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周氏動作笨拙,可勝在力氣大,一鋤下去,地被挖起來許多,周氏學(xué)著她的樣子,翻轉(zhuǎn)鋤頭,輕輕將泥土敲碎,攤平,再接著挖…… 沈月淺不再遲疑,吩咐玲瓏去打水,明月將屋角的肥搬來,準(zhǔn)備今日就將菜種進(jìn)地里,想著大顆大顆的白菜,沈月淺腳下如有風(fēng)地奔向前邊,沒注意,空蕩蕩的后山,只剩下王氏一人忙碌的身影。 剛開始還好,到了后邊王氏就有些吃力了,動作慢了下來,扶著腰抬頭陡然看見面前多了幾位人,粗衣裝扮,模樣甚是丑陋,她握著鋤頭的指尖泛白。 “小娘子是不是剛來的?皮膚紅潤白皙,和京里嬌貴的夫人小姐不相上下,也不知衣服里邊是不是也如此……”男子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周氏渾圓的翹臀,留戀不舍地在周氏白皙的脖頸間往返,呼吸也跟著厚重起來,還故意搓手湊在嘴邊哈了哈氣。 周氏強(qiáng)裝鎮(zhèn)定,猶豫著要不要吶喊求救,可引來了人她的名聲便壞了,王氏更有理由休了她,遐思間,手里的鋤頭陡然被人搶走,那名男子賊眉鼠眼地將鋤頭抱在懷里,竟惡心地貼近鼻尖,細(xì)細(xì)聞著,閉著眼好似回味無窮地樣子,看得周氏臉上臊得慌。 “小娘子拿過的東西味道就是好聞,光是聞著我都按耐不住了?!?/br> 后邊又配合著大笑,周氏因著給沈懷淵守孝,發(fā)髻上只插了木簪,懷中更是連個(gè)防身的物件都沒有,男子已扔了鋤頭往前,周氏嚇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四周綠樹環(huán)繞,雜草叢生,她連逃的地方都沒有,手用力地握著兩側(cè)衣袖,準(zhǔn)備好殊死一搏…… “小娘子,后邊有處隱秘之地,我們先去那邊說說話,完了過來哥兒幾個(gè)幫你翻地如何?”男子賊眉鼠眼地搓著手上前,周氏張嘴才驚覺她發(fā)不出聲來,從小到大,何時(shí)遇著過這種事情,她往身后的林蔭小道望去,只希望沈月淺千萬別回來…… “聒噪?!辈恢螘r(shí),旁邊樹叢中走來一十五六歲的少年,五官俊朗,眉目如畫,劍眉下一雙桃花眼襯得五官愈發(fā)精致,這是周氏對他文博武的第一印象。 文博武走到周氏跟前,躬身行了晚輩禮,“您就是沈二夫人了吧?晚輩文家的,陪祖母來這邊禮佛,聽主持說前兩日京中沈府也來人了,想必就是您了?!?/br> 周氏后背早已濕了,聞言,喘了口氣,出聲已帶了沙啞,“有禮了,文家太夫人乃德高望重之人,還請二少爺見著她老人家待我問候一聲…”語聲未落,對方已出聲打斷了她,“二夫人客氣,二弟在家并未陪祖母來,晚輩博武?!?/br> 名號一出,幾人皆害怕地往后退了退,他們?nèi)羰青l(xiāng)野之人見他一少爺定不會引以為懼,偏他們不是鄉(xiāng)野之人,忌憚文博武的身手以及他殺伐果決說一不二的性子,幾人面面相覷猶豫著退不退,文博武置若罔聞,朝周氏拱手道,“家母有事留京,祖母正愁身邊沒個(gè)說話的人,二夫人若得空不若與晚輩一起過去?” 