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而此刻,安九進了徽音殿,雅棋舍內(nèi),空曠的內(nèi)廳,沒有一人,幽蘭香氣靜靜在空氣中縈繞,那家丁將安九送到徽音殿外,就折返了回去。 世子有規(guī)矩,這徽音殿,閑雜人等,一律不得入內(nèi)。 安九讓紅翎在外候著,獨自在雅棋舍內(nèi),目光迅速的搜尋了一遍,卻是沒有見到那人的身影。 安九挑眉,不是在雅棋舍么?這人憑空消失了不成? 大廳內(nèi),一股暖意彌漫,安九脫了披風(fēng),順著那淡淡的幽蘭香往前,進了內(nèi)堂,內(nèi)堂再往里走,又進了一個長廊,那長廊,從這一端看向那一頭,竟是有些望不到邊。 安九挑眉,她來了北王府好幾次,卻是沒有發(fā)現(xiàn),這雅棋舍之后,竟還有如此曲徑通幽的好地方,這蔓延下去,不知去向哪里。 安九的心中,驟然生出一絲好奇,順著那長廊走,約莫過了半盞茶的時間,便到了長廊的盡頭,那是一扇門,一扇再普通不過的門,可看在安九的眼里,卻又不普通。 安九下意識的上前,推開門,看到眼前的一切,竟是睜大了眼。 翠竹蔥郁,煙霧繚繞,這寒冬的季節(jié),竟是有著如春日里的溫暖。 呵,這北王府當真是大手筆,這戶外也用了金碳么? 安九挑眉,自然知道,這并非是人工造成的溫暖,不然,哪里會有這些花草飛蝶呢? 有趣,這北王府內(nèi),竟還有這樣的一片土地! 和皇宮里的花神廟,倒有些相似。 不過,花神廟,卻沒有這繚繞的煙霧。 安九繼續(xù)往前走,前方影影綽綽,似有布簾飄蕩,竟是透了幾分詭異,幾分神秘。 越是走近,安九隱約聽見細細的水聲,上了臺階,安九撩開那布簾,看到眼前的一潭池水,眼睛倏然一亮,竟是驚得說不出話來。 原來是溫泉! 這溫泉就在徽音殿內(nèi),呵,這北策,還真是會享受,這冬天,能在泉水中待一會兒,那人生,可就完滿了。 安九環(huán)視一周,眼底竟是多了幾分熱切,若是沒人,那么……剛想著要嘗嘗這溫泉的滋味兒,下一瞬,那水中竟是有什么東西破水而出,直直的沖向安九。 安九心中一怔,根本猝不及防,便被人扼住了下顎,那只大手,幾乎是用了七成的力道,這力道,甚至將安九拉入了水中。 安九反應(yīng)過來,立即抓著那人的手腕兒,看向襲擊她的人,心中一顫,饒是她也難掩吃驚…… “北……北策……”安九看著眼前的人,這張臉,不是北策又是誰? 這是,這北策的眼與往日的平靜不同,此刻那眼中,竟泛出一絲幽光,雙目更是沒有焦距的看著前方,好似失了意識一般。 他怎么了? 這是北策,卻又不是她平日里所見的北策!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安九的心中瞬間冒出太多的疑問,甚至忘記了那只扼住自己脖子的大掌所帶來的驚恐與疼痛,艱難的喚道,“北策,是我……我是安九……我是安九啊!” 那雙眼看著安九,那深潭似要將她吸進去。 “北策……”安九緊盯著那雙眼,越發(fā)覺得眼前的北策不尋常,好似失去了往日的意識……這個念頭跳進安九的腦海,安九心中一怔,突然想到什么,下意識的一揮手,那手掌,重重的打在北策的臉上。 似乎是這疼痛,讓那汪深潭中的東西有了裂痕,目光閃了閃,北策似看清了眼前的人,眼底浮出一絲震驚,扼住安九脖子的手一松,咬牙道,“離開這里!” 話落,那光著的身軀,一頭扎進了水中。 安九驚魂未定,看著被驚起的巨大水花,水面上已經(jīng)沒有了北策的身影,安九身子靠在溫泉的池壁上,周圍溫熱的水,包裹著自己的身體,可是,她卻依舊感受到了森森冷意。 方才是幻覺嗎? 安九目光閃了閃,不,不是幻覺,方才的記憶那么清晰,手下意識的撫上自己的脖子,那里似依舊殘留著那大掌留下的觸感。 可若不是幻覺,那北策為什么…… 那不是她認識的北策,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九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一時的好奇,竟會有這樣驚人的一個發(fā)現(xiàn)! “離開這里!”