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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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卿抓著她的手頓住,他閉了閉眼,耳中再次想起她的聲:“朕謝謝你讓朕重活半世,只求來生不在帝王家,如此朕才不會顧慮良多,甚至連子嗣來去都由不得朕……謝謝你趕了回來……” 她使出最后的力氣,猛的向下一拉,相卿身體往前一傾,她幾乎用盡了力氣抬起上半身,蜻蜓點水般在在他唇上碰了一下,便再次跌落下去。 “陛下!”相卿的手一瞬間似乎沒了下落點,他猛的回神,急切又慌亂的俯下身:“陛下!陛下!” 魏西溏的聲音很微弱,相卿連連喚道:“陛下!陛下!” 她低低發(fā)出聲音,猶如剛出生的小貓一樣脆弱微?。骸跋嗲洹?/br> “臣在!”他應(yīng)道,急促又慌亂應(yīng)著,“臣在陛下!臣在!” 他伸手,繞到她的脖頸下,輕輕托起她,快速的低頭咬在他的腕間,狠狠一口,便咬出血來,“臣在的,陛下……沒關(guān)系,怎樣都沒關(guān)系,不要孩子,不要了……陛下無需自責(zé),不要了陛下,臣不求,臣本就世外之人,臣不求子嗣兒女,臣不求,不求了陛下……” 動作慌亂,流血的血四濺,低落在她身上和臉上,他把手腕摁在她的唇邊,慢慢俯身低頭,在她耳邊輕柔道:“陛下,吸一口,吸一口陛下就不會那么痛了,以后也不會這么痛了……” 她閉著眼,周圍的聲音都小了幾分,直到覺著口中有溫?zé)岬难任兑后w滴入。 一滴,兩滴,猶如甘泉傾灑。 “陛下,吸一口!”他的聲音帶著哽咽,像落入流沙頻死的旅人般,帶著最后的絕望,“陛下吸一口……” 滴下的血液越來越多,魏西溏猛的一個大喘息,那堵在她唇邊的手腕處,鮮血還在不停滴落,他喃喃自語,“陛下沒事,沒事了陛下,臣可行一次逆天之舉,沒事了,沒事……陛下……” 魏西溏的意識逐漸回籠,她一口咬住那個冒出血腥味的地方,大力的吸了兩口。 原本沒有半分力氣的冰涼的四肢,隱隱有了回暖的跡象,她連吸了三口。 耳邊那個聲音低聲:“好了陛下,好了,不疼了……睡吧,睡醒,明日便什么都好了……” 她吸了血后,身體逐漸回暖,那疼痛感隨著她意識的模糊似乎淡了下去,然后,她沉沉睡了過去。 他低頭傾身看著她蜷縮的身體,以及她平穩(wěn)而又輕淺的呼吸,半響,才伸手按在手腕處,止住那還在往外流的鮮血。 事到如今,他早已分不清她的話究竟哪句真,哪句假,又或者,她從未和自己說過真話。 只是,這又如何? 哪怕的欺騙之言,哪怕他明知是假,她說了,他便愿意信。 一葉障目。 是以他再看不清整個凡塵世俗,究竟有幾分美麗,唯見她勝過世間玩物罷了。 他沉默的看著熟睡中的女子,半響,他開口:“可準(zhǔn)備好了?” 帷幔外候著四個小童,齊聲道:“仙尊,準(zhǔn)備好了?!?/br> 柯大海帶著一幫人站在殿外,對于殿內(nèi)的幾個小童突然過來把內(nèi)殿的門關(guān)上一事很是心驚,他站在門口,喚道:“左相大人?” 里面沒有人應(yīng),柯大海扭頭看向一樣被趕出來的甄攀和幾個女醫(yī),幾個人面面相覷,一起站在門口:“陛下!陛下啊!” 許是他們太吵,一個小童的聲音貼著門傳來:“仙尊正在替陛下療傷,請諸位大人稍安勿躁,明日必環(huán)諸位一個身強體健的陛下。” 柯大海和甄攀面面相覷,兩人都不知說什么。 可誰都知道那位左相大人來自世外,有常人無法企及之能,陛下痛楚多時,若能得仙尊出手診治,想必卻能事半功倍。 自然,事到如今,甄攀也差不多是猜到了陛下要強行除去的孩子,只怕也是左相大人的子嗣了,否則,如今這般君臣共處一室,還是女帝寢宮的戲碼,哪能會在女帝幾個貼身隨侍眼前發(fā)生?只怕早驚動宮廷禁軍前來捉人了。 一群人候在外面,里面的動靜時不時傳來,只是他們念著些聽不懂的話,他們就只能干等著,一夜無眠,直到卯時早朝時分,內(nèi)殿的門突然被人拉開,一個小童站在門口,道:“陛下今日只怕上不了早朝了?!?