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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有匪在線閱讀 - 第58節(jié)

第58節(jié)

    “霍家堡不是貪狼和武曲燒的,”李晟低聲道,他微微抬起一點頭,被夜色壓住的地平線遠在天邊,此時只能看見一點更深、更沉的影子,半晌,在李瑾容已經(jīng)開始等得不耐煩的時候,他才接著說道,“是霍連濤為了掩蓋自己的行蹤將霍老爺子留下的,火是他們自家人放的,我……我親眼看見的?!?/br>
    李瑾容問道:“你當時在霍家堡?”

    霍老爺子與李徵交情甚篤,但霍連濤就比較不討人喜歡了,霍老爺子早就不管霍家堡的事了,對外一直稱病,當年的朋友也便漸漸都不再往霍家堡走動了。

    李晟的喉嚨微微動了一下,隨后,他三言兩語便先將自己一路想方設法脫離王老夫人的緣由和經(jīng)過說了。

    李瑾容:“……”

    她一時失語,這些年來,她心里裝的人和事都太多,四十八寨分去一大部分,周以棠分去一小部分,留給自家晚輩的,自然只剩下“嚴加管教”一條干巴巴的準繩——對周翡當然更苛一點。

    她竟然一直不知道李晟心里是這么想的。

    而這本該是最幽微、最不可為人道的少年心事,此時李晟說來,卻是平平淡淡,仿佛說的是別人的故事。

    “咱們寨中的暗樁位置,到什么地方怎么走,我都自以為弄清楚了,”李晟說道,“不料剛走就碰上了馬賊,著了暗算?!?/br>
    李瑾容回過神來,有些疑惑——李晟這些年也算用功了,什么馬賊能輕易劫走他的馬?

    “是朱雀主木小喬的人,”李晟解釋道,聽李瑾容微微抽了口氣,他臉上終于露出了一點少年人特有的笑容,好像得意于自己嚇唬人成功了,不過那一點笑容一縱即逝,李晟很快沉下了臉色,接著說道,“木小喬脫離活人死人山之后,就成了霍連濤的打手,替他斂財搶馬,我當時被他們打暈丟在一邊,沒等他們回來滅口,就碰上正好路過的沖云子前輩?!?/br>
    李瑾容道:“齊門不問世事已久,沖云掌門為什么在岳陽?”

    “齊門的位置早就暴露了,”李晟道,“沖云子前輩一直跟忠武將軍有聯(lián)系,吳將軍身邊有曹仲昆的眼線,他們害死吳將軍之后,順藤摸瓜地查出了齊門的位置,只是齊門外是里三層外三層的陣法,他們一時破不開而已。沖云前輩拖了他們一陣子,率眾弟子趁機脫逃,避走蝕陰山附近,不料遭人出賣,只好臨時換下道袍,裝作普通的販夫走卒,化整為零,這才脫困。”

    一群隱居深山、幾乎與世無爭的道士,到頭來保不住道觀就算了,連長袍拂塵都保不住,李瑾容本想唏噓,可心里忽然隱隱一動,升起一腔酸苦的兔死狐悲來——齊門是這樣,現(xiàn)如今的四十八寨難道不是異曲同工?

    “我不知道沖云前輩為什么只身前來岳陽,他什么都沒跟我說,”李晟的聲音打斷了李瑾容的思緒,“我執(zhí)意不肯回去,死皮賴臉要跟著他一起走……他便帶我一起去了霍家堡,我們偷偷潛入的時候,霍連濤已經(jīng)不止從哪收到消息跑了,偌大一個霍家堡成了個空殼,我們沒費什么力氣就找到了霍老堡主,可是他已經(jīng)……”

    李瑾容看了他一眼,無聲地追問。

    “傻了?!崩铌蓢@了口氣,“什么都不記得了,話也說不清,一日三餐都要人送到面前,一勺一勺喂下去,就這樣還是滿處撒,家人便在他脖子上圍了一個……”

    李晟搖搖頭,沒忍心仔細描述:“可是沖云道長卻不知為什么,總懷疑他是裝的,我只好陪他在霍家堡潛伏了好幾天?!?/br>
    “正好看見霍家堡大火?”李瑾容疑惑地問道。

