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嗯,不過燕承肯定想不到秋俊生會與咱們聯(lián)手。”阿棗笑意更深,而后才道,“那可是個厲害的主兒,宮里頭有他在,我們倒不必太過擔(dān)心了,這十來日之內(nèi),燕帝想必死不了的。只是燕帝壽命本就不到一個月了,我們的動作還是要能快則快才行?!?/br> 宋靳頷首:“燕承之所以膽敢如此行事,無非是因為背后有巡防衛(wèi)與皇城禁軍的強(qiáng)力支持。巡防衛(wèi)先不說,皇城禁軍我們卻完全可以利用的?!?/br> “謝云!”阿棗眼睛一亮,隨即她就發(fā)現(xiàn),自己如今再說起謝云,心中的恨意已經(jīng)很淡了。 這樣……其實也好。 將這些仇恨徹底淡忘,她或許才能真正從前世的陰影中走出來。 “嗯,他本就厭惡燕承,又因元家姑娘之事恨極了他,如今會強(qiáng)迫自己站在燕承那邊,也不過是因著父命難違,不敢忤逆謝晉罷了?!彼谓p敲著桌面,慢條斯理道,“可他那人性子耿直,對于這樣的現(xiàn)狀,心中必然是憤懣不滿的。若是在這個時候,將他生母死亡的真相告訴他……” 阿棗一愣,隨即忙道:“可是,王氏死的時候他年紀(jì)尚小,并不一定與她有很深的感情。他有可能會為了這個沒有多少印象的母親,反過來與謝晉這個對自己施威了這么多年的父親作對嗎?” “他會的。”宋靳卻很篤定。 “為什么?” “因為……”宋靳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欣賞,“他是個正直忠厚的人。” 見阿棗擰著眉似有些不能理解,宋靳不由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解釋道:“因為性子正直忠厚,重情重義,所以不管記不記得王氏,對王氏有沒有感情,得知真相后的謝云都不可能再聽謝晉這個‘殺母兇手’的話。就算因著他是自己父親的身份無法殺了他替母報仇,謝云也絕不會再原諒謝晉的。” 阿棗聽完了神色有些復(fù)雜,然到底沒有再說什么,只輕輕地“嗯”了一聲。 半晌,她又突然抬頭道:“可是師姐那邊不是還沒有消息嗎?沒有證據(jù),謝云又如何會信呢?” “師姐說派去西陲的人已經(jīng)傳信回來,仿佛是有些進(jìn)展了,具體的,再過兩三日等那人回來,便會知曉了?!?/br> “這就好?!卑椷@才松了口氣,但隨即又皺了眉,“那……巡防衛(wèi)那邊呢?還有,不是說燕承近來在代理朝政的時候表現(xiàn)得很不錯,朝中很多老臣都紛紛看好他,與他結(jié)交了嗎?尤其他與林三姑娘的婚期重新定了下來,這叫林閣老也不得不開始為他籌謀……這些文臣說話,雖不如手掌兵權(quán)的武將說話來得有力度,可卻也絕對不能忽視,否則光是他們的唾沫星子便能淹死人了。燕承善偽裝,如今眾人都道他賢德,雖不是所有人都支持了他,可他到底是有了些根基,輕易動搖不得……” “這倒不用擔(dān)心,若說支持者,燕承哪里能比得過靜王?便是如今表面看來,確實有很多人支持他上位,可一旦靜王站出去,那些人里頭有大半會倒戈——靜王背后的家族勢力不容小覷,哪里是母族不知在何方的燕承能比得了的?!?/br> “話雖如此,可家族也不一定就完全可靠。靜王雖好,可他畢竟從來都未參與過朝政,又一貫以體弱的形象示人,怕是不能馬上得到眾人的信任。能立在這朝堂之上的,哪個不是老謀深算,利益為先的老狐貍?若靜王沒有拿出絕對的實力來,他們不一定會僅憑一點(diǎn)親戚關(guān)系就選擇將寶壓在他身上的。” 阿棗認(rèn)真分析的模樣讓宋靳輕輕笑了起來:“所以我們靜王殿下,明個兒要穿上朝服第一次上朝去了?!?/br> “這……真的?”阿棗一愣,一時間有些無法想象整日穿個風(fēng)sao大紅袍,不正經(jīng)起來吊兒郎當(dāng)跟個孩子似的,正經(jīng)起來也只喜歡風(fēng)月花酒的燕尋,站在那嚴(yán)肅的朝堂之上會是個什么模樣。 宋靳點(diǎn)頭:“既然決定了要奪位,他自然也該早點(diǎn)做準(zhǔn)備?!?/br> 阿棗這才忍不住笑了起來:“他……一定很不樂意……” 想著燕尋方才那滿眼膈應(yīng),卻還是皺著眉答應(yīng)了下來的樣子,宋靳也彎唇笑了起來。 