/br> 柯大海心里自然有數(shù),陛下昨夜那樣,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他還怕陛下挺不過去,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去請示太后,把小殿下趕緊接回來呢。 天禹的儲君人選顯而易見。 青王殿下早逝,陛下只有一子一女,陛下若是駕崩,那繼承王位的必然就是墨殿下。 柯大海自己可不敢做主,趕緊去把顏白和文靜郡主派人請了來,陛下今日身體抱恙,他倒是會說話,說是昨日因為驗脈一身,陛下心緒難平,一時氣節(jié),便病倒了。 話一傳出去,昨日一幫趾高氣揚的臣子便傻了眼,陛下原本可是好好的,就是因為他們一通鬧,把陛下給氣倒了。 這些年太過安逸,天下太平事不多,倒是讓他們以為女帝是個好性兒的人,如今陛下被他們氣倒了,便一個個想起陛下登基第一日便大開殺戒之事,特別是帶頭那幾個,更是冷汗淋漓。 若是驗脈驗出陛下有孕倒還好說,他們大可說是為了江山社稷為了皇室子嗣,可如今陛下分明沒有身孕,愣是被他們逼的驗脈,陛下萬金君主之身,豈容這般折辱,這會再拿什么江山社稷,就沒不如驗出身孕來的有說服力。 這樣一想,個個后怕起來。 再想拉攏拉攏說和說和,之前還團結(jié)一致的團隊一眨眼就四分五裂,明哲保身這事,素來都是官場首要原則,誰上桿子找死呢? 魏西溏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她只知道,再睜眼時殿外一片明亮,外面?zhèn)鱽砬宕嗟镍B鳴聲,聲聲悅耳。 她動了動身體,而后聽到耳邊人說道:“陛下醒了?” ☆、第307章 勸歸 她翻身,扭頭便看到身側(cè)躺著的人,她擰了擰眉頭,沒有動。 相卿彎腰,伸手,輕輕拖著她的頭:“陛下可是餓了?” 魏西溏看著他,窗外陽光絢爛,即便隔著帷幔,她也感覺得到暖意,相卿的臉色很是蒼白,只是臉上卻是帶了淺淺笑意,他微微瞇了眼,重復(fù)問道:“陛下可想用用些膳食?” 魏西溏還是看著他,開口問道:“朕躺了多久?” 相卿一笑,道:“三天三夜?!?/br> “這么久……”她喃喃念了一句,不等她自己起身,相卿已經(jīng)伸手托在她的后腰,把她扶的坐了起來,魏西溏坐起來的時候就覺得有些不對,不過三日而已,怎會通身舒暢的沒有半分不適? 她伸手捂在自己小腹上,一頭披散的青絲凌亂的垂落下來,她看著自己的手捂住的地方,自語道:“朕的身體……” 相卿一笑,道:“陛下可覺得好多了?” 魏西溏抬頭看向他,動了動唇,半響才道:“難不成……”她的眼睛睜大,看著他道:“難不成是相卿根治了朕的身體?”說完,她又?jǐn)Q了下眉頭,“可是會有什么其他放副癥?” 相卿笑道:“不會?!?/br> “可……” “陛下,”他的眼中依舊喊了笑,道:“不會有其他副癥出現(xiàn)?!?/br> 魏西溏只覺得通體舒暢,那夜讓她生不如死的疼痛似乎在夢中出現(xiàn)過一樣,她頓了頓,然后慢慢伸手,按在相卿手上,抬眸看著他道:“朕謝你大度,出手相救……” 相卿唇角上揚,唇邊始終掛著笑,而后他伸手,輕輕碰觸她有了紅潤的臉頰,道:“望陛下不叫臣走錯這一步,”他低頭,湊到她面前,額頭輕輕碰觸她的額頭,嘆息道:“否則臣……便是陷入萬劫不復(fù)之地了……” 魏西溏微微一怔,她慢慢掀起長睫,看向他,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一會過后,才道:“朕有些餓了?!?/br> 相卿只是一笑,道:“是臣的疏忽,剛剛柯公公已派人熬了些粥過來,陛下只能少少服用些,待體力慢慢恢復(fù)才能逐漸增量?!?/br> 粥里顯然還放了藥材,有一股濃郁的草藥味,魏西溏皺了皺眉頭,相卿笑道:“陛下忍耐些,過幾日便不會放這些東西?!?/br> 他手里拖著碗,一手舉著銀勺,確認粥不燙嘴,才會送到她口中。 她半躺半坐著,他則半跪著,兩人之間絲毫沒有避嫌之意,偌大的寢殿內(nèi),宮女太監(jiān)都被遣退,唯有他們兩人。 他一口一口的送著粥,她則一口一口的吞了下去,待她還要張開的時候,發(fā)現(xiàn)銀勺里只有半勺,她有些不滿的看了眼他手里捧著空碗:“朕用些粥還不能讓吃飽了?” 