    李晟點點頭:“姑姑一定奇怪,我和沖云前輩都在,既然看見了,為什么沒把老堡主救出來——著火的時候,老堡主正在院子里澆花,澆一會就發(fā)一會呆,他那幾天一直是這樣,有時候就傻得很徹底,有時候就恍恍惚惚的,水壺都空了,他還倒拎著壺呆呆地站在那,我聽見前院傳來sao動,有人大喊走水,整個霍家堡一片混亂,本想把他扛出來,沖云前輩卻按住了我,我看見……霍老堡主突然笑了。”

    “他這一笑,忽然就不癡也不傻了,一邊笑一邊搖頭,然后抬起頭看著我們藏身的方向。沖云子前輩就現(xiàn)了身,兩個人一個在院里,一個在院外,這時屋子已經(jīng)著了,濃煙鋪天蓋地地蔓過來了,我心里著急,不知道他們倆在那大眼瞪小眼的是在相看什么……然后霍老堡主對沖云子前輩遙遙一抱拳,漸漸不笑了,又搖了搖頭。”李晟說道,“然后有個仆從大呼小叫地沖進來,想將他拉出院子,老堡主卻大笑三聲,抬一掌便將那人輕飄飄地甩出了小院,隨手折了一支新開的花,頭也不回地緩緩走進那著火的屋子里,關(guān)緊了門窗……”

    四十八寨最精銳的人馬匆匆而行,馬蹄聲近乎是整肅的,李晟最后幾句話幾乎淹沒在馬蹄聲里,輕得像一聲嘆息。

    李瑾容的神色卻越繃越緊。

    她早些年聽說過霍老堡主傻了的傳說,倒也沒太往心里去,人老癡傻的不少,霍老爺子比李徵還大不少,年事已高,老糊涂了倒也不稀奇,可她聽李晟這么三言兩語的描述,卻起了個可怕的推斷——霍老堡主到底是自己傻的,還是有人害他?

    李晟口中的“恍恍惚惚”是不是他正在恢復神智的過程?

    如果是這樣,罪魁禍首是誰簡直昭然若揭。

    “沖云前輩不讓我去救他,一直含著眼淚在旁邊看著,直到大火吞下了整個小院,馬上要掃過來了,我們才避開搜捕的北斗爪牙離開?!崩铌烧f道,“沖云前輩知道我的師承,從岳陽離開后,他便沒有繼續(xù)走,反而找了個農(nóng)家小院住了下來,還問我想不想學他們的奇門遁甲之術(shù)。我跟他學了兩個多月,然后另一個道士打扮的人找來了,那個人道號沖霄,彬彬有禮,對沖云前輩也十分恭敬,以掌門相稱?!?/br>
    李晟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

    李瑾容沒聽說過“沖霄”的名號,便追問道:“怎么?”

    “沖云前輩便將那句要轉(zhuǎn)述給您的話告訴了我,說這是一句很要緊的話,接著便打發(fā)我回蜀中。我這些日子承蒙前輩教導,受益匪淺,但見他們門內(nèi)有要緊事的樣子,也不便打擾,第二天就收拾行李走人了?!崩铌缮n白的嘴唇抿成了一條薄薄的線,“可是……我總覺得他那天送我上路時的表情和霍老堡主轉(zhuǎn)身走進大火中的表情一模一樣,走了一段,越想越不對勁,便掉頭去找……那小院里,卻已經(jīng)人去樓空了。”

    李瑾容握緊了馬韁繩,反復思量沖云子帶給她的那句話。

    李晟也不打擾她,安靜地走在一邊,這少年去年離家的時候還是個憤世嫉俗的半大孩子,轉(zhuǎn)眼一回來,卻儼然有了男人的模樣。

    李瑾容看了他一眼,伸手一點他臉上的那塊污跡,問道:“這又是怎么弄的?”

    李晟隨手抹了一把,滿不在乎道:“哦,沒事,摔了一下,擦破點皮,結(jié)的痂剛掉,過幾天就好了?!?/br>
    李瑾容:“……怎么摔的?”

