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擦……孫總，你家房子多少錢買的？”

    “當(dāng)時兩千多萬……”

    “呃……”

    這價格把車?yán)锆B羅漢似堆著刑警齊齊噎住了，而且沒人懷疑他話里有假，這位孫總的作態(tài)可一點也不小氣，吃飯是大餐、抽煙是中華，一頓飯就差不多頂住以前出勤一趟的經(jīng)費了。

    “哎媽呀，咱們捆一塊，都沒孫總一根汗毛粗啊?！庇形恍【袊@道。

    “錯，要能重頭再來一回，我肯定不選當(dāng)暴發(fā)戶?！比缁ǖ馈?/br>
    “當(dāng)警察？”徐健笑著問。

    “什么口氣？覺得我當(dāng)不了??？我跟你講，我這個人挺愛國，挺有正義感的，當(dāng)年上學(xué)時候，校外的小流氓老來我們學(xué)校sao擾女生，沒人敢站出來……除了我?！比缁▏?yán)肅地道。

    “是不是啊孫總，當(dāng)年就這么厲害？”有人拍馬屁了。

    “厲害個屁，老子經(jīng)常被人堵小胡同里揍一頓，也沒人幫忙。”如花悻然道。

    一車人笑得直抽。

    這時候，步話里傳來了監(jiān)控指揮的聲音目標(biāo)出現(xiàn)。

    抓捕開始，有人悄悄開了車門，幾人貓著腰從車后下來，如花慢慢抬頭，剛看到對面小區(qū)口出人，喀嚓一聲，他手一緊，回頭時，早被銬上方向盤上了，他怒目而視，徐健笑著道：“孫總，您已經(jīng)見義勇為過了，不能老搶我們的生意啊……吁，別吭聲?！?/br>
    他媽的，每次開干就把如花兄弟銬上，氣得如花直擂方向盤，眼看著從三個方向慢慢靠近的隊員驀地加速，抓捕猝起。

    “站住?！?/br>
    左邊一吼，嫌疑人一扭頭，嚇得下意識往反方向跑，誰可料反方向早被堵了，幾乎一跨步就照面了，他尖叫一聲，然后那些刑警勒脖子的，擰胳膊的、壓人的，一秒倒地，下一秒，已經(jīng)銬起來扣上腦袋了。

    來得快，去得更快，塞進車?yán)?，一搜身，突審，馬不停蹄地奔向住地搜查。

    很快，一堆藏在床箱里的假鈔，連帶嫌疑人的指認(rèn)畫面，傳回到廬州專案組的指揮屏幕上……

    ……

    “安慶抓捕結(jié)束，藏匿現(xiàn)場收繳偽鈔面額14萬3千2百?！?/br>
    一行實時的信息浮現(xiàn)在周群意的電腦上，他輕輕搬過電腦，辦公桌對面的兩位，志得意滿地笑了。

    自王壽和落網(wǎng)開始，這個地下偽鈔的販?zhǔn)蹐F伙便撕開了一個口子，王壽和交待的上線叫戈飛飛，戈飛飛是在指認(rèn)現(xiàn)場當(dāng)天被捕的，之后又交待出了六名下線，一周的時間，總隊直屬大隊加上協(xié)調(diào)地方警力，跨了兩省七市，抓回了七個從事批發(fā)和零售假鈔的嫌疑人。

    “今天落網(wǎng)的這個叫張二毛，據(jù)戈飛飛交待，前后共在他手里拿過三次貨，辛苦刑偵上的同志了，賽麗隨后替我轉(zhuǎn)達一下對他們的慰問。”周群意笑著道。

    這話說得很大氣，但有點刺耳了，樊賽麗胡亂應(yīng)了聲，另一位是經(jīng)偵是的偽鈔鑒別專家王行，他提醒著：“周組，雖然我們繳獲了大批偽鈔，可您發(fā)現(xiàn)了沒有，還是在制鈔的末端，案情一直在下行，沒有上行的線索，我們可能離核心會越來越遠?！?/br>
    這話讓周群意臉色抽了下，他思忖道著：“刑偵上正在加緊審訊，最有可能知道上線方向的，就是戈飛飛了，暫且還沒有結(jié)果，但這些販?zhǔn)鄣囊膊荒芊胚^。在沒有線索之前，先把這些人一網(wǎng)打盡。”

    “這樣的話，可能治標(biāo)不治本的效果，下游販?zhǔn)鄣木€一斷，上游會很快發(fā)現(xiàn)，然后如果切斷向我們省市場的供應(yīng)，那更沒法進行下去了。”王行提醒道。

    “嗯，你的意見很好……晚上開會討論一下，安排一下，加緊對這批偽鈔的鑒別，賽麗，你起草一個情況匯報，省廳高度關(guān)注此案進展，可能很快要有一個觀摩?！敝苋阂獍才诺?。

