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若說方才北穆心中有不悅,此刻,卻是被對北柔的憐惜所取代,抬手輕撫著她皺著的眉峰,扯了扯嘴角,“好,我答應(yīng)你,不再提此事?!?/br> 不過,事情的真相,他會悄悄的去查,哪怕……哪怕去見那個讓他惡心至極的玉無雙,他也要弄清真相! 這下,北柔才徹底的綻放出一抹笑容,如往日一樣靠在北穆的手臂上,“我就知道,二哥最疼柔兒了?!?/br> 北柔松了口氣,就連語氣也輕松了許多,心中更是安心了不少,她不能讓太子知道那夜的真相,她現(xiàn)在要做的,便是讓太子愛上她,還有,現(xiàn)在她有了太子的孩子,太子也定會對她更加憐惜…… 想到即將到來的大婚,想到以后的生活,北柔的心中,好似被蜂蜜滋養(yǎng)著一般。 可突然想到什么……腦中浮現(xiàn)出安九的身影,北柔微微蹙眉,可僅僅是片刻,那眉峰便舒展開來,眼底的自信取代了一切,撫了撫依舊平坦的小腹,北柔目光閃了閃。 不提為好么? 可她今天就想給太子一個驚喜呢! 腦中思緒著,北柔似在謀劃著什么…… 北王府另外一處,曲徑通幽,似獨(dú)立于喧鬧之外。 琴聲回蕩著,整個柳鶯水榭都似受了琴聲的滋潤,和那曲調(diào)一樣,清寧優(yōu)雅。 園子里的樹蔭下,女子坐在琴前,纖纖玉手,隨意撥弄,那優(yōu)美的姿態(tài),讓人無法一開眼,細(xì)看那女子,眉如遠(yuǎn)黛,目若星辰,一張臉,好似上天的杰作,讓人看了,禁不住沉溺在這美景里,仿佛世間萬物都為之失色。 北王府的人都知道,住在柳鶯水榭的夏侯側(cè)妃,不僅琴美,人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北王爺最是喜歡看美人彈琴,自夏侯側(cè)妃進(jìn)了北王府之后,就連卿王妃也受了許多冷落。 可這夏侯側(cè)妃是個不爭的性子,好似她的世界里,只有眼前的琴,還有……眼里的愁…… 不錯,好似自她進(jìn)北王府的那一天,就是如此,似乎從來未曾見她開心果,對北王爺,她恭敬有禮,若即若離,有時甚至不愿見他之時,便直接將他拒之門外,這對府上的每個姬妾來說,都是駭人聽聞的舉動。 那可是她的夫君啊,可她卻絲毫也不擔(dān)心,如此舉動會惹得北王爺不快。 可也確實(shí),北王爺對夏侯側(cè)妃更是寵溺,不知什么時候起,北王府有些話便傳了開來,說這柳鶯水榭的夏侯側(cè)妃是妖邪,是狐貍精,這才將北王爺迷得暈頭轉(zhuǎn)向。 可是,看那一襲青衣,不魅不妖,倒像極了仙子,哪里是妖邪? 夏侯御淺進(jìn)了院子,步履匆匆,一個眼色,那些伺候在側(cè)的丫鬟便退了下去。 她們都知道,這夏侯公子是夏侯側(cè)妃的弟弟,隔些時間,就會來一趟,而每次來,都是遣散了所有下人,獨(dú)坐在夏侯側(cè)妃的面前,不知道二人在談些什么。 夏侯御淺走到夏侯音面前,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在那琴音中沉聲開口,“今日太子和北柔大婚,又是北老王爺大壽,jiejie怎的還有心思彈琴么?” 那美麗優(yōu)雅的身影,連眼也沒抬,目光好似膠著在了琴弦之上,溫潤的聲音緩緩響起,“這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夏侯御淺神色微怔,眸中的顏色深了些,“當(dāng)然和你有關(guān)系,你別忘了,你進(jìn)北王府是為了什么?” 那琴弦上的玉手一頓,僅僅是片刻,那琴音又流暢如水,卻沒有說話,可那眸中的愁緒,似乎又鍍上了一層諷刺。 “父親說,這些年,你生氣想必也是生夠了,已經(jīng)成了北王爺?shù)膫?cè)妃,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shí),他對你的容忍也已經(jīng)夠時間了。”夏侯御淺斂眉,眸中一片冰冷,竟讓人不知道,眼前這個冷漠無情的是他,還是平日里眾人眼里那個溫文爾雅的男人是他! “父親又叫你來傳什么話?”那輕柔的聲音響起,冰冷之中,竟是透著一股死氣,那感覺與那美人如玉的氣質(zhì),絲毫也無法聯(lián)系在一起。 “收拾一下,去給北老王爺祝壽,去恭賀太子和北柔新婚之喜?!毕暮钣鶞\冷聲道,“父親讓你借著這次機(jī)會,讓人看見你?!?/br> 緊接著,一陣沉默,夏侯音依舊彈著曲子,神情專注,好似根本沒有理會夏侯御淺的話一般,一時之間,夏侯御淺的臉色越發(fā)的難看。 他的這個jiejie,美則美矣,可就是太過任性,實(shí)在是讓父親也沒有辦法! “你走吧!”一曲畢,夏侯音的聲音緩緩響起,看也沒看夏侯御淺一眼。 “jiejie……”夏侯御淺眉心皺得更緊,這一次jiejie又打算不將父親的吩咐放在眼里么? “你去告訴父親,他要我做的事情,我若是幫他做成了,事情成功之日,就是我夏侯音和他斷絕關(guān)系之時,那以后的生活,我不希望再有他的任何干預(yù)!他若是不依,我也有我的方式,讓他后悔?!毕暮钜羝鹕恚贿呎f著,一邊轉(zhuǎn)過身體,朝著屋子里走去。 那語氣雖然平靜,可依舊夾雜了許多對他口中的父親的怨恨。 夏侯御淺看著她的背影,眸光閃了閃,心中禁不住嘆了口氣,父親所圖謀的是大事,可對jiejie來說,她志不在此,父親將她嫁入北王府,對她來說,何嘗不是將她推入了火坑呢? 誰都知道,北王爺已經(jīng)年過五旬,而曾經(jīng)的第一美人,卻是如花似玉的年紀(jì),生生嫁給這么一個男人,她怎會幸福? 再說了,她當(dāng)年本就有心儀之人…… 可這些憐惜在夏侯御淺的心里僅僅只停留了片刻,隨即,想到他和父親圖謀的大事,眼底便被一抹堅定冷漠所取代。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犧牲了她的幸福又如何? 等到大事做成之日,一切就都值得了! 夏侯御淺斂眉,轉(zhuǎn)身朝著院門走去,兩個人,背對著,漸漸遠(yuǎn)離,各有所思。 想到當(dāng)年她是如何嫁入北王府的,夏侯音的心里就浮出一絲諷刺,那眼里的愁緒,便越發(fā)的濃烈了起來…… 北老王爺壽辰,太子大婚么? 既然父親要她出去,那她便出去吧,有些事情,始終是逃不掉! 柳鶯水榭之外,早已經(jīng)一片熱鬧歡騰,各個府中的賓客基本已經(jīng)到了,羽王爺百里羽,宣王百里彥,甚至連宮中的幾個妃子,以及還在京都的西涼公主和使臣也來了。 百里羽一到王府,就開是搜尋安九的身影,前幾日,他忙著一些事情,無法抽身,竟是不覺有許久沒有見到她了,他知道,今日這樣的場合,安九必然會到,可是,找了好久,都沒有見到那一抹身影。 原本熱切的心情,竟是浮出一絲失落,可周圍的熱鬧氣氛,似乎在太子將今天的新娘子迎出來之后,越發(fā)的高漲了起來。 北王府偌大的廳堂內(nèi),就連門外也是擠滿了賓客,大廳里,卻是井然有序的排列著座位,身份尊貴的,便也在這大廳里,有個一席之地。 在所有人的簇?fù)硐?,太子百里騫一襲華貴喜慶的新郎喜袍,那冷冽的面容,依舊冷冽,可身旁紅綢另一端牽著的新娘,喜帕之下的嘴,卻是一直上揚(yáng)著,怎么也無法掩蓋心中的喜悅與激動。 饒是想著身旁站著的太子,等會兒拜了堂,就要成為她的夫婿,她就熱血沸騰了起來,一顆心更是狂跳不止。 