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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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當(dāng)時他是故意被木小喬抓住的? 沖霄子斷喝一聲打斷她的胡思亂想:“去!” 殷沛張狂地大笑道:“好,你們倆一個是低調(diào)行事的南刀,一個是隱姓埋名的‘黑判官’,我便一起領(lǐng)教,正好夠吃一頓的!” 周翡瞳孔微縮——黑判官位列四大刺客,多年前與鳴風(fēng)樓和羽衣班一同銷聲匿跡,竟然進(jìn)了齊門?而齊門又恰好與“海天一色”關(guān)系匪淺,這里頭又有什么牽扯? 然而此時已經(jīng)不容她細(xì)想,倘若叫殷沛帶著母蠱跑了,就算黑判官再厲害,這幾十個藥人也能將他們倆困死在這——柳家莊那些倒霉蛋就更不用說了! 周翡倏地躍起,破雪刀斬字訣如斷天河,睥睨無雙地逼退面前一個藥人,橫刀攔住殷沛。 ☆、第133章 魅影 殷沛沖周翡冷笑道:“齊門一幫臭牛鼻子,不好好念經(jīng),禁地里居然藏著一只涅槃蠱,這種人說的鬼話你居然也信!” 周翡手下連出三刀,“風(fēng)”里帶著些許北刀的意思,刀刀粘連不斷,專門挑著殷沛的破綻來,每每從他難以防護(hù)之處鉆入,她的刀法已是無常道,刀風(fēng)帶出的“氣”更是無形無跡,縱然殷沛內(nèi)力能深厚到刀槍不入的地步,那蠱母卻依然是一只脆弱的小蟲,鋒利的刀風(fēng)幾次險些碰到蠱母。 殷沛的武功全是來自掠奪,就沒有正經(jīng)八百地修煉過什么,不可能與周翡較量刀術(shù),他便干脆簡單粗暴,雙掌端平推出,以雷霆萬鈞之力撞向纖細(xì)的碎遮,想以蠻力折斷她的刀。 無論碎遮的主人生前是多大一個奇才,畢竟已經(jīng)死了幾百年了,三尺青鋒雖余遺恨,卻究竟只是凡鐵一塊,而且因其刀極利、刃極薄,看起來比普通的苗刀還要脆弱一些,萬萬經(jīng)不起這種純力量的摧殘。 周翡用壞的刀收尾相連擺一圈,大約能把四十八寨圍過來,對此情此景可謂經(jīng)驗(yàn)十足。 她立刻撤力,橫刀避其鋒銳,可就在這時,殷沛胸口的蠱母好似終于忍無可忍,竟振翅飛了起來,閃電似的擦著殷沛的手掌飛起,絲毫也不受他蠻橫的力道影響,它像一片機(jī)敏的葉子,剛好自風(fēng)暴中心穿過,精準(zhǔn)而毫發(fā)無傷。 那一息的光景,周翡直面形容可怖的怪蟲,卻并沒有覺得恐懼或是惡心。 怪蟲避開殷沛掌風(fēng)的軌跡在她眼里無限拉長、無限清晰,一直以來盤旋在她心頭的某種若隱若現(xiàn)感覺好似突然被一支看不見的筆濃墨重彩地描了出來—— 第一次她成功安撫□□內(nèi)造反的枯榮真氣,讓兩股內(nèi)息并行時流動在經(jīng)脈中的氣息。 第一次面對強(qiáng)大的對手,她氣力已竭,枯榮真氣自動運(yùn)轉(zhuǎn)時的人刀合一。 第一次摸到每一式破雪的門檻。 第一次領(lǐng)悟到無常之刀起落的奧妙…… 她在山崖峭壁間、在密林深處、在萬丈冰雪上,無數(shù)次地擦過生死一線。 她在夜半難眠時、枕碎遮于荒郊間,幕天席地,孤獨(dú)地仰望曠遠(yuǎn)星河,無數(shù)次被想不通的瓶頸卡在后面,覺得自己的刀法不進(jìn)反退,而反復(fù)磨練的內(nèi)力積累如指縫間沙礫,恍惚間生出難以忍受的痛苦,以為自己在武學(xué)一途上便會就此終結(jié)。 諸多種種于無聲無息間的詰問與磋磨,炸裂似的在周翡腦子里一一閃過,而后倏地縮成一點(diǎn),落到已經(jīng)近在咫尺的貪婪蠱母身上。 