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對啊,都他媽是騙子?!睗h子道。 “說得好,你身邊又有誰不是騙子啊?上過學吧,學校教你勤勞致富是真的嗎?事實是勤勞的往往都是最窮的人;在社會上呆過吧,廣播新聞一定渲染誠實守信吧?那誠實守信行不行得通,你應該比我清楚,我懷疑武校招你坑了不少學費,一定允諾的條件都沒有兌現(xiàn)吧?就你來也是被熟人騙來的,你這一生被騙的次數(shù),我估計不在少數(shù)……這樣我就想不通了,你受到了這么多欺騙,到現(xiàn)在仍然是一窮二白,一無所有,卻還還抱著誠實守信、老實做人的心態(tài)?……我說大哥,別說你塔溝武校,就少林千年古剎現(xiàn)在都股份經(jīng)營,經(jīng)濟掛帥?!毙∧痉籽?,揶揄道著,明顯地看到那男子好一臉的無奈。 氣勢,xiele。 那男子呼出了一口濁氣,臉上悲愴,不知道是為自己,還是為自己的生不逢時。 “大哥貴姓?”小木問。 “王?!蹦侨说?,聲音弱了很撳。 “哦,大刀王五的本家,大名呢?!?/br> “王立松?!?/br> 猶豫間,這位漢子說出名字來了,他不知不覺地從抗拒到了接受,似乎在期待著面對的人拉他一把,而且他覺得完全可能,那種微笑、那種自信,都在無聲地征服著他。 小木笑著道:“老話講,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路子很多,我覺得騙三五個人真不是難事,那怕騙一個就在這兒混下去了,沒準還有分錢的機會呢……就真不想騙,也沒有必要對抗嗎?你學武的,難道不懂雙拳難敵四手?有很多方式可行,比如這個組織,就需要你這種正直、威猛、勇敢的人來維護秩序……” 那男子慢慢松開手了,這個松散的群體實在太過孤單,他明顯是外強中干,一下子看向小木的眼光,期待更甚了。 “王哥,你可以走了,兩條路,一條是出了大門,摸著黑路走人;第二條是出門向左,到空房子里等著,大家還是一個大家庭,需要用得著你的地方很多……”小木笑著道,那男子稍一猶豫,他加著砝碼道:“如果暫時沒有去處,我想還是留下來,這夜黑路坎的,真不好走啊……請!” 那男子,猶豫片刻,他看向眾人,有人低著頭,有人躲著他的眼光,有人甚至羨慕他的待遇,一瞬間他做了個決定,分開人群出了門,向左,進了另一間房間。 態(tài)度明朗,不走了! 這就簡單了,心理防線破開了口子,剩下的就要決堤了,小木專找難啃的骨頭,那些眼光不服氣,表情猙獰的,就說兩個道理,一個是騙人很難嗎?你就那么笨,一個都騙不了,或者你就那么慫,被人騙了都忍著,就不能騙一個回來? 第二個道理是,兄弟你這么強壯兇悍,組織用得著你的地方多呢。 在前程未卜,有可能存在潛在威脅,以及安全呆著之間,有七位放棄了抵抗的心態(tài),乖乖地回到了另一間房間,這個心理防線最堅硬的部位,被摧毀了。 小木眼瞥著已經(jīng)松散的群體,下一個準備朝女人下手了,他踱到一位眼光游移、滿臉雀斑的女人面前,那女人下意識躲著他的眼光,小木問著:“您想聽我說實話,還是說謊話……必須回答?!?/br> “實……實話?!蹦桥税肷螄肃馈?/br> “實話就是,你這樣子,男人看你沒性欲,女人看你沒食欲,即便脫離這個傳銷組織,又能干什么?實在沒錢,實在干不了,他們會送你走的,說實話,你沒有當騙子的資格,甚至你連被騙的資格都沒有……在你身上,實在沒有什么可圖的啊。”小木說著,很惡毒的話,他清楚,只有最惡毒的話才能斷絕這個可憐女人另覓新生的想法,乖乖服從。 新生?還是算了,門外的老何帶著小經(jīng)理加打手,想脫離組織會發(fā)生什么事可想而知。 哭了,那女人一下子抽泣著,全身抽著,嚶嚶在哭,小木冷漠地嚷了句:“出去吧,天黑路長的別亂跑,省得嚇著人。” 哇……那女人一捂臉,哭著就跑,出了門躊躕了一秒鐘,蹬蹬蹬直奔隔壁的房間。 此時老盧和一干已經(jīng)做好最壞打算的人都看傻眼了,這三言兩語,不是把人刺激得垂頭喪氣,就是把人說得號陶大哭,一點過激行為都沒發(fā)生,還都乖乖留下了,而且從頭到尾,人家就明打明地實話實說就是騙局,就是騙子,嗨,還都接受了。 說起來比單純吹噓六個月掙多少錢,可高明不少倍啊,老何小聲問著盧瘋子:“這小子確實是個天才??!” “那是因為,有我這個天才發(fā)現(xiàn)?!崩媳R得意地道。 