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節(jié)
越人們都傳說他是岳飛轉世,而一些漢人元兵也對此深信不疑,一聽到“興道王”的名號,就不由自主地心生畏懼。只有奉書心里嘀咕:“岳爺爺要是真的轉世,怎的不生在大宋,怎的不幫助自家人打韃子,反倒要選擇這么個窮鄉(xiāng)僻壤?他迷路了嗎?” 而現在,看看自己一身李恒前鋒步卒的打扮,只怕這位深受愛戴的興道王當場便要砍了自己的腦袋,以平民憤。 叢林里跑出來幾個軍官打扮的年輕人,見了陳國峻,也紛紛跪下問安,指著奉書,七嘴八舌地說著什么。 陳國峻盯著奉書,又看了看她身邊的兩具元兵尸體,刷的拔出了佩刀。奉書心里倏的一跳。 接著,他以刀作筆,嗤嗤數聲,在泥沼中揮灑出了一行字:“緣何同胞相殘?” 奉書怔了一怔,才明白他是在和自己對話。越人雖然與漢人言語不通,但平日里還是通用漢字的,稍有地位的越南貴族,都寫得一手好字,有的還會用漢字寫文章作詩。 陳國峻如此發(fā)問,自然是因為在他眼里,奉書和那兩個死掉的元兵半斤八兩,都是如假包換的骨rou同胞。 奉書想了想,伸出手,在地上劃出幾個小小的字:“某宋人也?!?/br> “為何投元?” 因為要殺李恒??蛇@話奉書卻不敢和任何人說,即使他們是李恒的敵人……第三課,防人之心。 陳國峻見她神色變幻,本來就皺著的眉頭鎖得更緊了,目光慢慢變成鄙夷,對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奉書看到幾個陳國峻親衛(wèi)持刀上前,眼中全是要將自己開膛破肚的仇恨,心中一慌,突然急中生智,叫道:“喂喂,興道王,我有絕密情報告訴你!” 一面說,一面用手指胡亂在地上劃著,寫出一行行凌亂的字。 陳國峻果然中計,揮手令親兵們暫緩行刑,瞇了瞇眼睛,上前兩步,便要看個究竟。奉書等他走得足夠近了,突然抓起一把泥土,算準力道,向上一揚。陳國峻塵沙迷眼,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揉。奉書順勢撲上前去,手指勾回自己的匕首,在越兵的此起彼伏驚叫聲中,手腕翻轉,直抵陳國峻的咽喉,順便將身后那個持槍的越兵一腳踢翻。 “都放下兵刃!放我走路!不然我對你們興道王不客——” 一句話還沒喊完,奉書卻感覺左肋猛地一痛。陳國峻的身手竟然出乎她意料的敏捷。他輕輕“嘿”了一聲,仰面一避,手中佩刀一個急旋,刀背將奉書擊得一個踉蹌。奉書知道自己今日能不能活著走出這叢林,全在制服眼前這個越南將軍,不敢有絲毫懈怠,咬牙忍痛,閃身一躍,匕首便又抵在了陳國峻的后心。 上百名越兵彎弓搭箭,對準了她,可是誰也不敢輕舉妄動,一時間叢林里靜得只能聽到爬蟲和樹葉的簌簌響聲。 奉書聽到陳國峻聲音冷靜地說了一句什么??墒茄巯聝扇嗽僖矝]有“手談”交流的條件。 一個軍官打扮的年輕人忽然越眾而出。他放下手中的弓,朗聲道:“閣下不必白費力氣了。興道王說,他全身著了全大越最堅韌的軟甲,尋常刀劍根本傷不到他。閣下若是不信,大可試試,只不過,你出手的機會只有這一次。若是你將興道王傷了一分一毫,這些大越兄弟們可不會對你手下留情。到時候閣下的尸首是個什么樣子,可就難說了?!?/br> 奉書心里一沉。對方這是明明白白地告訴她,只要她敢動手,對方就敢放箭。也許她手中的匕首能夠穿透陳國峻的軟甲,可這需要她用自己的生命來驗證。 持刀的手不由得軟了下來。隨即奉書才意識到,那個青年說的是一口標準流利的漢話,帶著江南地方的鄉(xiāng)音。她已經很久沒聽到這樣的口音了,心中登時恍惚了一下子,腦海中似乎突然飛起了一只翩翩蝴蝶,怎么也抓不住。