相卿伸手把碗和勺子放回原位,看著她道:“陛下三日未曾用膳,餓了是應(yīng)當(dāng)?shù)?,只是陛下腹中尚空,不可多食?!?/br> 魏西溏又躺了一會,才喚入過來更衣。 她連躺三日,身體打晃腳步虛空,她扶著桌案深呼吸了下,相卿抬腳,伸手扶著她:“陛下躺的時候多了,還是要多走動才是,不過也不可勞累?!?/br> 魏西溏看了他一眼,點頭:“朕會注意?!?/br> 相卿扶著她,她走的有些晃,不得不把半個身體靠在他的身上,然后伸手一指后花園的亭子,道:“扶朕過去?!?/br> 在亭子里坐下,她精神略略好了些。 “陛下可覺得好些了?” 魏西溏一笑道:“躺著的時候覺得精神氣爽,出來走一圈才發(fā)現(xiàn)虛的很?!比缓笏粗?,問:“東方長青如何舍得放你回金州?” 相卿笑道:“這自然由不得他。再如何,臣如今也是他唯一能煉丹藥之人,就算不愿,也不會與臣翻臉?!?/br> 魏西溏頓了下才問:“你如何知道朕在金州有事?朕可沒讓人知會到你?!?/br> 相卿依舊笑道:“陛下有事,臣如何不知?”他伸手,魏西溏下意識避了下,他笑道,手背碰觸到她的臉頰,道:“與陛下有關(guān)之事,臣不得不知。” 魏西溏看著他,伸手在亭子的石桌面敲了敲,有宮女送來熱茶,魏西溏捧著杯子喝了一口,砸砸嘴,搖搖頭,道:“以前不覺得,不過相比之下,朕還是覺得相卿泡清茶最香。” 相卿笑道:“陛下可要試試臣現(xiàn)在為陛下泡的茶?” 魏西溏抬眸:“現(xiàn)在?” 相卿點頭,他回頭,遠處的小童立刻會意,不多時便送了清茶和茶具過來。 魏西溏坐在石方桌的這邊,相卿坐在她對面,柯大海早已配合小童命人送了爐火過來。 魏西溏安靜的坐著,看著他彎腰,提起火爐上的冒著熱氣的茶水,開始泡茶。 動作優(yōu)雅,行云流水,那茶香隨著她的動作飄出。 “陛下如今的身子還在靜養(yǎng)當(dāng)中,喝不得清茶,還是喝些暖茶更好?!彼堰^濾后的茶碗輕輕推到她面前:“陛下請。” 魏西溏伸手捧起,送到鼻下聞了聞,果真香飄四溢,她就說,若論泡茶,還是相卿泡的香。 吹了吹冷氣,輕輕抿了一口,然后她抬頭,看著他,眉眼皆帶了笑意,道:“好茶?!?/br> 相卿頓了頓,伸手放下茶壺,看著她笑道:“能得陛下贊賞,是臣的福氣,若是陛下喜歡,臣愿日日隨侍陛下,一日喝上十次,臣也愿意?!?/br> 魏西溏垂眸看著茶碗里淡紅色的茶水,她點頭笑道:“若真讓朕的左相日日替朕泡茶,傳出去還得了?朕能偶爾喝上一次,便是難得了?!比缓笥謫枺骸按笤ァ瓥|方長青那邊如何?” 相卿還是一笑,提壺把泡好的茶水倒入她碗中,道:“陛下放心,頂多也就這一年半載的時間了?!?/br> 東方長青對藥丸越依賴,則意味著大豫的皇嗣越艱難,越稀薄,沒煉一次丹藥,消耗的各種銀兩數(shù)量也是驚人。一次兩次尚看不出,可這長年累月煉藥,那銀錢便是大數(shù)目。 財力物力人力,更更好大豫如今還是在交戰(zhàn)期,內(nèi)憂尚未完全解決,外患如火如荼。 東方長青意圖招安南宮宇連番失敗,若是換個人,東方長青若是提出優(yōu)厚條件,招安還有可能,可那是南宮宇,被東方長青殺了子孫后代,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甚至都不能哭上一聲的南宮宇,這種血海深仇,無論如何都化解不了,他絕不可能接受招安。 這也是當(dāng)年魏西溏對南宮宇這般放心的要素之意。 畢竟這世上不會有那么多通透的高湛,只要是南宮宇,也只有是南宮宇此人在一日,東方長青便招不得。 如今南宮宇霸占北方,大有逐漸擴大軍隊的勢頭。 只是暫時時候未到,還不能和明王軍正面聯(lián)合,哪怕不少人猜到有內(nèi)憂外患大有聯(lián)盟意圖,可明面上還未如此。 畢竟,這罪名算起來,可謂真正里應(yīng)外合密謀造反的惡名,時機不到,自然不能明目張膽。 魏西溏聽的有些沉默,相卿看她一眼:“陛下?” 魏西溏回神,笑了下,道:“朕如何都想不到,東方長青最終會毀在煉丹之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