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于是禿蛋這樣說了:“我明白為什么你爸想辦法……把你送精神病院了。” 這就是個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犟驢脾氣,了解他的過去,張狂在想,連犯罪分子都被坑了,那個可憐的父親,得被兒子折騰到什么程度才能下了這種狠心。 提到這茬,小木不高興了,翻著白眼看張狂,然后平靜地問他:“別忘了本少爺這個半吊子心理專家的本事,你無權(quán)評價我的家庭……據(jù)我這段時間的觀察,成長成為你這種意志堅定、思維單一的布爾什維克信徒,你一定嚴(yán)重缺愛,我甚至可以判斷……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有過父愛?” “何以見得?”張狂眼皮一跳,反問著。 “憨厚和暴戾結(jié)合在一起、忠誠和jian詐結(jié)合在一起,普通人接受不了這種極端的溶合,一定是有什么東西促使你這么做,應(yīng)該不單單是信仰的問題,這個物質(zhì)時代,信仰的影響畢竟太弱了?!毙∧拘χ?,果真是興趣所在,一猜別人的隱私,他的興奮勁就上來了。 “還有呢?”張狂又問。 “你……從你糟糕到極點的生活習(xí)慣上看、從你根本不懂關(guān)懷、而且拒絕關(guān)心的態(tài)度上看、從你對待女人的那種漠然眼光上看……你不會連母愛都沒有吧?”小木放大招了,最后一個疑問說出來時,張狂訕笑了笑。 啪唧,小木一拍大腿興奮道,法克,看來我猜對了。 一個心理學(xué)家和騙子是一樣的,能從你的表情細(xì)微變化找到他要的答案,小木喜于形色地追問著:“說說,禿蛋……咱們難兄難弟的,我又不笑話你?!?/br> 說不笑話,其實已經(jīng)在笑話了,就是啊,你丫還沒準(zhǔn)什么情況呢,居然編排我爸怎么了?張狂稍顯難堪地道著:“猜對了,我是個孤兒。” “?。俊毙∧绢苛?,沒想到這么絕,干脆就沒有,他囁喃道著:“哦,那對不起啊,觸到你心事了?!?/br> “沒什么,我是被拐賣的,一歲半就被人拐買了,被解救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四歲多了,對于親生父母,已經(jīng)沒有什么印象了,所以,父愛、母愛,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張狂喃喃道。 “哇,這么悲慘?太可憐了?!毙∧緫z憫地道,不過一看張狂這樣子,他又懷疑了,直問著:“不會是騙我吧?故意說個悲慘的故事,搏我同情?” “恰恰相反,我正要說,你猜錯的地方,這不是一個悲慘的故事,而是一個幸福的故事,我很慶幸,能成為一個幸福故事里的主角?!睆埧竦?。 “幸福?”小木愣了,這里面難道還有幸福可言? “……被解救后,我被送進(jìn)了兒童福利院,一直沒有找到我的親生父母,福利院就成了我的家……所以我是吃百家飯、穿千家衣長大的,這個世界總歸還是好人多一點,是那些不知名的好心人把我養(yǎng)大的……而且,有幾位解救我的警察,怕我不能健康成長,他們輪流來看我……我記憶中最幸福的事,就是趴在窗上,看看有沒有穿著警服的叔叔或者阿姨,來陪我玩,給我?guī)硎裁春脰|西……其中有一個警察,后來成了我的養(yǎng)父,他是個很老派的人,可能比你爸兇多了,我那段叛逆年齡,沒少挨他的皮帶?!睆埧裥χ?,那滿臉幸福的表情,根本不像作假。 小木愣了,猜得出表像,卻猜不到真相,果真人是最復(fù)雜的動物,你覺得悲慘的生活,對于他反而是最幸福的往事;相比自己就不堪了,多幸福的家庭,怎么就覺得是悲劇呢? “然后他就送你當(dāng)了警察?”小木問。 “又猜錯了,他干了一輩子警察,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我走他的老路?!睆埧竦溃∧俱铝?,張狂笑著解釋著:“干過的才懂其中的艱辛和危險,誰愿意自己牽掛的人去從事這種高危職業(yè)?!?