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節(jié)
突然,靖豐帝的目光一轉(zhuǎn),落在了安九的身上,低沉渾厚的聲音,驟然響起,“安九,你意下如何?” 這樣群臣聚集的場合,靖豐帝竟轉(zhuǎn)念問安九的意思,一時之間,眾人吃驚之余,皆是看向坐在北策身旁的女子。 安九微愣,承受著眾人的視線,卻是沒有絲毫慌亂,她意下如何? 安九對上靖豐帝的眼,心中了然,目光轉(zhuǎn)向南宮御淺,南宮御淺臉上的笑容,明顯僵硬了許多。 怎么?他是在擔(dān)心自己壞了他保命的大計么? 安九斂眉,靜默的大殿之上,溫婉的聲音,緩緩響起,“誰若是控制了南宮一族的血脈,必然能在南境局勢上,掌握絕對的主導(dǎo)權(quán),安九相信,皇上的心中已經(jīng)有了決斷,不過……” 安九眸光微轉(zhuǎn),不僅僅是靖豐帝,連南宮御淺的神色也是緊張了起來,隨即,安九的聲音繼續(xù)傳來,“以安九和南宮公子的接觸,這人外表溫暖和煦,可心底,卻是狡猾陰鷙,與毒蛇無意,皇上與蛇為謀,不得不小心注意,不要反被蛇咬了才好!” 安九的話不疾不徐,卻是讓南宮御淺瞬間變了臉色。 不要反被蛇咬了才好?這安九…… 南宮御淺的手,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 可靖豐帝卻是哈哈大笑了起來,一掃方才的緊張與深沉,“哈哈,好,不愧是安九,看得透徹,這提醒,也是深得朕意,如此說來,南宮皇子,就算是朕要采納你的提議,也不敢徹底的信任你了?!?/br> 南宮御淺臉色微僵,沒想到,自己竟在這個時候,被安九給擺了一道。 這安九,當(dāng)真是他的克星! 南宮御淺收斂好心神,對上靖豐帝的眼,“縱然我并非安九王妃說的那般狡猾陰鷙,因著我的特殊身份,皇上本也不應(yīng)該過多的信任我,不過,有一點請皇上相信,南宮皇室,已經(jīng)是最后的血脈,我如此茍延殘喘,不惜引你們東楚國入南境,也不過是為了保得一條性命罷了,南宮御淺什么也不求,只求這一條命能現(xiàn)世安穩(wěn)。” “現(xiàn)世安穩(wěn)?”靖豐帝眸子瞇了瞇,目光緊鎖著南宮御淺,似在思量著什么。 “皇上,這南宮御淺狡猾多端,還是不要相信為好,那南境,不過是一個戰(zhàn)火彌漫的土地,要之何用?”淑妃心中有些急了,這南宮御淺還活著,對她來說,終究是個禍患。 靖豐帝蹙眉,似乎有了猶豫,蕭太子妃看在眼里,卻是倏然開口,“皇上,臣妾也是贊同淑妃的說法,這夏侯家如此作亂,終歸是為了南宮御淺,而南宮御淺倒好,方才夏侯家危難之時,沒見他求情,此刻,單單是為了保自己的命,如此不遺余力,這不是忘恩負義是什么?” 蕭太子妃的聲音,讓靖豐帝的臉上,一抹怒氣凝聚,隨即厲聲道,“婦人之仁,朝中之事,天下大局,豈是你們能夠明白的?” 當(dāng)下,靖豐帝便堅定了心中的決定,朗聲道,“來人,將這南宮皇子給朕關(guān)押起來,無論如何,這條命,都要給朕先留著!” 淑妃臉色一僵,心中大為失望,倒是先前幫著淑妃說話的蕭文慧,眸光微斂之間,嘴角竟是淺淺的勾起了一抹笑意。 靖豐帝為皇帝這么多年,當(dāng)年的一些脾性終究還是沒改,他嫉恨自己,所以,連自己所說的話,都要一并反對了,這倒是如了她的意了! 南宮御淺朝著靖豐帝盈盈一拜,被人帶下去之前,目光若有似無的落在安九的身上,那眼里詭譎的光芒若隱若現(xiàn)…… 夏侯家的事情方歇,宴會依舊繼續(xù),管弦之音,歌舞升平。 