可百里騫,心中卻是另外一番滋味兒,身旁這些人的恭喜,以及那一張張臉上的笑容,在他的眼里分外刺眼,腦中不斷浮現(xiàn)出昨晚安九和北策那般親密的模樣,心里就煩躁至極。 今日的新娘子,本該是安九的,不是嗎? 可偏偏……百里騫眉心皺了皺,目光若有似無的看向四周,似乎是在搜尋著安九的身影,可好一會兒,幾乎找遍了整個大廳,卻依舊沒有看到她,還有……北策,連北策也不在! 這個發(fā)現(xiàn),更是讓他心中氣憤難耐。 “北老王爺?shù)健?/br> 正此時,一個聲音響起,大廳里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下來,齊齊看向門口,百里騫看過去,看到北老王爺身旁的人時,眉心卻是下意識的一皺。 那不是安九又是誰? ☆、第七十五章 孕事暴露,當(dāng)眾盛怒 眾人的視線之中,只見北老王爺一襲普通素衣,可渾身散發(fā)的氣勢,卻是讓人不容忽視,雖然已經(jīng)老了,可那邁出的步伐,矍鑠的身姿,卻并不顯老態(tài),尤其是那炯炯有神的眼神,此刻,似有什么高興事一般,眉眼都含著笑意。 而在他身側(cè),扶著他的人……一個是北世子無疑,而另外一個……眾人看著那人,眼底頓時多了一絲驚訝,安九?那可不就是晉國公府的安九么? 此刻她和北策一起扶著北老王爺來,意味著什么? 百里羽瞧見安九,眉峰一挑,精明如他,心中似乎有了底,看來,他沒見著安九的這些時日,該是有許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一旁的人神色卻是有些變了,葉曦和老夫人看見安九,頓時想起了今天早上的事,心中得恨,倏然冒了出來,那雙灼灼的目光,停在安九的身上,似乎要將她給刺穿一般。 目光掃向北老王爺,老夫人神色微閃,他見到她了? 那這是否代表著,他也知道,安九是沈鳶的后代? 想到此,老夫人的手下意識的緊握成拳,她擔(dān)心的還是發(fā)生了,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老夫人斂眉,氣得不去看那張讓她心中郁結(jié)的臉。 百里騫看到安九之時,竟是不自覺的往前走了一步,可下一瞬,卻是在瞧見她身旁的北策之后,眼底那一閃而過的欣喜立即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比方才更加濃烈的陰鷙與冰冷。 這反應(yīng),絲毫不落的被卿王妃看在眼里,那精明的眸子微微瞇了瞇,眼底凝聚起一抹不悅,立即起身,朗聲開口,“老王爺,你可來了,今天就差你老人家了呢,穆兒,還不快去迎祖父入座?!?/br> 北穆一愣,沒有料到卿王妃會有如此吩咐,微愣之間,坐在主位上的靖豐帝卻已然起身,親自迎了上去…… “老王爺,許久不見,你身子可還如以往那般康健。”靖豐帝開口,從安九手中接過北老王爺?shù)氖直?,親自扶著,那份親和,好似絲毫也沒有皇帝的架子,好似只是一個晚輩一般。 眾人看著,心中禁不住驚嘆,這東楚國,怕也只有被北老王爺有這樣的待遇吧! 想當(dāng)年,北老王爺不僅是助先帝開國的元勛,還是助當(dāng)今皇帝平息齊王宮亂,送他登上帝位的最大功臣啊,如今,雖然功成身退,沒有管北王府的事,可是,他在北王府,在東楚國依舊有著十分重要的位置。 也難怪皇上會如此相待了! 原本安九扶著北老王爺?shù)氖謴乃氖直凵想x開,北老王爺?shù)拿夹慕蛔“櫫税?,似有些不悅,聽著靖豐帝在自己耳邊寒暄,也沒有幾分好臉色,“虧皇上惦記,我這把老骨頭,該是還能折騰個好些年,呵呵……” 這看似平淡的寒暄,足見君臣二人的親昵,可有心人聽著,卻是體會出了另外一層意思。 