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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吾皇萬萬歲在線閱讀 - 第314節(jié)

第314節(jié)

    左相府內一片熱鬧,院子被掃的纖塵不染,個個都知道左相大人今天要回來了。

    別人不知道,但是左相府的這些小童得到了消息。

    相卿果真在傍晚回到了左相府,風塵仆仆,身上散發(fā)出一股塵土的氣息。

    小童早已備好了熱水,就等左相回來沐浴,畢竟是趕路的。

    一群小童在外候著,自打仙尊養(yǎng)著的玉棺不在之后,仙尊的臥房似乎也敞亮了許多,每日窗子開了,院子里的樹的氣息也能進去了,再不是當初長年累月閉門不開的場景。

    小童站在身側,慢慢朝相卿身上澆水,“仙尊,明日可要入宮?朝服已備好。”

    “不必?!毕嗲溟]目,口中應道:“什么都不必做,左相府照舊,不得透露半點風聲?!?/br>
    “是。”

    魏西溏知道相卿返回金州,不過并不知道日期何時,她是猜測相卿該是有事要稟報,否則也不會千方百計想要回金州,畢竟相比較在金州,魏西溏覺得有他在東方長青身邊,更利于加速大豫的崩潰。

    她這些日子苦于身體之痛,更因付錚備受折磨,哪里還有閑心去想其他人的事?

    晚膳后辭過皇太后,魏西溏又去看了奏折,不想批閱到一半的時候,柯大海突然過來稟報,說左相大人求見。

    魏西溏愣了下:“誰?”

    柯大海湊近,小聲應道:“回陛下,是左相?!?/br>
    魏西溏有點意外,沒想到他這么快就入了金州,實在是覺得左相神通廣大,她甚至連接應的人都沒派過。

    點點頭,應道:“請他進來吧。”

    一邊低頭,一邊看著奏折,覺得沒什么問題便在上面做下批示,眼角余光瞄到有人進來,她寫完后便放下筆,抬頭看著他,大半年未見,幾乎沒什么變化,最起碼魏西溏這會看,是看不出來的,隨意的說了句:“你回來的倒是快。”

    伸手合上奏折,問:“這么急著趕回來,可是有什么要事要稟?”

    她抬著眼眸看他,對于他的出現(xiàn)沒有什么驚奇,語氣淡淡,猶如他從未離開過一般。

    相卿抬眸,鎖著她的眼,盯著她的臉,似乎支撐他回來的理由終于有了落腳點,他說:“臣……”

    張了張嘴,再如何巧舌如簧,到了她面前像是突然斷了弦的琴,發(fā)不出什么聲音來,“陛下!”

    魏西溏看了他一眼,然后對他笑了笑,放下拿著奏折的手,擱在腿上,道:“一路辛苦,朕是沒想到你會趕的這般急。怎不在府中多歇兩日?朕不急,如今軍中多事,你在大豫朕也擔心可會有什么意外,好在你行事穩(wěn)妥,又有法子,如今看到你這般完好,朕便更放心了。”

    相卿的喉嚨猶如被扼住一般,他長長出了一口氣,然后慢慢在她面前跪下,道:“臣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魏西溏一笑,道:“起來吧?!?/br>
    相卿站起來,依舊沒有言語,周圍點上還有太監(jiān)宮女,他怕自己一旦開了口,便止不住那如洪水般洶涌的思念,她的神情,她的反應,他都知道,可就是難以控制的思念,忍不住的想要去碰觸。

    原來這俗世間的相思之苦,才是世上最讓人難熬的苦楚。

    “可是太累了?”魏西溏問:“若是太過勞累,左相還是回去歇著,畢竟這路程趕的有些急……”

    “陛下!”他開口,道:“臣……擔心陛下,”

    魏西溏一笑,道:“朕在金州,有什么好擔心的?倒是左相,讓朕甚是擔心呢?!?/br>
    “臣該死,讓陛下替臣擔驚受怕?!?/br>
    魏西溏還是那樣的神情,只道:“先回去歇著吧,明日朕再命人召你入宮?!?/br>
    相卿站著沒動,只道:“陛下,臣返回金州乃機密之事,如何能白日入宮?”

