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6.22行動丟失的一千七百余萬無贓款成功追回，主謀盧鴻博落網(wǎng)，另一重大嫌疑人楊蕓，投案自首。消息傳回，專案組一片歡呼。

    當夜，兩位嫌疑人被解押回陜省，航班在省城機場落地已是凌晨，面對著一片警車，這一對被銬在一起的嫌疑人，竟然沒有一點頹喪之色，反而相攜著走下弦梯，臨上囚車時，盧鴻博意外地回頭，對著一行解押的警察，微笑著頜首致意。

    是感謝給了他解脫？

    還是感謝讓他有機會知道了，這個世界還有值得留戀的東西？

    人心是最復雜的，這一次，連小木都猜不出來了……

    第59章心安歸途

    一周后……

    省后勤裝備處臨時駐扎的打擊非法傳銷402專案組，光榮地完成了使命，開始撤走。

    八十七本，每本至少一百頁，從口供到照片，到各類指認現(xiàn)場的證據(jù)，翔實地記載著這個特大傳銷團伙的故事，擺了整整一桌子，范主杰組長把他看得最多的一份案卷放下，那其中的頁碼，定格在盧鴻博指認繳獲證據(jù)的畫面。

    這個被專家鑒定為瘋子的人，思維比任何人都清晰，他能記住上千個人名，能記住很多款項，精確到個位數(shù)，他不是個君子，可的的確確做了十年報仇不晚的事，他精心設(shè)計這個傳銷案的初衷，竟然是要把那些一直視他為瘋子，用他和楊夢露當講師的傳銷頭目，全部送上死路。

    小木猜得沒錯，從臥底進入他的視線開始，就成為他的一顆棋子了，把臥底送進傳銷組織正遂了他的心愿，唯一的失誤，恐怕是沒有考慮小木這個變數(shù)。

    范文杰輕輕合上了案卷，笑不出來，即便審訊很順利，他也笑不出來，而且他無法描繪自己那種復雜的心態(tài)，他對葉天書講著：“想不到啊，案情的動機最終落在一個女人身上，還不僅僅是錢……盧瘋子也夠狠啊，十年前糟塌過楊蕓的這些傳銷頭目，最終還是被他一鍋燴了?！?/br>
    “是夠狠，連緝察隊的鐘世海也沒逃過去，怪不得他進退自如，這個鐘隊長早被他收買了，他連行動時間都知道啊。如果說主謀啊，這才是一個隱藏最深的主謀。”葉天書道，最后一個落網(wǎng)的，又俗套了，抓了一個自己人，透露消息，而且極力維護楊蕓的工商總隊緝察隊長，就像很多地方傳銷屢禁不斷的原因一樣，有無良的執(zhí)法者也從中分了一杯羹。

    對于這個結(jié)果，葉天書卻是暗叫僥幸，他道著：“盧瘋子不簡單啊，如果不是楊蕓犯傻走回來，我們?nèi)匀荒盟翢o辦法，他最終還要逍遙法外。”

    “錯，正是因為楊蕓走回來，盧瘋子才圓滿了，換個位置，如果楊蕓被抓，我想恐怕他沒準也會投案自首……每個人心里都有最執(zhí)念的事，楊蕓不是犯傻，而是選擇她最終的歸宿，你沒看到嗎？盧瘋子變得比個正常人還正常?！狈吨魅蔚馈?/br>
    “還是領(lǐng)導高瞻遠矚，我倒沒看到更深的這一層?！比~天書笑道。

    老范笑笑，自動過濾話里的恭維了，他感慨地道著：“至于我們內(nèi)部的蛀蟲，就離盧瘋子差遠了……看完案卷我有一種感覺，作為警察最直接的職業(yè)情緒應(yīng)該是痛恨這些犯罪分子，可奇了怪了，我一點都不恨他……第一次入獄，老婆直接離婚；第二次入獄，第二任老婆不但離婚，還把他的財產(chǎn)卷了個干凈，連罰金都沒人給他交……世情的涼薄和執(zhí)法者的漠然，最終成就了這樣一個犯罪怪才……我在想，裝瘋子，連續(xù)十幾個小時嘴巴不停說話，而且是反邏輯的語言組織，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瞞過那些專家？”范文杰道。

    “呵呵，老領(lǐng)導，我怎么覺得您有點同情他？”葉天書笑著問。

    “當然，那是因為此人還是有可取之處的，否則，那位已經(jīng)踏出國境的女嫌疑人，就不會去而復返了?！狈段慕艿?，此案一波數(shù)折，最終卻是這樣圓滿的收場，讓他始料未及，他笑了笑，把案卷折起的一頁捋平，一推道著：“再做最后一遍審核，準備移交吧，同情是我們的個人情緒，依法辦事是我們的職業(yè)準則，它們不沖突。”

    “是，本月就可以移交?！比~天書道，似乎心不在焉，他看看表，似乎想提醒范主任，又沒敢提醒，范文杰驀地想起來：“哦哦哦，我想起來了，看我這腦瓜不夠用了，一看案子來就忘了……走吧，走吧?！?/br>
    “要不我一個人去就成了吧？”

    “那怎么行，我必須出面，這個獎得由我來頒?！?/br>
    “您可做好心理準備，這小家伙怪話連篇的，沒準得說句難聽話噎您?！?/br>
    “哈哈，我現(xiàn)在的心情，聽誰說話都動聽……何況小木同志啊?！?/br>
    老范哈哈大笑著，絲毫不以為忤，他問著近況，休息了數(shù)日，一半是做詢問筆錄，一半時間是陪著他在省城長安玩，一個線人，一個臥底，都屬于不宜拋頭露面的，只深藏著嘍。至于表現(xiàn)，和以往沒啥差別，，遛遛逛逛找美食，那小紈褲的本色怕是沒那么好改。