那聲音好熟悉…… 在這落入重圍,生死系于一瞬的時刻,她居然鬼使神差地怔住了,出了神。 隨后感覺手上一緊,匕首已經讓陳國峻繳了下來,反抵在她頸下。越兵人群里發(fā)出一聲如釋重負的轟響,幾個人當即拎著繩子上前,七手八腳地就要拿她。 奉書這才如夢方醒,邊罵邊躲,奈何雙拳難敵四手,不多時就給捆了個結實。方才那個說漢話的年輕人上前一把鉗住她的胳膊,嗤笑了一聲,露出一對酒窩,“身手倒不錯,可惜了,是個假韃子。這兒不是你威風的地方,乖乖呆著吧!” 奉書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小聲說:“好,好,我是戰(zhàn)俘,隨你們怎么樣。只是,只是你別讓他們碰我……別搜我身上……成不成?求你了,壁虎哥?!?/br>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我要大開腦洞了! 小壁虎哭瞎:我上一次出場是在30章……沒想到一頓盒飯吃了這么久,作者jiejie實在太能扯了…… 陳國峻:=#!*%_@$..)^_^ (翻譯:中國朋友們好) * * ps:宣傳一下剛寫好的越南副本特別番外: 嚴肅史料搭配天雷狗血,酸爽停不下來! 共約三萬字,明天或后天就發(fā),與本文同步更新。大家可以先關注一下,到時放傳送門~~ 第181章 0142 ·姓名變盡形容改,猶有天涯相識人· “你叫我什么?” 奉書花了好長時間,才讓眼前之人意識到了自己的身份。她差點忘了,自己眼下還是一副元兵打扮,臉上被涂得黝黑,還粘了兩撇假胡子,說話也仍是習慣性地粗著嗓門。她此前總是擔心自己扮男人扮得不夠像,現在卻唯恐對方看不出破綻。 她用力咳了兩聲,恢復了自己的嗓音,說:“我、我是蚊……” 可是話沒說完,就變成了委屈的哭腔。命懸人手的恐懼和乍見故人的驚喜混在一起,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你是壁虎!你就是……你一說話我就知道……嗚嗚,我是蚊子……是你在江西遇見的……八年……嗚嗚,你怎么會在這兒?我以為我做夢呢……當年你、你從惠州走了,我還有東西沒給你呢……” 身邊的越兵吃吃笑著,大概是從沒見過哭鼻子哭得這么厲害的俘虜??裳蹨I一掉下來,她的臉上登時成了一片大花泥,攪亂了所有的偽裝。 那酒窩青年嚇了一跳,伸出手,用袖口擦了擦她的臉蛋,隨即露出做夢一般的迷惘神情,輕聲道:“蚊子?”接著忽然伸出手,去撩她的褲腳。 奉書一腳蹬開,“干什么!士、士可殺不可辱……” 那青年這才恍然覺出不妥,不知所措地說:“我那蚊子meimei,腿上是有個傷疤的……” 奉書氣得又哭又笑,“早褪了!” 話音未落,便有兩個越兵用力一勒她身后的繩索,她被拉得趔趄了兩步,接著眼前一黑,□□脆利落地蒙上了一塊布。最后,什么人在她后背用力一推,呵斥了兩聲,大約是讓她快走。她再不敢多言,深一腳淺一腳,踉踉蹌蹌的地邁開了步子。 走了不久,便感覺手中的繩子被另一個人牽了過去。壁虎的聲音低低道:“不管你是誰,我會讓他們先不殺你,一會兒到了營地,你再和我慢慢說清楚?!?/br> 奉書知道壁虎所說的“營地”,便是此前李恒掘地三尺也沒搜到的游擊隊大本營。然而從陳國峻出兵的速度來看,這個營地應該就在左近。 她見他還是半信半疑,急道:“我就是蚊子!”在腦海中搜尋那些小時候的事,一件件一股腦地全說了出來,“你教過我打彈弓!” 身邊的人琢磨了好一陣,才說:“你是那個姓文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