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走，你出去！”干啞的聲音帶著說不出的疲憊，她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氣，整個(gè)人軟倒在床上，抱著頭嘶啞地吼道，“我不想看見你……阿棗，讓他出去……讓他出去！”

    岑央一下子僵住，而后眸底騰起黑霧。

    “師兄你先出去上藥吧?！币慌缘陌椧姞?，瞬間頭疼得不行，忙飛快地掏出一瓶傷藥丟給岑央，然后轉(zhuǎn)身去扶姜無雙，“師姐別激動(dòng)，傷口會(huì)崩開的……呀！師兄，你干什么？！”

    可話都沒說完，阿棗就被人拎著胳膊送出了門。

    緊接著姜無雙的房門就被人從里頭鎖上了。

    “師兄！”阿棗忙撲上前去拍打著房門驚叫道，“你開門！你要做什么！師兄！開門！”

    “你是我的，這輩子都是我的女人。讓我滾？我滾了……誰陪你睡覺，誰陪你把孩子生回來呢？”岑央輕柔而陰冷的聲音在里頭響了起來，“還是說……雙兒更想要讓那個(gè)蠢貨陪你生？”

    說到最后，他的語(yǔ)氣驟然加重，更帶著一抹叫人膽戰(zhàn)心驚的冰冷殺意。

    “孩子……？”姜無雙的聲音猛地一斷。

    阿棗心下猛地一跳，心中一時(shí)連打死岑央的心都有了！說好了這事兒要瞞著師姐的！

    果真下一刻里頭就傳出了姜無雙發(fā)顫的聲音：“什，什么孩子？……你說……什么孩子？”

    一室寂靜，只聽見急促的喘息聲。

    “所以……所以我夢(mèng)里的那個(gè)孩子……是真的？他笑著說……娘親再見……是，是真的？”姜無雙的聲音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充滿了驚懼和慌亂。

    “雙兒……你別怕，我，我會(huì)陪你把孩子生回來……他會(huì)回來的！”許是從未見過這樣的姜無雙，岑央顯然也有些慌了。

    “不……不……你騙我……你騙我！不——！”嘶啞凄厲的哭聲猛然乍開，姜無雙整個(gè)人崩潰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并非嚎啕大哭，并非無聲落淚，她只是艱難而用力地喘著氣，用干裂的喉嚨發(fā)出幾近窒息的破碎哭聲……

    門外的阿棗一下子淚流滿面。

    她沒有真正做過母親，不知道失去孩子到底是怎么樣的一種痛苦，可光是想到平安，想到他如果哪一日也這樣離開，她心底就受不住似的疼。

    師姐……師姐該是疼到極致了吧？

    突然，腮邊的淚被人輕輕擦了去，然后她就落入了一個(gè)溫暖的懷抱。

    見她淚水?dāng)嗔司€似的從腮邊滾落，宋靳心口緊縮，忙低頭吻了吻她的發(fā)，撫著她的后背安慰道：“對(duì)師姐來說，這樣發(fā)泄出來其實(shí)是好事……別哭了，我會(huì)心疼的?！?/br>
    阿棗的淚卻怎么都停不下來。

    “師姐……自小就是孤兒，雖然她看起來冷冷淡淡，對(duì)什么都不在乎的樣子，但，但我知道，其實(shí)她很想要一個(gè)屬于自己的家……”

    她突然開了口，宋靳一愣，而后便輕輕拍著她的后背，靜靜地聽著。

    “她……很喜歡孩子的，雖然面上總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你瞧平安那些玩具，其實(shí)……其實(shí)都是她準(zhǔn)備的。她每次都騙我說那些是師兄吩咐的，可師兄素來不喜歡小孩子，哪里，哪里能想到這些呢？還有……她自己都不知道，每次看到平安或是其他孩子，她的目光都會(huì)變得溫柔……”說到這里，阿棗再也忍不住，埋首在宋靳的懷里大哭出聲，“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duì)她……”

    上輩子已經(jīng)讓她遭受了一次這樣的痛苦，為什么這輩子還要她再受一次？

    是不是因?yàn)樗?/br>
    一定是因?yàn)樗闹厣桑?/br>
    一想到這個(gè)，阿棗就覺得整個(gè)人都要炸開了。

    “是我……都是我……”