周翡突然動了,她腳下好似毫無規(guī)律地平移半步,看也不看那母蠱,碎遮斜斜劃過,神來一筆地找到了殷沛掌風(fēng)間那條最虛弱的線,幾無阻力地滑了出去,寒光四溢的刀刃毫發(fā)無傷地與殷沛擦肩而過,遺落的刀風(fēng)割斷了他一縷垂在腮邊的亂發(fā)。 然后她的刀尖劃了個優(yōu)雅的半圓,腳下踩在了蜉蝣陣的步調(diào)上,周翡人影一閃便不知怎么晃過了殷沛,從他另一邊繞過,剛好圍著他轉(zhuǎn)了大半圈,隱在殷沛身后的刀尖放過正主,直指涅槃蠱母。 殷沛驟然變色,不管不顧地以身去護(hù)那涅槃蠱母蟲,只聽“噗”一聲,碎遮割破了他肩角衣衫,瘦骨嶙峋的肩頭頓時皮開rou綻,未盡的刀風(fēng)一下掀了他臉上的鐵面具,露出一張瘦脫了形的臉……以及面具遮擋的烏青的眼圈與皮rou開裂的顴骨。 殷沛一時呆住了,他本以為自己已經(jīng)天下無雙,沒料到竟有人能用一把還不如巴掌粗的刀傷了他。 “我不管你的涅槃蠱從哪里來的,也沒想為了誰找你報仇,更不知道你與齊門有什么恩怨,我今日不追究前因后果,也不與你論善惡陰陽,”周翡將目光從殷沛那張近乎毀容的臉上掃過,熟視無睹地說道,“只要你把柳家莊的藥人和蟲子都收回來,就算現(xiàn)在你要帶著你那蟲祖宗走,我也不攔你?!?/br> 殷沛一手抓在自己的肩頭,枯瘦的手指戳進(jìn)了那傷口里,發(fā)黑的血汩汩冒出,方才差點(diǎn)被一分為二的蠱母短暫地安靜下來,靜靜地伏在他新鮮血rou上,吸食腥食。 那殷沛雙目微突,眼白上的血絲好似一張密密麻麻的大網(wǎng),將喜怒哀樂一并網(wǎng)在其中,然后他張開血盆大口,瘋瘋癲癲地大笑起來。 “我不,”殷沛說道,“我偏不,實(shí)話告訴你,就算我死了,我的藥人也會活蹦亂跳的,足夠?qū)⒛切﹤€大義凜然的名門正派殺個干干凈凈。你能把我怎么樣?周翡,你們那些為國為民的、道貌岸然的、名利雙收的,說誰該殺,誰就該死對吧?你們好威風(fēng),好厲害……我便要看看你們能厲害到什么時候!” 周翡眉頭一皺:“損人不利己對你有什么好處,你有毛病嗎?” 殷沛笑容好似安了個門,拉開就洪水滔天,合上便消匿無蹤,他剛才還露著滿口牙,下一刻,臉皮馬上繃成一面鼓。 他恢復(fù)面無表情,盯著周翡,輕輕地說道:“中原武林,自古容不下出類拔萃之徒,是你們先視我為異類的。那好哇,我就是喪心病狂,就是要人人對我畏如蛇蝎,人人見我望風(fēng)而逃——山川劍算什么?他死了,你們倒都將他擺在祭壇上尊為圣人,倘若他活到現(xiàn)在,還不定是什么光景。我原先以為我爹死于鄭羅生之手,后來又覺得紀(jì)云沉才是罪魁禍?zhǔn)?,可是這些人都死了,我卻沒有痛快一分一毫。你猜怎樣,我直到最近才想明白,殷氏原來是為‘正道’與‘大義’所陷,多可恥,多可笑?” 沖霄子喝道:“周姑娘,不要聽此人顛倒黑白!拿下蠱母!” 周翡余光一掃,見沖霄子武功比她想象中還要高,那老道士雖然此時已經(jīng)頗為狼狽,卻依然借著鬼魅一般的輕功和手中層出不窮的暗器穿梭于眾多藥人之間。 周翡知道殷沛說話如放屁,但也不十分相信沖霄子,干脆將他倆都當(dāng)成了耳旁風(fēng),只專注眼前事,對殷沛道:“再不收回你的藥人,我可就只好殺你和你的蟲子了?!?/br> 殷沛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br> 周翡知道很多事,因?yàn)橹x允的緣故,她沒事的時候除了琢磨武功,就是琢磨“海天一色”。 和“海天一色”扯上關(guān)系的,好像都沒什么好下場。 吳將軍殺身成仁就不說了,殷聞嵐明顯死于陰謀,而罪魁禍?zhǔn)讌s有待商榷。