文太夫人與太后年輕時(shí)便交好,太后來此處禮過佛,若非臥病在床說不定還會來,文太夫人來此并不奇怪,周氏之所以認(rèn)錯人是因?yàn)樗犨^文家?guī)孜簧贍數(shù)氖?,盛傳大少爺面目粗獷,五大三粗,做事雷厲風(fēng)行,二少爺喜文,長相斯文,處事溫和故而她才誤以為眼前的偏偏少年是文家二公子,不好意思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其他幾人面面相覷后無果,斟酌著文博武的身手,拿人錢財(cái)與人消災(zāi),他們?nèi)硕?,文博武不一定打得過,自動得讓開一條道準(zhǔn)備從后邊偷襲,誰知,周氏走在前邊,文博武在其后,幾人還未出手,就被人從身手利落地踢翻倒地…… 聽到動靜,周氏回頭,不知從哪兒竄出了好些人已將剛才調(diào)xi她的人擊倒在地。文博武嘴角徐徐綻出一抹笑,解釋道,“祖母喜靜,不喜被不想干的人擾了清靜,故而晚輩帶了些人手?!?/br> 文貴指使人繼續(xù)拳腳伺候,幾人哭天搶地地求饒,沈月淺正和空一說著菜苗一事,聽到動靜菜恍然大悟,竟然只留了周氏一人鋤地,腳下生寒,雙腿不自主地哆嗦,她不敢想象若周氏出了事…… 空一疑惑,“寺里沒有外人,怎會有男子哭鬧不止?”還未說完感覺旁邊的沈月淺像離弦的箭似的沖了出去,空一挑著擔(dān)子小跑追上前,聽沈月淺大叫,“娘,娘……” 聽到叫聲,周氏大步上前將沈月淺攬?jiān)趹牙?,力道大得驚人,“娘在呢,別怕,別怕……”反反復(fù)復(fù)皆是這兩句話,沈月淺揚(yáng)起臉,伸手拉周氏的手,發(fā)現(xiàn)她手心全是汗,嘴唇褪得沒有一絲血色,沈月淺錯開身子,一眼便認(rèn)出了眼前之人,身形玉立,鼻若懸膽,眼神里滿是笑的望著她。 周氏也憶起身后還有人了,手搭在沈月淺肩頭,笑著介紹,“這是大將軍府的大少爺,那邊是文府的下人……”她的手輕輕拍著沈月淺的肩,琢磨著如何開口。 “本以為尋了個(gè)清幽之地懲罰下人,沒想到被二夫人看去了,文貴,還不快將他們帶下去,別辱了三小姐的眼?!?/br> 一句話就將所有的事攬?jiān)诹怂砩希苁细屑ひ恍?,扭頭看向追上來的空一,歉意道,“空一,地還沒翻出來,今日怕是用不上了?!钡厣系哪凶与p眼疼得齜牙咧嘴,得知大勢已去,如何也要張嘴壞了周氏名聲,誰知還未張口就被人一腳踢在肚子上,只聽骨頭咔嚓一聲斷裂開來,隨后,整個(gè)人就沒了意識。 身后沒了聲響,文博武才上前,瞥了眼空一,沈月淺的事他格外上心,可是,對這寺廟他卻是查不到了,沈月淺并未來過法林寺,可這幾日像是在自己家一樣,對寺里的和尚態(tài)度也極不尋常,他目光如炬地盯著空一,想要從他身上看出點(diǎn)什么。 不是這輩子來的,那便是他上輩子死后的事了。 空一是認(rèn)識文博武的,文太夫人每年都會來這邊禮佛,有時(shí)是他陪著,有時(shí)是文博文陪著,可沒有一次被文博武盯得發(fā)毛,撓了撓后腦勺,擱下?lián)樱p手合十地看著文博武,“施主可是有話與我說?” “擔(dān)子留下,待會我讓文貴將擔(dān)子里的菜種下?!备砂T癟地說完,文博武視線沒有都逗留,轉(zhuǎn)身,看著沈月淺,她比記憶中的還要清秀,一雙眼滿是復(fù)雜的情緒,一如他回到京城初看到她時(shí)的那樣。 