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楊靜點一點頭。 電梯停在十八層,楊靜被陳駿牽著,拐了個彎,在一扇門前面停了下來。 陳駿正要按門鈴,楊靜忙說,“等一下!” 陳駿停下來。 “你爸媽都在家嗎?” “我爸出去了,吃中飯才回來?!?/br> 楊靜忍不住捋了捋自己的頭發(fā)。 陳駿輕聲笑說:“頭發(fā)沒亂,衣服也好好的,沒事兒,有我在呢。” 楊靜點頭,過了片刻,“那你敲門吧?!?/br> 第41章 (41)漩渦(上) 門開,先有淡香撲鼻。 楊靜未及思索,趕緊道:“阿姨好。” “你好,”陳mama往旁一讓,笑說,“進來坐,外面怪冷的吧?” 淡妝,笑容溫和。 楊靜稍稍放下心來。 室內暖氣很足,陳駿讓楊靜脫下大衣,替她掛上。 茶幾上一只透明的花瓶,凈水里插著十來枝玫瑰,艷艷欲燃。 陳mama注意到楊靜的目光,笑說,“陳駿買的,他每次回家都要給我買束花,比他爸有心多了?!?/br> 陳駿從房間里出來,“你倆這么恩愛,我可不敢跟我爸比?!?/br> 陳mama笑一笑,指向沙發(fā),“別站著,坐下說吧?!?/br> 楊靜說了聲好,有些拘謹?shù)卦谏嘲l(fā)上坐下。陳mama給她倒了杯茶,又將零食水果的盤子推到她面前。 廚房里發(fā)出“咕咕”的聲響,大約是火上在煲湯,一股濃郁的食物香味。 房子在高層,采光很好,視野也開闊。旁邊窗臺上擺著花盆,冬天也是一片蔥蘢的綠意。 這是匆匆掃過幾眼,楊靜的所見。 這樣的環(huán)境長大,不奇怪陳駿的性格會這樣開朗樂觀。 陳mama笑看著楊靜,“這半年好幾次聽陳駿提到你,早該見面,一直沒抽出時間往帝都去?!?/br> 楊靜忙說,“該是我過來拜訪阿姨。” “聽陳駿說,現(xiàn)在在北外讀書?” “是的,英語專業(yè)?!?/br> “打算出國嗎?” 楊靜想了想,“暫時還沒決定?!?/br> “學英語的話,還是出國感受一下母語國家的氣氛比較好,”她看向陳駿,“你不是打算要去德國進修嗎?” 陳駿略有些尷尬,“媽,這事八字還沒一撇?!?/br> 陳mama笑了笑,“凡事預則立。”她看了看楊靜,聲音溫和,“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楊靜有些局促地攥了攥自己的手指,“我父母都已經(jīng)去世了?!?/br> “哦……”尾音拉長,語調向上的一聲,像個疑問語句,然而陳mama臉上笑容倒是沒變,“那你還有別的家人嗎?” 楊靜瞥見陳mama的神情,心中已是了然——她雖然笑著,眼角卻是往下垂的。 “還有個哥哥?!?/br> “親哥哥?” “不是,遠方親戚。” 陳mama笑一笑。 “媽……”陳駿張口,打算說話。 陳mama放下手里只剝了兩粒的開心果,拍了拍手,笑說:“陳駿,你先坐著陪一下楊靜,我去廚房看看湯——還是不放心王阿姨,你要喝的湯,我親自煮才能煮出那味道。” 陳駿看著陳mama起身往廚房去了,頗有些尷尬,急忙轉頭看向楊靜。 她微垂著目光,神情看著倒是平靜。 陳駿輕聲說了句“對不起”。 楊靜笑一笑,搖頭,卻沒做聲。 她從小在那種環(huán)境長大,察言觀色幾乎是一種本能,一個人喜歡不喜歡她,只一個眼神一句話她就能識別出來。 未免她無聊,陳駿帶著她去參觀了書房和自己的臥室。