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她算什么文人雅士。”分明是個登徒子才是,秦何嘟嘟囔囔,想到陸柒那張臉,面容又添了幾分緋色。 也不等秦燕繡好蘭花,他就起了身,開始衣物,準備男扮女裝出去。 府中并沒有合適的衣物,他就選了套陸柒的衣裳,秦燕替他挽發(fā),又幫他把有些寬松的衣裳系緊一點:“少爺真的要穿著這樣出去嗎?” 秦何這次打扮還特地讓他幫著上了個精致的妝容鏡子里的佳人容顏昳麗,眉宇間又帶著幾分英氣,身形又修長,有種雌雄莫辨的美感。 秦何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把領口稍稍立起來,遮住有喉結的地方:“當然,你隨我一起去,不過你就這身打扮就好,不用換衣裳?!?/br> 他們可是去那種很可能有暗娼的地方,他這個做主子當然不能是男兒身。年輕的女君可以帶著秀美的小廝去找樂子,秦燕是沒有必要特意換女裝,換了反而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他自己身上。 秦何出門的時候還帶了鞭子,長靴里擱著用于防身的短匕,坐的是臨時買來的一輛馬車,充當馬車婦的是他派了去查陸柒的那個護衛(wèi)。 秦燕透過車簾子往外頭看,瞅著外頭天色漸暗,有些緊張地開口:“這天都這么黑了,咱們還是往人多的地方走吧?!?/br> 雖然有人高馬大的護衛(wèi)在,但他還是覺得不安全。畢竟這巷子著實挺偏僻的,又是晚上,要是秦何出個什么事,他就只能以死謝罪了。 秦何打開扇子又合上,露出扇面上灼灼盛開的幾枝桃花:“你要是害怕,待會緊緊跟在我后面,記得要叫我女君,可別叫錯了。” 從這些偏僻小巷子某些人家掛著的紅燈籠上,秦燕大致能猜到秦何今天為何而來,他也不好說什么獨自回去的話,但過了一會,又忍不住問:“妻主大人她怎么會來這地方,是不是護衛(wèi)搞錯了?” 秦何臉色有點黑:“查她的去向還不容易,你先前在賬房那里也聽見了,她這半個月可沒少在府上支銀子?!?/br> 秦何能夠帶過來的人不多,所以每一個都是南陽帝卿精心挑選的,本事大又忠誠,而且還聽他的話。畢竟是秦府的人,他們肯定聽他的勝過陸柒。 他今天來,也是要看看陸柒是不是真的在外頭養(yǎng)了株空谷幽蘭。憑什么他在府中天天過得不自在,她陸柒卻在外頭風流快活!而且前些日子這女人還說心悅他,結果過幾日她就按捺不住找了別人! 女人果然都是騙子,當初陸柒在秦府多會做戲啊,她還會隱瞞實力,在他爹親和那什么董師爺面前示弱,裝得和真的是的,虧他傻,還真的有幾分相信她。 秦何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這么憤怒,只當 不過他雖然怨憤,但又沒有證據(jù),要是胡亂發(fā)作,人家只會說他疑心重,過于愛拈酸吃醋。 都說捉jian捉雙,他今天來這里是為了看看,陸柒在外頭到底養(yǎng)了個什么妙人。 要是陸柒真的敢在外面養(yǎng)人,他一定把人一起抓起來。至于怎么處置,他尚未想好,到時候托人寫信去京城,請他爹親過來再說。 護衛(wèi)將馬車趕到一處不顯眼的拐角處停了下來,秦何在馬車上想了些有的沒的,秦燕則掀開車簾的一角,緊張地注視著外面。 待彎月掛上柳稍頭,他們兩個等來了說說笑笑的一行人,秦燕放下車簾,去拉秦何衣角:“少爺,是妻主大人?!?/br> 秦何扒開車簾往外頭看,果然看到了陸柒和另外兩個女子,一個女人他瞧著很面生,一個是那個容貌有些猥瑣的張二娘。 陸柒被圍在中間,說說笑笑的樣子,她們三個進了一個掛著兩盞紅燈籠的人家。期間陸柒看過來一眼,但他很快放下簾子,又只是露出一雙眼,她應該沒有注意到。 