    魏西溏頓了頓,點頭:“說的也是?!备纱嗳酉率掷锏淖嗾?,看著他道:“既然來了,白日又不方便入宮,那便說說何事這么急,竟然讓你從東方長青身邊脫身而歸?!?/br>
    “臣身在大豫,心在金州,”相卿說著,他掃了眼,魏西溏一見,自然是不能對外說的機密之事,便對柯大海使了個眼色,柯大海趕緊帶著周圍的宮女太監(jiān)離開。

    待人都退出去了,魏西溏才道:“現(xiàn)在說吧?!?/br>
    相卿看著她的神情,頓了頓,才道:“陛下龍體無名之痛,臣有了醫(yī)治根本之法?!?/br>
    魏西溏果然追問:“哦?什么法子。”

    相卿對她淡淡一笑,道:“陛下乃借人之身,陛下所感的痛,是隨陛下精魂而來,是以,臣若是以同樣之法效之,必能有所見效?!?/br>
    魏西溏瞇了瞇眼,盯著他問:“什么意思?莫非你要再讓朕換個身體?”

    “陛下,”相卿低頭,嘆口氣道:“陛下前身早已被焚毀,如何再換?臣是指,以移魂的之術,移去陛下龍體的無名痛感?!?/br>
    魏西溏聽懂了,意思就是再做一次有違天道的事,她沉默半響,問道:“那可是要找其他人的身體,來承受朕身體之痛?要找誰?若是這樣,朕豈不是又害了旁人?”

    相卿笑:“陛下放心,臣知陛下心念天下蒼生,自不會讓陛下承受良心煎熬之苦。再者,移魂之術并非人人都能有所成,臣絕不會隨意坑害無辜之人。”

    魏西溏問:“那要找什么人?”

    相卿低頭沉思半響,才道:“陛下只管放心,臣自然要會找到?!?/br>
    魏西溏盯著他看,然后她點頭:“朕到底不如左相懂這些,左相只管去辦便是?!?/br>
    若說她現(xiàn)在關心的事里頭,自己這身體自然是擺在首位的,畢竟一個身子,時常覺得疼痛難忍,偏又找不著傷口,這滋味無論如何都是不好受的。

    所以魏西溏覺得,相卿若真能根除這滿身的疼痛之感,倒也讓她免收疾苦了。

    只是他特地為了這事回來,魏西溏心里多少有些不同,說話的語氣便也軟了下來:“辛苦你了?!?/br>
    相卿微微瞇了眼,道:“替陛下分憂乃臣份內之事,如何算得上辛苦?”

    魏西溏略一想,“對了,你那弟子巫隱,和郡主相處甚歡,朕有意栽培,你看如何?若是舍不得放人,就盡快讓郡主死心,免得以后難以拆解?!?/br>
    相比較這婚事一說,魏西溏較之其他帝王卻是開明許多,她因著騰王和皇太后的意,不愿拿自己兩個皇姐當聯(lián)姻的工具,如今對待面兒的婚事也不強求,面兒喜歡誰,便任著她來。

    算起來面兒也女帝親封的郡主,就算跟皇姐沒關系,那也在皇太后那邊得了寵,但看皇太后的面也該是擇婿才是,結果魏西溏完全不過問,甚至沒想過文靜郡主這樣的身份,該是用來聯(lián)姻的最好利器。

    她倒是舍得放任不用。

    相卿只是盯著她的臉,唇邊含著幾分笑,道:“巫隱本就是守護帝王星一族之人,如今又是郡主魏來郡馬,果真天定如此,這般兜兜轉轉還能轉到陛下御前,也算是他造化。他不同招搖山其他人,陽壽與世人無異,就算回招搖山也不過曇花一現(xiàn),如今倒是有了歸屬之地,不枉他出聲守護星一族,得陛下青眼,實乃天命所歸,臣如何不放?”

