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節(jié)
于簡說了兩個字:“分開?!?/br> 倒是那個子小小的一臉欲言又止,最后只能低頭不語。 高湛明白了,于簡怕是也知道跟著的是個女的,房間挨一塊到底說不清,還是分開的妥當。 安頓下來后,高湛就想法讓人給他們安排沐浴,還特地挑了兩個眼力極好的人伺候,結(jié)果那于簡直接把人趕了出去,高湛趕緊問下人:“可有看到他身上有什么傷疤之類的?” 下人伸手擦汗:“大人,那位公子身上傷痕累累啊,雖是好了,不過看著也是觸目驚心,這之前不知遭了多少罪……” 這就是把高湛知道的那陳年舊疤給遮了,他唯一知道的就是當年付錚身上中了蠱毒,被左相大人左一刀又一刀給挖的滿身窟窿,如今這點他都不知道了。 沒辦法,高湛就只能再多問問了。 等那于簡洗完澡,換了衣裳出來,高湛早就等在外頭了,笑呵呵的看著他,“于公子你好了?” 洗完澡的于簡換了身干凈的衣裳,是他自己隨身帶著的,這看似普通的漁夫,對自己的衣食住行其實還是有些小講究,比如衣裳舊歸舊,但是必然是干凈的,就算有破損,那也是補起來的,就連他頭上戴在斗笠,也和其他漁夫又是魚腥味又是魚血的不一樣,干凈的很。 于簡在他身側(cè)坐下,動作氣度那真不是尋常人,若不是他臉一側(cè)還有疤痕,高湛都要直接喊人了。 “說吧。”于簡突然開口,似乎就是為了等他一句話,才愿意待到現(xiàn)在的。 高湛想了下,然后問:“你對付錚這個名字有印象嗎?” 于簡垂著眼眸,也不看他,只是沉默的搖了搖頭。 “你不記得你以前發(fā)生過什么是,是不是?”高湛又問。 于簡頓了下,然后又點了點頭,依舊不說話。 高湛的心里跳了跳,知道這個事實之后,他便有些喜悅,沒了一個付大哥,來了一個不記得前程往事的于簡,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你知道你的傷是怎么來的?”高湛又問。 于簡搖頭:“不知道?!?/br> 高湛想了想,又問:“那你記得什么?” “玉河,我叔父。”他簡單的說著。 高湛點頭:“那就是說,除了在玉河以后的事,你之前的事都不記得了,是不是?” 于簡點頭:“是?!?/br> “那么……”高湛猶豫著開口,“你可還記得陛下?” 于簡頓了頓,他猛的抬頭:“誰?” 高湛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重復:“陛下,天禹的女帝。” 于簡張了張嘴,卻半天沒說出一個字,隔了好一會之后,他搖搖頭,說:“不記得。” 高湛又想了下,看了眼他臉側(cè)的傷疤,問:“這個傷疤你也不記得?” 于簡搖頭,依舊不記得。 高湛的視線掃向外面,突然看到小蘑菇顛顛的跑了過去,他突然一擊掌,道:“于公子,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于簡抬頭看他,沒說話,高湛已經(jīng)跑了出去。 一把抓著一個下人:“游先生呢?” 下人趕緊道:“游先生和他夫人在房里?!?/br> 高湛也不管游龍在干嘛,沖過去,不等旁邊幾個等下人過來開口勸阻,已經(jīng)一把推開房門:“游兄!” 屋里那兩個正在玩棍子游戲的人呆住,游龍伸手甩下帷幔遮擋,沖進去的高湛先是一呆,然后急吼吼的沖過去,“游兄,有要事相求!” 說著就要去拉游龍,游龍還沒穿褲子呢,一張俊朗的臉漲的通紅,他面前的蛇女正一臉天真的跪著,聽到高湛要來跟她搶人,當即就不高興了:“不給,奴家還要再玩一會!相公,我們再來玩……” 游龍恨不得一頭撞死,對于那個擅自闖進來的高大人,更是氣的想一棍子打死,伸手把蛇女抱起來,“先乖乖等著,我問問高大人什么事?!?/br> 高湛還站在外頭呢,游龍咬著牙問:“高大人何事?非要這個時候過來?就算是你家的屋子,也沒道理不敲門就進來吧?” 高湛擦汗:“這青天白日是,哪個想到游兄會和嫂夫人有這雅興?