當(dāng)時周翡年紀(jì)小,沒感覺到不對,后來她仔細(xì)回想,覺得鄭羅生那卑鄙小人要真有策劃整件事的城府智計(jì),他也不會那么容易被他們聯(lián)手困死在衡山密道里,何況鄭羅生等人無外乎為了傳說中“海天一色”里的秘寶,但“海天一色”除了幾顆大藥谷的藥丸子是已知的,究竟還有什么秘寶呢?誰都說不清了。而既然連霓裳夫人這種見證人都諱莫如深,那“海天一色”又是怎么傳到活人死人山的青龍主耳朵里的? 再說李徵,當(dāng)年護(hù)送完幼主沒多久,李徵就遭到北斗暗算,段九娘那瘋婆子腦筋不清楚,老仆婦說的故事多半也是她轉(zhuǎn)述的,只能聽個大概意思,細(xì)節(jié)推敲起來全是疑點(diǎn)——譬如當(dāng)年段九娘的行蹤是怎么給北斗知道的?而李徵既然得到暗樁報訊,知道有北斗在四十八寨附近活動,為什么還會孤身犯險?這種孤勇不過腦子的事,周翡覺得自己大概辦的出來,但著實(shí)不像眾人口中那溫和縝密的老寨主。 還有霍老堡主,霍老堡主被霍連濤下毒毒傻的這件事是板上釘釘了,但霍連濤哪來的膽子、誰給他的毒,隨著這人一死,卻始終是個未解之謎。 諸多種種奇怪的地方,如果全是巧合,那所謂“海天一色”也就只剩一種解釋了——肯定是什么道行頗深的鬼怪留下的詛咒。 周翡一瞬間眼神里的遲疑叫殷沛瞧出了端倪,他倏地上前一步,然而就在這時,一股淡淡的暗香不知從什么地方飄來,甜膩得有些腥氣。原本吸了殷沛的血之后便安靜下來的蠱母突然瘋了似的,高亢地鳴叫起來,周翡身后傳來一聲悶哼,那些藥人也跟著亢奮異常,比方才兇猛了一倍,沖霄子驟然難以抵擋,被兩個藥人一邊一掌打中左右兩肋,人頓時飛了出去,撞倒了一棵大樹,癱倒在地,也不知是死是活。 藥人們解決了老道士,自然是一起奔向周翡,涅槃蠱母蟲好似忘了方才差點(diǎn)被周翡腰斬的事,居然再一次地飛起來撲向周翡。 只聽“嗡”一聲,藥人們身上的怪蟲全都跟著蠱母飛到半空,一窩蜂似的密密麻麻地沖她飛來,那一瞬間,周翡看見了殷沛臉上的錯愕,然而她已經(jīng)顧不上其他了。 千鈞一發(fā)間,碎遮倏地劈出,蠱母好似能預(yù)測她的刀法一樣,往旁邊一蕩躲開了,然而隨即,它便一頭撞在早已經(jīng)等在那里的刀鞘上,“啪”一聲輕響,母蠱躲閃的所有空隙都被周翡那不顯眼的刀鞘封住了。 此時漫天的怪蟲已經(jīng)落到了周翡的長發(fā)上,好似已經(jīng)將她卷在其中,周翡面不改色,刀尖追至蠱母,毫不猶豫地將它一刀兩斷。 洶涌的怪蟲集體一個停頓,而后雨點(diǎn)似的從半空中轟然落下,砸得周翡頭上、肩上全是——卻沒能傷她。 周翡一抖衣襟將怪蟲們都甩落在地,地面上鋪了一層的蟲子們锃光瓦亮的身體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灰敗下去,轉(zhuǎn)眼便都不動了。 直到這時,周翡才起了一身后知后覺的雞皮疙瘩。 可還不等她松一口氣去收拾殷沛,后腦突然傳來尖利的掌風(fēng),周翡掠出三四丈遠(yuǎn),倏地回頭,驚見那些藥人非但沒有跟他們身上的怪蟲一起趴下,反而個個好似怪蟲的怨魂上身,不要命一般地?fù)湎蛩D(zhuǎn)眼便將她團(tuán)團(tuán)圍住。 趁這時,殷沛倏地閃入林間不見了,周翡卻顧不上思考他失去涅槃蠱以后會怎樣,她略有些手忙腳亂地應(yīng)付片刻,迫不得已踩出了蜉蝣陣。 蜉蝣陣法乃是以巧勝力之法,在對方人多勢眾或者武功比自己高的時候才能發(fā)揮出最大作用,周翡這一兩年間已經(jīng)很少再用了,不料此時被這些瘋狂的藥人們追得滿場跑。 她一刀將一個藥人齊腕斬去右手,藥人卻渾不知疼,不依不饒地向她撞過來,與此同時,另一個藥人自同伴鮮血淋漓的腋下伸出手,手中扣著當(dāng)年丁魁用過的長鞭,一下卷上周翡的小腿。