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節(jié)
左相府內(nèi),一個小童氣喘吁吁的沖了進來,“仙尊!仙尊!” 相卿回頭:“什么事?” “陛下……陛下突然要去青王的陵墓去祭拜青王……” 小童剛說完,相卿已經(jīng)站了起來:“你說什么?” “陛下剛剛突然傳旨,要去青王殿下的陵墓祭拜!”小童一臉惶恐,自家的主子,自然知道是什么心思。 相卿的眉頭擰了起來,他頓了頓,才道:“可知道陛下為何突然要去青王陵墓?” 小童想了下,才道:“具體原因不得而知。只知道今日陛下接見了溧水城的城主,然后就突然要去青王殿下的陵墓了!” 相卿的眼瞇了瞇,俊美無雙的臉上透出些寒意:“高湛!” 定然是高湛在陛下面前提起了青王,所以才讓青王追問具體是誰。 就算陛下想不起她以前種種,可那畢竟是她曾經(jīng)的王夫,她不好奇才顯得奇怪。 相卿慢慢站起來,走了兩個來回,半響才道:“本尊知道了,讓人看著,有什么風吹草動立刻來稟報本尊?!?/br> “是!”那小童又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相卿原地站了一會,而后吩咐道:“讓書童進來一人?!?/br> 等一個小童進去之后,相卿拿出一份女帝親筆書信展開,在他面前鋪開,道:“本尊要你照著陛下這筆記,擬封密函?!?/br> 小童什么話都不敢說,便提筆寫字。 作為女帝王夫,付錚的尸體自然是葬在皇陵的,魏西溏到了皇陵,一眼看到寫著付錚身份名字的墓碑。 她心里有點異樣的感覺,可她對這個人卻又是完全陌生的。 她開始懷疑她偶爾腦子里閃過的東西,或許就是這個被她遺忘的人。 青王殿下。 他的封號也是帶了青,東方長青的名字也是帶了青,就連她的左相相卿,名字里也有個發(fā)青字音的“卿”,這三個跟她有關聯(lián)的男人,似乎都和“青”有些關系。 高湛的眼眶有些濕,這是他第一次過來,他覺得自己對不起付大哥,對不起他當初的厚待,“對不起付大哥,我來晚了?!?/br> 魏西溏屏退周圍的護衛(wèi),看著那墓碑,問道:“他是怎么死的?” 高湛伸手擦了下眼淚,道:“臣也是聽人說的,說付大哥是被人謀殺的。當初陛下說要調(diào)查,后來似乎也調(diào)查出來了,只是調(diào)查的結果陛下沒有對外公開,臣等不知道?!?/br> 魏西溏點了點,對一個沒有任何印象的人,她覺得自己不該有任何情緒波動的,可不知道為什么,在她看到“付錚”這個名字的時候,眼淚還是不由自主的往外涌,她自己都說不出是什么原因。 “朕和他,感情可好?”魏西溏很好奇這個問題,好嗎?如果好,為什么她把他給忘了,甚至忘的一干二凈理所當然。 高湛小心點:“付……王爺自幼就待陛下不一樣,當年陛下龍潛之時,王爺更是關懷備至,陛下能登上皇位,就是因為王爺一路披荊斬棘,替陛下開了血路。臣那時不在宮內(nèi),所以不知具體如何,只是臣知道王爺在西貢時,和陛下每日都有書信往來,可見陛下和王爺感情深厚,陛下可還記得那時正值年關,陛下還冒著天寒地凍趕往西貢,就是為了見王爺一面的事嗎?這是王爺后來在書信里跟臣說的……” 魏西溏背對高湛,她伸手抹了把臉上,抹到了滿手的淚水,她不讓自己哽咽出聲,聽了高湛的話,久久沒有出聲。 回到宮中之后,魏西溏陷入長久的沉默,她想不通,她怎么就把那樣一個男人忘了呢? 正一個胡思亂想的時候,柯大海小心的進來稟報:“陛下,左相大人求見!” 整個宮里,知道那夜和陛下有過肌膚之親的就只有柯大海了,對此他是堅決守口如瓶,半個字都不敢吐。 魏西溏抬眸,“朕正想找他!讓他進來!” “是!”柯大海趕緊出去,把左相大人請了進來。 “臣相卿,叩見陛下?!毕嗲涔Ь垂蛳滦卸Y。 魏西溏沒有讓他起身,只是盯著他看。 她不動,相卿也不動。 然后,魏西溏慢慢站了起來,她抬腳朝著相卿走去,在他面前站住,居高臨下的問:“相卿?!?/br> “臣在?!?/br> “朕問你,”她的聲音帶了些狠意,后牙也咬的有些緊,“你給朕服的那些藥,可是會帶出其他什么不好副癥?” 