    見懷中的姑娘情緒似乎又開始有些不對(duì)勁，宋靳心下一緊，顧不得其他，忙將她攔腰抱起，飛快地往自己的房間跑去……

    ***

    岑央怔怔地看著床上的姜無雙，想著方才阿棗在門外說的那些話，一下子竟覺得心口疼得不行。

    可他不懂自己為什么會(huì)這樣，明明，該疼的不是受了傷的腹部嗎？

    看著床上臉色慘白，雙眼空洞，像是一下子失去了生命力的姜無雙，那疼痛越發(fā)強(qiáng)烈，竟有種要將人撕成兩半的可怕壓迫感。

    岑央下意識(shí)地往前靠了靠，修長(zhǎng)的大手輕輕撫上了姜無雙滿是脆弱的臉：“雙兒……我心口疼?！?/br>
    姜無雙沒有理他，只呆呆地流著淚，像是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雙兒……我傷的明明是腹部，可我心口卻疼得快裂開了……”岑央有些茫然地?cái)Q著眉，唇邊森冷詭異的笑容不在，看著竟多了幾分無辜可憐，“雙兒……我是不是要死了？或許……我死了你就會(huì)開心了……不，不行！你是我的！哪怕閻王爺也別想把你從我身邊搶走！”

    說到最后，他臉上的神色又變得森冷猙獰。

    不知道為什么，他最后那句話竟突然飄進(jìn)了姜無雙的耳朵。

    心頭微微一震，半晌，她才僵硬地看向他，悲涼的目光里浮現(xiàn)一抹茫然：“為……什么？”

    見姜無雙終于肯和他說話了，岑央眼睛一亮，忙道：“什么為什么？”

    “那晚……為什么要對(duì)我做那樣的事情？為什么……現(xiàn)在又對(duì)我說這樣的話？”姜無雙無比艱澀地問道，“你喜歡的……明明是，是阿棗，為什么卻要……這樣對(duì)我？為什么？”

    為什么不喜歡她卻強(qiáng)迫地要了她？為什么不喜歡她卻又要一再占有她？為什么不喜歡她卻一再警告她不許離開他？

    為什么？

    “喜歡阿棗？”岑央愣了一下，隨即便不屑地冷笑道，“不過是那個(gè)蠢貨自以為的感覺罷了，我怎么可能會(huì)有那種幼稚愚蠢的感情?！?/br>
    姜無雙微微顫了一下，半晌才重重地喘著氣道：“那……我呢？為什么要對(duì)我那樣？”

    如果不喜歡，為什么要那樣做？為什么要讓她一再歡喜又一再絕望？

    岑央?yún)s皺起了妖魅的劍眉：“什么為什么？沒有為什么！我想要這么做，自然就這么做了?！?/br>
    他說的理所當(dāng)然，沒有半點(diǎn)猶豫，姜無雙心下忽然重重一緊，失控的理智一下子回籠。

    猛地想起方才自己剛醒來的時(shí)候，阿棗對(duì)她說的那番話，她的心突然無法自控地抖動(dòng)起來。

    他原來……竟是生了那樣的病嗎？

    微微握緊雙拳，她的眼底重新亮起了一絲微弱的光芒：“那么，你為什么想？”

    岑央?yún)s答不出來了。

    “沒有……為什么?！卑肷?，他只擠出了這么一句話，隨即就有些煩躁地?cái)Q眉道，“總之你乖乖呆在我身邊就是了！你，你忘了嗎？八歲那年你背我從那里出來的時(shí)候，說過會(huì)一輩子陪著我的，你不許食言！如果你食言……”

    說到這，他的語(yǔ)氣一下子變得陰冷，臉色也扭曲得厲害，“我就把你抓回來，打折你的腿，叫你再也跑不了！”

    姜無雙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再說話，只是胸膛里那顆方才死去的心，卻像是突然顫巍巍地活了過來。

    八歲那年，她將他從那個(gè)黑暗森冷的密室中背出來，渾身是傷的他死死抱著她的脖子，貼著她的耳朵問她：“你會(huì)一輩子陪著我嗎？”