    李晟笑了一下——他用了一點小聰明和沖云道長教的巨石陣擋住了窮追不舍的刺客一陣子,之后沒有往蜀中的方向走,而是在追來的刺客眼皮底下混入了北往南遷的流民中。

    流民也有領頭人,自己已經(jīng)是人下人,卻依然靠盤剝隊伍里的老弱病殘來維持自己“領頭羊”的地位,新來的想要“受領頭人庇護”,必須得足夠識相,交夠口糧才行。

    鳴風的刺客大概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們氣急敗壞地追著那狡猾的李家少爺一路往南的時候,那位再狼狽都沒掉過顏面的“少爺”其實就在路邊,被幾個窮兇極惡的流民頭頭按在地上“教訓”,臉在地上蹭出一道沾滿了灰塵的血道,一邊破口大罵,一邊冷冷地透過無數(shù)條泥腿子看著追殺者們視而不見地往遠處跑去。

    他就是靠這個,徹底甩脫了鳴風的刺客。

    李晟一想到這個,有點得意,也有點慚愧——因為學藝不精,才非得使這種小聰明,而就在他在“顯擺機智”和“少丟人現(xiàn)眼”之間來回搖擺的時候,李瑾容伸過來的手碰到了他的臉,李晟愕然一愣,李瑾容卻用指尖輕輕蹭了蹭他那塊蹭破過的皮rou,忽然說道:“吃了不少苦吧?”

    在跋山涉水時跟一大伙刺客們斗智斗勇的李少俠頓時鼻梁一酸,拼了小命才忍住了眼圈沒紅,他將視線低垂,往后一仰,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臉,若無其事地說道:“那有什么,我看鳴風也不過如此么……對了姑姑,我路上聽見好多亂七八糟的傳說,阿翡他們那邊出什么事了,人還沒回來嗎?”

    周翡從越發(fā)沸沸揚揚的傳說中潛逃成功,卻不料還沒到家,便被當頭糊了一篇更大的危機。

    華容城中,她帶著吳楚楚東躲西藏,衡山密道里,她拿著一把不趁手的佩劍與青龍主狹路相逢——每一次她面對的都是強大得不可思議的敵人,可將那幾樁事加在一起,也沒有這一刻,叫她茫然無措過。

    上前一步生,后退一步死,大不了將小命交代在那,也能算是壯烈……可是這里是四十八寨,是她的家,是千山萬水的險惡中,支撐著她的一截脊梁。

    幼時斷斷續(xù)續(xù)的記憶碎片忽然被接在眼前的火光與喊殺聲上,分外真實起來。

    馬吉利深吸一口氣,仿佛做了什么極艱難的決定,對周翡道:“看來崗哨這邊只是嘍啰,洗墨江那里才是大頭,那正好——阿翡,你的功夫已經(jīng)足可以自保了,帶上阿妍他們,怎么來的怎么下山,趁他們還沒發(fā)現(xiàn),快走!”

    周翡將望春山緊緊地扣在手心。

    衡山密道里,謝允也是氣急敗壞地催她快走,逃回她群山環(huán)繞的四十八寨里,繼續(xù)當她無憂無慮的小小弟子,好好練功,下次再遇到這種事,能準備得好一點,不要這么狼狽……

    可是既然不能萬事如意,又哪有那么多充斥著血與火的夜色,等你“慢慢準備好”呢?

    這時,謝允伸出一只手,輕輕地按住了周翡的肩頭。

    周翡倏地一震,幾乎猜得出謝允要說什么,便半含諷刺地苦笑道:“怎么,你又要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了?”

    謝允搖搖頭:“我今天不說這個。”

    周翡轉(zhuǎn)頭看著他。

    謝允沒在嬉皮笑臉的時候,就有種非常奇異的憂郁氣質(zhì),像個國破家亡后的落寞貴族——即使他在金陵還有一座空曠無人的王府。

    “阿翡,”謝允道,“人這一輩子都在想著回家,我明白?!?/br>
    周翡胸口一陣發(fā)疼。

    謝允嘴角一翹,又露出他慣常的、懶散而有些調(diào)侃的笑容:“這回我保證不多話,陪著你,不用謝,大不了以身相許嘛?!?/br>
    周翡一巴掌拍掉了他的狗爪子,將望春山收攏入鞘,正色對馬吉利道:“馬叔,當年老寨主過世的時候,大當家是怎么把四十八寨支起來的?”