相卿低著頭,應道:“臣的藥自然沒甚問題,只是陛下覺得,陛下的身體是愈發(fā)不濟,還是愈發(fā)的好了?” 魏西溏被他一問,便被氣的語塞,若論身體,那自然是愈發(fā)的好,只是,她忘了青王,她怎么會好好的忘了自己的王夫?怎么會忘了曦兒和墨兒的父王? “陛下?!毕嗲溆珠_口:“臣的藥自然是什么問題都沒有,只是,陛下確實忘了一些東西。” “朕忘了什么?”魏西溏盯著他,追問:“你究竟知道什么?” 相卿一笑,并未站起來,只是抬了頭,道:“陛下遺忘了一個本該遺忘之人。” “放肆!”魏西溏斷喝一聲:“究竟是誰給了你這樣大的膽子?” “陛下是真的忘了嗎?”相卿盯著她的眼睛,臉上的笑意更深,“陛下所忘之人,可是陛下親自下旨讓臣配了藥,陛下自己飲了下去。” 魏西溏直接反駁:“不可能!朕如何才會做這樣的事?” 相卿一笑道:“陛下如何這般肯定不可能?陛下曾給臣下過一道密旨,陛下可是忘了?” “朕什么時候給你下過密旨?!”魏西溏震怒無比,“一派胡言!” 相卿依舊笑道,“臣就知陛下不信臣所言?!闭f著,他從袖中掏出一封密函,雙手呈到她面前:“陛下請過目!” 魏西溏盯著那密函,伸手要去拿,手卻不由自主哆嗦起來,她略一猶豫,還是伸手拿了過來,展開,她的筆記,她的行文習慣,甚至落款的署名都是她的。 而最讓她震驚的則是信的內(nèi)容。 她竟然曾經(jīng)給相卿下過密令,讓他調(diào)配一種讓她飲下能忘了青王的藥物。 她盯著那信函,她不信自己下過這樣的令,可這樣的密函,這樣的材質(zhì),除了宮中,除了她,還有誰能寫得出來一個讓她自己都不敢否認的字跡? 相卿還是看著她,盯著她的眼睛,半響他才問:“陛下可還有什么話要問臣的?” 魏西溏張了張嘴,果真開口問道:“為何?朕為何要下這樣的密令?朕和青王殿下之間可是有什么舊怨?還是說,朕與他之間的種種,不過是表現(xiàn)給外人看的貌合神離?” 相卿頓了頓才應道:“臣以為,陛下還是不要知道的好?!?/br> 魏西溏猛的提高聲音:“說!” 聞言,相卿的身體微微傾了傾,道:“臣遵旨?!?/br> 魏西溏看了他一眼,道:“起來回話。” 相卿這才用手撐地,慢慢站了起來。 “說?!?/br> 相卿略一沉默,然后道:“陛下可還記得,陛下為何那般憎恨大豫的國君?” “東方長青?”魏西溏皺了皺眉,突然靈光一閃,她問:“你是說……青王……” 相卿笑道:“陛下聰慧,具體如何,陛下自是不必追問。只是單就這藥的問題,臣還是要跟陛下稟報。青王殿下和陛下自幼青梅竹馬情深緣淺,看得出他對陛下還有情意,而陛下對他也是情根深種,正是因為如此,陛下才要臣配了遺忘之藥,以解陛下難以釋懷之情。此事雖不是隱秘之事,可到底是皇室丑聞,是以宮內(nèi)上下的宮人決口不提青王殿下,而青王薨了之后,為了顧及皇家顏面,也是以戰(zhàn)場舊傷復發(fā)而亡……” 相卿抬頭,“青王殿下亡故原因,此事史官那自有記載冠冕堂皇之說,陛下若是不信,大可調(diào)史冊一閱,便知臣所言究竟是真是假?!?/br> 魏西溏后退一步,手里拿著那紙也跟在飄然落地,半響她開口:“原來如此……” 原來她看到“付錚”二字不由自主潸然而下,也是因為她對付錚有了情意,就算他身死,她心里也是惦記的。 魏西溏自己突然笑了出來:“難不成朕重活一世,還是遇到了和東方長青一樣的人……這天下還有什么人是值得朕信任的?” 相卿抬眸看她,然后抬腳朝她走近一步,試探的伸手,握著她的手,輕聲道:“陛下,臣待陛下之心眾所周知,臣對高官厚祿皇權天下并無野心,臣心中,唯有陛下才是最重之人……” 魏西溏的眼眶有點紅,她不是哭的旁人,她是哭的她自己,難道這就是她的命數(shù)? 她對付錚沒有印象,自然不會去緬懷,如今就算知道付錚的存在,可那也是個存在過的人,她依舊沒有多少印象。 若是她懷疑相卿所言,可相卿手里那封密函她卻糊弄不了,就算她忘了是自己所寫,那字跡卻千真萬確是自己的。 相卿拉著她的手,偶爾他抬手,伸手擦掉她眼中的淚,低聲道:“陛下,臣知陛下對臣尚有疑心,臣盼著陛下對臣敞開心扉的那日。