老天成全的叫姻緣,老天不成全的叫有緣,上輩子他錯過的這輩子他必不會再放手,更不會叫人碰她一絲一毫,“三小姐,待會文貴會領(lǐng)人翻地種菜算是我的補(bǔ)償了,說來也巧,祖母早些年曾在山里見過一種山茶,回京后便沒見過了,這次來有意帶了兩名花匠來山里尋花,寺里劃下來的地剛好在你們菜地的旁邊……” 種花每日都離不得人,文博武想告訴周氏以后這邊有人,用不著擔(dān)憂再出現(xiàn)像今日的事。 周氏聽明白了其中意思,心下放松不少,猛地不讓沈月淺來這邊不知以什么借口,如果一直有文府的人,平時(shí)再讓桂圓跟著該沒事了吧,想清楚了,她拍了拍沈月淺的肩膀,“文太夫人也來了,我們?nèi)ソo她老人家請個(gè)安吧?!?/br> 沈月淺一路上心神不寧,不時(shí)側(cè)目打量文博武,記憶里,他并不是話多之人,而且,剛才的事分明是另有隱情,他對下邊的人極好,即使生氣了也不會動武傷他們,他眼里尋著法子叫他們奔波勞累叫苦不迭更有報(bào)復(fù)的快感,好比文貴,有次將他送給她的簪子上一顆珠子弄丟了,文博武罰他閉門抄詩詞,文博武身為武將,身邊的人自是避詩詞如蛇蝎,可文貴硬被逼著寫了兩天兩夜,之后文博武再有東西轉(zhuǎn)交的時(shí)候,他提著十二萬分的小心。 想明白了,心神不寧地轉(zhuǎn)向周氏,那些人定是沖著她來的了,是偶然還是早有預(yù)謀? 文博武雖目不斜視,可余光一直觀察著沈月淺,她還如他記憶里一般,想事情的時(shí)候嘴角微微下抿著,眉峰往里擰著,好似有nongnong的化不開的愁緒,他不著痕跡地落后一步,剛好刮著小和尚的衣衫,小和尚驚呼出聲地往旁邊倒去…… 沈月淺思緒被打亂,好笑地看著委屈地倒在地上的空一,促狹道“原來你一直笨手笨腳,不是年紀(jì)大的原因?!?/br> 文博武眸光閃過暗光瞬間湮滅成寂,她果真來過法林寺且已認(rèn)識空一,他死后還發(fā)生了什么,他自認(rèn)為他都安排好了,保證會讓她一輩子衣食無憂順風(fēng)順?biāo)瑸楹嗡龝磉@種地方? ☆、第024章 成親一事 空一摔了跟頭,望向文博武的目光極為不解,見文博武朝他伸手,羞赧地雙手撐地爬了起來,拍拍手上蹭到的泥,雙手合十嘀咕了兩聲阿彌陀佛,他走得穩(wěn),若非文博武用力推他定不會摔倒,可文博武主動伸手扶他可見并非有意,出家人不斤斤計(jì)較,平復(fù)心中剛升起的抱怨,羞愧道,“多謝施主了。” 難得見空一嚴(yán)肅板著臉的時(shí)候,沈月淺心情大好,還想出口調(diào)侃兩句,迎上文博武深不見底的眸子,呼吸一滯,不知為何,臉上燒得厲害,,低頭躲著文博武視線,蹭了蹭周氏衣袖,耳根子也跟著紅了。 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還能與他一起回到兩人歸于塵土的地方,沈月淺心中閃過莫名的情緒。 不知不覺到了一處宅院,格局和雅園相似,宅院旁立著間茅屋,有些年頭了,順著屋檐,茅草東株西株垂下枯萎干黃的葉莖,兩名個(gè)子魁梧的小廝此刻正墊著腳,拔下垂下來的雜草。 