    李秋云假笑兩聲，繼續(xù)說：“你這孩子咋跟這么摳呢，簡直跟你媽一模一樣?！?/br>
    陸郁梨十分不愛聽這話，她媽過日子節(jié)儉歸節(jié)儉，但在人情往來可從來不摳。真正摳的人是大伯母。

    她不由得想起了村里的人評價，于是故意天真地問道：“我mama摳嗎？可是別人沒說過啊，對了，大伯母，村里的人為啥說你是糖公雞呀，這種雞，是集上賣的那種能吃的雞嗎？”

    本地人形容人摳門，一般說鐵公雞瓷公雞之類的，最狠的是糖公雞，形容人不但摳到一毛不拔，還倒沾別人一根毛。

    李秋云臉色紅漲，把臉盆一摔，氣極敗壞地問：“這話是誰說的？”

    陸郁梨：“我也想不起來，好多人都說了?！?/br>
    李秋云也不管人們聽不聽得見，雙手叉腰面對村子的方向破口大罵，罵的內(nèi)容自然不忍卒聽。

    陸郁梨趕緊收拾了網(wǎng)兜，盡量離這個可怕的人遠一些。

    李秋云罵了幾句，也就做罷了，不過，她心情十分地不爽快。她不爽快，陸郁梨兄妹倆倒挺高興的。因為他們不但撈了一大碗蝦，還意外地在水草叢中捉到一條一斤多重的魚，晚上一家人好好地改善了一下生活。

    ☆、第四章 考察

    每隔上一段時間，陸郁梨都會給爸爸寫信，她的信越來越長，錯別字和拼音也越來越少。陸國華每次收到小女兒的信總是看了再看，不只人他看，同宿舍的工友們也都搶著看。

    陸國華聽著工友們夸自家閨女，想著遠在家鄉(xiāng)的妻兒，身上的干勁更足了。他得好好掙錢，以后好供兩個女兒上大學。

    陸郁梨沒有一開始就讓爸爸回來。她在等一個適合的時機，現(xiàn)在的她就是要不停地在父親面前刷存在感。

    與此同時，陸郁梨還在不停地攢錢。由于她最近表現(xiàn)良好，mama時不時地給五分一毛的零花錢。換了別的小孩子立即拿出來買零嘴了。陸郁梨每回都舍不得花，一分一分地攢下來。她成為小財迷，別人倒沒什么，她哥哥不干了。因為陸郁強腦子不好使，mama很少直接給他錢，怕他不小心丟了還是被人騙。每回都是讓陸郁梨拿著。但陸郁梨每次都攢起來，這讓他很委屈。

    陸郁強不滿地扁扁嘴：“我想吃唐僧rou?！碧粕畆ou是一種小吃，在孩子中間很受歡迎。

    陸郁梨也覺得自己有些不地道，于是只好分出一半，給哥哥買零食，自己那份就存了下來。她要存點本錢，等到合適的時機干點什么。陸郁強得零嘴也從不吃獨食，每次都要給meimei吃。

    “給你，吃。”

    陸郁梨心中感動，搖搖頭說：“我不愛吃?！?/br>
    陸郁強卻硬塞到她嘴里，陸郁梨欣然接受了哥哥的好意。她看著自己的哥哥，他雖然傻，但心地卻很善良，也很乖巧干凈，很少惹事生非。長得虎頭虎腦的，特別可愛。

    兩人分吃完零食，陸郁梨又開始他指使哥哥干活。他們除了撈蝦，還撈河蚌，把蚌rou跺碎了喂雞鴨，有時也撈田螺，把田螺挑干凈，用辣椒一炒也是道好菜。

    日子一天天過去，陸郁梨漸漸適應了這種生活。她每天按時放鴨放鵝，撈撈小魚小蝦，打打豬草。她很少跟同齡的小孩子玩，這一世是因為心理年齡相差，實在無法玩到一起。而上一世，是因為她根本沒時間玩，每天上學回來都跟打仗似的，打豬草，撿柴禾，稍稍懈怠些，大伯母就在那兒敲敲打打的，不給她好臉色。因為她太勤快了，勤快得讓郁春玲有些擔心。

    “小梨啊，你去玩會吧?！庇舸毫嵋坏昧丝站蛣裥∨畠喝ネ妗?/br>
    “不用，跟她們玩不到一起去?！标懹衾嬲f道。

    “瞧你這小樣兒。”郁春玲忍不住笑著刮刮小女兒的鼻子。

    “今天想吃什么？”郁春玲難得大方一次。

    “米粉。”這是陸郁梨小時候最愛吃的。米粉是本地產(chǎn)的，加點青菜一起煮，再加上一燒自己炸的辣椒油，吃得人滿頭大汗，暢快之極。

    郁春玲起身去廚房做米飯。陸郁梨乖巧地去幫著燒火。米粉做得很快，等到陸郁桃放學回來，米粉已經(jīng)出了鍋。

    陸郁桃也十分喜歡吃米粉，一家四口，一人一大碗，坐在院里的石桌大快朵頤。

    “媽做的就是好吃，比學校門口賣得好吃多了?！?/br>
    陸郁梨不由得心中一動，九十年代的商品經(jīng)濟快速發(fā)展，只要抓準商機，做生意還是挺容易賺錢的。像米粉之類的，本錢不多，倒可以一試。

    不過，她知道m(xù)ama是一個很保守的人，想說服她出去做生意怕有點難處。但是陸郁梨還是想試一試。陸郁梨決定去實地考察一番。首先是村小學，陸郁梨去轉(zhuǎn)了一圈便決定放棄這個陣地。村小的學生大多是本村的，也有少部分是隔壁村的，這些孩子一般都回家吃飯。只有一少部分離家稍遠的中午會在學校吃，客流量太小。

    接著是鎮(zhèn)中學，但她一個人去鎮(zhèn)上，她媽肯定不放心。陸郁梨只能耐心等到星期天，纏著陸郁桃陪她去鎮(zhèn)上。

    她要去鎮(zhèn)上，郁春玲也不反對，臨走時還大方地給了她五毛零花錢。陸郁強也要跟著去，陸郁梨許諾給他買好吃的，才將他勸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