    ☆、第78章 雛鳳

    后山的鐘聲一聲高過一聲,在沉睡的群山中震蕩不已,一直傳到山下平靜的鎮(zhèn)上,大群的飛鳥呼嘯而過,架在山間的四十八寨三刻之內(nèi)燈火通明,遠看,就像一條驚醒的巨龍。

    洗墨江上,無數(shù)影子一般的黑衣人正密密麻麻地往岸上爬,岸上的崗哨居高臨下,本該占盡優(yōu)勢,領頭的總哨雖然疑惑牽機為什么停了,卻依然能有條不紊地組織反抗,同時先后派了兩撥人馬去通知留守的長老堂。

    就在這時,有弟子跑來大聲稟報道:“總哨,咱們增援到了,是鳴風的人,想必是聽說了牽機來的異常?!?/br>
    他話音剛落,幽靈似的刺客們已經(jīng)趕到了岸邊。

    四十八寨硬生生地在南北之間開出了這么一個孤島,并肩數(shù)十年,身后是不穿鎧甲的,刺客們抵達時,從總哨到防衛(wèi)的弟子沒有一個有防備,洗墨江邊堅固的防線一瞬間就淹沒在猝不及防的震驚里。

    洗墨江邊一亂,長老堂立刻一片混亂。

    眼下到底是外敵來犯,還是內(nèi)鬼作妖?

    傳話的一時說不清楚,而此時此刻,外敵是誰居然顯得不那么重要了——真有內(nèi)鬼的話,內(nèi)鬼是誰?這深更半夜里誰是可以信任的?

    如果禍起于肖墻之下,誰能保證這些雜亂無章的消息和報信人說的是真的?

    周翡他們趕到的時候,長老堂中正吵作一團,每個人都忙著自證,在這么個十分敏感的點上,好像一個多余的眼神都讓人覺得別人在懷疑自己,而最糟糕的是,由于李瑾容不在,留守長老們沒事的時候縱然能相互制衡,眼下出了事,卻是誰也不服誰。

    固若金湯的四十八寨好像一塊從中間裂開的石頭,原來有多硬,那裂痕就來得多么不可阻擋。

    周翡深吸一口氣,而后倒提望春山,將長刀柄往前一送,直接把長老堂那受潮爛木頭做的門閂捅了個窟窿。

    隨后她將望春山往肩上一靠,雙臂抱在胸前,沉沉的目光掃過突然之間鴉雀無聲的長老堂,就那么站在門口,既沒有進去,也沒吭聲——沒辦法,不是每個長輩都像王老夫人一樣喜歡孩子,長老堂中的好多人跟做弟子時候的周翡都沒什么交集。周翡原來又有點“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意思,見了面,她勉強能把叔伯大爺叫清楚就已經(jīng)不錯了,至于此人究竟是何門何派、脾氣秉性如何,乍一問她,還真有點想不起來。

    好在,身邊跟了個順風耳“李大狀”。

    李妍趁著周翡和震驚的長老們大眼瞪小眼的時候,飛快地湊到她耳邊,指點江山道:“左邊第一個跳到桌子上罵街跳腳的張伯伯你肯定認識,我就不多說了。”

    她說的人是千鐘掌門張博林,因為千鐘派的功夫頗為橫沖直撞,因此人送綽號“野狗派”,張博林的外號又叫張惡犬,是個聞名四十八寨的大炮仗,張口罵街、閉嘴動手——不過由于野狗派“拍磚碎大石”的功夫,千鐘里全是赤膊嗷嗷叫的大小伙子,常年陰陽不調(diào),女孩子是個稀罕物件,所以平日里對周翡李妍他們女孩,張博林的態(tài)度會溫和很多,時常像鬼上身一樣和藹客氣。

    “坐在中間面色鐵青的那位,是‘赤巖’的掌門趙秋生趙大叔,是個討厭的老古板,有一次聽見你跟姑姑頂嘴,他就跟別人說,你要是他家姑娘,豁出去打死再重新生一個,也得把這一身膽敢沖老子娘嚷嚷的臭毛病扳過來?!?/br>
    都什么時候了,還告刁狀!