笑完之后,宋靳又道:“對了,還有一件事……” 可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人打斷了。 “大首領(lǐng),屬下有要事稟報!” 宋靳一頓,而后敲了一下桌子:“進(jìn)來。” 來者飛快地進(jìn)屋,俯身在宋靳耳旁輕輕地說了幾句話。 宋靳聽完就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他人現(xiàn)在在哪里?” “二爺帶他去后院的密室了。” 宋靳聽完就猛地站了起來,扭頭看著阿棗。 阿棗忙道:“你有事就先去吧?!?/br> 宋靳卻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只定定地看著阿棗,眼底帶著阿棗看不懂的星芒。 “阿靳?你……” 話還未完,卻見宋靳轉(zhuǎn)身要走:“我走了?!?/br> “……哦?!卑椉{悶地?fù)狭藫舷掳?,他怎么了?/br> 可還沒仔細(xì)琢磨,便見眼前那個剛走出兩步的男人突然快速轉(zhuǎn)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挑眉笑了起來:“差點(diǎn)忘了帶上媳婦兒呢?!?/br> 阿棗嚇了一跳:“我也去?去,去干嘛?。俊?/br> “嗯?!彼谓鶝]有回答,只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堅定地拉著阿棗往外走去。 阿棗有點(diǎn)懵:“等等,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呀……那個‘他’又是誰?” “到了就知道了。”宋靳捏捏她的臉,目光深深的,似有星光閃爍。 見他難得這般情緒外露,仿佛很開心的模樣,阿棗一頓,也不再多問了,只滿臉好奇地跟上了他的腳步。 *** “這里是……靜王府的柴房?!” 有些詫異地看著眼前的屋子,阿棗更好奇宋靳帶她來此的用意了。 她記得方才那個稟報之人說燕尋把“他”帶到了密室,可沒想到,原來靜王府的密室竟設(shè)在了柴房中?! 真是……特別又安全。 宋靳還未說話,房門突然打開,燕尋帶著管平從里頭緩步而出。 “來得挺快,好在我說的也快,該講的事兒都講完了。吶,你們進(jìn)去吧?!?/br> 燕尋神色舒朗,笑容肆意,顯然心情不錯。對宋靳和阿棗揚(yáng)了揚(yáng)唇,留下這么一句話,他就帶著管平走了。 阿棗抬頭看向宋靳,卻見他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展眉一笑:“去吧,里頭……有你最想見的人?!?/br> 阿棗愣住,而后心下一動,腦中飛快地閃過一個念頭。 難道…… 見眼前的姑娘仿佛一下子意識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抖著唇說不出話來,宋靳目光溫柔地拉住了她的手,堅定地帶著她往里頭走去。 阿棗卻猛地縮回手,停在原地不敢上前。 “你……我……這里面……” 見她語無倫次,眼底都不自知地泛起了水光,宋靳有些心疼,忙攬住她的肩膀:“是,就是你想的那個人。進(jìn)去吧,我陪著你,嗯?” 阿棗怔怔地看著他,許久之后,忽然一把捂住嘴巴,猛地落下淚來。 作者有話要說: 屋里的人是誰,大家應(yīng)該都能猜得到吧?嘻嘻(⊙v⊙) ☆、第109章 第108章 為終于停止哭泣的姑娘擦去眼角的淚,宋靳再一次拉起她的手:“走吧?” 阿棗沒有再拒絕,只抬頭看著眼前的屋子,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然后有些急迫卻又略帶僵硬地跟著宋靳邁出了步子。 知道她這會兒心情激蕩紛亂,宋靳也不再說話,只安撫似的捏了捏她的手,帶著她快步走進(jìn)了密室。等看到屋里頭的人影之后,他才低頭對她輕笑道:“快去見過兄長吧,他找了你許多年了?!?/br> 兄長。 心之所念竟真的一下子變成了事實,阿棗身子僵硬,心口卻劇烈地跳動了起來。 怔怔地看著眼前那個高大偉岸卻染滿了風(fēng)霜的背影,阿棗腦中無法自控地閃現(xiàn)出前世兄妹相認(rèn)之后溫暖的一幕幕,以及最后,兄長一家倒在血泊里,死不瞑目的樣子…… 方才好不容易停止的淚意突然以更加洶涌的姿態(tài)襲來,阿棗再也忍不住,用盡全身的力氣跑上前去,死死抱住了那人的胳膊:“兄……兄長!” 