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靜挨個翻了一下，發(fā)現(xiàn)一條裙子，是去年初秋，拿到暑假打工的工資時買的。

    一條墨藍(lán)底白色碎花的長裙，穿上時襯得她皮膚尤其的白。衣服很修身，很能顯示女性的線條。

    她買回來穿了一次，覺得渾身不舒坦，就又收起來了，仍舊穿三中的校服。

    楊靜把裙子取下來，脫下身上的校服，穿上裙子。

    她把頭發(fā)撩到一旁，背對著穿衣鏡，拉上后背的拉鏈。穿好，她轉(zhuǎn)身照鏡子。

    鏡子里的人胸脯挺拔，腰線細(xì)而流暢，小腿修長，骨rou勻亭。

    她盯著自己的臉，依稀瞧出些孫麗的影子，立時蹙了蹙眉，打算將裙子脫下來。

    正這時，外面響起開門的聲音。

    楊靜立在原處，躊躇半晌，最終深深呼吸，打開房門，“哥?！?/br>
    楊啟程正在換鞋，抬頭看她，明顯怔了一下，才說：“回來了。”

    “嗯?！睏铎o走過去，從他手里飲料接過來。

    廚房里傳出厲昀的聲音：“啟程，過來幫忙端菜?！?/br>
    楊靜忙說，“我去端?！?/br>
    楊靜將飲料擱在桌上，走進(jìn)廚房。

    厲昀正在等菜收汁，并沒有看楊靜。

    楊靜端了兩盤菜，走到廚房門口時，她忽然覺察出什么，轉(zhuǎn)頭望去。

    少女腳步輕盈，仿佛夏初柳梢的微風(fēng)。

    那裙擺隨著她的動作，似花蕾初綻。

    席上，厲昀不住給楊靜夾菜，又問她一些在學(xué)校的情況。

    “應(yīng)該要二模了吧，考得怎么樣？”

    楊靜神色疏淡，“還好?！?/br>
    “想好去哪個大學(xué)了嗎？”

    “沒有。”

    厲昀笑了笑，又問：“想讀什么專業(yè)？”

    “不知道……小語種吧?！?/br>
    “那可以去北外，上外也不錯，現(xiàn)在小語種讀出來挺好就業(yè)的。不學(xué)小語種，學(xué)英語也可以，商務(wù)英語和對外漢語的前景都很好?！?/br>
    楊靜“嗯”了一聲，“再說吧?！?/br>
    厲昀靜了片刻，自己夾了一筷子拔絲山藥，又問：“陳駿呢？是不是想跟你去一個學(xué)校？”

    “不知道，可能學(xué)醫(yī)?！?/br>
    “那可以去協(xié)和醫(yī)科大，首都醫(yī)科大也行……”

    楊靜抬頭，看了厲昀一眼，“厲老師，你想讓我去帝都嗎？”

    厲昀笑了笑，“這當(dāng)然看你自己的意思，我只是建議。去大城市看看，可以增長見識?！?/br>
    楊靜低頭，默默吃菜，沒再說話。

    吃完，楊靜幫忙收拾桌子。

    厲昀把碗堆進(jìn)水槽，打開水龍頭。嘩嘩的水聲中，厲昀喊楊靜的名字。

    楊靜走進(jìn)廚房，“厲老師，怎么了？”

    “我收拾廚房，你幫忙洗下碗吧，可以嗎？”

    楊靜點頭。

    楊靜取下絲瓜瓤，往水槽里倒了點兒洗潔精。

    厲昀收拾流理臺，清洗砧板。

    厲昀往楊靜身上看了一眼，笑說：“裙子很好看?！?/br>
    楊靜動作驟停，心里一緊。

    “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我爸不讓我穿裙子，夏天也只能穿褲子。后來上了大學(xué)，才買了第一條裙子。你現(xiàn)在這個年紀(jì)，是該多穿點裙子，學(xué)校的校服都太難看了?！?/br>
    楊靜輕輕咬了咬唇。