    “如此,朕便放心了。他野性難訓,只怕還要磨上一陣。”魏西溏看他一眼,突然問:“相卿臉色似乎不大好,可是太過勞累所致?”

    相卿的眼中瞬間溢滿溫柔的笑意,他輕輕搖頭:“臣不覺乏累。”頓了頓,他緩緩上前一步,道:“臣離開金州將近一年,日日都在思念陛下,如今看到陛下一切安好,臣便心滿意足。”

    魏西溏頓了下,隨意擱置在桌面上的手略緊了緊,然后才道:“左相一路辛苦,還是先回去歇著。朕若有事,自會召你入宮?!彼πΓ溃骸白匀粫荛_旁人,不會讓人察覺有異?!?/br>
    相卿立在殿下,半響,他微微后退一步,施禮道:“臣告退!”

    言畢,便慢慢退了出去。

    魏西溏在殿中靜坐,繼續(xù)把剩下的奏折看完。

    回到寢宮,魏西溏伸手拿出那只色彩斑斕的蛇鐲,試著扣在自己的手腕上,晃了晃,又覺礙事,便伸手取了下來,隨手放到桌上。

    忙了一天,還是早些歇下吧。

    第二天傍晚時分,相卿便再次入宮,這次他依舊有著像模像樣的借口,說是在大豫皇宮見過一位面相上與魏西溏頗有淵源的內宮侍人。

    魏西溏想了想,倒是沒想起來大豫皇宮還有什么侍人活著,當年大豫皇宮內的人,只怕都被東方長青殺了個遍,僅存的幾個也不過是東方長青用以沽名釣譽的工具罷了。

    當年大豫皇宮的內宮侍人那般多,魏西溏哪能個個都記住,若說她能記住哪個,只怕就是那位跟隨她到死的丁春秋了。

    可惜丁春秋畢竟是帝侍出身,又是親眼目睹整個事件之人,東方長青如何容得下他?只怕早就陪她一起化為枯骨了。

    魏西溏看了相卿一眼:“難得相卿有心,還能看出與朕有淵源的內宮侍人。”

    相卿一笑,道:“是,不過可惜與陛下的淵源早已到頭,再續(xù)不上了?!?/br>
    魏西溏好奇的問了句:“這也能斷?”

    相卿點頭:“人死了,自然就斷了?!?/br>
    魏西溏:“……”

    半響才點頭應道:“說的也是,人一死,自然就斷了?!?/br>
    魏西溏嘆口氣,沉默半響,突然抬頭說了句:“相卿留下,陪朕用膳吧?!?/br>
    相卿愣了下,自然沒想到還會有此待遇,半響才應道:“臣惶恐,謝陛下恩典?!?/br>
    魏西溏笑了下,道:“也不算恩典,不過是朕覺得一個人用膳,有些孤單罷了。”

    這話倒是朕的,皇太后近來念佛愈發(fā)頻繁,魏西溏也不愿去打擾,如今后宮哪有人配得上陪著女帝用膳的?那兩個側夫不過是個擺設,一個個恪守宮規(guī),不敢有半分逾越,都知道陛下如今正是卯足了勁尋他們的缺,若是把捉住了把柄,自然是會被借機扔出宮的。

    這二人哪怕是個擺設,入了宮也是不同其他人家,是以兩人的族里是千叮嚀萬囑咐,生怕出個什么事搞砸全族利益。

    后宮深深,女人難熬,其實男人也一樣,特別是這宮里素來不缺漂亮宮女,兩個側夫每日里都不敢抬眼看那些小宮女,雖說身邊伺候的太監(jiān)多一些,可難免還是會接觸到,為了不讓人捉到把柄,絕不敢有其他想法。

    魏西溏對那兩個側夫其實并不多反感,不過是被家里扔出來的棋子罷了,更何況他們目的明確,魏西溏自然不會自投羅網(wǎng)。

    再一個,男女總歸不同,男子對女人似乎輕易就能下嘴,而女子卻不是人人都愿接納的。

    魏西溏對那兩名側夫,大體只比對宮里的太監(jiān)略略有所不同罷了。

    至于她和相卿,若不是因著被那不知死活的東西擺了一道,只怕她這輩子都想不起和他還有能扯上什么關系,君臣有別,兔子還知道不吃窩邊草,何況是她?

