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搖頭：“小奴不知。仙尊說了，今日開始，小奴就是曦公主?！?/br>
    巫陰一邊寫經(jīng)文一邊撇嘴，“那你比丑八怪丑多了?！?/br>
    ……

    大唐女帝遷都長陽，兩地相隔不遠(yuǎn)，當(dāng)初選長陽為新都城，除了長陽曾是兩朝古都，只需翻新舊宮，消耗不會太大，又因長陽的運河與溧水城一旦完全相通，旱路水路便利，更便于帶動周邊農(nóng)業(yè)和商業(yè)的繁榮，再一個，長陽處于大唐地境的中間位置，萬一和西闡打起來，也能更遠(yuǎn)的避開最短的威脅，有充足的時間想出應(yīng)對之策。

    遷都事宜持續(xù)的了三個多月，還有各大臣子的家眷還未過去，逐漸的搬遷過程中，一路折騰其中幸苦自不必說，不過一旦到了，看著新建都城的繁華熱鬧，倒也不覺得有何辛苦。

    魏西溏安頓下后便去給皇太后請安，皇太后倒不覺得有什么，只要是陛下要做的事，她自然都認(rèn)為是對的。

    關(guān)于小曦兒一事，魏西溏也未曾提過，她心里再如何著急，也不能讓皇太后擔(dān)心。

    如今小曦兒還在宮中，魏西溏唯有盼著她能安然無恙。

    遷都以后，魏西溏便把立儲之事提上日程，為了便于相卿和寧焱有利用小曦兒脅迫大唐，魏西溏打算接回墨兒，封為太子，這樣相卿和寧焱捉住的小曦兒，便也少了一半的價值。

    他們該是覺得她是女帝，曦兒又是長女，會有可能立長，她偏不如他們所愿，這是為了曦兒好，也是為了大唐好，只是苦了墨兒，以后他便是儲君，再不能像以前那樣肆意玩耍了。

    高湛接到女帝的旨意，奉命帶著墨殿下返回長陽，隨同一起來的，還有當(dāng)初那幾個一直陪著墨殿下的孩子，一旦接入宮中這便算是殿下伴讀了。

    自打小曦兒被人捉走之后，小墨兒的小眉頭就一直皺著，心事重重的模樣，高湛問了，他便說是擔(dān)心，不過他覺得小曦兒該是沒有生命危險，孿生子相通的心意，讓他還能安靜的坐著日常，只是略略擔(dān)心罷了。

    “高大人，我們?nèi)羰腔亓碎L陽，可是就再也不會到溧水城來了？”小墨兒問，高湛想了想，然后點頭：“正常來說，該是這樣的，不過誰知道呢？”

    墨兒回頭看了看越來越遠(yuǎn)的溧水城，把頭縮回馬車?yán)?，他身?cè)坐著個小矮胖子，是伴讀里年紀(jì)最小的，平日里學(xué)的也不大聽得懂，存在的唯一價值就是是睡覺和吃東西。本來應(yīng)該是要把他放后頭馬車?yán)锖推渌⒆右粔K的，結(jié)果他睡覺東倒西歪，其他孩子說他幾句就要掉金豆子，最后沒辦法，高湛把他抱到了這個馬車，讓小殿下看著。

    高湛看著他，有種看自己小時候不學(xué)無術(shù)的錯覺，唉，那個無拘無束無憂無慮的童年啊。

    一路長途跋涉，高湛帶著小墨兒一行人到了長陽，把墨殿下交給陛下，安頓好幾個孩子，他去見了季統(tǒng)，只是，季統(tǒng)的態(tài)度讓他頗為奇怪。

    ☆、第321章 回到長陽

    高湛覺得，陛下已明確給了意思，表示出對季統(tǒng)的信任之心，又或者說，季統(tǒng)以攻下大豫的軍功，讓陛下失了原本想要除去他的心思，否則也不會在他面前提前從前。