    她不耐煩回答，他卻一直問。

    被他煩得要死，她終于忍不住趁著在前頭開路的師傅不注意，不耐地偷掐了他一下，示意他安靜點(diǎn)。

    他卻只是顫抖著抽了口氣，然后伸手捏住她的耳朵繼續(xù)問：“你會(huì)陪著我的吧？不會(huì)像那個(gè)女人一樣丟下我對(duì)不對(duì)？”

    她暴躁又無奈，最后到底是轉(zhuǎn)頭對(duì)他翻了個(gè)白眼：“陪陪陪，陪你一輩子，行了吧？老實(shí)點(diǎn)趴好！不知道自己大個(gè)啊，小心我背不動(dòng)了甩你下去！”

    然后他就笑了。

    滿是血污的臉上綻出血色的花，漂亮得像天上的晚霞。

    那時(shí)她是怎么想的？

    沒見過受了這么多折磨還能笑得出來的人，這小美人是不是被弄傻了？——在他出事以前，他倆是見面就掐的死對(duì)頭，她叫他“小美人”，他叫她“臭小子”。

    只是那日以后，她就再也沒見過這樣會(huì)追著她問“會(huì)不會(huì)陪他一輩子”的他了，因?yàn)榘雮€(gè)月后從昏迷中醒來的他，開始忙著在小師妹阿棗屁股后頭做跟屁蟲了……

    可原來，那個(gè)會(huì)捏著她的耳朵，倔強(qiáng)地說“你陪我一輩子吧”的傻子，從來沒有消失……

    他一直在某個(gè)幽深的角落里看著她。

    一看就是十幾年。

    心口猛地一痛，姜無雙心底一時(shí)百味雜陳，竟再也受不住那激烈翻涌的情緒，再次昏了過去。

    “雙兒——！”岑央大驚，忙起身就欲去找阿棗，可哪想剛起身，眼前便閃過了一片猩紅之色……

    ***

    看著懷中的姑娘越哭神色越不對(duì)勁，宋靳心下微凜，忙拍了拍她的臉：“阿棗？！”

    阿棗這才一下子從前世的噩夢(mèng)中掙脫出來。

    “不許再哭了，哭壞我娘子的眼睛，我可饒不了你的，嗯？”見她似乎已經(jīng)回了神，宋靳微微松了口氣，抬手擦去了她腮邊的淚。

    “阿靳……你相信前世今生嗎？”看著他盛有春風(fēng)的雙眸，阿棗突然啞著嗓子開口道。

    作者有話要說：

    ☆、第51章

    第50章

    宋靳微愣，而后心下猛地一動(dòng)。

    她難道……

    還未說話，便又聽?wèi)阎械墓媚镉行﹤}(cāng)皇地追問道：“阿靳，你信嗎？”

    “相信?！彼厣?，低頭幫她擦去腮邊的眼淚，認(rèn)真地回道，“阿棗，我相信?！?/br>
    他說的那么快那么堅(jiān)定，阿棗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抬起頭看他。

    “我……”

    見她剛說了一個(gè)字又頓住，似有猶豫，宋靳垂眸，輕輕地笑了：“我相信，因?yàn)椤揖陀浀米约旱那笆馈！?/br>
    阿棗頓時(shí)僵住。

    “你好，我叫宋靳，”他慢慢地抬眼，目光溫朗如月，“來自千年之后?！?/br>
    雖然對(duì)他神秘的來歷早有許多猜測(cè)，可乍然聽到這話，阿棗還是震驚得瞪大了眼睛。

    “千，千年之后？！”

    “是，我來自千年之后的未來世界，前世是一命武者，死時(shí)二十四歲。死后莫名穿越時(shí)空來到這里，成為了與自己同名的這個(gè)宋靳。”宋靳說完，笑容不變，只頓了頓后問她，“阿棗……害怕嗎？”

    阿棗一下子回了神。

    愣愣地看著他，許久之后她突然伸手環(huán)住他的腰，將自己緊緊埋在了他的懷里：“……怕?！?/br>
    宋靳身子微僵，還未說話，又聽見懷中的姑娘悶悶道：“怕你哪天會(huì)回去，然后再也不回來了?！?/br>
    宋靳心尖一顫，忍不住低頭捧住她的臉，重重地吻了上去。

    半晌，他才微微喘息著放開她，啞著嗓子道：“媳婦兒都在這呢，我能回哪里去？再說……千年后的世界再美，也不及阿棗的半分笑容，我怎么舍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