這一聲“兄長”嘶啞沉悶,不像是從喉嚨里發(fā)出來的,倒像是從心里最深處噴發(fā)而出,聽得人渾身一顫,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微微顫抖著轉(zhuǎn)過身,只看了阿棗一眼,高大粗獷的漢子——盛讓便一下子紅了眼眶:“盛兒,你……你真的是盛兒!你生得……與阿爹很像……” “盛兒”是她的乳名,與家人分開的時候,她年紀(jì)還極小,父母親疼她如命,總覺得哪個名字都配不上她,因此遲遲未給她取大名,一直用“盛兒”這么個小名喚她——這些都是前世與兄長相認(rèn)之后,他說給她聽的,后來他也一直叫她“盛兒”,說是這樣親切。 而前世,兄長與她相認(rèn)時說的第一句話,也是“你生得與阿爹很像”…… 經(jīng)歷兩世生死,再一次聽到這個親切的乳名,再一次聽到這句親近的話,阿棗終于再也忍不住,猛地從腫脹梗悶的喉間滾出了一聲復(fù)雜至極,似悲似喜的哭聲。 “兄長……哥,哥哥——!” “好孩子,別哭了,是哥哥不好,哥哥這么晚才找到你……”見阿棗哭得厲害,盛讓也是心頭一酸,再也忍不住滾下了男兒淚。 這十幾年來,他四處查訪,四處打探,甚至忍邊關(guān)寒苦,參軍謀前程,也不過就是為了能完成爹娘的遺愿,找回這唯一的meimei。 如今……皇天不負(fù)有心人,他終于得償所愿了! 一聽盛讓這話,阿棗心頭大痛,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不……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哥哥,對不住……” 前世,是我害得你一家枉死,這一世,亦是我讓你多受了那么多尋妹不得的煎熬…… 對不住。 哥哥,對不住。 失而復(fù)得的歡喜與壓抑兩世的愧疚交織成海浪,一下重過一下地拍擊著阿棗的心神。許是情緒一下子太過激烈,阿棗哭著哭著,竟突然覺得有些喘不上氣兒來,本就模糊的淚眼更是忽然一暗,緊接著眼前一片漆黑…… 隱約中,她聽見了宋靳與盛讓驚駭交加的喊聲。 再然后,她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 阿棗再次醒來,已是兩個時辰之后的事了。 “你醒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還是……想,想吃點(diǎn)什么東西嗎?或者,喝點(diǎn)水?……” 剛睜開眼睛,被子外的手就被人緊緊握住了,阿棗一愣,有些茫然地看著眼前滿臉緊張,不見往日半分從容的男人,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 等腦袋漸漸清晰起來,她才抽回手,一邊撐著床欲坐起來,一邊有些擔(dān)心地問道:“我沒事,倒是你……出什么事兒了?你看起來好像有點(diǎn)不對勁……” 宋靳還沒說話,床邊抱著平安的姜無雙已經(jīng)“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懷里的平安也扭起了小胖屁股,拍著小胖爪歡呼道:“娘親娘親!醒了醒了!” 沒有理會姜無雙,也沒有理會平安,宋靳一邊緊張地扶著阿棗坐起來,一邊飛快地回道:“我沒事,就是怕你餓,你想吃點(diǎn)什么?我叫人去做,你睡了很久,晚飯還沒吃呢……” 他真的很不正常! 阿棗怪異又困惑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轉(zhuǎn)頭去看一旁反應(yīng)同樣很奇怪的姜無雙:“師姐,到底出什么事兒了?” 姜無雙沒回答,反而笑得更厲害了。 最終還是平安替她解答了疑惑——小家伙見姜無雙笑得厲害,竟忙用小胖爪去捂她的嘴巴,一邊還十分緊張道:“噓——媳婦兒娘親在肚子里睡覺覺!姨姨別吵!” 姜無雙聞言笑意更深,然還是生生憋住了:“是是是,保證不吵著你媳婦兒?!?/br> 平安這才滿意地點(diǎn)了下腦袋,而后滿眼期待地湊過去,想靠近又不敢靠近似的指著阿棗的肚子,似懂非懂道:“娘親,媳婦兒乖乖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