第三個藥人從上方躍起,居高臨下地一掌拍向周翡頭頂,周翡無處可避,只好硬接。 怪蟲一死,這些藥人就好似回光返照,功力轉(zhuǎn)瞬增加了兩三倍,周翡當(dāng)下便覺對方力道強(qiáng)橫竟還尤在方才殷沛之上,當(dāng)即順著碎遮直接傳到了她身上。 周翡眼前一黑,險些沒站穩(wěn),碎遮“嗡”一聲巨震,她一口血堵在喉間。 幸好,應(yīng)對這種“馬上要玩完”的險境,周翡比一般人經(jīng)驗(yàn)豐厚,越是命懸一線,她便反而越是冷靜。 她輕輕一咬舌尖,整個人倏地側(cè)身,碎遮好似銀河墜地,將那藥人居高臨下的一掌之力卸下來,而后將刀柄在半空中一換手,直接將刀尖送入那藥人咽喉,推出半尺來遠(yuǎn),橫著砸向他一幫同伴,同時,她以那條被綁住的腿為軸心,長刀咆哮著劃出一個圓,畢生的修為全在一把刀尖上發(fā)揮到了極致。 接、承、斷、破、借力打力……全在毫厘之間,碎遮滴水不漏地織成了一張嚴(yán)絲合縫的大網(wǎng),一圈發(fā)瘋的藥人竟難近她身半步,有那么一瞬間,周翡覺得自己意識里只剩下了這一把刀,五感在滿口血腥氣里通成了一線,藥人們的動作一目了然,她甚至能看出這些藥人之間細(xì)微的差別——那層縈繞不去的窗戶紙毫無預(yù)兆地破了,消失了二十余年的南刀好似再次附在了三尺凡鐵上,死而復(fù)生。 可惜周翡很快便從悟得進(jìn)境的忘我之境里脫離出來——她同殷沛斗了一路,本已接近精疲力竭,方才一下又被藥人重傷,此時已近強(qiáng)弩之末。 而藥人們不怕疼、不怕死,一批一批往上沖,非得將她困死在此地不可。周翡從爆發(fā)似的刀術(shù)中回過神來,周身經(jīng)脈都在隱隱作痛,受傷的肺腑蔓延到胳膊上,“嗆”一聲,她碎遮竟險些脫手。 周翡踉蹌了一下,被腿上的長鞭猛地拉倒在地—— 作者有話要說: 2333是長鞭,我腦殘寫錯惹 ☆、第134章 黑判官 周翡狼狽地在地上滾了幾圈,憑著風(fēng)聲躲開幾個藥人的夾擊,手背在地上蹭破了皮,擦得生疼。她心里覺得十分不值——上一次這么拼命的時候,旁邊還有稀釋珍奇的藥材,誰拼得過誰拿,但這回又算怎么回事? 賠本賺吆喝嗎? 周翡雖然在自嘲,也沒耽誤其他事,她伸手用碎遮刀鞘往小腿上一別,崩開綁住她的長鞭,而這一會功夫,已經(jīng)有藥人圍上來了,周翡被腿上的鞭子牽制,一口氣沒上來躲閃不及,叫那藥人手里的小板斧當(dāng)當(dāng)正正地砍中了肩頭。 幾根長發(fā)應(yīng)聲而斷,周翡本能地咬緊牙關(guān),閉了一下眼。 結(jié)果被卸去一肩的劇痛卻沒到,周翡只覺肩頭被人重重地砸了一下,隨即那小板斧竟順著她的肩膀滑了出去。她的外衫撕開了一條裂口,露出里面那用漁網(wǎng)下腳料編的小衫來。 密實(shí)的漁網(wǎng)微微泛著月光,比傳說中的明珠與玳瑁還要皎潔明亮幾分,邊角處穿的貝殼在彼此碰撞中輕輕響著,好像蓬萊小島上溫柔的海水沖刷小石的泠泠聲。 周翡總算從長鞭中掙脫,她得了這一點(diǎn)喘息的余地,自然要發(fā)起反擊,不顧拉扯得發(fā)疼的經(jīng)脈,再次強(qiáng)提一口氣,將碎遮架起,刀刃在與掌風(fēng)、各路兵器對撞時爆出一串暴躁的火花,藥人們在凌厲的刀法下不由自主地被她帶著跑。 周翡傷成這幅德行,卻沒顧上心疼自己,反而有點(diǎn)心疼起刀來,她牙縫間已經(jīng)滲出血,心里卻想道:“碎遮要是也折了,我以后是不是得要飯去?” 她這念頭一冒出來,碎遮便發(fā)出一聲有點(diǎn)凄慘的輕鳴,在疾風(fēng)驟雨似的交鋒中搖搖欲墜起來。 