    只是如今,利益相關,二人之間牽扯可謂千絲萬縷諸多糾纏,自然是扯不開的,魏西溏不至于破罐子破摔,不過,用生到底不如用熟,更何況她有求,他有應,否則如何達成所愿。

    魏西溏如今心里略略有些排斥,不是相卿的緣故,而是她多番夢到那個看不清面容的付錚,雖心思沒有他想,可到底是自己曾經(jīng)的王夫,還是有所顧忌。她跟高湛說了想要一睹付錚樣貌,豈料到現(xiàn)在都沒消息,魏西溏這心里頭,總歸是有些不順暢,總覺得缺了點什么似得。

    一頓晚膳,慢條斯理的用完,御廚的菜品不斷更新,若是有什么好味的,魏西溏倒是會讓人停下多夾兩塊,照規(guī)矩不該如何,不過她不計較,旁人如何敢多言。

    周圍只有幾個老太監(jiān)伺候,旁人都退下了,畢竟左相秘密回宮,自然是越少人越好。

    君臣二人倒是有話說了,畢竟天禹和大豫交戰(zhàn),諸多適宜值得商討。

    大豫守關的將領和明王是磕一塊了,打的豬腦袋狗腦袋都不敢停,沒辦法,他若是停了,狗命也就沒了。

    季統(tǒng)如今不再硬拼,請示魏西溏之后便打算智取,他們是城內,天禹軍在城外,想要破城,固若金湯的城池,想要破城,唯有從內瓦解。

    東方長青歲重視兩國交戰(zhàn)之地,可到底還是分了心,再者戰(zhàn)事細節(jié),他如何一一知曉,用兵用人,其他便是交戰(zhàn)雙方將領自己的事,為君者要的不過是結果。

    晚膳過后,相卿陪著她下棋,一邊走步,一邊道:“明王殿下不是莽撞之人,若是久攻不下,自然會另想他法?!?/br>
    魏西溏點頭,跟著落下一子,道:“話是這么說,只是東方長青必然是派了攻克明王的將領?!鳖D了下,她又道:“朕覺得,東方長青似乎知道了朕的身份。又或者說,他知道朕是何人。”

    相卿一笑,道:“他若是不知道,臣這回會也不會出現(xiàn)在陛下眼前。他自然是知道陛下是何身份,是以才特地讓臣回金州,只怕臣若是來往一步,便會害了陛下性命?!?/br>
    素白纖細的手指捏著黑子,輕輕擱下,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你倒是會捏他的弱處。他殺過朕一次,如今只怕不愿讓朕在他手中再折一次了。他那個人……”

    魏西溏話沒說完,可意思十分明了,她也算對他甚是了解。

    相卿沒應話,只是臉上的神色有些清冷,走了兩步之后才開口:“臣斗膽,求陛下一句評,于陛下心中,臣是怎樣的人?”

    魏西溏頭也未抬的應道:“自然是極聰明之人,否則你也不會成為朕的左相。”

    相卿抬眸,鎖住她白皙清麗的臉,道:“陛下心中,臣除了聰明,再無其他可評嗎?”

    “還要如何?”魏西溏落下一子,抬頭看他:“擔得上朕一句聰明的人,可是少之又少?!彼α讼?,道:“你倒貪心?!?/br>
    她伸出的手還未來得及縮回,便被相卿一把握住,抓在手心,他看著她的眼,道:“臣若是聰明之人,早該贏得圣心,長伴君側,可臣如今不過還是陛下的臣子,想聽陛下一句思念之語都不能。臣哪里算得上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