臣雖不懂太多人間男女情事,可臣卻知臣心中時時刻刻不在想著陛下?!?/br> 魏西溏長長出了口氣,然后道:“朕心中有些亂,朕想一個人靜靜……”她抬頭看了他一眼,聲音倒是柔了幾分:“朕知你心意,只是今日之事讓朕受了驚,你且回去,待他日朕再傳你?!?/br> 這話說的親近之意十分明顯,相卿的臉上分明有了受寵若驚的喜色,他似乎沒料到陛下會突然這樣跟他說,他點頭:“臣遵旨,陛下也切莫胡思亂想,只需好好歇息便可?!?/br> 魏西溏點頭:“你退下吧。” “臣告退。”相卿恭敬的低頭,慢慢退了出去。 魏西溏站在原地,等相卿退出去后,才慢慢退到臺階邊,慢慢在臺階上坐了下來,神情無比的萎靡。 待柯大海半天沒聽到動靜,進來之后,才看到陛下竟然就這樣一個人坐在臺階上,一動不動。 柯大海大驚:“陛下!您這是……”趕緊過來伸手去扶:“陛下若是乏了,老奴扶您去寢宮歇著,您這樣坐著,地氣破涼,萬一龍體抱恙該如何?” 一大群人急忙把魏西溏送回去休息。 那邊相卿出來,在宮內(nèi)的回廊上老遠便看到了無鳴,無鳴等他走近,才轉身看著他:“見過左相。” 相卿在他面前站定,細長的眼微微挑起一端,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著他,輕聲道:“魏侍衛(wèi)好性質(zhì),這是專程在這里等著本尊,還是等看這宮里夜晚的景致。” 無鳴抿著唇,盯著他,半響才道:“左相大人自己做了什么,難不成還要無鳴提醒?左相大人別忘了,無鳴可是陛下的守護之人……” 相卿低笑:“你當本尊把你放在眼里?本尊可曾做過半點傷害陛下之事?魏侍衛(wèi)的職責是守護陛下,陛下在一日,你在一日,旁的事,本尊還勸魏侍衛(wèi)莫多管,否則哪日陛下高枕無憂,魏侍衛(wèi)倒是丟了性命,如此守護星,實在不值?!?/br> 說完,相卿抬腳,繼續(xù)朝前走去。 無鳴的眉頭擰著,他跟在相卿身后,開口道:“左相大人好膽魄,只是,左相大人一定不知,這世間的事,早晚都有水落石出的一日,就算瞞的了今日,也必然會在日后被捅破……” 相卿站住腳,沒有回頭,只是冷笑一聲:“誰說不是呢?又或者,真有那么一日,又有誰人在乎?”言畢,他再次抬腳,這一次,沒再回頭。 無鳴站在原地,握劍的手緊緊抓著劍柄,似乎那劍一念之間就會呼嘯而出。 可最終,他還是松開了手。 京都驛館內(nèi),高湛正在讓人收拾東西,打算明天一大早就離開金州回去,一群下人和隨從正忙的熱熱鬧鬧,一個下手跑進來,一臉謹慎的跑到高湛身邊,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主子,左相大人來訪!” 高湛的眉眼挑了下,他略一思索,道:“請左相大人進來吧。”又看了眼周圍,道:“大家先停下,把客堂騰出來,有貴客來訪。” 天禹這位聲望頗高的左相大人慢慢行了過來,一身白色的長袍,身側一左一右跟了兩個長的一模一樣的小童,待他進了門,高湛急忙站了起來:“下官見過左相!” 相卿慢慢的走到主座,直接坐了下來,那兩個小童站在他身側,猶如兩個木偶人一般,一動不動。 周圍沒有旁人,高湛被漠視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妥,左相大人不理他,他便自己跟著過去,畢竟是左相來訪,他也不能站在門口當門柱子:“不知左相大人夜晚來訪有何指教?下官若有不到地方,還請左相大人海涵一二?!?/br> 相卿發(fā)出一聲低低的冷笑:“高城主如今春風得意,倒是有些忘了形。” 高湛一臉不解:“不知左相大人此話何意?下官素來膽小,未曾得罪過京中權貴,更未曾對左相大人有所不敬,不知左相大人此話怎講?還是下官何時無心之言,讓左相大人心有不滿?” “呵,”相卿還是那樣的小聲,口中道:“聽說今日你被陛下召見,陛下就去了皇陵,可有此事?” 高湛應道:“卻又此事。下官自幼以來,一直得青王殿下照拂,如今下官略有所成,變想借著陛下的恩典,跟陛下討賞前去祭拜,未曾想陛下竟也要同去。不知左相大人提起此事,可是下官哪里做的不妥?”