等這三人走了,他也下了馬車,招呼秦燕和那個護衛(wèi),大搖大擺地走進那屋子。 這宅院外頭很不起眼,里頭卻裝潢得很精致,角落里還有香爐,焚著淡淡的幽香,珠簾后還有悠揚琴聲,隨處可見的淡紫色薄紗,做足了朦朧姿態(tài),又有神秘的魅惑感。 那琴聲纏纏綿綿,還有年輕兒郎的吳儂軟語,秦何看到二樓的回廊處一個年輕的男子向這里看過來,那人妝容正經,穿得也不像青樓小倌那么單薄,眼神靈動,穿著月白色的裙褂,身形纖弱,像足了一株空谷幽蘭。 這地方雅且別致,媚而不俗,是個實打實的妙處。站在二樓的男子緩步下來,步態(tài)輕盈而又優(yōu)雅,他上下打量著秦何,復而笑吟吟道:“這位女君瞧著面生,莫不是走錯了地方?!?/br> 他眼神尖,自然一眼就看出秦何是個實打實的男人,不過這小公子一看就是出身富貴,他也沒有必要得罪。 秦何晃了晃沉甸甸的荷包::“我就是來這地方看看?!?/br> 那男子又笑道:“這大堂可沒什么好看的,女君且隨我來?!?/br> 秦何嗅到這人身上香氣,分明是陸柒晚上回來帶的那種味道,他看這男子眼神便多了幾分古怪:“你這身上的香氣,用的是什么香料?” 那男子柔柔笑道:“女君說笑了,奴家不愛涂抹什么脂米分,這香氣興許是因為奴家愛用花泡澡,便帶了些味道?!?/br> 秦燕跟緊了秦何,一副護食的老公雞的姿態(tài)護著自家主子。那男子也只是淺笑,纖纖素手掀開一處的簾子來,請這新來的客人落座。 這男人就這么坐了下來,給他們兩個端茶聊天,是天生的說話高手,如果不是因為這人很可能是暗娼,秦何覺得自己很可能會和人交上朋友。 畢竟對方語氣和說話實在讓人覺得舒服,而且懂得又多,還很輕易就能調動氣氛。和他談著,他幾乎都要忘了自己來這的目的,直到二樓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只有一個年輕女子走了出來,而和他相談甚歡的年輕男子站起身來,臉上的笑容都真摯幾分,走向那女子的步伐優(yōu)雅卻不緩慢,那姿態(tài)像是看到了心儀的情娘。 那年輕的女子也看了過來,對上了秦何的眼。后者面前的酒水都翻了,秦燕順著他的目光提心吊膽地看過去,那年輕女子分明是陸柒。 ☆、第060章 陸柒的目光在秦何面上停留了幾秒,又移到躲在他后頭的秦燕身上,不免有些啼笑皆非。主仆兩個孤零零的站在這陌生的地方,配上他們面上的神情,看起來有種可憐兮兮的樣子。 蘭茵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便溫溫和和介紹了兩句:“外頭的人沒有守好門,這兩位客人走錯了地方,我與他們有幾分眼緣,便留著坐了一會?!?/br> 他頓了頓,又道:“你要是覺得不喜歡,我請他們先出去吧。” 秦何睜大眼,顯然是不理解這人居然要為了陸柒趕他出去。不管是青樓還是暗娼,絕沒有趕客的說法。 要是他沒錢也就算了,可他身上帶出來的銀子絕對比陸柒要多得多。他原以為這個地方是他想的那樣,但好像情況又有些不對勁。 但轉念一想,這男子莫不是真的和陸柒有私情。因為有了長期固定的金主,所以可以無所顧忌的趕他出去。即便是青樓小倌,也是希望能夠只侍候一個的。這樣一想,秦何便更憤怒了。 陸柒朝著蘭茵搖搖頭道:“不必了,我原本就打算回去,更何況夫郎既然都來尋我了,更沒有接著待下去的必要?!?/br> 秦何的面上更震驚了,他原本是來捉jian的,結果這兩個人的做派卻讓他無比迷茫。 蘭茵的目光便轉到了秦何身上,原本溫和的眼神多了幾分審視和打量,他的語氣也變得尖銳許多:“原來這位小公子是子臻正君,是我眼拙了?!?/br> 秦燕都能察覺到這位容顏秀美的年輕公子對自家主子的敵意了,更何況是對旁人好惡有著野獸般敏銳直覺的秦何。 