動作利落絲毫不拖沓,沈月淺認(rèn)出是文博武身邊的小廝,跟在文博武身邊多年,叱咤戰(zhàn)場,不曾退卻一絲一毫,文博武與她說過待凱旋,他就放兩人出府,在兵部給他們尋個(gè)差事也算報(bào)答多年來出生入死的照顧,然,他們一行人皆未活著回來…… 目光怔愣片刻,周氏抵了抵她胳膊,循著視線望過去,并未覺著有何新奇之處,“阿淺,進(jìn)去吧?!?/br> 回過神,沈月淺木訥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掃了眼旁邊立著的木牌,她渾身一顫,幽園,怎么會是幽園?她抬眸四處張望,這是她上輩子住的院子,院中景致清幽,尤其院角的一方細(xì)竹長出了許多筍子,空一還教她如何泡筍子,她竟沒有認(rèn)出來。 文博武推開門,側(cè)著身子,直起一條手臂,眉目溫和,“二夫人與三小姐先請?!庇喙馄沉搜垡荒槻豢芍眯诺纳蛟聹\,不動聲色地?cái)Q了擰眉,視線落下院中景色上。 以往太夫人來住的是雅園,不成想今年來遲了一步,主持知會雅園已有了客人,太夫人一向好說話,何況又是先來后到,再喜歡雅園仍吩咐人搬進(jìn)了幽園。 “三小姐對這院子很熟?”等周氏一步上前,文博武側(cè)身,正好與沈月淺齊肩,側(cè)目打量著她。 沈月淺倉促一笑,忙伸手拽住周氏袖子,道,“不曾來過,這兩日經(jīng)過門外以為院中景色與雅園大相徑庭,卻是我猜錯了?!?/br> 空一小步上前走在幾人前邊,伸手扶著探入甬道上的枝椏,悠悠解釋,“這處院子好些年沒住過人了,文太夫人身份尊貴附庸風(fēng)雅,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皆是前依著前主持的喜好修葺的,主持以為文太夫人會喜歡?!?/br> 前主持與文太夫人相識多年,文博武對那位白須蒼蒼風(fēng)骨清奇的老者也著實(shí)佩服,大步上前扶起另一邊的枝椏,“太夫人心中自是歡喜的,悟通主持的品味,太夫人哪會不給面子。” 沈月淺心中只覺得文博武著實(shí)奇怪,他并非話多之人,很多時(shí)候旁邊的人說一通也得不到他一個(gè)字的回復(fù),莫非因著太夫人的緣故?沈月淺對文府的事知之甚少,唯一知曉的便是文博武死后,太夫人一直臥病在床,若非如此,文博文哪會告知他文博武的死訊。 “侯夫人,你現(xiàn)在的日子都是我大哥拿命換來的,為了一個(gè)嫁做人婦的女子,他竟然費(fèi)盡心思地要大家掩著他的死訊,對了,你手里的信便是我大哥離開京城的時(shí)候準(zhǔn)備好了的,目的便是不想你傷心……”文博文眉眼與文博武有三分像,不過,文博武看人冷若冰霜看似不將人當(dāng)回事實(shí)則心里重情重義,而文博文,公子無雙,溫文爾雅,看似隨和能讓他放在心坎上的人卻少之又少,“他不要你知道我偏生不如他的意,憑什么他多年不娶妻生子客死異鄉(xiāng),而你去在京中無憂無慮?” 文博文一番話說得她啞口無言,那時(shí)候,她才知曉,當(dāng)日說的那些話對他影響多大,如果不是她太過在意沈未遠(yuǎn),甚至告訴他這世上她唯一能信任依靠的就是沈未遠(yuǎn),他還會義無反顧地去奔赴戰(zhàn)場嗎? 答案顯而易見,不會的,他對不想干的人從來都是睜只眼閉只眼,哪會不顧一切地沒了命也要護(hù)著沈未遠(yuǎn),保他毫發(fā)無傷。 