安九坐在北策的身旁,心思卻沒有在大殿之上的歌舞上,想著方才蕭太子妃的舉動,眉心越發(fā)的收緊,蕭太子妃分明是想要南宮御淺活著,可她偏偏反著靖豐帝的意思去說,而那結(jié)果……是蕭太子妃樂見的吧! 這蕭太子妃對靖豐帝,當(dāng)真是了解得很??! “皇上,今日可當(dāng)真是個好日子!”一曲歌舞散去,淑妃的聲音在大殿之內(nèi)驟然響起。 靖豐帝蹙眉,好日子?崇寧公主生辰,在他看來,可算不得什么好日子,甚至還有這蕭文慧…… 想到蕭文慧,靖豐帝的心中,一抹不悅浮現(xiàn),不過,今天察覺夏侯家的陰謀,得了南宮皇室唯一的血脈,倒是一件喜事。 “是啊,崇寧公主生辰,自然是好日子?!币娖渌瞬环?,元妃禁不住開口,說話之間,特意看了坐在靖豐帝身旁的蕭太子妃一眼。 一直以來,她都是默默的看著這一切,這蕭太子妃今日一出下馬威,最終是坐在了皇上的身旁,只怕,以后這宮里,淑妃都只能退居二線了,此刻的巴結(jié),對自己以后,說不定就有好處呢。 這宮里,一直都講求勢力依附,不是嗎? 不過,這討好蕭太子妃的話,卻正是合了淑妃的意,淑妃自己微揚,呵呵的笑道,“崇寧公主都已經(jīng)二十三歲了,可婚事還沒有定下了,尋常人家的女子,到了這個年歲,都已經(jīng)生兒育女了,咱們皇室的公主,可不能差了去,所以,臣妾今日懇請皇上做主,為崇寧公主擇婿?!?/br> 一聽擇婿,在場許多公子夫人都激動了起來,看了一眼坐在靖豐帝身旁的蕭太子妃,如果蕭太子妃重新得寵,那么,誰若是娶了崇寧公主,那就更加榮耀了?。?/br> 此刻,原本因為崇寧公主的年齡有些芥蒂的人,也都拋開了一切。 淑妃將眾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嘴角的笑意越發(fā)的燦爛了幾分,靖豐帝沉吟片刻,卻是興趣缺缺,淡淡的瞥了一眼崇寧公主,斂眉道,“崇寧公主,也是該到了擇婿的年紀(jì)了,那就由淑妃費心安排吧!” “什么費心不費心,崇寧公主是皇上的女兒,這些都是臣妾分內(nèi)的事情罷了,能為崇寧公主擇得佳婿,也算是我這個做母妃的,送給崇寧公主的一份生辰賀禮了!”淑妃溫柔的開口,目光掃了一眼眾人,最后落在崇寧公主的身上,“公主,可有哪位公子,是你看上了眼的?” 二十三年來,第一次這樣備受關(guān)注,讓崇寧公主欣喜若狂,看得上眼的? 言下之意,就是在場未婚的公子之中,隨她任意挑選嗎? 崇寧公主看了一眼在場的公子,不免有些羞澀,淑妃看在眼里,更是起身上前,拉著崇寧公主的手,呵呵的笑道,“單是這樣看怎么行?可要走近些,才看得清楚!” 說著,不待崇寧公主反應(yīng)過來,便帶著崇寧公主從座位上走出來,到了大殿上,公子們所在的區(qū)域,就近了打量。 “這位是尚書府的公子吧,看這模樣,一表人才,公主可喜歡?”淑妃熱情的介紹著,那臉上的笑意,看在安九的眼里,安九的眉心下意識的皺了皺。 這淑妃為何對崇寧公主的事情這般熱心? 只怕是黃鼠狼給雞拜年?。?/br> 安九的目光落在崇寧公主的身上,想到這公主的身世,不免覺得可憐,從蕭太子妃心中有了掉包孩子的念頭起,就注定了這個“公主”的凄慘命運。 說到底,就是一個甚至連什么真相都不明,就被利用了的棋子罷了。 而對于淑妃來說,這崇寧公主只怕也是一顆棋子……安九蹙眉,正思索著,卻只聽得大殿之上,啊的一聲驚呼,隨即又是另外一聲,安九聞聲看去,只見原本拉著手,一起擇著婿的兩人,竟是齊齊摔在了地上。