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也是……你以前干過什么，讓你的精神這么大條？”戎武問。

    “我患過抑郁癥，在精神病醫(yī)院里關(guān)了很長時間，如果你有機會進去的話，出來會和我一樣的?！毙∧镜?，找到最好的理論依據(jù)了，他指指菜肴道著：“真的，我們吃飯的時候，可能會有其他精神病人脫了褲子就在旁邊拉，該吃吃，該拉拉，互不影響，連護工也懶得收拾，等吃完才一起收拾呢?！?/br>
    呃……戎武沒想到是這個內(nèi)容，聽得喉嚨里明顯噎了一下，眼瞪直了。

    小木呢，依然平靜地吃、嚼、喝，那怕更恐怖更惡心的故事，頂多能當下菜的佐料而已，他吃還很禮貌地道告訴對方：“對不起，我不該說這些……在很多人眼里，我有點變態(tài)，嘖，其實我自己覺得也有點?！?/br>
    戎武看著他，像是等著傾聽下文，小木繼續(xù)道著：“看得出，你在測試我，其實不用測，現(xiàn)在的富家子弟沒有道德底線的，吃喝嫖賭抽怎么爽快怎么來……我呢，活得比較背，其實我也想做個好人的啊，可做不到啊，我也知道您可能是干什么的，可您那事我干不了啊，我頂多坑倆小錢吃喝著高興……戎哥，謝謝您這頓大餐啊。”

    “不客氣，慢慢吃?！比治湫χ?，靜靜地聆聽著，看小木停下了，他饒有興趣問著：“那你覺得我是干什么的？曾經(jīng)有個人告訴過我，你的眼光很獨特?！?/br>
    “十幾歲就離家的，逼著也得學啊，見的人多啊?！毙∧镜馈?/br>
    “那試試你的眼光，看看我?！比治渑d趣來了，他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心理位置在被小木慢慢挪位了。

    本來測試下能不能用，現(xiàn)在要當朋友了，一個危險的人物，沒有料到，他正在挑逗一個危險的朋友。

    “好，說錯了，別把我扔海里啊?！毙∧镜?，放下筷子了。

    戎武一愕，沒想到這種話能當笑話，他點點頭：“你要說對了，我自己投海。”

    “好啊，這個贏面太大，我賺了……那就從你身邊開始……嗯，你的身邊，有很多女人，漂亮女人?！毙∧镜?，貌似聽過一句，五哥徜徉在醇酒美人間。

    大失所望了，戎武笑著問：“原因呢？”

    “你長得太帥了唄?！毙∧镜?，恭維了一句。

    “滑頭，繼續(xù)?！比治涞?。

    “你很有錢，但不好財?！毙∧镜?，這是萬金油，再吝嗇的人也會覺得自己很慷慨，果不其然，戎武一笑，小木知道他落到心理陷阱里了。

    “不錯，繼續(xù)?！比治湫α耍菂s不是禮貌性的笑，而是會心一笑。

    和學心理的人千萬別講心理話，否則那些人能套出你底褲的顏色，小木漫不經(jīng)心地又來一句：“你的童年并不快樂?！?/br>
    此言一出，戎武皺眉了，好奇問著：“這個怎么看出來的？”

    媽的，猜得太對了，小木心里在笑，臉上卻很嚴肅地告訴他：“防備心態(tài)……戒備心越強，會越反映出，一個人的成長環(huán)境，可能極度地缺乏安全感……你……”

    此時，戎武進入狀態(tài)了，被小木勾得悵然若失了，小木看到了此人臉上難得的真實表情，下著定義道：“失去某個親人了……很親的人……”

    戎武的眉睫微微顫了下，悵然的表情變得肅穆，小木輕聲道著：“這個親人對你的影響很大？咝……能成長為一個獨立性格，具備天然的領(lǐng)導氣質(zhì)，那你一定經(jīng)歷了很多……難處？”

    戎武一點笑容也沒了，倒吸著涼氣，坐直著，警惕地看著小木。

    “我想，應該是你的父親……”小木說著，緩緩地語氣，戎武面色惻然更甚，于是一個準確的猜測就誕生了，小木嚴肅地道著：“戒備心強，完整、獨立、具備領(lǐng)導能力的人格，那就應該是你的父親早逝了……只有早當家的孩子，才能比其他人更獨立?！?/br>
    戎武一抹臉，像是不敢面對，他片刻再扭過臉上，小木更剽悍來了句：“是非正常死亡。”

    嘭……戎武怒了，擂了一拳桌面，小木瞠然說著：“對不起。”