思緒遠(yuǎn)了,視線回?cái)n人已上了臺階,站在一座青磚色門前,文博武小聲與守門的婆子嘀咕了兩句,后者瞥了她們一眼,神色端莊地進(jìn)了屋子,不一會兒又走了出來,屈膝回道,“太夫人在屋里準(zhǔn)備打坐了,沈二夫人進(jìn)去吧。” 沈月淺抬腳,就著婆子撩起的竹簾進(jìn)了屋,南邊炕上,一老婦人眉眼是笑地捧著本經(jīng)書,穿著身四喜如意云紋錦鍛,五十出頭的年紀(jì)因著臉上保養(yǎng)得好,看上去不過四十出頭的樣子,此刻正面目慈祥地看著她身側(cè)的文博武。 沈月淺垂眸,乖順地低著頭,畢恭畢敬地跪下給太夫人磕頭,上輩子,她害文博武孑然一身,后又累及她臥病在床,沈月淺離京后便沒問過文府的情況,若文太夫人承受不住文博武的死訊而一病不起甚至沒了命,她便是罪魁禍?zhǔn)住?/br> 文太夫人不料眼前的丫頭給她行如此大禮,瞇了瞇眼,眼神一片柔軟,“你這丫頭,佛門乃清靜之地,行如此大禮是為何,快起來吧?!?/br> 文博武神色不明,兀自在文太夫人身側(cè)落座,勸周氏將沈月淺扶起來。 周氏悠悠拉起沈月淺,心底疑惑她的舉動,可面上卻一派從容,“阿淺未目睹過太夫人姿容,想必也是被您的平易近人所感染了……”文太夫人常入宮陪伴太后,再平心靜氣,眉峰中也暗含著凌厲,周氏以為沈月淺是嚇著了,輕輕握著她的手,矮了矮身子,“晚輩沈府二房的,這是小女阿淺,還望太夫人莫笑話?!?/br> 周氏聲音清脆柔和,文太夫人聽過沈府不少的事,她在后宅見多了爾虞我詐勾心斗角,沈府的那些事不知情的笑沈太夫人和大房自作自受,知情的人忌憚沈月淺小小年紀(jì)心機(jī)竟如此深沉可怕,她琢磨著,哪怕主意是沈月淺的意思,外邊的愈傳愈烈的消息卻不是她能掌控的,沈家族長的長子是御史臺的長御史,他若不偏幫二房,御史臺哪會抓著日漸沒落的一個(gè)小小的侯府不放? “二夫人說笑了,祖母待人最是和氣,加之,三小姐聰明機(jī)靈透著股靈氣,祖母喜歡還來不及呢?!本镁脹]等到文太夫人答話,文博武在旁邊插過話,完了,言笑晏晏地看著文太夫人。 文太夫人挑了挑眉,訝異于文博武的反常,憶起大兒媳舉動,不由得多看了周氏和沈月淺兩眼,眉梢盡是和煦的笑,“三小姐的確生得好看,清雅靈動,桃面粉腮,好似院子里的花叫人挪不開眼,這孩子,長大了只怕會更好看?!?/br> 文太夫人見過不少妙齡女子,能和沈月淺站一起一較高下的人還真的少,巴掌大的臉,蛾眉青黛,面若桃花,眼含春水,昳麗的容貌加之舉手投足間的恣意,比后宅中女子更為灑脫而一顰一笑又不失典雅高貴,不成想,沒落的侯府還能養(yǎng)出這樣的女兒,文太夫人遺憾的同時(shí)順手取下發(fā)髻上的玉釵遞給一側(cè)的婆子,“這玉釵是今年南邊進(jìn)貢給皇后娘娘的,皇后娘娘孝順?biāo)徒o了太后,她見我喜歡便贈予我了,你是個(gè)乖孩子,這玉釵配你一身素凈再好看不過……” 沈月淺給她行的大禮,放眼將軍府,除了她生辰,府中子孫從不會給她行跪禮,聯(lián)想沈府今時(shí)種種,有宮里的東西傍身,她以后的處境不至于舉步維艱。 文太夫人不是大善人,沈月淺也算入了她的眼,投緣。 