靖豐帝心中微怔,這北老王爺?shù)纳碜?,果真還是硬朗的,還有個幾年……這對他來說,無疑是多了些忌憚,北王府,如今的北策就已經(jīng)讓他有些疲于應(yīng)對,若北南灃死了,他倒可輕松不少,可是…… 靖豐帝斂眉,臉上的笑容更是大了些,“朕倒是希望,老王爺能長命百歲,這身子,再過個十年,應(yīng)該也沒什么大問題。” “是啊,父王,你看,今日是柔兒大婚,您這些孫子輩,再給你添幾個重孫,父王百歲大壽之時,定會更加熱鬧非凡?!鼻渫蹂_口,就連語氣也是溫和端莊,今日的她,修飾得極為華貴,饒是在場的許多年輕女子,都沒有她看著來得養(yǎng)眼。 北老王爺瞥了一眼卿王妃,那老練深邃的眸子似帶著笑意,可卿王妃看著,竟是有些頭皮發(fā)麻。 若說這北王府有誰是她所忌憚的,那除了北策,就是北老王爺了! 卿王妃感受著北老王爺?shù)囊暰€,可她也不是一個撐不了場的,嘴角依舊是那端莊的笑容,讓人看不出絲毫端倪。 北老王爺看了卿王妃好一會兒,目光再轉(zhuǎn)向那堂前站著兩個新人。 “柔兒,是該成親了,你倒是給她找了個好婆家?!北崩贤鯛斃事曢_口,語氣旁人聽不出喜怒,但是,明了北老王爺心思的,卻是知道,這句話中,所蘊(yùn)含的nongnong的不悅,甚至是憤怒。 “呵呵,老王爺,咱們百里家和北家,時代淵源,嫻妃當(dāng)年進(jìn)宮,一直很受皇上寵愛,如今也是四妃之首,現(xiàn)在,北柔嫁給太子,成了太子妃,咱們兩家的關(guān)系,便越發(fā)的緊密了,這親上加親,實(shí)在是大喜之事?!庇窕屎鬁赝竦穆曇繇懫?,帶著笑意,這北老王爺如此讓皇上禮遇,饒是她的心里,也是有些懼意的。 “是啊,恭喜北老王爺,恭喜皇后娘娘,這太子得了北柔這么個太子妃,等到他日登基為帝,那便和現(xiàn)在的皇上一樣,同樣會更加禮遇北王府,北王府世代榮寵,到了后世,定要成為傳世佳話。”淑妃開口,言語之中,話中有話。 她言下之意,哪里是恭喜? 她分明就是意有所指的在提醒著眾人,太子對皇帝之位的野心。 旁人雖是感受不到這話的分量,畢竟,太子是一國儲君,遲早這天下會是他的,可是,他們的皇帝可是生性多疑之人,就算是太子,就算他已經(jīng)打定主意將皇位傳給太子,他也不容許在他在位期間,有任何人覬覦他的皇位。 這玉皇后,想來是這段時間,彥兒的成績將她給逼糊涂了,她想盡快拉攏北王府,甚至……呵,想到元妃那日對她所說的關(guān)于中秋宴之后在太子府上看到的好戲。 玉皇后這般想親近北王府,難保不是她設(shè)計將北柔和太子湊成對,說什么早就兩情相悅,哼,那不過是說給外人聽,騙騙那些不懂的人罷了。 她玉皇后心中想什么,她偏偏要在這其中,做些事情,讓她有些阻力才好。 自己方才的話,可是故意說給皇上聽的,皇上聽來,心中會是怎樣的感想? 淑妃不著痕跡的看了靖豐帝一眼,對方那陰沉的眸子,就已經(jīng)讓她明白自己得逞了。 果然如淑妃所料,靖豐帝的心里,更是浮出一絲不悅,看著堂下站著的這對新人,越發(fā)的覺得刺眼,這太子,還真是急不可耐的想要登上皇位啊! 心中浮出一絲陰冷,靖豐帝收回視線,看向北南灃,“老王爺,淑妃說的不錯,北王府是我東楚國最大的功臣,只要有我百里皇室的一天,北王府必然是世代榮寵?!?/br> “哈……哈哈……皇上,老臣謝你的恩寵?!北崩贤鯛斃事曅χ?,“太子……我也是看著長大的,不錯,不錯?!?/br> 話雖如此,北老王爺?shù)男睦?,卻是抑制不住擔(dān)憂,這百里騫太像當(dāng)今皇上,他若為帝……呵,北老王爺想到什么,眸光微斂,這兩父子像是像,可百里騫卻不若當(dāng)今皇帝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