不過我這事實在十萬火急,不得已才這般魯莽,還請游兄見諒,事后小弟自當親自負荊請罪……” 游龍這畢竟還是住人家家里,吃的喝的,拖家?guī)Э趤聿滹?,多少也要做點事,想了想,只能壓下這口氣不提,對高湛:“高大人請外堂稍后,游某這就過去。” 高湛趕緊出去了,等在門口,然后就聽到里面?zhèn)鱽韮蓚€人的對話。 “花花乖,為夫去去就來……” “你騙奴家!你說要陪奴家玩棍子游戲,你跑了,奴家怎么玩?” 然后是游龍吸氣聲,“……乖,別拽……會死人的……” “騙人!奴家好可憐,奴家要回家了……”蛇女哭的梨花帶雨,一口一個要回家。 游龍微顫顫的聲音傳來:“那你也先松了手再說……” “嚶嚶嚶,騙子,奴家好可憐,奴家要回山里,奴家要吃老鼠,要吃蟾蜍……” “不能吃!你不是蛇?!?/br> “嚶嚶嚶……” 高湛聽不下去了,在門口扯著脖子喊:“要不然游兄,你先忙,我在前頭等,你忙完了再來?!?/br> 于是快一個時辰后,游龍一臉吃飽喝足的表情出現(xiàn)在高湛面前,高湛表示完全的鄙視,完全忘了自己也是被人給叫起來的。 “高大人急急忙忙找游某,可是有什么事?”游龍問。 高湛趕緊道:“有!游兄,這邊請!” 把游龍帶到后面,游龍一進屋看到屋里坐著的人便愣了下:“這不是……”那名字在嘴里繞了一圈愣是沒說出口,再怎么樣他也知道那人早就沒了。 他一臉驚訝的站在原地,他扭頭看向高湛:“這位是……?” 高湛道:“這位是于簡于公子?!辈坏扔锡堅賳?,他已經(jīng)主動道:“這位于公子身體有些不適,好似忘了很多事,只記得后面幾年發(fā)生過的,之前幾十年的事,都不記得了?!?/br> 高湛說完這話,就盯著游龍。 他是不知道游龍和付錚是認識的,不過就是想讓他看看這腦子忘記事的,能不能記起來,陛下當初把付大哥忘的一干二凈,如今不是還想起來了? 結(jié)果游龍一臉驚訝的愣在原地,高湛瞅了他一眼,“游兄?” 游龍扭頭看向他,道:“他長的很像游某的一位故人,可惜那位故人已經(jīng)仙去了?!?/br> 高湛頓了下,試探的問:“游兄說的,可是付大哥?” 游龍愣了下,當初付錚跟他是化名,后來才知道叫付錚,見高湛也知道,索性點頭:“就是王爺……” 他話還沒說完,那邊那個剛剛還坐著的于簡突然站了起來,高湛和游龍急忙過去:“于公子!” 于簡看了他們一眼,搖搖頭,還是沒說話。 高湛只得道:“還請游兄替于公子看看,看能不能記得一點以前的事?!?/br> 于簡重新坐了下來,只是神情有些漠然,游龍給他把脈,完了又開始檢查他臉上那塊大面積的疤痕,還有用按了按,然后問:“于公子這傷痕看著似乎是箭傷,于公子可曾受過箭傷?” 于簡的手握了握,然后他點頭,算是應了。 高湛抿了抿唇,看著游龍。 游龍想了想,道:“這箭傷很嚴重,只怕再深一點,人就沒命了,傷成這樣還能活下來,也是命大,只怕當初這箭傷讓他腦部出了異常,所以才忘盡前塵往事了?!?/br> 于簡一動不動的坐著,半響,他問:“能治嗎?” 游龍砸了砸嘴,“治的話,只能說試試,這世上什么事能下保證?能下保證的都是騙人的。至于能不能全部記起來,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br> 于簡繼續(xù)沉默,看著游龍和高湛在說話,似乎說什么他并不關心,只是半響過后,他突然開口問:“我長的像誰?” 高湛和游龍同時一頓,兩人對視一眼,然后高湛說:“你長的,像天禹女帝的被人刺殺身亡的王夫,青王付錚?!?/br> 于簡垂著眼眸,道:“哦?!?/br> 然后便什么都沒說。 游龍?zhí)岢鲆嫠t(yī)治,于簡沉思了下,點頭答應了。 游龍去配藥了,高湛陪著于簡往他房間走,走到半道便看到素垣正和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并排走來,和素垣帶著異域風情的艷麗美人比,這女子便顯得文靜的多,不過文靜中又透著些干練,走路的時候也不如素垣婷婷繞繞的好看。 