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在場的人皆是一愣,看著眼前的一幕,怔在當(dāng)場。 這……怎的就摔了? 敏銳如安九,捕捉到淑妃踩在崇寧公主裙紗上的腳,恍然明白了過來,許是直覺,安九頓時覺得,這一摔,并非是那么簡單的意外而已。 “來人,快扶淑妃起來!”靖豐帝率先開口,心想著這淑妃身上的傷還沒有好妥帖,不免擔(dān)心。 蓮兒反應(yīng)過來,立即上前,緊接著是崇寧公主的貼身宮女,二人上前將兩位主子扶起來,崇寧公主在眾公子面前如此狼狽,不免有些不自在,倒是淑妃,忙福身,扯了扯嘴角道,“皇上贖罪,是臣妾失態(tài)了,不小心踩到了公主的衣裳,才會讓公主失了重心。” 靖豐帝斂眉,“罷了,人沒摔壞就沒事了,你也是無意?!?/br> “謝皇上,公主,本宮……”淑妃轉(zhuǎn)身,正要向崇寧公主道歉,話說到此,卻是倏然一頓,眉心也是皺了起來,一臉的疑惑,“咦,這是什么?” 眾人順著淑妃的視線,落在地上的一個物件上,一眼便認出了那是一個玉佩。 崇寧公主想到什么,臉色一沉,心中大叫不好。 這玉佩是夏侯夫人方才……糟了,想到方才夏侯家的下場,就算是再笨,她也是知道,若是這個東西,被人察覺,只怕自己也會有所牽連??! 她當(dāng)真是大意了! 這東西絕對不能落在別人手上,第一反應(yīng),崇寧公主便匆匆的上前,想要將那玉佩撿起來,可是,她還沒有來得及碰到那玉佩,另外一只手,卻是先一步的將玉佩奪去。 崇寧公主心中咯噔一下,看向那只手的主人,只見淑妃饒有興致的把玩著手中的這枚玉佩,心中若有所思。 “我就說,這玉佩是從崇寧公主的懷中掉出來的??!”淑妃開口,看著那玉佩,神色竟是越發(fā)的興奮了起來,“呀,這玉佩,可是男子所佩戴的款式,公主一個女子,這……” 淑妃皺著眉,打量著崇寧公主。 崇寧公主本就不是淑妃的對手,這一番打量,崇寧公主立刻就心虛了起來。 這心虛的模樣,落入在場的眾人眼里,心中也是有了底。 一個女子,身上揣著男子佩戴的玉佩,這意味著什么? 怕是這女子和那玉佩的主人,早已定了情了?。?/br> 眾人明了,不免失望,看來,崇寧公主這個肥羊,要落入別人的口了。 “呵呵,皇上,你看看,我這不是糊涂了嗎?幸虧是方才發(fā)現(xiàn)了崇寧公主的這個玉佩,不然,臣妾就要成為拆散一對有情人,亂點鴛鴦譜的罪人了!”淑妃皺著眉,自責(zé)的道。 “你也是一番好意。”靖豐帝開口,自然是護著淑妃,自這崇寧公主出生起,就已然是他心中的一根刺,這個公主,分明就不該降生,可偏偏…… 想到什么,靖豐帝的眼底更是有一抹不悅凝聚,頓了頓,繼續(xù)道,“倒是崇寧公主,一個未出閣的女子,竟是懷中藏著男子之物,將我皇室的顏面置于何地?” 對蕭太子妃,靖豐帝不得不有幾分芥蒂,可對這個女兒,卻是沒有,就算是遷怒也無妨。 崇寧公主心中一顫,赫然跪在地上,誠惶誠恐,“父皇贖罪,這玉佩……” “皇上,公主早已經(jīng)過了待嫁的年紀(jì),心中有人,那也是正常的事情,左右今日都要為崇寧公主擇婿,她有一個私定終身的情人,豈不是更好,這樣,皇上成全了二人,公主也有了個好歸宿?!笔珏驍喑鐚幑鞯脑挘瑓s也是在為崇寧公主求著情。 靖豐帝眉心微皺,沉吟片刻,陰沉的臉色才有所緩和,“那你倒是說說,是哪家的公子?” 靖豐帝的語氣依舊冷冽,崇寧公主想到剛才發(fā)生的事情,哪里還敢說是哪家公子? 再說了,她分明就沒有和誰私定終生! 對,她沒有和誰私定終生,她要讓父皇知道,崇寧公主目光閃了閃,忙道,“父皇,兒臣沒有和誰私定終生,兒臣……” “呵呵,公主還害羞什么呢?