    一句把戎武拉回了現(xiàn)實，他愕然、憤怒、復雜地盯著小木，那股子兇氣讓小木凜然發(fā)怵，不過他心里更確定了，這是位比馬寡婦、喪毛那些人更兇的人，表面的儒雅氣質(zhì)，是費盡心思打造出來的一層面具而已。

    “哦……我有點失態(tài)了……呵呵，還是第一次有人能讓我失態(tài)?！比治淦贪察o下來了，復雜地看著小木問：“還看到了什么？”

    “還看到了，其實你并不喜歡現(xiàn)在這張面具……有時候做夢醒來，你會深深的厭惡自己。”小木道，大部分人都不會對自己所做的事滿意，那怕犯罪也是如此，像戎武這樣內(nèi)外反差如此之大的，那本身就是一種糾結(jié)。

    “你是怎么知道的？”戎武問。

    “如果告訴你實話，你可能真會把我扔海里?！毙∧镜馈?/br>
    “但我現(xiàn)在就想把你扔海里。”戎武平靜地道，這平靜，卻比悖然大怒更讓人恐懼。

    小木斜眼看看，笑著道：“好吧，你開始問吧，我告訴你怎么看人，其實和魔術(shù)一樣，拆穿了，一文不值?！?/br>
    “你怎么知道我的童年，并不快樂。”戎武嚴肅問。

    “我不知道?！毙∧镜溃骸翱茨愕谋砬槎?，如果你不屑，我就加一句，但比大多數(shù)人快樂，意思就反了。如果你稍顯驚訝，那就猜對了，我就補充一句，不但不快樂，而且比大多數(shù)人不快樂，你就更深信不疑了……和敲詐勒索一樣，得看人下菜啊?！毙∧拘χ?。

    戎武眼睛一瞪，氣著了，居然有逗他玩的，他繼續(xù)問著：“你怎么知道我失去某個親人了？”

    “我也不知道，蒙唄，不死爸媽總得死個爺奶吧，你注意我說話，我說你失去某個親人了，如果你的表情奇怪，我就改口加上一句，‘你覺得他不愛你了’，這句話就成了這樣：你失去某個親人了，因為你覺得他不愛你了。就是另一個意思了……但你的表情要是變得肅穆一點，那我馬上就猜到了，是真死人了?！毙∧镜?。

    這下該氣得戎武胃疼了，他愕然看著小木問：“不對，你說是我的父親?！?/br>
    “是，我是這樣講的，我想應該是你父親……”小木回憶著剛才的話，提醒戎武道：“注意我的語氣很慢，而且在看你臉色，你如果一懷疑，我就加上后面的‘和你最愛的人’”

    于是這句話就成了兩個意思，一層是你父親，另一層是你父親和你最愛的人，完全不同的概念。

    小木攤手道著：“其實死了誰都可以說得通，但你的臉色一悲傷，我就不用改口了嘛?！?/br>
    呼地一聲，戎武氣到伸手耳光就扇上來了，然后堪堪在小木臉頰邊停下了，他憤然問著：“你膽子好像挺大，不害怕？”

    “害怕我也躲不過去?！毙∧菊\實道。

    戎武驀地收手，哭笑不得了，他又問道：“非正常死亡呢？”

    “更簡單了，我失去過母親，如果正常失去親人，悲痛更多是以回憶形式出現(xiàn)的，而不是一提起來就有激烈的情緒表現(xiàn)，你剛才表情變化幅度很大，所以應該非正常死亡了，而且到現(xiàn)在無法接受啊……對不起，勾起您的心事了?！毙∧镜馈?/br>
    也是訛詐，卻聽得戎武無言以對，他直勾勾盯看著小木，良久未言，小木開始且斟且飲了，淡淡說了句：“吃完再把我扔海里，我的長處在哪兒你看到了，是個雞肋本事，以前是坑我爸，結(jié)果被我爸攆出家門了，現(xiàn)在只能坑坑別人了。”

    吃得心安理得，說得輕描淡寫，戎武驀地笑了，笑得兩肩直聳，看著這個坑貨實在好笑得緊。

    “但你還沒猜出我是干什么的？”戎武終于平靜了，如是問了一句。

    “那還用猜嗎，肯定干壞事的，正常人、好人、普通人和我坐不到一桌上，女人覺得我是流氓，男人覺得我是變態(tài)。好人覺得我是個壞蛋，而壞蛋又覺得，我很善良，連我也不知道我是個什么東西?！毙∧镜?。

    戎武又笑了，笑得根本拿不起杯箸，一直那么看著，好笑地和小木談著話，看著他吃，偶而間總是被小木逗得笑上大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