    高湛也是得了提點，才登門，哪里知道季統(tǒng)的情緒這樣低落。

    看到高湛沒有驚喜，他臉上的表情，更多的是難受又或者是糾結(jié)，高湛說不出的感覺。

    高湛心中其實知道他的心思，包括他多年不娶妻的緣由，雖沒明言過，卻也猜的八九不離十。

    如今看到他這樣，高湛隱隱有些擔(dān)心。

    “王爺？”高湛看著他，開口喚道：“王爺可是有何難言之隱？你我當(dāng)初同窗，雖不算關(guān)系近，在如今也是難得的情誼，若是你有什么苦楚，大可攤開來說，只要我高湛能搭把手的，絕對不推辭?！?/br>
    季統(tǒng)緩緩搖了搖頭，他垂著眼眸，半響才抬頭道：“高大人客氣，本王并無什么甚難言之隱，不過是這幾日情緒不大好，身體也有些不適，該是召個大夫瞧瞧才是，影響了精神氣，讓高大人擔(dān)心了?！?/br>
    高湛看了他一眼，倒也沒說追問，只道：“我這次是送小殿下回宮，過不了兩日就要回去，如今溧水城那一片事物繁多，很多事情都上了頭緒，不能耽擱太久，若是陛下身邊有何事，還往王爺能及時通風(fēng)報信，身為臣子，替陛下分憂解難本是應(yīng)當(dāng)，只盼陛下不要怪我等多事便好?！?/br>
    季統(tǒng)對他笑了笑，“高大人，你這次來本王其實正是因此事想要和你說上一二。這日后，只怕陛下身邊的消息，本王不便傳達(dá)了?！?/br>
    高湛一愣：“哦？”

    季統(tǒng)道：“你也知本王如今手中有些權(quán)勢，又有封號在身，若是再與外臣關(guān)系密切，讓人誤會了，只怕不太妥當(dāng)。高大人以為呢？”

    高湛愣了下，季統(tǒng)這分明就是為了跟他拉開關(guān)心的托辭，雖說講也有幾分道理，可如今陛下恩準(zhǔn)，還要這樣擔(dān)心，為何？

    他看著季統(tǒng)的表情，季統(tǒng)錯開視線，道：“高大人不必多慮，本王素來謹(jǐn)慎，不愿陛下多心，雖說起來有些傷感情，可……”他頓了頓，才道：“日后誰知道呢？”

    高湛離開明王府，是匆匆離開的，他覺得季統(tǒng)有些不對勁，確切的說，他似乎想要切斷和周圍人的聯(lián)系。高湛還特地去找了季籌，季籌垂頭喪氣的跟他說，他哥讓他以后再也不要去找了，就算再去，他也不見，盼他們能好好的。

    高湛心中隱隱有個想法，卻又不敢多想。

    季統(tǒng)不同其他人，他確實自幼就沉默寡言，但心思卻重，比如他心中藏著陛下，這么多年都未對人說過半個字，陛下只怕這輩子都未曾這樣想過。

    兩個月后，大唐初初穩(wěn)定，突然從一個原大豫和天禹的交界處的一個邊陲小鎮(zhèn)傳出暴民禍亂的急報，大批賊匪勾結(jié)大豫少部分不甘之人，組成大批匪徒，燒毀村莊危害百姓，自稱義軍，想要推翻妖女當(dāng)政的局面。

    魏西溏聽到“妖女”二字后，當(dāng)即被氣的瑟瑟發(fā)抖：“一群不知死活的東西！螻蟻之軍，還敢口出狂言！”

    恨不得御駕親征，一個個手撕了那群匪徒。

    心中氣歸氣，卻不會冒然行事。

    石理地方雖小，位置卻緊要，絕不能袖手不管，魏西溏放眼再看，兩國歸一，地方大了，所缺的位置自然也就多了，當(dāng)年培養(yǎng)出的人早已分布各地，還有些確實資歷不夠，如今最為緊缺的其實還是武將。

    把朝中武官捋順一遍，竟然發(fā)現(xiàn)明王還是最適合的人選。

    大唐首戰(zhàn)，只能勝，不能敗，季統(tǒng)才有此把握不失天下人心。

    西溟—

    付振海只覺得那位仙尊是位奇人，事情的發(fā)展竟然與他所預(yù)估的一模一樣，女帝派明王掛帥，出兵石理，用以鎮(zhèn)壓暴民匪徒。

    那邊明王出征，付振海這邊也已調(diào)集人馬，趁夜開拔石理，付振海為了避人耳目，防止走漏風(fēng)聲，專程挑野路走，不敢大搖大擺走官道，生怕功虧一簣。

    與此同時，魏西溏和高湛派出的兩撥人馬守在不同的位置，終于在一個蒙蒙細(xì)雨的日子，看到幾匹馬疾奔而來，看到前路被攔，為首一人戴著斗笠，他抬頭，他們便認(rèn)出了青王殿下的臉。

    “王爺！”其中一人看到他，當(dāng)即喊了出來：“王爺！小人奉陛下之命，在此等候多日！”

    付錚勒住韁繩，道：“如今我不過是個無名之人，不要胡亂開口?！鳖D了頓，他問：“是陛下讓你們在此等候？”

    “是，陛下得知此處有賊匪作亂，特地命人過來等候，說從旁調(diào)了軍，不日就會將此處的賊匪一掃而盡。”

    付錚隨同這批人馬繼續(xù)趕路，結(jié)果前方又有一批人馬在，領(lǐng)頭那人一說，付錚才知，原來是高湛也擔(dān)心，特地派人前來接應(yīng)，如今兩撥人馬湊到一塊，就算有劫匪也不必?fù)?dān)心了。