    “是！”

    兩人起身，退出了早會的辦公室。

    坐回自己辦公地方的樊賽麗卻是心緒難平，對付這樣大宗偽鈔制販，她這個單位根本沒有經(jīng)驗，可感覺到得，這張撒出去的大網(wǎng)，撈到的頂多是小魚小蝦，她仔細地看看一周來的進展，從廬州到阜陽、從阜陽到開化、從開化又到安慶、彭澤，幾個市疲于奔命追捕，而追來的，僅僅是戈飛飛一條線連出來的下線，至于制造窩點、運輸和銷售渠道，都還得畫個大大的問號。

    她打開電腦，反查著戈飛飛的審訊記錄，履歷，很快沉迷于其中了。

    戈飛飛，男，41歲，捕前系開化市無業(yè)人員，此人與王壽和居然是工友，兩人都有南下打工的經(jīng)歷，據(jù)王壽和交待，是兩年在火車上無意撞到闊別快十年的舊友，這才一拍即合，從已經(jīng)是假幣代理商的戈飛飛手里批發(fā)，但更可疑的是，戈飛飛、王壽和二人南下打工的工廠，正是一家紙業(yè)公司，相關(guān)聯(lián)的印刷業(yè)務(wù)應(yīng)該很熟悉。

    是巧合？還是在刻意隱瞞自己更重的罪行？

    她翻開了戈飛飛的審訊錄像，細細觀摩著，試圖從這個侃侃交待的人身上，找到更多的疑點……

    ……

    高顴、暴牙、個子矮小，不開口就伺機下手的毛賊，一開口連土賊都不如，有點大舌頭。

    這就是王壽和的工友，奇葩一枚，看他這蠢樣你都不敢相信他販了面額幾百萬的假鈔，而且那雙渾濁的眼睛，在辨別鈔票上，比專業(yè)人士還準(zhǔn)。

    此時他坐在審訊椅上，正認(rèn)真看著一張假鈔，美鈔，鑒別的方式很簡單，一捻、一搓、對著光一看，放到刑警手里，討好似地道著：“假的?！?/br>
    “見過這種貨嗎？”黨愛民問。

    “老廣給過幾個樣片，沒要，這地方美鈔往哪兒賣？”戈飛飛撇著嘴道。

    “老廣是誰？”黨愛民追問。

    “南方來的，統(tǒng)稱老廣……真不知道叫什么，這行都是熟人介紹，生打生，他不跟你做生意?！备觑w飛道。

    這是實話，地下世界做的就是熟人的生意，黨愛民話鋒一轉(zhuǎn)隨口問了句：“美鈔并不多見，你是怎么認(rèn)真假的？知道手法？”

    “不，顏色，我們干過印刷的，一瞄就知道，這個水平更高，不是膠片印的?！备觑w飛道。

    黨愛民一下想起來了，小木辨識真?zhèn)吴n的水平，也是隔著距離看顏色，那看來這類人似乎并不難找，首先他就得是行內(nèi)人，就像面前這位一樣，有過干印刷的底子，干這行才是輕車熟路。

    “再把你和王壽和一起打工的經(jīng)歷講一遍，細點，盡量細。”黨愛民道，這是審來審去已經(jīng)沒有審訊主題的辦法，再讓嫌疑人從頭敘述，然后找找，有沒有疏漏的地方。

    “我是廠里認(rèn)識的，那時候都騰飛紙業(yè)打工……我是配色的，他管切割，干了有小半年吧，活重人又累，他混到電子廠了，還跟我說那兒女工多，讓我去呢……我沒去，就一直呆在紙業(yè)廠，也沒干幾年，不知道被收購了怎么著，都是機器作業(yè)、電腦配色，我們這種年紀(jì)稍大點的，就都被打發(fā)了……我真跟他打交道不多，就是兩年前火車上碰見了，我那時剛開始做這生意不是，就跟他說了，他就拿了十二捆，說好了一捆半吊（五千塊）二，那孫子到現(xiàn)在都沒給完我錢……哎政府啊，您不是懷疑我印鈔吧？我真沒那能耐啊，懂行的都知道，玩這東西，入行也得幾十萬啊，做到r7這水平，沒百把十萬投資根本出不來，您瞅我像不？”

    戈飛飛極力證明自己不是那塊料，說起來這也是受害者之一，王壽和這個老拐連工友也沒放過，從他手里得到了60萬面額的假鈔，說好的七萬價錢，最終都沒有付完。

    “像倒是不像?！秉h愛民搖搖頭道，戈飛飛表情一輕，卻不料黨愛民又轉(zhuǎn)回來了，問道：“可我們不是看面相定犯罪事實的，再想想，還有誰？特別是這種美鈔，現(xiàn)在全國各地可都流通了，找著正主，你的罪不大，找不著嘛，那你好好掂量掂量了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