布簾那邊,男人的聲音再次傳來,驚醒了陷入沉思中的安九。 他讓她離開這里? 他害怕他傷了自己? 安九蹙眉,心中并沒有打算要離開,她要弄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九順著水往前,進了一片垂掛著的布簾之內(nèi),進了這布簾,安九才意識到,方才自己所見到的溫泉池,不過是管中窺豹。 安九看著眼前一層又一層錯落有致的布簾,從這里往外,足足蔓延了幾十米,那布簾一層又一層的遮著,阻擋了她的視線,更是不確定,方才那聲音的源頭來自哪里。 “我讓你離開,你沒聽見嗎?”那聲音再次響起,似乎帶著一絲惱怒。 安九腦海中浮現(xiàn)出往日那優(yōu)雅從容的白色身影,從認識之初,她似乎從未見到這個男人怒過,而今日…… 越是這樣,安九越是想要弄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九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這一層層的布簾,就想將她阻攔了么? 安九斂眉,眼底一抹堅定凝聚,安九憋著氣,一頭扎進水中,悄無聲息…… 一層布簾之內(nèi),男人只露出了一個頭顱,脖子之下,全數(shù)淹沒在水中,那緊皺著的眉峰,似乎是在隱忍著什么,似痛苦,又似在掙扎。 那該死的女人,她走了么? 想到方才,自己差點兒傷了她,心中的惱怒鋪天蓋地的襲來,多虧方才那一巴掌找回了他些許理智,要不然……若當真?zhèn)怂?,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聽著外面已經(jīng)沒了動靜,一口氣從他的唇中流瀉而出,似嘆息,又似松了一口氣。 她定被自己嚇到了! 北策想到自己此刻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苦澀,她以后怕會害怕他了吧! 她發(fā)現(xiàn)了,他分明就是一個怪物! 也許,她會立刻提出解除婚約,或者,二人以后,連朋友都不是了! 不知為何,想到此,北策的心中,好似無數(shù)把利刃在撕扯著一般,身體的疼痛,也是越發(fā)劇烈的襲來…… 北策閉上眼,咬著牙,無聲的忍著。 安九看著眼前的男人,心中的震撼,竟無法抑制,可是,她卻是隱忍著,不讓自己弄出絲毫的動靜,以免驚擾到了不遠處的那個男人。 她這里,正好可以瞧見那男人水下的身體。 那是怎樣的身體……那身上,似乎所有的血管都脹裂著,那鮮紅的血液,似要沖破血管,沖出皮膚一般,猶如血紅的樹根,蔓延在那健壯的身軀之上,猙獰且觸目驚心。 怎么會這樣?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水面上,寂靜無波,可相去不遠的二人,內(nèi)心卻各自洶涌澎湃,安九靜靜的看著那人,眸中閃過無數(shù)種神色,不知道過了多久,視線中的男人才緩緩的睜開眼。 那雙眸,似乎又恢復(fù)了往日的清明、澄澈與優(yōu)雅,只是,在無意間對上安九那雙眸子之時,那眼里才微微出現(xiàn)了些微波動,但僅僅是一剎,又瞬間消失不見。 安九細看,那水下的身體,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沒了先前的猙獰,好似方才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覺一般。 安九心中的疑惑越發(fā)的濃烈,正要上前,那水里的男人卻是赫然起身,手一揚,一襲白衣便包裹住了他的身子,若隱若現(xiàn)之間,安九似乎看見那背脊之上,一抹鮮紅…… 如凌霄花一般的形狀,赫然醒目。 那是什么? 安九疑惑之間,那男人已經(jīng)上了岸,安九微怔,立即游了出去,上岸之時,這溫泉池旁,已經(jīng)沒了任何人的身影。 安九顧不得身上濕了的衣裳,沿著長廊,迅速的進了雅棋舍,和方才來時一樣,雅棋舍空無一人。 