    厲昀看她一眼，笑說：“怎么這幅表情？不相信？不信你可以問問你哥，好不好看?！?/br>
    她仿佛只是隨口一說，講完之后就接著擦拭流理臺。

    楊靜捏著絲瓜瓤，埋頭刷碗，一言不發(fā)。

    收拾好以后，楊靜回到房間。

    她又站到穿衣鏡前，認(rèn)真打量自己。

    越看，越能發(fā)現(xiàn)孫麗的影子。

    孫麗這人很會打扮，即便只能用極其廉價的化妝品。她十分擅長利用自己的優(yōu)點，從不直接袒胸露乳，而是利用衣服展示她腰細(xì)腿長膚白的特點。

    楊靜蹙了蹙眉，移開目光，一下打開衣柜門，從里面翻出方才換下的校服。

    她把脫下的裙子裝進(jìn)一個袋子里，背上書包，打開房門。

    楊啟程正坐沙發(fā)上，見楊靜全副武裝，一副要走的架勢，愣了愣，“要回學(xué)校？”

    楊靜點頭，“學(xué)校有復(fù)習(xí)氛圍。”

    楊啟程看著她，“別太累了，勞逸結(jié)合。”

    楊靜笑了一下，似是開玩笑地說：“你不是希望我考北大清華嗎，不拼一拼考不上?！?/br>
    她拉了拉雙肩包的帶子，“我走了。”

    楊啟程站起身，“我送你?！?/br>
    洗手間里一陣水聲，隨即厲昀打開房門走了出來，“楊靜，你準(zhǔn)備回學(xué)校？”

    “嗯?！?/br>
    “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你們放一天半吧，明天再回去啊。”

    “學(xué)校有事。”

    厲昀似覺得遺憾，“我本來還打算下午跟你一塊兒去買衣服，現(xiàn)在夏裝剛剛上市，不少好看的裙子?！?/br>
    楊靜垂著眼，沒吭聲。

    最終，還是楊啟程出聲說：“那走吧，我送你?！?/br>
    住在七樓，楊靜并沒有坐電梯，而是選擇步行下樓梯。

    她走在前，楊啟程跟在后面。

    一輕一重的腳步聲，偶爾交疊。

    她從前總覺得七樓很遠(yuǎn)，如今卻知道其實很近，一下就走完了。

    到了樓下，楊靜朝車庫走去。

    路上經(jīng)過一個垃圾桶，楊靜停下腳步，“等一下?！?/br>
    她頓了頓，把自己手里提的袋子一下塞進(jìn)去，拍了拍手，說：“好了，走吧?！?/br>
    楊啟程往垃圾桶那兒看了一眼。

    車上，楊靜幾乎沒說話。

    到下車時，才對楊啟程說：“哥，馬上復(fù)習(xí)要更緊張，我放月假就不回家了。”

    楊啟程左手上夾著煙，搭在車窗上，“嗯?！?/br>
    到了校門口，楊靜跳下車，沖他一揮手，“我進(jìn)去了，你開車回去注意安全?！?/br>
    楊啟程擺了擺手。

    楊靜笑了一下，轉(zhuǎn)身走了。

    楊啟程坐在原處，看著她身影漸漸變成了一個黑點兒。

    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總在不斷不斷地送她。

    送她離開，送她住校，送她上車，送她去遠(yuǎn)方……

    第18章 【增】（18）膠著（下）

    回到樓上，厲昀坐在沙發(fā)上，電視開著。房間干干凈凈的，似乎還飄著一股淡淡的洗潔精的香味兒。

    楊啟程到她身旁坐下，摸過煙點了一支。

    厲昀微微蹙了蹙眉，“我有點感冒，你去陽臺上抽吧?！?/br>
    楊啟程微瞇著眼，吸了一口，把剛點著的煙往煙灰缸里一碾，平淡地說了一句：“你不是很喜歡嗎?！?/br>
    厲昀猛地轉(zhuǎn)頭看他一眼。

    他薄唇微抿，臉上沒有什么表情。

    厲昀坐直了身體，無所適從地呆了一瞬，伸出手去拿橙子來剝，“我惹你了？”

    楊啟程頭稍稍偏過來，看她，“你跟楊靜說了什么？”

    厲昀手一停，無聲地從鼻子里笑了一聲，“我敢對她說什么？”

    “她偶爾回來一次，你讓著她一點。”

    厲昀頭低下去，指甲掐進(jìn)橙子的皮里，靜了好一瞬，才說：“我還沒讓著她？”

    楊啟程沒說話。

    “楊啟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