他有些擔心地看向自個的主子,秦何的臉色果然變得很難看。他立馬把求助的目光投到陸柒身上,這種場合,陸柒才是那個決定輸贏的關鍵。 在秦何發(fā)作之前,陸柒從樓梯上走了下來,很自然地牽起他的手:“多謝蘭公子對內人的招待是我考慮欠妥當了,以致于打擾到你?!?/br> 秦燕松了口氣,陸柒雖說是在向蘭公子致歉,但陸柒把錯都攬到自己身上,而且從開始到現(xiàn)在都一直表明和自家少爺才是一家人。 里里外外都是在維護秦何,又是這么坦蕩的態(tài)度,興許他家公子真的是誤會了。 秦何本來窩了一肚子火,正準備發(fā)作,但陸柒握著他的手,不管是舉止還是言談,都沒有半點有私情的樣子。他發(fā)作沒理由,也火不起來。 這種感覺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又像燃死了熊熊怒火,又冷不丁被人潑了一盆涼水,氣發(fā)不出來,讓人莫名覺得憋屈。 在外面她給她面子,回去再和她算賬!秦何冷眼看了那蘭公子一眼,掙脫開陸柒的手往外頭走。陸柒說了聲抱歉,便立馬追了出去,跟著秦何上了那輛馬車。 秦燕也連忙小碎步跑起來跟上,免得自家主子憤怒之下把他落下,這大晚上的他在這種地方遭了殃。 陸柒進到了馬車里去,秦燕就和馬車婦一起待在外面,很識趣地不去打擾她們兩個。 秦何不說話,陸柒便主動問他:“你費力找到那個地方去,人也見到了,就沒有什么想要問我的嗎?” 秦何原本想說不想,又怕他不吭聲,陸柒真的不說:“你去青樓喝花酒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不管陸柒有沒有真的做些什么,去那種地方,陸柒就是沒把他這個正君的顏面放在身上,他要上綱上線一點問題也沒有。 陸柒解釋道:“花樓我只進了兩次,一次是你帶著人去砸場,第二次是為了去找個人,你有心思去調查這個,那為什么不多問一句,你多問一句,就該知道我去那個地方只待了一刻鐘不到便出來了?!?/br> 真要在那種地方做些什么,都是默認過夜的,除非那種攢了很久錢才來一次的窮女人,才會急吼吼地一進花樓找人發(fā)泄。 不到一刻鐘,也就聽個曲喝盞茶的工夫,連調情的時間都沒有。她盡量避免不出現(xiàn)在那種場所,但為了找人,那地方她還是必須進去。 即便是秦牧,有的時候也不免被同僚拉了去類似的場所,但她不敢尋歡也從未叫過人在身邊服侍,京城出了名的潔身自好,這點南陽帝卿知道,他也知道。 陸柒都這么說,那他也可以諒解,不過花樓都不是重點:“那那個什么蘭公子呢?你敢說他不是你找的心頭好?” 陸柒日日夜夜和他睡一塊,他也沒聞到她身上會帶他慣用的那種水米分香氣,那個男人身上味道那么淡,陸柒還能沾上他的味道,要說兩個人沒有親密接觸過,他自個要說服自己都覺得沒有辦法。 而且看那個男人看陸柒的樣子,根本是滿滿情意,先前對自己還是溫溫和和的,結果陸柒一說他身份,那人就對他多了敵視。那眼神,就和當初崔氏兒郎看他那樣。 陸柒一愣,她倒是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畢竟久而久之待在一個充滿那種香氣地方,鼻子就會嗅不到那種味道。她抬袖吸了吸鼻子,果然沾了那種淡淡的蘭香。 陸柒凝視著他的眼睛,試圖表示自己的誠意:“這一點是我疏忽了,對不起讓你因此不安?!?/br> “你要是沒疏忽,是不是就準備一直這么瞞著我?!辈m得孩子都有了,然后再和他和離,和那個男的一塊,一想到這樣,他就恨得牙癢癢。 兩個人成婚,即使不恩愛,在外面,他也未曾做過對不起她的事。 