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靜厲聲喊：“你干什么！”

    男人猥瑣地在楊靜手背上捏了一下，嘴里一下一下噴出酒氣，“靜兒，聽話，去給伯伯倒杯茶?！?/br>
    楊靜心里只泛惡心，反手就是一巴掌。

    男人臉一沉，將楊靜兩臂一箍，往門板上一壓，揚(yáng)手抽回去，“臭婊。子，給臉不要臉！”

    楊靜被扇得眼前一黑。

    她這下是真怕了，雙腿打擺子，眼淚嘩嘩往下流，“我錯(cuò)了我錯(cuò)了！我求求你，放開我！”

    男人哪里肯聽，兩條鋼筋一樣的鐵臂箍住楊靜，像箍著小雞仔細(xì)瘦的脖子，臭烘烘的嘴到處亂拱。

    楊靜一邊哭一邊扭頭去躲，直到被男人臃腫的身體壓在了水泥地上。

    “咚”的一聲，她后腦勺撞到了什么，疼得她腦袋里嗡地一響。

    她伸手去摸。

    是放在門背后的鐵撮箕，把兒斷了，只剩個(gè)斗。

    楊靜想也沒想，抄起來往男人腦袋上砸。

    男人被砸懵了，悶哼一聲，手臂松開。

    楊靜一個(gè)挺身爬起來，使出吃奶的勁兒。

    一下，兩下，三下……

    男人滿頭油汗，額頭上一道血跡，蚯蚓一樣蜿蜒而下，順著眼窩滴下來。

    楊靜一愣，丟了撮箕，打開門，沒命地奔出去。

    過堂風(fēng)嗖嗖卷起地上的垃圾，背上的汗被吹干，脊背發(fā)冷。

    巷子里燈火稀疏，遠(yuǎn)遠(yuǎn)的一聲狗吠。

    楊靜停了腳步，渾身發(fā)抖，站了一會(huì)兒，朝著有光的地方飛奔而去。

    她蹲在巷子外馬路上的路燈底下，抱著膝蓋，瞪大雙眼，一動(dòng)不動(dòng)盯著路口。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靠邊停了輛金杯，緊接著一個(gè)身材高大的男人跳下來。

    楊靜霍地站起來。

    站久了雙腿發(fā)麻，她眼前發(fā)黑，差點(diǎn)一頭栽下去，趕緊扶著路燈柱子。

    她張了張口，“……”

    沒發(fā)出聲音。

    又張了張口，“……哥！”

    楊啟程沒聽見，大步往巷子里走。

    楊靜飛快追上去：“哥！哥！”

    楊啟程腳步一頓，轉(zhuǎn)頭一看，“你怎么在這兒？”

    楊靜想也沒想，一把抱住他，嚎啕大哭。

    楊啟程有點(diǎn)懵，“怎么了？”

    “……哥，我……我殺人了！”

    “你說清楚，怎么回事？”

    懷里小姑娘抖得像片枯葉。

    楊啟程捏著她肩膀，把她往外一扯，“不準(zhǔn)哭了！”

    楊靜哭得更兇。

    楊啟程豎起一指，“我數(shù)一二三，你再哭一聲……”

    楊靜立即拿手掌捂住嘴，猛吸氣，抽了幾下。

    “人在哪兒？”

    “家，家里?！?/br>
    楊啟程飛快往里走，楊靜小跑跟上。

    到了409門口，楊啟程頓了頓，回頭望了楊靜一眼，“你轉(zhuǎn)過去。”

    楊靜照做。

    楊啟程掏出鑰匙，神情凝重地打開了門。

    靜了片刻。

    “楊靜，你玩老子是吧？”

    楊靜一怔，扒開楊啟程奔進(jìn)屋。

    地上沒人了，只躺著東倒西歪的撮箕。

    楊靜眸光一沉，緊抿著嘴蹲下。身，掃了一眼，忽說：“這兒有血跡！”

    楊啟程跟著一蹲，往灰撲撲的水泥地上看了一眼，幾個(gè)模糊的暗紅色指印，旁邊還有幾點(diǎn)快要凝固的血滴。

    楊靜瞅他一眼，見他神色凝重，嘴一癟，又要哭。

    “嚎什么嚎！人還能跑，肯定沒死。你先說說，這怎么回事？”