她低著頭,臉上帶著抹害羞的笑,只是動作倒是得體許多。 高湛多看了兩眼,覺得這女子看著,似乎不像小門小戶的人家,畢竟言行舉止一看就不是那么小家子氣,模樣長的……也是十分少有的漂亮。 那女子一看到付錚,便一臉驚喜的快走兩步:“于大哥!” 于簡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點了點頭,依舊沒有什么大的反應。 高湛瞅見,有點舒心了,這就是殿下的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他摩拳擦掌,說不準讓陛下站到這于簡面前,于簡立馬就愛的死去活來了呢,畢竟當年付大哥就是對陛下死心塌地,小不點的時候他就跟養(yǎng)小貓小狗似得遛著,后來長大了些,便成了伺候祖宗似得伺候著,陛下讓干什么付大哥都毫不猶豫的去干,就連謀反奪位這事,付大哥都陪著她瘋呢。 素垣過來,站到高湛身側(cè),對高湛道:“這位是宋詞宋姑娘和于公子是一道的,之前我還以為是個男子,不想竟然是個美麗的姑娘,真是沒想到。” 那宋詞對著高湛行了禮,道:“出門在外,若是女兒裝不大方便,不得已才換了裝束,并非有意對高大人和高夫人隱瞞,還請恕罪?!?/br> 高湛對她沒什么好奇心,如今他關心的就是于簡這個人的身份,點了點頭便過去,“宋姑娘安心住著,在下已替于公子請了大夫,盼著能讓他早日想起以前的事……” 話還沒說完,素垣便發(fā)現(xiàn)那宋詞的臉色有些發(fā)白,急著看向于簡,似乎有話要說。 素垣想了下,便對高湛道:“對了,剛剛曦兒和墨兒說有事要找你,要不要過去看看他們兩個香干什么?” 高湛想了下,便點點頭:“過去看看,那兩個小東西一天一個歪主意,也不知道像誰……”說完,還回頭看了于簡一眼,又覺得不對,不該看他,畢竟還沒確認呢。 “于公子,宋姑娘,兩位安心住著便是,其他事在下自會安排下去?!备哒空f著,便帶著素垣離開,那宋姑娘要是知道避嫌的,自然會跟著他們一起走,若是不走,那便是說人家有話要講。 果然,高湛和素垣離開之后,宋詞便立刻看向于簡:“于大哥,我們還是盡快離開這里吧?他們無緣無故待你我這樣好,可是有什么目的?我們不得不防呀,他們說是替你治病,若是他們要害你呢?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上,我們也沒辦法子……” 于簡的臉上沒有因為她的話出現(xiàn)什么波動,只是在她說了一長串之后,淡淡的說了句:“我想知道?!?/br> 宋詞一臉詫異的看著他:“知道?知道什么?” 于簡回答:“我是誰?!闭f完,他抬腳朝在自己的房間走去。 留下宋詞一臉慌亂的站在原地,她轉(zhuǎn)身:“于大哥……” 可于簡壓根沒有回頭的打算。 高湛急急忙忙給金州的女帝寫信,人在溧水城,但是似乎不記得以前發(fā)生過什么事,還有一點高湛特別指出,這位酷似青王殿下的年輕人,半張面容被毀,且沉默寡言不愿和人交談。 魏西溏收到信之后,拿著那信的手有些發(fā)抖,她猶豫再三,站起來對柯大海吩咐:“朕要去一趟皇陵。”頓了頓,又道:“莫要伸張?!?/br> 柯大海會意,趕緊下去著人準備了。 面兒和無鳴自然是要跟著的,魏西溏有些心不在焉,她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心情,似乎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 她的記性卡在一處,始終過不去,以致她到現(xiàn)在都不能明知整個記憶是怎樣的,就好似一塊完整的圖片被分割后,再想拼湊在一起便發(fā)現(xiàn)少了最重要的一塊,以致那副圖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樣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