文博武清淺地漾出一抹笑,待婆子將玉釵穩(wěn)穩(wěn)放入沈月淺掌心,他才開口道,“二夫人也算與您有緣,她們住在雅園,祖母若尋不著人說話亦或是想看看墻角的蘭花了就去雅園,沈家小少爺才幾個(gè)月大,祖母見著了定會十分喜歡?!?/br> 有文博武之前出聲插花,聽著這番話,文太夫人面色如常,問了幾句周氏小孩子,周氏弟妹順耳地仔仔細(xì)細(xì)說著,大將軍府與周府也算有些淵源,對周氏左看右看也挑不出錯來,故而,將山里的氣候從早到晚地介紹了番。 聽文太夫人說話,沈月淺整個(gè)人好似籠罩在春日的陽光下,溫暖席卷全身,和王氏的算計(jì)冷嘲熱諷不同,文太夫人聲音溫煦情和,透著長輩對晚輩的關(guān)心,聽在人心里極為舒服。 不過,約莫是舟車勞頓,說了會話太夫人臉上隱有疲憊之色,周氏拉著沈月淺福了福身,起身告辭,文太夫人沒有挽留,“改日得空了我去雅園叨擾你們,你們可別嫌棄我老婆子?!?/br> 周氏臉上掛著真心的笑意,直到眼底,“太夫人來看小七是他的福氣……” 退出院門,茅屋檐下的小廝已不在了,垂下的茅草被拾掇干凈,茅屋的門緊緊關(guān)著,周氏心里又才害怕起來,若非遇著文博武,她的名聲毀了不說,只怕無顏再茍活于世了。 恰逢遇著文貴從遠(yuǎn)處走來,周氏張了張嘴,向他打聽那些人怎么樣了,文貴一怔,臉上笑成了多菊花,“人已被處置了,二夫人放心即可?!?/br> 周氏蹙了蹙眉,她不傻,如果那些人真是鄉(xiāng)野農(nóng)夫怎會時(shí)機(jī)抓得剛剛好?分明是沖著她來的,誰跟她有如此深仇大恨要用這種陰損的法子害她,除了沈府的人,沒有其他了,若有所思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人既然處置了,消息就斷了,她并不能拿幕后之人怎么辦。拉著沈月淺的手,指甲陷入了她rou里,沈月淺被刺痛得縮手周氏才反應(yīng)過來,心下愧疚,“娘不好,我看看怎么樣了。” “沒事,娘想什么想入了神?”沈月淺抬起手,白皙的手被上,清晰可見鮮紅的指甲印,她捋了捋衣袖將其蓋住。 “沒什么,娘心里想著些事,阿淺回京就知道了。” 屋子里,文博武伺候文太夫人躺下,在床前坐著,盯著困得不行仍不肯閉眼的太夫人,“祖母可是有話想問我?” 自己這個(gè)孫子想來獨(dú)來獨(dú)往不近女色,為人木訥不善言辭,這些日子總覺著不一樣了,話多了不說,心思也八面玲瓏起來,她都看不出他想什么了,嘆氣道,“沈府卻有位適齡的姑娘,不是是個(gè)庶女,即便是嫡女,沈府那種人家如何配得上我們,若是換成周家的姑娘,你娘雖看不上也挑不出反駁的理由來,你也大了,心里該有個(gè)數(shù)?!?/br> 前些日子孫子在周家給文昌侯府小姐難堪一事她是知曉的,以為他看上了周家小姐,還專門差人打聽得清清楚楚,誰知他竟然不愿意,今日又對沈府二房青睞有加,他想什么她真的看不透了。 “祖母多想了,好男兒志在四方,況且我還年幼,親事上不急,皇上秋獵點(diǎn)名要我陪同,待會我就回了,沈府二夫人性子是個(gè)好的,娘沒來,您找個(gè)人說話也好?!蔽牟┪涮嫠戳艘幢唤?,催促道,“您睡吧,睡著了我也該回了。” 