陸柒態(tài)度誠懇地解釋:“你誤會了,我和人談事情的屋子里燃了這樣的香料,興許是因為待的時間長了,所以染上了味道。” “你是說那人騙我,可先前他都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他騙我有什么益處?” “蘭公子說話向來三分真七分假,他騙你也沒有什么壞處。更何況你擅自闖入他的地盤?!?/br> “你的意思是覺得是我的錯了。” 陸柒道:“我沒有提那個地方,也沒有提蘭茵,一是因為覺得沒有必要,二是擔心你誤會。香料的事情我會提醒他撤下去,在那個地方做的事情也是工作之一,我天天和你講這些事,你也不愿意聽?!?/br> 秦何對她在衙門的工作和亂七八糟的關系也沒有什么興趣,平日里她也只挑些有意思的事情和他講,在蘭茵的蘭苑,她也基本是和衙門里的那些人在一起,講的事情都是如何算計,以及董成的那些事。 她自個坦蕩蕩的,說話也不心虛。先前沒有提,只是覺得即便是最親密的關系,也沒有必要事事都要抖摟清楚。而且自那次后秦何就一直和她鬧別扭,她原本想提,他又不理會她。 最近這段時間,她處理的事情都比較棘手,而且忙于搜集證據(jù)和尋找人脈,秦何問她,她也不好把事情都講清楚,遮遮掩掩的反倒更顯得有問題。 “你的意思是,覺得我不如蘭茵。” 陸柒坦蕩蕩地回答“在探尋消息和識人方面,你確實不如他?!?/br> 秦何臉青了,她又道:“可是你為什么要和他做比較呢?你是我的夫郎,他于我而言,只是和張二娘,李主簿張通判一般的存在。他千好萬好,都不是與我成婚的人?!?/br> 秦何有些愣怔:“那你沒想過納侍嗎?”畢竟平心而論,那蘭茵確實挺漂亮的,一朵柔柔弱弱的解語花,女人都喜歡的類型。 “我不是早就說過了,你一個人就夠我受了,即便不是入贅,我也只要一個。更何況,蘭茵是有心上人的,那個人也不是我。” 要那么多男人干什么,外頭斗已經很辛苦,還天天要回來上演宮心計。 她不貪心,更何況,感情是相互的,你給出的真心都只有一部分,怎么能奢望別人全心全意對你。 更何況,就她前世看過的那些宅斗小說里,說起來是女人一起博一個人的寵愛,可實際上做老爺?shù)哪莻€才是棋子,看似聰明,卻被人耍的團團轉。 秦何沉默下來,又想到什么:“我能進那個地方,是不是你故意的?” 真像陸柒說的事情隱秘,那那些守門的人怎么會剛好離開,那么順利地就放他進去。蘭茵有心上人,又為什么對他那種態(tài)度? 陸柒坦誠:“我在先前確實瞧見了你,別讓人放你進來,蘭茵真的有心上人,但在樓梯上,我讓他幫了我一個小忙?!?/br> 果然是這樣!秦何又氣得不得了,陸柒卻很專注地看他:“倘若你對我一點發(fā)展的意愿都沒有,那我會守禮,保證你追求下一個心儀之人不會因為我的緣故有所妨礙。很多事情可以等,唯有感情經不起磋磨,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也猜不到夫郎心中想些什么。” 突然來到異世陸柒其實是很沒有安全感的,權勢能夠讓她得到好生活,但權勢也是秦家為她帶來的,她迫切地想爬到更高,但于她而言,生活和感情也很重要。秦何的態(tài)度太不明確,她需要挑開來。 她的心理年齡讓她不可能談轟轟烈烈的戀愛,秦何拒絕她就早點抽身,免得將來痛苦不堪,收到肯定的態(tài)度,她會努力把兩個人之間的隔膜捅開也會試著去主動追求自己喜歡的東西。 今兒個她確實有意為之,用這些的方式逼秦何表態(tài),只不過是求個心安。 秦何有些愣怔,因為被嬌寵長大,他顧及自己確實更多一些,也并不會怎么體諒到陸柒的心情。也不知道,陸柒也是需要安全感的。 沉默了許久,他訥訥開口:“我也不知道。” 他喜歡過明真,但現(xiàn)在想來,那場喜歡更像是兒戲,求而不得,所以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