皇上又不會怪你,今日本就是為你擇婿,你若說出你那情人,得了皇上的成全,可是對你有太大的利處了!”淑妃呵呵的笑道,摩挲著手中的玉佩,心中暗自盤算著。 只要玉佩在手,她有一百種方法,能讓這崇寧公主無法辯駁。 一切就只等著她來左右周旋了。 崇寧公主的神色更是慌了,不僅僅是安九,還有蕭太子妃也看出了幾分不尋常的端倪,二人皆是看著淑妃手中的玉佩,可是,心情卻是各異。 相對于蕭太子妃的毫不關(guān)心,安九的心,卻是緊緊的揪著,她并不希望這崇寧公主受到淑妃絲毫的算計,左右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 可淑妃,到底要干什么? 安九皺著眉,看著這一切,眸子微微收緊。 崇寧公主目光閃爍著不安,許是要極力強調(diào),赫然拔高了語調(diào),“什么情人?根本就沒有什么情人,淑妃,你不要信口開河!” 這話,靖豐帝一聽,首先怒了,“放肆,你這不知好歹的東西,淑妃言語之中,都是為你求情,為你的終生大事考慮,你倒好,不但不領(lǐng)情,還如此沖撞淑妃,你……” “皇上息怒……”淑妃再次開口,眉宇之間雖然有委屈,可是臉上依舊帶著笑容,“公主不承認,該是有她的理由,臣妾看,許是在場這么多人,公主害羞,這事兒不急?!?/br> 淑妃說著,轉(zhuǎn)向崇寧公主,繼續(xù)道,“公主,既然有了心上人,可不要錯過了這次機會才好啊?!?/br> 崇寧公主委屈至極,心中有苦說不出,只能咬著牙,一臉的不悅。 想到那玉佩,心中又是忐忑不安,若淑妃不察覺才好,若是察覺了,那后果……崇寧公主目光之中,不安更濃。 淑妃將崇寧公主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浮出一絲冷笑,目光落在手中的玉佩上,細細的打量著,突然,所有人的視線之中,淑妃神色一怔,臉色微沉,甚至連先前帶著笑意的眼里,也是瞬間多了一抹駭然。 好似看到了什么不該看到的東西一般。 淑妃的眼里,閃爍著驚恐不安,靖豐帝看在眼里,眉心微蹙,“怎么了?那玉佩可是有問題?” 淑妃一聽,下意識的將玉佩藏在了身后,這舉動,無疑更是引起了眾人的懷疑,更是肯定,那玉佩上,有什么讓淑妃有此反應(yīng)的東西。 淑妃目光閃了閃,似思索了許久,竟是突然跪在地上,“皇上,皇上贖罪,臣妾……臣妾有罪,臣妾方才……方才所做的一切,所說的一切,都是不知情……” 這話說得靖豐帝更是疑惑,靖豐帝眸子一瞇,淡淡開口,“此話怎么說?” 淑妃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似壓了壓驚,雙手將方才被她藏在身后的玉佩呈上,“皇上,這玉佩……這玉佩……” 淑妃說著,似無法繼續(xù)說下去一般,靖豐帝見此情形,給秦公公使了個眼色,秦公公立即上前,將淑妃手中的玉佩拿過來,送到靖豐帝的手中。 靖豐帝握著玉佩,細細打量,突然,瞧見上面的兩個字,臉色更是黑了下去,渾身散發(fā)著的怒意,更是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驚。 “皇上,這玉佩上‘御淺’兒子,莫不是就是夏侯……不,南宮御淺?”淑妃口中喃喃,想到什么,神色更是一驚,“和公主私定終生的人,是南宮御淺嗎?臣妾不知,原來崇寧公主和夏侯家,竟是有這么深切的關(guān)系,那夏侯家的一切事情,崇寧公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