文太夫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閉眼,不一會兒屋子里就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文貴將路上的小插曲告訴文博武,猶豫道,“主子,奴才瞧著沈二夫人并不是逆來順受的性子,要不要將人給她?”他對周氏說那些人處置了是文博武的意思,可畢竟是沈府之事,他們插手終究不合事宜。 文博武倪了他眼,漫不經(jīng)心道,“我回京,你留下若還有人來格殺勿論。”活口,有一個(gè)足矣,多余的則是累贅。 傍晚,周氏叫沈月淺將桂mama做的薺菜餃子給文太夫人送來一些,從沈太夫人嘴里得知文博武已回京了,沈月淺說不上心中感受,松了口氣的同時(shí)又有些失落。 這輩子,她下定決心不和文博武攪在一起,以免拖累他,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遇,周氏見文博武身姿挺拔備了他的份,餃子有好幾十個(gè),文太夫人吃不完,賞給了下邊丫鬟婆子…… ☆、第025章 失魂落魄 寺里的日子單調(diào)乏味,索性這輩子與上輩子不同,她身邊有至親之人陪著,早上去地里種菜,下午陪著周氏在屋里做針線,京里的紛擾與她們無關(guān)。 一方天地,得以安寧。 “小姐,夫人抱著小少爺去幽園了,讓您別做針線了,好好休息一晚上。”玲瓏手里抱著一籃子花,秋風(fēng)簌簌,山里不見蕭條,反之,不知名的野花滿山遍野開得燦爛,玲瓏和明畫二人摘了好些回來。 淡淡的香味縈繞鼻尖,沈月淺一怔,望向木籃里的花,蹙了蹙眉,“從哪兒摘回來的?” 玲瓏順勢將籃子擱在窗臺邊,伸手從里勻出一些花枝,笑道,“后山的一快地,看著近,實(shí)則要走一會兒,我猜著您就會喜歡……” 玲瓏自顧說著,邊把手里的花□□桌上的籃子里,完了,驚覺手心全是葉子留下的汁,抬眉對沈月淺道,“奴婢先凈手,小姐可有什么吩咐?” 沈月淺神思恍惚地踱到桌前,伸出蔥白般的手輕輕取出一朵,在手心摩挲,“沒事,你下去吧……”頓了頓,又補(bǔ)充道,“待會我去菜地逛逛,不用跟著了。” 這些日子,文家的花匠整天都在菜地旁邊的地里弄花,兩家走得近,玲瓏不擔(dān)心她被人沖撞了,點(diǎn)頭道,“奴婢待會將被子拿出去曬曬?!?/br> 沈月淺心坐在桌前,心不在焉地看著手里的花,去屏風(fēng)后換了身利落的衣衫,提上籃子,朝玲瓏說的那個(gè)地兒走去。 玲瓏說要走上些時(shí)間不過是沒找到小徑,寺里來來往往皆是僧人,有人走過的地兒都會往地上安上鵝卵石,沈月淺一手提著籃子,一手拿著竹竿,下腳前先用竹竿拍拍兩側(cè)雜草叢,趕走里邊的蟲蛇,一刻后便到了那塊地方,滿地的花爭相竟放,明顯有人踐踏過的痕跡,她隨著記憶,往左走到滿地雜草覆蓋的小丘上,眼神流露出不同于年齡的失魂落魄。 只見她取下籃子,就地而坐,仰頭,凄凄然地望向半山坡,那是她上輩子長眠的地方,此時(shí)被綠樹遮擋,只看得見隨風(fēng)搖擺的金燦燦的葉子…… “三小姐來過這里?”猛地,從林子里走來一個(gè)高大的身形,一襲玄黑色元團(tuán)暗紋長袍,發(fā)髻束入紫色玉冠中,身軀凜凜,俊臉如畫,周身卻散發(fā)著清冷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