北策呢? 安九出了雅棋舍的門,門口,紅翎拿了一身衣裳,瞧見安九出來,立即迎上前去,“小姐,你身上……呀,奴婢就說,為什么世子不由分說的將這一身衣裳給奴婢……” “世子他人呢?”安九蹙眉,沉聲問道。 紅翎一愣,察覺到小姐的神色有異,也是嚴肅了起來,“世子他吩咐了奴婢讓小姐將衣服換上,然后……然后就走了?!?/br> “走了?”安九的眉峰皺得更緊,繼續(xù)追問,“往哪邊去了?” 紅翎眉心皺了皺,思索了片刻,搖了搖頭,“世子走得太快,奴婢沒看清楚……” 紅翎還沒說完,安九便大步朝著旁邊的琉璃軒走去,再是悅琴閣,靜書院,香墨居,最后,這徽音殿內(nèi),幾乎都找了個遍,都沒有瞧見北策的身影,安九腦海中不斷的浮現(xiàn)出方才在溫泉中所看到的,心中隱隱抽痛。 他是故意躲著她,他在害怕什么? 害怕自己將他當怪物么? 可當看到他在水中那個模樣之時,她心中所有的,除了疑惑,便是憐惜,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才會讓他變成那樣? 那樣的痛苦,他一直承受著么?從什么時候開始? 安九心中許多疑問,她知道,找不到北策,這許多的秘密,就無法解開,而北策若是有意躲著她,她又如何找得到? 安九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在琉璃軒中待著,聞著空氣中依舊殘留的幽蘭香氣,腦海中,那水下的身影,在腦海中怎么也揮之不去…… 這一日,北策沒有回府,安九到了深夜,才回了國公府,幾乎是第二日一早,安九就早早的來了北王府,北策依舊沒在,如此過了好些天,北策就好似憑空消失了一樣,甚至他的貼身侍衛(wèi)赤楓,都不知道他的行蹤。 安九追問赤楓,赤楓只是目光微閃,僅僅是一剎,便恢復(fù)如常,一句話也不說。 安九心中氣急,這北策,是打定主意要躲著她了! 可他是打算躲一輩子么? 安九斂眉,如此十多天之后,安九就沒有再去北王府,那人躲著她么? 他倒是要看看,他能躲到什么時候! 而就在安九苦等北策之時,晉國公府內(nèi),也發(fā)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如意賭坊,一個隱秘的密室之內(nèi),幾個彪形大漢拖著一個男人進了密室,密室里,昏暗的燈光搖曳著,依稀可以看見那幕簾之后坐著一個人,可卻看不清那人的模樣,甚至分不清那人是男是女。 幕簾之外,一個戴著面具的男人,看了一眼被拖進來的人,面具之下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主子,又有好玩的了呢!” 那被拖進來的男人——葉清,心中一顫,不知為何,那面具男人說的話,竟是讓他的心中生出一絲寒意,聽說,這如意賭坊有一間刑室,專門對付那些無法還上賭債的人…… 想到此,葉清心中一顫,立即跪在地上,“饒命,求你們饒了我一條命……” “饒命?你還不上錢,還想活命,你這是在給跟我開玩笑么?”那面具男人輕哼一聲,似聽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一般,目光掃過葉清,更是讓葉清心中一顫。 “不,我還,我會還上的,只是我需要些時間,我……”葉清目光閃爍著,忙不迭的道。 “呵,你需要時間關(guān)我何事?反正我不在意,收的是錢,還是命了,況且,這刑室內(nèi),好久沒聞到血腥味兒,爺?shù)谋亲樱绅捔四?!”那面具男人,語氣越發(fā)的陰詭,好似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一般。 “不……”葉清下意識的搖頭,剛吐出一個字,只見那面具男人手中的長鞭一揚,下一瞬,帶著倒刺的長鞭,便重重的打在葉清的身上,一聲痛呼響徹整個密室。 “哈哈,爽快,來人,將他身上的衣裳給扒了!”面具男人朗聲吩咐,似乎來了興致,打定了主意,要好好的玩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