    老范說了，虧是這個紈褲啊，作為一名警察，需要補充這方面的知識，比如，你可能從著裝、飾品、香水上判斷一個人的身家？比如，你可能從舊案中發(fā)現(xiàn)兩個人jian情的線索？比如，你可能從紛亂的表像中找到關(guān)鍵節(jié)點？小木這個素質(zhì)是相當高的，他那個紙醉金迷的生活啊，和犯罪分子喜歡的吃喝嫖賭，那是高度的重合啊。

    是褒是貶都聽不出來了，葉天書只在笑，沒有打擾范主任的談興，不管有過多少坎坷，大案告破，那股子興奮怕是要延續(xù)很長時間。

    居住地在省武警招待所，去時那幾位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了，葉組長親自駕著警車開道，兩車直驅(qū)機場。

    后車里的氣氛，有點傷感，禿蛋還是那個禿瓢，沒啥變化，小木幾次看，為什么要分手了，有點舍不得呢？

    小木還是那個小木，眼睛賊溜溜的，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這很招人厭的樣子，為什么也讓哥幾個有點舍不得呢？

    “小木?！?/br>
    “禿蛋?！?/br>
    兩人幾乎同時說話了，然后小木反應(yīng)快，直說著：“你先說，都是你聽我的，這次給你個機會，表達一下對我的挽留之情?！?/br>
    “啊呸，滾蛋?！睆埧裥ν俚?。

    “語氣很重，那說明感情很深，強哥你呢？”小木側(cè)身，看另一側(cè)的連強，連強這個糙哥實在不會表達，他有點挽惜地說著：“哎呀，真可惜啊，我還真想跟你學兩招。”

    “那你學不來的，吃喝嫖賭的水平不夠，人情練達的境界就不到?！毙∧拘χ溃f到此時，想起一事，他揪著連強問著：“強哥，你答應(yīng)的警花呢？不能事辦完了，你倆冒充警花陪我吧，搞點好吃的，你們那個吃得都比我多?！?/br>
    司機哈哈大笑了，得瑟地道著：“我就說了嘛，要是小木穿警服，那得是支隊長的料。”

    馬烽火一巴掌扇上去了，扇得司機直縮脖子，老馬年紀稍大，給小木遞著水道著：“舊情還未了呢，又想留情了……我給你個禮物，嫌疑人賈芳菲，想知道她的結(jié)果嗎？”

    “快說啊?！毙∧敬咧?。

    “已查明她確實是只負責替涂紳豪作賬務(wù)處理，被捕后認罪態(tài)度較好，能積極交待問題……所以，專案組沒有把她歸到非法組織傳銷團伙的重點成員里?！瘪R烽火道。

    “那不還在成員里？”小木不悅了。

    “不錯了，只要不劃進這個框框，將來免予起訴的可能都有，頂多處以罰金、拘役，蹲幾個月就出來了?！瘪R烽火道，傳銷罪不重，參與人員自然就更輕了。

    小木長舒了一口氣，這算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這時候張狂心里還有個疑惑，他湊上來問小木道著：“你對楊蕓也圖謀不軌啊……哎筆錄里，行動開始之前，楊蕓邀你一起走，你怎么沒走，反而保賈芳菲去了？”

    “你傻啊，她就沒安好心，就即便她不忍心看著我掉坑了，但她還是會按盧瘋子的設(shè)計來……你想想，我已經(jīng)被推到林總的位置上了，關(guān)鍵時候一消失，得了，一出事我得是首要分子……我試過了，一個女人想不想讓你上他，能不能接受你，一試就知道，我試的結(jié)果是，她沒那層意思。頂多有點可憐我的成份。”小木道。

    余人吃吃在笑，連強問怎么試出來的？張狂說了，摸腿捏腰親臉蛋，還不就那幾下？有意思嗎，嗨我就覺得邪性，你丫聞聞味道，就能猜到盧瘋子和她有jian情，隊里警犬也不過如此吧？

    話題偏了，小木怒掐禿蛋，禿蛋這皮粗rou糙根本不在乎，反而喜歡和比他小很多的小木玩這個游戲，就像兄弟倆一樣，不玩得過頭，都不算感情很深。

    一路輕松到了機場，下車時，直接到了民航樓的院里，一個相對隱敝的空間，氣氛莫名地莊重了，那幾位警察知道是怎么回事，拽著小木，站到了兩位領(lǐng)導面前，敬禮，兩位領(lǐng)導還禮，老范欣賞地看了小木一眼道著：“現(xiàn)在我宣布陜省公安廳的一份嘉獎……介于木林深同志在6.22專案行動中的突出表情，茲授予木林深同志‘見義勇為’獎?wù)?，以資鼓勵……敬禮！”

    一圈警察，在向小木敬禮，哎呀，把小木給羞赧地，不好意思了，范文杰主任親自把獎?wù)?，證書，交給小木手里，還附上了一張卡，新開戶的，他道著：“因為保密的原因，這事不能公開……我們就開個簡單的歡送會吧，濱海落地，有我們兄弟單位的人接你……我再一次代表專案組，代表省廳，向你表示感謝！”

    “葉叔，您別客氣啊……您一客氣，我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哎呀，我活這么大，就沒拿過獎啊……哇，還有獎金……”小木緊張到手足無措了，拿著大紅的證書，有點燙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