/br> “那你干嗎要忤逆他的意思?”小木問。 “因為我知道,他雖然不想看到我步入他的后塵,可我真的這樣做了,會讓他很欣慰的。我沒有那么高尚,可在我心里放不下那些人,那么多捐款捐物、那么多幫過我、幫過福利院孩子的好人,其實他們只是出于本心,并沒有期待我們回報他們什么……或者有期待,也是讓更多人,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去回報……這個在你眼中很cao蛋的世界。所以,我就當(dāng)了警察?!睆埧裥α?,笑著看小木。 小木翻白眼了,最煩這種說教,那怕讓他有點感動,他一躺,憊懶勁上來了,一拉被子說著:“你走吧,我要睡覺。” “我就走,還有一句啊,林子……不管是窮爸爸,還是富爸爸,當(dāng)爸的都不容易,他們不會期待兒女有什么回報,但也不至于報復(fù)啊?這是我最看不懂你的地方啊?!睆埧衿鹕?,勸了最后一句,也是他一直想說的。 效果明顯,刺激到小木了,回報了他一個字:“滾!” 蒙著被子捂住臉了,就不懂心理學(xué)的張狂也瞧出來了,他知道是錯的,但他拒絕悔改! 話不投機(jī),自然中斷,張狂熄了燈,看著捂著嚴(yán)嚴(yán)實實怕漏光的窗子,把窗上的被單卸下來,又給小木輕輕蓋上,這才掩門出去。 過了很久,小木才從被子里探出頭來,他拽著被角擦了擦眼睛,像是因為什么難過了,不過多年來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習(xí)慣,就再難過的事,也是一個人躲著就像這樣悄悄落淚。 還好,不像以前那樣難過了,好像心里輕松了很多,而且有點喜歡禿蛋這個夯貨了,說了這么一個他從未聽過的故事,很真實,他一點都找不到假像端倪的真實故事。 他癡癡地望著窗外,似乎在想千里之外的家、在想他發(fā)誓不原諒的父親,在想他原來迥然不同的生活,漸漸地在他雋秀的臉上似乎帶上了一絲明悟。 或許也不是,只是窗外透進(jìn)來了的晨曦曙光,一個漫長的夜,過去了…… 第37章僵局方成 左手的手機(jī),翻頁,涂紳豪眉頭皺了皺。 右手的手機(jī),翻頁,涂紳豪的眉頭繼續(xù)在皺。 抬起頭時,他的眉頭皺得更甚,面前站著兩位貌不其揚(yáng)的屬下,拿賞錢跑腿的那種,在公司掛了個保安的名,此次領(lǐng)的任務(wù)是監(jiān)視那晚從芝陽到潼關(guān)的一對,然后三天時間,帶回來屈指可數(shù)的幾張手機(jī)照片。 “哪兒也沒去?就等在便民旅館?”涂紳豪訝異地問。 “是沒去啊,頂多下樓吃飯能瞅見?”一位道。 另一位想起來了:“哦對了,大哥,還去了趟藥店,那晚我聽胡子他們說,揍得挺狠,八成養(yǎng)傷呢。” “那另一位呢?”涂紳豪問到了小木。 “不就在手機(jī)上?”其中一位道。 “你特么拍個站在窗口的文藝范兒照片,頂個屁用?”涂紳豪罵道。 “可就沒出過門啊,興許被嚇得不輕?!蹦俏唤忉屩?。 兩人窩了三天,而且是輪班來的,看來能得到了信息也就這么多了,涂紳豪扔下手機(jī),擺擺手讓兩人出去,然后其中一位不知趣地問:“涂總,還看著不?要不我找?guī)讉€兄弟,直接拍翻得了。” “什么?”涂紳豪氣到了,一拍桌子罵道:“敢露面驚走了人,小心我拍翻你啊?!?/br> 兩人倉皇而逃,涂紳豪氣得直甩桌上的東西,素質(zhì)確實是個問題,有點素質(zhì)的人實在不好找,你不敲打著,他們根本無法領(lǐng)會上級的意圖。 對,意圖! 他坐在椅子上,仰頭沉思著,兩位坐等的人才,會有什么意圖? 而且貌似不合的一對,相處得挺溶洽,有悖常理啊。 還有更無法解釋的地方,兩人猝然被襲,吃了個暗虧,理論上不應(yīng)該是無動于衷,要么做點什么,要么什么也不做,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而兩人就像等著召喚。 不合理,絕對不合理。 涂紳豪搖著頭,又放下了手機(jī),以他當(dāng)過偵察員的眼光判斷,第六感覺告訴他,有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