    惡心絕望的感受再次涌上來，楊靜垂下眼，嗓子里像是卡著一塊熱炭。

    半晌，“……是我媽的一個(gè)……客人?！?/br>
    楊啟程一愣。

    “……他進(jìn)來，讓我給他倒茶，我沒答應(yīng)……他抱住我……”

    楊啟程霍地站起來，“行了，我知道了?！?/br>
    楊靜一怔，仰頭看他。

    楊啟程沉著臉，眉頭緊擰，掏出手機(jī)，“你趕緊去洗個(gè)澡，早點(diǎn)睡?！?/br>
    楊靜眼珠子一黯，“哦”了一聲。

    楊啟程飛快撥通了號(hào)碼，“缸子，幫忙找個(gè)人……睡你大爺！回頭老子給你找十個(gè)女人，你他媽別廢話，趕緊起來……楊靜被人欺負(fù)了……”

    楊靜正在拿衣服和毛巾，聽見這話，一頓。

    楊啟程看向楊靜，“那人長什么樣？”

    楊靜忙說：“很胖，很高……耳朵上有個(gè)很大的痦子……”她試著回想了一下方才的情況，汗毛倒豎，忍不住打了個(gè)冷顫，“……嘴巴很臭，身上也有狐臭，手……”

    楊啟程打斷她：“知不知道他干什么的？”

    楊靜想了想，“他曾經(jīng)跟我媽提過什么賬沒收齊，廠里不能開工，積壓了一批澳洲的羊毛材料……”

    “還有嗎？”

    楊靜皺眉，使勁回想，“……還有，排水系統(tǒng)沒通過，要請什么王局長吃飯……”

    “沒了？”

    楊靜搖頭，“想不起來了?！?/br>
    楊啟程點(diǎn)了點(diǎn)頭，將楊靜所說的向缸子復(fù)述了一遍。

    他嘴里連串地冒臟字，頻率比平時(shí)更高。

    楊靜不覺捏緊了手里的毛巾，看著楊啟程。

    天開始熱了，屋里又不通風(fēng)，汗珠沿著他的眉骨往下淌。他眉心緊皺，沉肅的臉上一股戾氣。

    少頃，楊啟程打完。

    楊靜低聲問：“程哥，找到他了，打算干什么？”

    “看他死沒死?！?/br>
    “死了呢？”

    “死了最好?！?/br>
    “沒死呢？”

    楊啟程背著光，神情陰鷙，“沒死，那就等著下半輩子生不如死?！?/br>
    楊靜又打了一個(gè)冷顫，但這次卻不是因?yàn)楹ε隆?/br>
    一種莫名的興奮，像一注巖漿，在她血液里飛快流竄。

    ·

    一周后的深夜，楊靜剛剛進(jìn)入睡夢中，外頭響起砰砰砰”的敲門聲。

    她將簾子一掀，揉了揉眼睛，正要起身，黑暗里外面床上楊啟程身影一閃。

    楊靜暫時(shí)躺著沒動(dòng)。

    門外面?zhèn)鱽砀鬃拥穆曇簦骸啊苏抑恕！?/br>
    楊啟程：“我進(jìn)去穿件衣服?！?/br>
    趕趕咐咐的一陣，楊啟程腳步聲到了門口，“走吧?！?/br>
    隨后，門“砰”一聲摔上。

    楊靜在心里數(shù)了十秒，趕緊爬起來，跟上前去。

    樓道里昏暗無光，楊靜怕楊啟程發(fā)現(xiàn)，沒敢開燈，摸著墻一階一階下去。

    到樓梯口，巷子里稍微亮了幾分，楊啟程和缸子已經(jīng)到了巷口。

    楊靜怕跟丟了，小跑一陣。

    到了巷口，沒看見兩人身影，只巷外馬路上停了輛破金杯。

    附近很難打到出租車，而摩的和麻木車這會(huì)兒都已休息了。

    楊靜正愁該怎么辦，前方車門忽然打開，楊啟程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