    周翡暗暗白了她一眼,示意李妍長話短說,不必那么“敬業(yè)”。

    李妍翻了個白眼,又說道:“最右邊的那位出身‘風雷槍’,林浩……就算咱們師兄吧,估計你不熟,前一陣子大當家剛把咱家總防務交給他,是咱們這一輩人里第一個當上長老的。”

    林浩約莫二十七八,自然不是什么小孩,只不過跟各派這些胡子老長的掌門與長老一比,這子弟輩的年輕人便顯得“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了,偏偏洗墨江這時候出事,他一個總領防務的長老第一個難逃問責。

    這會指定是又焦慮又尷尬,被張博林和趙秋生兩人逼問,林浩眉宇間隱隱還能看見些許惱怒之色。

    周翡覺得耳畔能聽見自己心狂跳的聲音,剛開始劇烈得近乎聒噪,而隨著她站定在門口,目光緩緩掃過長老堂里的人,周翡開始暗暗對自己說道:“我做我該做的,我娘能辦到的事,我也可以。”

    李瑾容對她說過:“沙礫的如今,就是高山的過去,你的如今,就是我們的過去?!?/br>
    周翡將這句話在心里反復重溫了三遍,心跳奇跡般地緩緩慢下來了,她掌心的冷汗飛快消退,亂哄哄的腦子降了溫,漸漸的,居然迷霧散盡,剩下了一片有條有理的澄澈。

    李妍臨時抱佛腳似的給她點出了誰是誰,剩下的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周翡微微垂下目光,將望春山拎在手里,抬腳進了長老堂,沖面前目瞪口呆的三個人一抱拳道:“張師伯、趙師叔,林師兄?!?/br>
    “周翡?”趙秋生平時看家她就皺眉,這會當然也不例外,他目光一掃,見身后馬吉利等人,立刻便將周翡李妍視為亂上添亂的小崽子。

    趙秋生越過周翡,直接對馬吉利發(fā)了問:“馬兄,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帶李妍那孩子去金陵了嗎?怎么一個沒送走,還領回來一個?怎么還有生人?”

    馬吉利正要回話,卻見謝允隱晦地沖他打了個噤聲的手勢。

    倘若這第一句話是馬吉利替周翡說的,那她在這幾個老頭子眼里“小累贅、小跟班”的形象就算坐實了。

    馬吉利猶猶豫豫地哽了一下。

    周翡卻眼皮也不抬地走進長老堂,開口說道:“事出有因,一言難盡,趙師叔,鳴風叛亂,眼下寨中最外層的崗哨都遭了不測,洗墨江已經(jīng)炸了鍋,你是現(xiàn)在想讓我跟你解釋李妍為什么沒在金陵嗎?”

    她這話說得可謂無禮,可是語氣與態(tài)度實在太平鋪直敘、太理所當然,沒有一點晚輩向長輩挑釁反叛的意思,把趙秋生堵得一愣:“……不,等等,你剛才說連進出最外面的崗哨都……你怎么知道是鳴風叛亂?”

    那四十八寨豈不是要四面漏風了?

    周翡抬頭看了他一眼,手指輕輕蹭了一下望春山的刀柄。

    此時,眾人都看見了她的手,那雪白的拇指內(nèi)側(cè)有一層薄繭,指尖沾了尚且新鮮的血跡。

    周翡面無表情地微一歪頭:“因為殺人者人恒殺之,我親眼所見,親手所殺——林師兄,現(xiàn)在你是不是應該整理第二批巡山崗哨,立刻替空缺崗哨,分批派人增援洗墨江了?牽機很可能已經(jīng)被人關(guān)上了,外敵從洗墨江兩岸爬上來,用不了多長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