就在這時,所有的藥人突然同時一頓。 周翡一時沒收住,碎遮直挺挺地捅進(jìn)了一個藥人咽喉,她腳下一個趔趄,長刀差點(diǎn)卡在里頭拔不出來。周翡膝蓋一軟,同那藥人尸體一起跪了下來。 那些詭異的藥人們好似發(fā)呆似的圍著她站了一圈,帶著些許大夢方醒似的茫然,有人左顧右盼,有人愣愣地盯著周翡,場中一片靜謐。 周翡艱難地從火燒火燎的喉嚨里咳出了一口血,撐著自己最后一絲清明,后脊發(fā)毛地提著碎遮戒備。 隨后,有一個藥人僵硬地邁開長腿,沖她走了一步,隨后“噗通”一聲直挺挺地栽倒,五體投到了周翡面前。 周翡吃了一驚,下意識地抽了口氣,一不留神被嗓子眼里的血卡住,引出了一串昏天黑地的嗆咳。 藥人們在她要行將斷氣的咳嗽聲里接二連三地倒下,手腳抽搐片刻,轉(zhuǎn)眼就都不動了。 周翡好不容易壓下劇烈的咳嗽,忍著胸口劇痛,以碎遮拄地,小心地探手去摸一個藥人的脖頸,那人體還是溫?zé)岬?,脖頸間卻是一片死寂,已經(jīng)沒氣了。 原來這些藥人方才真的只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回光返照。 周翡一口氣卸下,原地晃了晃,險些直接暈過去。 這時,不遠(yuǎn)處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方才被摔到一邊的沖霄子醒了過來,狼狽地扶著樹爬起來,走向周翡:“姑娘……” 周翡單膝跪地的姿勢沒變,低聲道:“道長,你最好站在那,再往前走一步,我恐怕便要不客氣了?!?/br> 沖霄子沒料到她會突然翻臉,不由得微微一愣。 周翡垂著頭,借著一個藥人落在地上的長劍反光留意著沖霄子的動作,一邊竭盡全力地調(diào)息著自己一片紊亂的氣海,一邊不動聲色地緩緩說道:“道長,你方才也說,這些藥人雖然被蠱母控制,卻并非沒有自己的神智,絕不像尋??苣九贾髂敲春抿_——那么他們方才追殺我的時候那樣趕盡殺絕,為何到了你那里,隨便往樹底下一暈就能躲過一劫?” 沖霄子從善如流地停下腳步,目光閃了閃,從碎遮的刀刃上掠過,好聲好氣地說道:“涅槃蠱乃是稀世罕見的毒物,這里頭的道理咱們外行人也說不明白……但你是不是對我有什么誤會?” 周翡懷疑自己可能是傷了肋骨,方才打得你死我活不覺得,這會停下來,連喘氣都疼。 她自己的情況自己清楚,此時單是站立已經(jīng)困難,萬萬沒力氣再同這來歷成謎的老道士打上一回,只好盡量不露出疲態(tài)與弱勢,強(qiáng)撐門面道:“那倒沒有,道長當(dāng)年傳我一套蜉蝣陣法,陰差陽錯地救過我一命,一直還沒機(jī)會當(dāng)面感謝。” 沖霄子笑道:“不足掛齒,我不過是……” “只是晚輩資質(zhì)愚鈍,蜉蝣陣法中一直有很多地方不明白,”周翡挑起眼皮,自下而上地盯著沖霄子,眼神有說不出的鋒利,“不知道長可否解惑?” 沖霄子笑容微斂:“那個不必急于一時,蠱母雖然死了,但此物邪得很,我看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還是先離開再說吧?!?/br> 周翡想了想,扶著刀笑了一下,背著一身冷汗咬牙站了起來,說道:“算了,我這暴脾氣真是打不來謝允他們那種揣著明白當(dāng)糊涂的啞謎,便同你說明白吧。當(dāng)年在岳陽,木小喬縱容手下耍無賴打劫,在一處山谷地牢里,綁了好多無辜的江湖人士,我誤打誤撞地闖進(jìn)去將人放出來,在那里跟沖霄道長萍水相逢,恰逢被朱雀主門下與北斗黑衣人兩廂圍攻,左支右絀,沖霄道長便口頭傳了我?guī)资健蒡鲫嚒阒朗裁唇序蒡鲫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