一個接一個走著,潰決已成定局,陸續(xù)有人在走,那些低著頭,到現(xiàn)在仍然不敢抬頭的,說不清是茫然無措,還是無聲的抵抗,不過小木判斷更趨向于羊群效應,這些個體在群體的影響已經(jīng)喪失了目標和自信,可能這種人更差一點,連應該做出從眾的行為也無從選擇了。 “剩下低頭的人,你們就不用抬頭了,我理解你們的心情,在你們的經(jīng)歷中,多數(shù)時候都是這樣低著頭吧?!?/br> 小木背著手,果真有林導師的氣度,那少年老成的滑稽樣子,現(xiàn)在倒沒有人覺得可笑了,就聽他慢慢在放大著聲音道著:“被人可憐的時候,你們低著頭害怕同情;被人侮辱的時候,你們低著頭沒有勇氣;在被人打、被人罵的時候更低著頭不敢反抗……甚至到現(xiàn)在被人騙到無路可走,連抬起頭,直起腰的勇氣都沒有……你們特么滴就是一堆bullshit,狗屎!抬頭看著我,我有那么可怕嗎?聽清楚了嗎,我在罵你們,我侮辱你們的人格……在你們窮的自卑、活得可悲的生活里,想一想,有過那怕一件讓你覺得自豪的事嗎?” 這惡毒的刺激,終于把其中幾位刺激到抬頭了,那種自卑到極點的萎靡,必須最惡毒的犀利才能刺激見效,小木做到了,引來了一群仇視的目光。 但這些人沒有威脅,他們身上缺乏勇氣和血性,更多的是陰暗和自我封閉,更多的是茍且,小木做了一個更過激的動作,他挨著個走過,呸……呸……呸……一人呸一口,那些被呸的,全身激靈,然后更多地抬頭了,小木惡狠狠地說著:“這就對了,你們膽怯和忍讓,只會讓侮辱你們的人更囂張;你們的沉默和退縮,只會讓讓輕視你們的人更不屑……現(xiàn)在就給你們一個改變命運的選擇。” 小木瘋了,他瘋狂地指摘著: “要么還像從前那樣,低著頭從這兒滾出去,沒人在乎你們這樣的可憐蟲……要么就昂著頭、挺著胸,從這兒走出去,從頭開始,做一個合格和成功的騙子,用十倍、百倍的欺騙,去回報這個cao蛋的世界,讓那些騙過你們、侮辱過你們、和從來都在不乎你們?nèi)?,終有一天,全部在你們面前低頭……從你開始,做出你選擇吧。” 小木拽著一位,一推,那人已經(jīng)被刺激到血脈賁張了,他咬牙切齒,他昂首挺胸、可他看著門外的一群人仍然有點恐懼,不過此時那股子怨氣已經(jīng)壓過了恐懼,他大踏步出門,向早傻眼的小經(jīng)理深深一鞠躬表著決心,高經(jīng)理,我不走了,我要留下,我一定改過自新,您看我的實際行動吧! 那小經(jīng)理噤若寒蟬地機械點點頭,直說歡迎留下,那位雄糾糾一抹鼻子,到另一房間去了,這一個展開了摧枯拉朽的序幕,已經(jīng)不需要再多說了,那怕就心存疑惑的,想想自己仍然要回到人如草芥的過去,一咬牙,留下了。 其實沒有什么區(qū)別,差和更差的一點,再差也差不到哪兒去。 趿趿踏踏的腳步中,這間屋子走得很快只剩一人,小經(jīng)理去看另一間時,那里面的三十多人隊伍軍姿站得筆直,眼光非常堅定,這正是傳銷洗腦要達到的最高境界,看得出他們已經(jīng)義無返顧了。 他瞠然地回看上級來人,知道盧教授瘋子的大名,可沒想到,還有比他嘴巴功力更臻化境的,他像朝圣一樣追著那一群簇擁著小木走的上級來人,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林導師,您什么時候還來啊。 何老板代為回答了,揪著這小經(jīng)理,咚咚直踹兩腳罵著,以后這種小事再處理不干凈,別他媽指望再拿錢。 這可比家法威脅厲害,小經(jīng)理躬身道歉,直說一定粉身碎骨報答,生是何老板的人,死是何老板的鬼。 何玉貴可被逗樂了,直讓這貨滾蛋,丟人現(xiàn)眼呢。到了車前,何老板表現(xiàn)的異常了,直奔上前給小木開門,小木站定回頭問著:“老盧,你說話算數(shù)不?” “什么話?”老盧一驚,眼骨碌在轉。 “給路費讓我走啊?!毙∧镜?。 這句驚得何老板臉色一凜,舍不得了,老盧面不改色地否認著:“這個話我說過嗎?大嘴,你聽到了?禿蛋,你聽到了?” 連著幾人,幾人默契的搖頭,沒聽到,何玉貴安慰著:“路費真不算什么,你會掙到很多錢的?!?/br> “而且會成為超級講師的,會感受到無與倫比的成就感?!北R瘋子嚴肅道。 “大家都是騙子,就別這么客氣了,明明是我會遭報應的?!毙∧镜?,知道這伙鳥人不可能守信了。 “誰說不是呢,哈哈?!北R瘋子哈哈笑著,這個并不可笑的話,讓所有的人都哈哈大笑,各自上車,駛向住地。 對啊,和這些人講報應,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