楊靜在他房間發(fā)現(xiàn)了初中和高中時的畢業(yè)影集,饒有興趣地翻了起來。 當時學校統(tǒng)一做的影集,每個班的畢業(yè)照都在里面。 陳駿翻到初中楊靜班上的,挨個辨認,大部分人,他都還能叫出名字。 楊靜笑了,“怎么你比我還熟悉?!?/br> “總去你們班找你唄。” 陳駿手指一停,“這個是……劉伊雪?” 楊靜一頓。 陳駿撓頭,“其實她給我寫過情書,被我退回去了。那時候她好像跟你不大對付?” 楊靜盯著照片上那小小的人像,沒有吭聲。 “我記得那時候她出了事?被人綁架了吧……傳聞還……” “沒有,”楊靜啞聲說,“沒有,只是被綁架,沒有那些……” 陳駿笑了笑,“算了,跟我們也沒多大關系?!?/br> 他手指往后點,繼續(xù)辨認。 楊靜卻覺得有一陣寒意,從腳底蜿蜒而上,讓她脊背一陣陣發(fā)冷。 后面陳駿再說了什么,她全都沒聽進去。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zhèn)鱽黻恗ama的聲音,“陳駿,出來吃飯,你爸馬上回來了?!?/br> 陳駿應了一聲,把相冊合上,“走吧,先吃飯?!?/br> 楊靜點點頭,跟他站起身。 菜已端上桌,陳mama正在擺碗筷。 片刻,門邊對講機響起來。 “陳駿,你去答一下,你爸肯定又忘了帶鑰匙?!?/br> 陳駿點頭過去。 陳mama擺好碗筷,將椅子往后拉開寸許,讓楊靜先坐下,又問她,“喝什么酒?紅酒?還是啤酒?” 一旁陳駿答道:“紅酒吧?!?/br> 陳mama轉身去一旁架子上拿了一支紅酒,把標簽轉過來看了看,“這支吧,上回你爸生意上的朋友送他的,說是國外什么酒莊買的,買了兩支,上次開了一支,我喝著覺得有點苦,你爸倒是挺喜歡?!?/br> 她笑問楊靜,“你習慣喝什么酒莊的紅酒?” 陳駿瞅了楊靜一眼,忙說:“我們平常在學校宿舍,哪有什么機會喝酒?!?/br> 陳mama笑了笑,將酒瓶擱在桌上。 不一會兒,響起敲門聲。 陳駿忙去開門,楊靜也跟著站起身,向門而立。 片刻,門打開,陳駿叫了一聲“爸”,人影一閃,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 楊靜一個“叔”字還未說出口,瞥見男人的長相,腦袋里頓時嗡的一聲。 濃眉深目,眼下一點痣。 ——這一張臉,燒成灰她也能記得。 下一瞬,男人也看見她了,瞳孔急遽張大,仿佛見了鬼一樣。 楊靜頭上像是遭了一悶棍,耳中血液沸騰,轟隆震響。 周遭在下陷,她被洪流裹挾,也跟著不斷下沉。 這一剎,漫長得暗無天日。 片刻,她竟然還能記起這是什么場合。 她聲音沙啞,從發(fā)顫的齒縫里擠出一句:“……叔叔好?!?/br> 男人狼狽地點了點頭,說了句“你好”,飛快低下目光,換鞋。 陳mama招呼幾人坐下,她本是安排他們夫妻兩人與陳駿和楊靜面對面坐,陳爸爸剛要落座,又起身,坐到側面的主位,“我坐這兒吧,習慣了?!?/br> 陳駿把紅酒打開,替幾人杯子斟滿。 楊靜低著頭,盯著眼前的餐盤。 “爸,媽,我跟楊靜敬你們一杯?!?/br> 陳駿虛虛地扶了扶楊靜的手肘。 楊靜茫茫然,抬了抬眼。 對面的陳mama含笑看著她,卻是目帶審視,而左邊主位……她絲毫不敢轉頭去看。 陳駿笑著摸了摸鼻子,湊近楊靜,輕聲說:“跟我一起敬一杯酒,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