    付錚要求先去溧水城，他想要去看兩個孩子，結(jié)果高湛派來的人應(yīng)道：“公子有所不知，小人昨晚上剛接到消息，高大人帶小殿下回了長陽?！?/br>
    付錚倒是聽說大唐的都城建在了長陽，他點點頭：“既然他們不在溧水城，那便直接趕往長陽吧?！?/br>
    一路風(fēng)餐露宿，哪怕不停不歇，他也愿意，只要能趕回長陽，只要能見到他們，便什么都值了。

    付錚想要打聽付振海和付夫人的消息，結(jié)果他們卻并不知曉。

    他活著的消息他自己都渾渾噩噩的，當(dāng)初游龍并無十足把握，他思來想去，生怕自己告知了付振海夫婦他們還活著，萬一解毒失敗，倒是讓他們二次絕望，便想著若能完全治療徹底，再回去才不會叫他們失望。

    如今他對外界知之甚少，很多事就算別人說了，他也不是很能明白。

    這種感覺，讓他又絕望，又沮喪，若是他成了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廢人，陛下可還愿意與他攜手？

    付錚并不知道。

    畢竟，他離開的太久，久到她統(tǒng)一了周邊諸國，他卻只能躺在中海的桃園里養(yǎng)傷。

    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卻是個連自己都不記得的廢物。

    他還能幫她做什么呢？

    付錚真的不知道。

    他還能領(lǐng)兵打仗嗎？她還需要他領(lǐng)兵打仗嗎？

    付錚想了一路，他心事重重卻無可奈何，為今之計，他最想做的是抱在兩個孩子，把她狠狠擁入懷中，不管她心中作何想法，他只想要先抱住他，滿足他長久以來的思念。

    徜長陽城對他而言完全陌生。

    連續(xù)多日近乎不眠不休的趕路后，他茫然的站在長陽城的城門口。

    他知道的，就算離了他，她也是一個好皇帝，是一個為天下黎民百姓著想的好皇帝。

    身側(cè)的人催促：“公子？”

    付錚扭頭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進(jìn)去吧！”

    進(jìn)去了，離她就更近了。

    離的越近，他的心跳卻越快。

    為什么會這么緊張呢？

    付錚慢慢的走著，身側(cè)的侍從不再催促，因為他在細(xì)細(xì)的看著修葺一新的長陽城。

    一片生機(jī)勃勃欣欣向榮的繁榮之勢。

    他慢慢的走在，腳掌透過靴履，感受到了地面的平穩(wěn)。

    這是她治下帶來的太平盛世。

    “公子，陛下派人來接公子了！”侍從看到前方站在了幾個人影，靜立不動的人影中，威名赫赫的文靜郡主正抬頭挺胸的看著這邊。

    面兒的眼中帶著震驚，又在極力壓抑著震驚。

    陛下接到密報，然后便讓她過來接人，還說她看到之后一定會知道是誰。

    她果真看到了，也果真認(rèn)得了。

    可為什么她鼻子酸酸的，這么想哭呢？

    付錚聽到侍從的聲音，他扭頭看過去，便看到當(dāng)年那個小小的、黑黑的、天天只知道爬樹下河調(diào)皮搗蛋的小黑妞站在那里，他眨了下眼，竟是眨眼之間，她便從那個丑巴巴的小黑妞，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精瘦的身體，有力的四肢，以及她張開后，不再像幼時那樣皺巴巴的臉。

    依舊不漂亮，可也不似幼時那般，丑的讓人不忍直視。

    付錚看著她的模樣，驀然發(fā)現(xiàn)，原來他老了。

    面兒都變成了大姑娘，他自然就老了。

    不心酸，卻遺憾他錯失了那般多的陪伴。

    對陛下，對孩兒，也是對遠(yuǎn)在西溟的父母雙親。

    面兒抬腳走到他面前，眼眶紅通通的，她吸了下鼻子，說：“我表姐讓我來接表姐夫！”

    長陽城沒多少人認(rèn)得文靜郡主，她的出現(xiàn)也再不像當(dāng)年在金州城那樣引起眾人的圍觀。

    付錚點頭，“好！”

    面兒伸手一捏，把眼淚擠沒了，轉(zhuǎn)身在前面帶路，身邊的便衣侍衛(wèi)分成在付錚周圍，以一個圓形把他護(hù)在中央。

    付錚進(jìn)如宮門。

    他再一次站在宮門口，半響，他長長出了一口氣。

    面兒等在原地，一句話都不說。

    付錚抬腳，朝中跟在面兒身后，朝前走去。

    物是人非。

    這宮中只怕能記得他的人，少之又少。

    但只要那人記得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